这里也有诗
这里也有诗
作者：肖传亮
“日出江花红胜火”，有诗的颜色；“拂堤杨柳醉春烟”，有诗的朦胧；“浅草才能没马蹄”，有诗的形态；“两岸猿声啼不住”，有诗的音韵；“稻花香里说丰年”，又有诗的馨香……诗，多么曼妙的名字呀！有声有色，有滋有味，而我生活中的那一段光阴却似乎没有了诗意：灰色的天，灰色的地，心里下着灰色的雨……
“那件灰色的衬衫都穿了快一个星期了，还不脱下来洗一洗！还有你那头发，能长多长，也该一个星期没有洗了吧！你看，你看看，一摸都一把的灰，赶紧地，吃完早饭去理发店剪了！”母亲对我不耐烦地说。
“你烦不烦，我的事不要你瞎操心！”我粗暴地对母亲吼了一句，转身走出了屋子……
“咣当”门关上了，母亲直愣愣地站在门内。(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走到院子里的自行车边，弯下身去开车锁，无意间发现自己脏兮兮的自行车被洗刷得干干净净，就连车毂上的车条，平日里沾满了油垢泥污，现在也都一尘不染。锃亮的车圈在阳光下反射着冷冷的光，刺痛着我的心……
诧异的我一下子就想到了母亲，“对 ，一定是母亲给我刷洗的！”她平时一向爱干净，做事很利落。想到这，我用眼瞟了一下门内的母亲，透过门玻璃，我发现她仍旧直愣愣地站着，眼睛出神地看着我，就在我们母子俩目光相触的那一刻，母亲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似乎想要对我说什么，却又没有说。我打开车锁，一跃身跨上了车，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消失在清晨灰濛濛地雾气里……
这就是我一年前高考失利的生活状态。在那个黑色的七月里，我的心跌到了零点，连续两个星期的不吃不喝，我的生活完全失去了节奏。一想到高考前爸妈对我期望，一想到同村的学子优异的高考成绩，我就万分苦恼，灰色的生活使我一下子消瘦了许多。母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每次面对我暴躁地发脾气，她都是忍气吞声，只在旁边默默地看着……
车子在旷地里飞驰着，此时的我已是汗流浃背，被汗水浸透的灰衬衫紧贴在我的前胸后背，额前的头发一缕一缕的，顺着额头渗下一滴又一滴的汗水，直流进我的嘴里，咸咸的，苦苦的，涩涩的，是汗水，抑或是泪水……
我拼命地蹬着车，迅速地消耗着身体里的能量，以此来吞噬我的身体，以此来作为对我高考失利的惩罚。任风给我带来丝丝的凉意，任风在我耳边呼啸而过。突然前面一条小河挡住了去路。起风了，清澈的河水咆哮起来，猛烈地拍打着岸边。没路了，山穷水尽了，想到这，我刹住了车子。还是回家吧，也许母亲还在屋里直愣愣地站着呢，也许她的眼里流着苦涩的泪水呢。于是我调转车头，一声惊雷响彻头顶，下雨了，雨丝包围着我，灰色的雨仿佛落在我的心里……
车子快进村时，雨停了，太阳从云层里钻出来，放射出万仗光芒。
“七月的天就像小孩子的脸，一会哭，一会笑。哎，这不是小婕吗？你怎么能不打伞呢？看你淋得给个落汤鸡似的，刚才你妈还在这儿找你呢，说你没吃早饭一个人就出去了，这天下雨了怎么还不回家？”王奶奶冷不丁地从菜园里冒出来，关切地说。王奶奶的声音我再熟悉不过的了，一听话音，我就知是她，话语中总是带着微笑，语音里包含着爽朗。每次见到我她都问这问那的，仿佛我就是她的亲孙子。“哎，小婕，你收到录取通知书了吗？我家明明今天一大早就捧着一个红红的录取通知书给我看，把那孩子高兴得又是跳又是唱，听说还是什么北大的通知书呢！”说话间，王奶奶爬满皱纹的脸上洋溢着甜甜的笑意。
“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个时候问我这个问题，不是明明向我的伤口上撒盐吗？”一向很喜欢她的我此刻略显得冷漠，尴尬之余的我草草应了声：“是啊，这七月的天真就是小孩子的脸，说笑就笑，说哭就哭……”其实我的内心何尝不在哭泣呢？
“我们家的小婕也考上了，昨天收到的通知书，只不过他自己认为学校不理想，想再复读一年，争取明年能考个更理想的学校，我和他爸都能理解，也都支持他。”
“妈妈，是妈妈！”
不知什么时候母亲已经站到了我的背后。王奶奶的话茬她接得是那样的及时，那样的自然，这让我刚刚被击了一拳的心，忽然间被弹了起来，壮大了起来……
“妈妈，你怎么在这儿？”
抬眼看她时，她和我一样，浑身淋成了一只落汤鸡，被雨水冲刷的头发打着结紧帖在额头上，深邃的眼睛看了我一会，说道：“回家吧，早饭都热好几遍了！”此时，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鼻子一酸，豆大的泪珠顷刻落下。
我推着自行车和母亲并排走着，走过院墙时，发现墙角的两棵广玉兰开花了，洁白的花瓣一片包裹着一片，每一片都紧紧地依畏在一起，像是一盏盛满金玉琼浆的盅，鼓鼓的，又像是迎风起航的帆，饱满了蓄势待发的力量。雨水冲洗过的玉兰花更加的纯洁了，阳光下的花瓣幻化出白色的光芒，映照在母亲的脸上，霎那间我发现母亲就是一首镌永无比的诗。我们娘俩看了看各自的冏样，会心地笑了……
一年后，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清华大学，当我把鲜红的录取通知书捧给母亲的时候，她笑得如花一般灿烂！生活原本就是这样，无所谓诗与无诗，它驻存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当你失败的时候，当你成功的时候，想一想你的生活，念一念你身边的人，其实这里也有诗！
2017－6－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