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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氏三兄弟

2017-09-12 12:49 作者:李映泉  | 2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葛氏三兄弟

2017年9月10日

李映泉

说起本队的葛某家,故乡十里八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记忆中在笔者幼小的童年时代,在大人们的口中,就已知道了这家人的名字或名声。

特别是户主葛某,早年对他妈不好,没有道,动辄打骂,逼她死到外面去。甚至把她住的土炕挖掉了,吓得老人在墙角蜷缩成一团,才留下那么一点点,只因其身子占着没被挖成而拉倒。果然在当天晚上,这位八十多岁的、可怜的老人,没处安身,真就死在自家门外的大道上。葛某此举,简直把他家几辈人的声名给毁掉了,甚至也把全村人的名声玷污了。一时谁人不骂,谁人不说?甚至在几十年后的今天,村人们还在议论、说叨。除了不孝顺老人而外,他还和村人多有不合,如说话倔,总会骂人。一遇纠纷或言语冲撞,便出口成脏,这个驴日的,那个杂种孙……骂个不停。不知是上辈门风影响还是性情使然,总之如此。

葛某的老妇也是一个德行,不但骂人,而且还如疯狗跳墙般大喝着骂。如有谁家的鸡或娃娃啄害了她家一丁点地皮或什么屁大的一点小事,她就站在自家的大墙边或地头上,喊着某某大人的名字,大骂不断;与人交往,或遇事稍有不平,即喋喋不休,一副十足的泼妇骂大街样。村人们遇见她皆匆匆而过,多不与搭讪。知道她胡搅蛮缠,有理更甚,无理也要占三分。娃娃们见了这夫妻俩,更是害怕打骂,逃之夭夭,唯恐避之不及。(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说到他家的老母,笔者印象,小时候只见过一回。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当时生产队里贫穷,社员生活困难。每到之交,口粮青黄不接,大人小孩皆饥饿难忍!每遇此时,上面救济着有名的“八两粮”,即从河南或新疆等地调来的红薯片或大马牙包谷,俗称救命粮。大人们每天喝着用那些救济粮磨成的面烧熟的清水汤,营养严重不良,干活时无精打采;小孩子更是饿得面黄肌瘦,不爱念书,纷纷逃课逃学。学校、家长都管不住,也似乎不怎么管,他们动辄乱跑着到邻村或更远的地方要饭去了。笔者的念书、挨饿情形也同这差不多,只不过没有逃课逃学而已。饿得十分难受时,就拿自己看过的连环画等和富家的孩子换吃,或和关系好些的孩子骗要、强夺。记得有一次,不知是遇到了节日或我们哪个生日什么的,现在不得而知。总之是难得吃到了一次母亲唯一给我们几个烙的一小块包谷面馍馍。我们高兴地拿上吃着到村口玩去了。忽然,在半道上出来一个神情古怪的老奶奶,身背着背兜,拿着铲子,要去铲柴禾模样。她看见我们几个,边在身上摸着什么,边眼神诡异地四下望着说:“把你们几个的馍馍给我给点,我有刀刀换,能行不?”见她迫不及待,很饿的样子,我们几个就一人掰了一点本来就少得可怜的吃食,给她吃了。她没有食言,果然边吃边从身上掏出一个小水果刀给了我。记得当时笔者很喜欢这个小刀,首先拿上继续玩去了。说来也怪,从此再未见过此老人。后来听说她就如前述的那样凄惨的死去了。

回忆母亲生前对笔者说起人的报应,提到葛某把他妈不好的下场时说,他老了害了重病,瘫卧在床不能动弹,吃药打针都治不好,折腾了将近一年,把罪受了。到死时,身上的肉烂着一点一点淌没了。当时正是麦黄六月,天气很热,苍蝇乱飞,身子臭着人不能到跟前,差点抬埋不出去了……她借机劝诫我们要注意做人。听着母亲的述说,笔者真是感慨!如此作孽,因果报应真是不虚啊!

可能由于家传、门风的影响或者说报应,直接导致了他们的三个儿子中有两个至今未能找到对象成家。笔者记得葛某老俩健在时,葛大经人说合领来了一个北乡寡妇,还外带两个女孩,算勉强成了个家。但因其做了绝育手术,进门未能给他家添个一男半女,那外带的孩子长大后也已远走嫁人了。葛二、葛三俩,不仅父母死时未能成家,即使到一二十年以后的今天,他们也都年过花甲,已近古稀,仍是光棍两个。葛二早年还经常外出闯荡,有时几年不回来,然也始终未见领个女人回来。现老大分居,小弟兄俩相依为命,常年在一块儿耕种,吃住,在近处打工为生。

受父辈的影响,这兄弟们说话也倔,好骂人,尤其葛大、葛三如此。葛二似未听见过骂人,估计性子也绝非特善一类。当然人也有变异,凡事不可绝对,况笔者也未详加了解,故不可妄断。行文至此,有一件事需提及,那是1975年左右,忽听在新疆某地当兵几年的葛二复员回来了。记忆中似乎是春秋时节,当时我们几个十来岁的孩子正在农业社的麦场上玩耍。闻声跑出场一看,见他正提着一大包水果糖给村人散呢。大道里围了一大帮人拥挤着向他伸手,有大人也有小孩。这葛二很热情地招呼大家,不要抢,不要挤,每人有份。他边说边一大把一大把地给乡亲们散着。笔者不知当年得到了他的恩赐没有,如今已记忆模糊不清了,但是他当兵回来站在村口给村人们散水果糖的情景,则是记忆犹新,难以忘怀的。

这事过去几十年了。现在回过头来看,也足见葛某的后代还是有热情、讲义气的。虽然不免倔犟,性子也粗糙些。笔者认为这主要是他们的上辈或许作下什么孽,才造成了他们各自人生的不幸!过错也许不在他们后代身上。相比之下,葛三秉性更正直、仗义。

1979年末,村里兴起了社火。或许是良心发现,或又有手艺什么的,他家自告奋勇,答应年年承揽社火滩,并负责扎狮子,制灯笼,造奔马,糊彩船等活,队长也同意了。当时那老的都还活着,也没听见说啥。笔者料定他们对此事没拦挡,听任儿子们做了,意为开始积德行善之举。

记得当年笔者也曾随六叔一起,每天晚饭后,被叫到葛三家去,担任村里确定的、最初几年的社火表演的乐器伴奏。为了不影响节目在正月初八九按时出庄,我们几个从腊月十几开始合练,一直到腊月二十七八准备休息过年为止,总共练习了十余天。六叔主拉板胡,笔者陪二胡。因从小跟他在一起带大,关系好,五六岁就跟他学练胡琴了,所以基础比较好,领会掌握也快。而葛三虽也拉二胡,但他是初学乐器,又无文化,跟起来很吃力,老是不得要领。委实说,葛三水平,当时跟我们不在一个档次,只因六叔和他的关系,我们就走到一起了。在六叔的指导下,我们为一首曲调反复练习。有时笔者都练得烦了,不想再去了;一则想回去看书写初中寒假作业,二因年龄小,瞌睡难熬,失了兴趣。但六叔似乎很有耐心,说不要失去信心,跟上锻炼有好处;要坚持下去,作业白天写去。就这样,次日晚饭后,笔者又高兴地跟上他往葛三家跑去。六叔对待葛三,更是耐着性子,一遍一遍地、不厌其烦地为他教二胡;从持弓,换把,到指法等等,为他花费了极大的心血和气力。为此,我们常常不觉练到深更半。有几次,等他们要求合练时,笔者也常常被从瞌睡中叫醒。期间也有好几次我们就索性住到他家并吃了寒冻成冰茬的米黄面馍馍。在当时尚属饥饿的年代,那是他家准备过年的很香的吃喝啊。

经过我们近半个月的艰苦努力,到后来演出时一炮打红,我们获得了远近村民一致的好评!留下了良好的印象。一定程度来说,六叔的行为也为葛三本人及他家挽回了一些好名声。

六叔和葛三年龄相当,那时也就二十四、五岁,笔者比他俩小八、九岁,十六、七岁吧。我们既是很好的朋友般关系,又是叔侄(笔者也称葛三为葛叔)。回想起来,不知何故,也不管他家人身世、性情如何,我们之间倒是相当默契,不论是当年练节目时的互动,还是以后的交往,都互谅互让互敬,且相互间无话不谈,从未红过眼。只是近一二十年没怎么见过面,走动交往过。勾起这些往事,也真使人难以忘怀!

时光一晃三四十年过去了,如今留给笔者的只有温情的回忆了。经过几十年的改革开放,故乡人民的生产、生活面貌发生了巨大变化。笔者近年每回故里所见所闻,不仅温饱问题早已解决,而且村民们由于家庭成员纷纷外出打工或学到技能,就近发展各种产业,收入大幅增加,其生活品类质量也有很大的提高。家家修建豪华,生产农具五花八门、生活用品也日益丰富。小伙姑娘们出门穿着面貌一新,各种交通工具络绎不绝,电话手机也打个不停。如此等等,不一细述。

当然葛三家也变化不小,但与村人相比,仍属后列。听说前几年某外地开发商欲来本村养牛,在签征土地时,他家将耕地全部叫人家以每亩二万多元的低价便宜征掉了,现在只能到附近打工或种些山地、园子地。更重要的是,他们小弟兄俩仍未找到对象成家。即便想和老大一样娶个寡妇,也没人愿意进门,真是可怜可悲可叹啊!在变化迅速的人生世事当中,出现如此巨大的反差,不能不令笔者深思人世命运的残酷和无情。

作者单位:甘肃省白银市平川区财政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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