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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旧事(散文)

2017-08-28 10:24 作者:山中的水  | 11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小时候,我记事儿很晚,五、六岁以前的事儿,就像盘古开天那会儿混沌一片,只记得月亮里有一个女子和兔子跳舞,后来想起来,那不过是小奶哄我睡觉时的一个故事

(一)日本房儿

我的记忆,是从东北偏东的一个小城里,那片青砖红瓦的“日本房儿”开始的。那是我家曾住过的老房子,它与周边那些憨大的中国式红砖瓦房很不同,小巧敦实,房脊也较舒缓。在我们那片儿,这样的房子有五、六趟之多,每趟房子都是东西走向、排列整齐,且中间的巷子也很宽绰,其中有个排水用的小水沟,沟里的水无论、终年的流淌,也不知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两侧是平整的黄土路,用作巷子里人家的出行,也是孩子们经常玩耍的地方。

据老辈讲:这房子是伪满时期,日本开拓团的宿舍区,原本有个大围墙,门口有日本鬼儿站岗。那时,中国人是不允许靠近的,只有日本人可以随意进出,所以当地人叫它“小日本房”。后来小日本儿跑了,老百姓便一哄而上,把那围墙稀里哗啦的拆了个精光。

日本人建房很考究,那房子建的敦敦实实,就像他们的“五短身材”,外墙足有半多米厚,而且盖的不是很高,戳儿在那儿像个地窨子冬暖夏凉。小时候,总觉得那房子很大,尽情的玩耍儿也绰绰有余。现在想想,不过也就二十几个平,而且灶房和火炕还占去了一半儿。

屋里的火炕儿,是一家老小睡觉的地方。那炕面儿是用装洋灰的牛皮纸一层层糊成的,刷上亮油儿、再画个几大朵牡丹花儿什么的,甚是耀眼。地板是水曲柳板儿做就的,上面用大红漆覆盖,红彤彤的硬得很,茶杯掉下来都没印儿。炕头那儿还有个火墙,灶房炉子一生火,那热气儿便从火墙子里窜到炕洞,再从房顶的烟筒里袅袅的溜达出去,屋里便顿时热乎起来。(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二)院子

那日本房儿,每趟房子住着六、七户人家,家家都用桦木板子夹成个院子,我们管它叫“板杖子”。那巷子里大门有朝南开的,也有朝北开的,错落有致。我家的门是朝南开的,由于靠着西边的房头儿,所以院子圈的很大,板杖子夹的也有两米来高。小时候淘气,总是爬上爬下,常惹得大人们一阵阵惊呼,结果便是挨上一巴掌。

院子里有一处花坛,天时胡乱播下种子,夏天便开出灿烂的花儿,那花朵一个个有拳头那么大,摇头晃脑的嬉皮笑脸,吸引了许多蜜蜂嗡嗡的过来,在花蕊里滚来滚去,沾了满身花粉便飞不动了,这时孩子们便蹑手蹑脚的去,小心的捏住它的翅膀,结果小手儿被蛰了一片红。备战备荒那年,这花坛被人挖成了防空洞,说是预防老毛子的原子弹,现在听来是个笑话,但那时的人们是认真的。后来,原子弹没等到,冬天却来了,这防空洞便被用作冬储白菜的地窖了。

那会儿天冷,农历十月便是白茫茫一片了。这时家家户户忙着往窗户上贴塑料膜,眼瞧着玻璃变的模糊,最后冻上厚厚的白霜。房檐上的冰溜子也长出来了,孩子们便拿着小棍儿踮着脚去捅,好不容易捅下一块放在嘴里,美滋滋的觉得很甜。

(三)过年

腊月里是最热闹的时候,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开始立起灯笼杆儿,那杆子一般都有十多米高,上面绑了摇头摆尾的风车,还有许多小旗子呼啦呼啦的飘。到了年根儿便把那圆圆的大红灯笼高高挂上去,有挂一个的,有挂两个的、还有挂一串儿的,那灯笼红彤彤的煞是喜人。这时,锅里烧着的油也泛起了浪花儿,那面片儿,小鱼儿、黄米饼子和各种馅的丸子,便一股脑儿的仍进去,炸好后晾一会儿,然后装进墩在堆里的那个大缸里,这可是整个正月的点心儿。

大年三十儿,家家户户都赶在太阳出来前贴春联,这是那儿的风俗。各家大门样式不同,有高有矮、有宽有窄,所以贴完春联后,巷子里顿时变得花里胡哨的,过年的气氛便愈加浓厚起来。天刚擦黑儿,小姑娘们便把自己捯饬的花枝招展,然后拎了纸糊的小灯笼出来,三五成群聚一块儿叽叽喳喳。男孩们则从兜里掏出“小鞭儿”,用香根儿点着,然后调皮的往女孩儿堆里仍,那边便惊叫着散开,一小会儿雪球儿就砸了过来。

吃完午饺子,便到了讲故事的时间。这时,邻家的孩子们,一堆堆的围在大人们身边听故事,那聚精会神的劲儿,可比学校听课时认真多了,只是没等故事讲完,再看那炕上,早已横七竖八的睡着了一片,任你怎么叫都不醒。

不过,三十晚儿的那些故事,我至今还记得些,什么“薛仁贵征东”“武二郎杀嫂”,还有穆桂英和杨六郎的故事等。后来书看的多了,知道那些只是民间的说口儿,与书本里的文字大相径庭,但谁对谁错,谁更接近于真实,我想却没人解释得清楚。

(四) 邻居

我家对门儿,住着个老吴头儿和他那小脚老太太,他们领了一大群孩子,有娶了媳妇的,有出嫁了的,可最小的女儿才四、五岁,所以他家到底几口人,我至今也闹不清楚。只听得老吴头儿原本是伪满洲国时的“把头”,由于没干啥坏事儿,所以只是戴了个“坏分子”的帽子,交了地方管制。

那老吴头儿,是个喜欢热闹的主儿,巷子里的孩子大都愿意去那里玩儿,听他讲那些古灵精怪的事儿,我小时候那些故事,大都是从他那听来的。因这事儿,街道还专门开了批斗会,说他讲的都是些“封资修”的东西,他连连认错,写了好几张纸儿的检讨,贴在巷子东头的“宣传栏”里,但过后儿,他便该咋地还是咋地。他嘴唇上有一撮向上翘着的“军阀”胡子,那小脚老太太经常叨咕“剪了吧、扎眼儿”,可他就是不舍得剪。冬天里下班回家,上面便结了白霜,他那小女儿便拿了梳子,爬到他的膝盖上嘻嘻哈哈的给他梳。

他那小女儿叫“丫蛋儿”,是我儿时的玩伴儿。那时,她每天一大早儿都会“彭彭”的敲我家的院门,大喊大叫的找我玩儿。上小学时,她不知向谁借了本“红灯记”的小人书给我看。第二天还书时,我才发现那小人书竟然不翼而飞,她气得满脸通红。过了几天,她突然手里捧了个小木匣子找到我说:“一块儿攒钱吧,咱们可以自己买画本儿”。事后我才知道,为了还人家那本“红灯记”,她向家里要钱,说自己丢那小人书,最后买了新的还人家。

后来,老吴头儿搬走了,我们便再也没有见过。再后来,好像是我初中那会儿,听说丫蛋儿得了病,花了不少钱也没救活。这让我伤心了好一阵子。

(五)杀猪

我家西头儿,是一条十多米宽的大马路,那马路上没涂沥青,所以晴天一身土、天一脚泥巴的。隔了马路便是一片红砖瓦房,二姨家就住在那儿。那时妈上班,顾不得我们,所以除了上学,我们便泡在二姨家蹭吃蹭喝。

那年春天,舅舅给二姨家送来个小猪仔儿,滚圆的身子、雪白的毛,脑门还有块儿黑,所以我们叫它“小黑”,它总是炕上地下的蹦蹦跳跳,煞是可,不久便完全沦为我们的玩伴。一次,调皮的小黑,不知怎的从灶台钻进了炕洞,我们急忙抓了茅草点着了熏,鼓捣了半天,他才探头探脑的从灶台里露出头来,但雪白的猪毛却变成漆黑色,只剩得白眼仁里嵌着的黑眼球,我们抓住它的耳朵,齐心协力拽它出来,撒气般的在它屁股上扇起了巴掌。

小黑长大了些,便放到了院子里养。又大了些时,二姨家垒了猪圈,从此它便没有了自由,整天在猪圈里哼哼唧唧。

那年冬天,小黑已长成圆圆滚滚大猪模样,完全可以出栏了,二姨家便商量着怎样卖掉它。舅舅说:“眼瞅着要过年了,不如留家里算了”。那天一大早儿,小黑好像是知道了什么,狂躁的用鼻子拱着围栏。大人们把我们小孩儿锁到屋子里,不让出来,我们就扒在窗户上,用手暖化了玻璃上白霜,偷偷地看。见小黑被绑了手脚抬到桌案上,那叫声声嘶力竭,悲怆而凄凉,孩子们大哭起来,拍的窗户砰砰作响,却也无可奈何。

打那时起,我就落下了毛病,有很长一阵子不能吃猪肉,只要有丁点儿肉星儿,我就会呕吐不止。这情况,长大以后才慢慢变的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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