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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塘相伴的村庄

2017-08-17 17:36 作者:浮舟笑沧海  | 30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我的故乡原来叫洪家墩,座落在马鞍山下的一片大畈上的一个黄土墩上。初为村庄时,兴许长江还没有大堤,大水汪洋姿肆,这一带或为泽国,这个黄土墩就成为人们躲水歇脚的地方。一年复一年的水来水去,潮涨潮落,这个土墩便聚成一个不大的村庄。村名也就是洪家墩了。是为一说。又据村里个别长者介绍,村子里居住的第一人姓洪,据说是长毛安庆保卫战失败后天王洪秀全的一位族裔逃避至此落居,故名洪家墩。这又是一说了。反正,我记事的时候起,就没有一家姓洪的。时常与小伙伴们掰着手指数着全村的上三代,也没有姓洪的人家。现在看来,逃避洪水的原因比较真实些,毕竟在村子下游还有一个横埠河的水码头。听老人们说,民国时,那横埠河小街也曾灯红酒绿过。村子,在文革时也时性地改名为红东。一个时代总有一个时代的记忆吧!由是构造了历史的传说。

村庄里,只住着王姓和黄姓村人。两姓都有一个宏大的祠堂。我们记事时,在祠堂里看到的大多是村人们在亮的汽灯下懒洋洋地开着会,声大气粗的争论着我们听不懂的事。在汽灯照不到的光影里,在那上方,是一排排不整齐的祖宗牌位,没有人敢去整理它们。这些牌位看得我们胆战心惊,却就在这胆战心惊的情势下,有人冷不丁地说,总有一天,村中的大二爹,都要变成这些个牌位。说得我们里回家睡觉还直打哆嗦,常作恶,梦中常常惊叫,惹得母亲们,隔三岔五在早上晚上地给孩子们叫着骇:小儿别吓哟,小儿跟大人回家呀!除了开会,议事,祠堂里也有时作着仙逝老人的道场。

村庄边,有一个小学校,历史悠久到什么地步呢?将军外交家黄镇的师墪在此念过。学校的门前有口池塘,叫月亮塘。学校的背后还有一口池塘,叫东边大塘。这两个池塘或许就是洪水留下的痕迹。但现在的水源就是那马鞍山上的水库流淌下来的,在村子的北边的土墩前一分为二,一股注入东边大塘,一股汨汨流入月亮塘。

村庄是少不了池塘的。村人的生活生产哪一处也少不了水。由此衍生了许多关于水的故事。大集体的时候,双抢季节,往往天气干旱,上游的水下不来,池塘的水日渐干涸,周围的秧田插不下秧。村人们相邀着去上游扒水,弄不好演变了一场锄头铁锹相对的冲突。这时候,公社大队干部的作用就充分体现出来了,快速地协调调水的时段,就会使上下游干旱的田地都有水喝。一场大战也可能就此烟消云散。这时候,村人们的友又体现出来了,清凌凌的水在沟渠里流淌着,傍边的田地尽管不是那上一个村子里的,但在看水和要水的烟袋一逗头的话语中,那清凌凌的水就提前放到了下游的村庄的干旱的田地里。

双抢季节,是我们这些半大孩子的季节。跟着大人们去看水放水,还能美美地吃上一顿白生生的公家饭。等到轮到本村放水的时段,闸门一开,我们再也不顾大人们的管束了,跟着水头一路飞跑,跑到快要干涸的东边大塘,看水印汩汩向上涨着,看丰盈了的大塘,水又向下游流去,流到翻了老底的田地,流到干渴得快要死了的秧田,看那秧苗喝足了水,重新舒展了叶片,又是生机盎然。

农事是大人们的事。在帮忙大人干活后,那两个池塘就是我们这些孩子的天堂了。塘畔的杨柳是跳水的天然平台,扎猛子,练狗扒,漂白肚,水中立,各种姿势,应有尽有。在水中,我们单打一,我们分成双队打水仗。常常是在母亲们的呼喊中,我们才恋恋不舍地上了岸。(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第二天的乐趣却更多了。新鲜点子层出不穷,这个小厉害趁几位大妈洗衣的间隙中一个猛子扎下去,多半天不露头,惹得那几位大妈大呼小叫了半天,那小厉害却在杨柳条中露头,甩着水淋淋的头偷笑。哄塘大笑中,这边又笑开了,原来是这边的一位突然在几位说着悄悄话的洗衣姑娘前轰地一下冒头,水花溅了姑娘们一身,吓得那几位姑娘直对着水中空舞着棒槌。

捣蛋的事做得差不多了,那池塘的乐事却玩不完。那清凌凌的水中还有许多鱼虾鳖呢!跑不掉的了,轮到你们了。有天正午,太阳正烈。村庄的所有半大男孩都下了池塘。猛然间,在水中用双手擂响了阵阵鳖鼓,这鳖鼓声沉且闷。鳖儿泛起了头,鱼儿归了石窝。那岸上的会玩的男孩嗖地一个鳖针就飞了过去,一只大肥鳖被拉了上来。水中的男孩们也没闲着呢,他们摸起了石头缝,惊奇的声音此起彼伏。却原来是一窝窝的鱼被摸上来了。摸上来的鱼怎么办呢,就在塘埂上大搭小地分开了,见者有份。夜里的村庄,到处飘起了鱼香。那几只大肥鳖第二天一大早就被几个大的男孩拎到街上卖掉了,换回了一大堆我们平时享受不到的花花绿绿的水果糖。这个一把,那个一捧。整个双抢季节,尽管是火辣辣的日子,却在我们这些半大的男孩中却到处流淌着甜蜜。

寒冷的季来了,北风呼啸。一夜里,池塘里就结满了厚厚的冰层,池塘又成了乡村孩子的溜冰场。呼拉一声从这头就到了那头。溜冰中,常常是互相碰撞,却友好地大笑分开。在冰层与塘埂相接的地方,溜冰不小心就一脚插进水中,一大群人就来帮助了。有危险时,母亲们就来干预了,生怕孩子们掉进冰窟窿。不过,母亲们手中的小棍棍还没举起,孩子们又滋溜一下到了池塘的那头,对着母亲做着鬼脸,母亲们呢,只好无奈地喊叫两声离去!

那年头,乡村的冬天就是格外地冷。冰凌在草屋沿下拖得老长!黄家大爹终于挨不过这个冬天了,他就那么笔直的躺在黄家祠堂的门板上,脸上遮盖着黄纸,那慈祥的面容永是看不到了。黄家大爹与黄镇将军是浮山同学,两人为至交,一同参加革命。黄家大爹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离开了队伍,回来就孤零零地一人住在黄家祠堂,管着祠堂的卫生,维护着祠堂的运行。全村都知道黄家大爹脾气倔得很。倔得什么程度呢?!据说黄镇将军大跃进回家的时候,公社大队的干部一再叮嘱黄家大爹不要说缺粮食饿肚子的事。而黄家大爹倔着脖子说,我不能饿肚子饱生气!黄家大爹说没说饿肚子的事,无人考证了。但是,黄镇将军在中央有些权力的时候,这一带的村庄确确实实被免了三年公粮。

黄家大爹就那么直挺挺的躺在门板上,死为乡村头等大事,五里八乡的人都来哭一场。我就记得黄家大爹的灵前,有着一副白纸对子“日落西山还见面,水流东海不回头”,看得怪疹人的。

守灵的的三天仪式过去了,黄家大爹明天要出殡了。临行要捧头七水。水要干净,取的就是东边大塘的水。母亲们就跟我们这些半大的孩子们打好招呼,不要搞脏了大塘的水,尤其不要在塘边咳嗽吐口水什么的!第二天早上,取水了,在破锣的当当声中,穿着大红袍的黄家大爹的孝子被一行人簇拥着,来到塘口的上游,选取了头道水。又逶迤地回到祠堂,供奉在黄家大爹的灵前。

起灵了——,在一片哭声中,黄家大爹的灵棺被抬起来了,那高举“日落西山还见面,水流东海不回头”的招魂幡队伍迎着水流向黄家山进发,锣声一路回响,直到队伍完全隐入到青山中。

村子里顿见空落落的,我们在池塘边久久伫立,震撼着世上这么快就没有黄大爹了,黄大爹就是那个牌位了,思味着“日落西山还见面,水流东海不回头”,却不明所以悲伤起来!没来由地看着池塘里的流水向远方飞奔而发怔!

夜晚,黄家祠堂里,汽灯亮起来了,黄家大爹的白喜事筵席又在这里摆开了场子。劝酒的声音声震屋瓦。却就在这声音中传来月亮塘畔人家的一声啼哭。不知是谁,大声地说,又添一个新口了,双喜哟!双喜!生死原来是轮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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