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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子

2017-07-10 08:46 作者:夤夜满月  | 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麦子在北方是主要的农作物,在南方却种得不多,至少现在我的家乡就极少看到麦子的身影了。但在几十年前,情况就大不一样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的家乡也大面积种植麦子,是除水稻之外重要的辅助粮食作物,因为那时粮食紧缺,往往吃不饱肚子,只有种些麦子、红薯、荞麦等补充。

南方种麦子在时序上也同北方差不多,都在秋天。南方的麦子是种在旱地里。随着旱地里其他的秋作物收割完成,树上的黄叶都飘落得差不多了,瑟瑟的秋风一遍遍吹过,就到了小麦播的时候了。农人们就顶着瑟瑟的秋风忙碌在一片片旱地里,把麦子种下。用不了多长时间,枯黄色的旱地里麦子的尖芽就拱了出来,绿蒙蒙的,就像天原野里刚泛绿的小草,增添了深秋的生动。到了天已长到半拃高的麦苗,就牵手连袂,轻轻地摇曳着纤细的叶子。它们不惧寒冷,在寒冬腊月的西北风中歌唱。那时的冬天,不像现在几年也难得见到一场大,而是年年都有一场或几场大雪的造访。大雪降临,天地茫茫,冰天雪地,那些满天飞舞的大雪落到地里,就像给小麦盖上了一床厚厚的毯子,麦苗就伏在雪毯下暖暖的过冬。冬天里成了小麦孕育生命而又滋养春天的季节。它们在冬季里蛰伏静养,积蓄力量,期盼春天。随着一春风吹拂,小麦就从冬天里醒来了,它们用冬天里积蓄的力量争先恐后地在春天里拔节、坐胎、扬花、结实,将绿油油水灵灵的麦苗铺满大地,当别的植物还没泛绿时,青青的麦苗就打破了辽阔原野的寂静,率先增添了春日的柔美和风情。等到漫山遍野都被春催绿的时候,浓绿的麦子已是颗粒饱满了,将一片丰收的景象浮漾出来,把山川也映衬得富有生机。春天的无限风光、语花香,麦子没有时间去欣赏流连,它得抓住春光,不遗余力地生长,直到把擎起的麦穗在春风里摇黄。进入初就到了小麦成熟收获的季节。在绿肥红瘦的初夏,和暖的南风把麦香吹遍了原野,麦子完全变成了金黄色,同太阳的颜色融为了一体。饱满泛黄的麦穗,挨肩察背,发出沙沙声响,尖尖的麦芒也脱颖而出,像千万枝箭簇伸向空中,它们共同铺就了绿色大地的暖色调,昭示着一年最早的希望,召唤农人飞镰收割。

农人收割麦子,是被布谷鸟催促下地的。到了春末夏初的时候,肩负着使命的布谷鸟就不失时节地飞来了,它们不辞辛劳地从这个山头飞向那个山头,从这片田畴飞向那片田畴,从这个村庄飞向那个村庄,一遍遍地叫着“割麦栽禾,割麦栽禾”,声声滴血地催促农人收割播种。农人在布谷鸟的催促下,就成群结队,手握镰刀,肩扛挑担走向麦地,在骄阳下热汗淋漓地收割麦子。收割的麦子被担到生产队的晒场上,一部分在晒场上铺开,妇女们就站成一排,飞动着连枷满场地啪打,“噗、噗、噗”的打麦声此起彼落,悠悠飘向天空。妇人们打麦的身姿也有些婀娜。她们站成一排,一腿弯弓,身子略略前倾,上下舞动连枷,一步步向前,像在演绎着一场原始的舞蹈。就在这辛勤的演绎中麦子也就脱粒了下来。一部分仍成捆的堆在那儿,男人们则抬来禾桶,像拍打稻子一样的挥动着膀子将麦子拍向禾桶。男人的劳动是力量的体现,缺少柔曼,但脱离麦子的速度更快。脱粒下来的麦子,晒在稻场上,呈波浪的形状,泛着比金子还好看的颜色,看得农人脸上喜笑颜开,辘辘的饥肠也顿时像受了慰藉,安静了许多。农人期盼着的是桌上麦子的醇香。

一季麦子收获下来,人口多的户能分得一百多斤,少的只分得几十斤。我家兄弟姐妹像绵绵瓜瓞,人口众多,分的麦子自然多些,好的年成有一担多。别小看了这点麦子,因它收获时正在青黄不接的节骨眼上,对几近断粮的农户来说会取到雪中送炭的作用。麦子分回家有两种不同的吃法。一种是磨成面粉,做馒头、烙炕饼吃。南方人不比北方人,侍弄面食有些缺乏经验,馒头做得不好看不说,而且不暄,远没有店铺里买的好看好吃。但因那是精粮制成的,平时又难得吃到,遇上了家里做馒头的事,心里就喜出望外的高兴,对样子有些丑陋而又硬帮帮的馒头仍吃得津津有味。烙炕饼,因掺和了韭菜和油盐,味道就格外的香醇,常常是肚子还没填满一半,炕饼就被我们小孩抢个精光,父母还尝吃不到。另外一种吃法,就是将原麦在锅里炒熟,用石磨磨成麦粉吃。吃麦粉的记忆特别的深刻。刚磨好的麦粉散发出一股甜香的味道,醇厚浓烈,撩人味蕾。磨好后,大人用瓷器坛装好,封严,放在房间的隐蔽处,留作细细地食用。有了麦粉的日子,为了节约大米,每天早晨煮稀饭,母亲便是数米而炊,煮出来的稀饭,能照出人的影子。我们盛上一碗稀饭,搬出一个装麦粉的瓷器坛,调适量地放入稀饭中,拌匀称,一碗稀饭就魔术般变成了一碗麦粉,灰白中带着浅棕色的颜色,散发着扑鼻的香味,不但闻着好闻,吃起来也好吃,就着一点咸菜,一碗麦粉调的稀饭很快就下肚了,顿顿都能吃饱,完全不像冬天吃红薯那样难以下咽,吃得有些抱怨,填不饱肚子。因此,那时麦子上市,是我们盼望的事情,期盼着饭桌上天天有着麦子的芳香。不仅如此,我们还欲壑难填地盼望它充当零食的角色。农村孩子那时零食少,连想吃几颗水果糖都成为一种奢侈。大人们也怜惜自己的孩子吃食的贫乏,日子的清苦。有了麦粉,母亲就买点红糖回家,让我们享受红糖调麦粉的美味。这种吃法是,在盛了麦粉的碗里调入适量的红糖,拌匀,潮润的红糖和干爽的麦粉,就交融生色,变成了带白点的暗棕色,散发出浓烈的香甜味道,急不可待地调入几调羹口中,细嚼慢咽,甜味就越嚼越浓,干爽就越嚼越滋润,香甜交织,味美纯正,满口生津,直入肺腑,比糕点毫不逊色。那是原始的纯自然的美味,是麦粉带给我们贫穷岁月的一份享受,它以简朴的形式充盈了我们缺少零食的日子,给我们留下了丰富的记忆,至今挥之不去。

现在物资极大的丰富了,再也不缺吃少穿了。农人也早就不种了收成薄的麦子了,要想食用面粉超市应有尽有。但原始美味的麦粉是断然吃不到了,成为了沉睡在记忆里的一份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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