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祭姜大娘
遥祭姜大娘
第一次对清明节产生印象，是我8岁那年。清明那天，我的街坊邻居姜大娘在十字路口烧纸，她泪流满面，声声呼唤：“我的儿哟，我的儿哟！你在哪里？你能听到我在喊你吗？”她越哭越伤心，哽咽得换不过来气。这时我母亲赶了过来，连劝带拉，把她送回了家。我感到很奇怪，问母亲：人家都在坟地里烧纸，姜大娘咋在十字路口烧纸？她给谁烧纸？母亲告诉我：“你姜大娘的儿子在朝鲜战场上牺牲了，埋在朝鲜了。这儿没有她儿的坟，只能在十字路烧纸。”
姜大娘年轻时就守寡，孤儿寡母，日子过得十分艰难，好不容易熬到解放，分得了土地，娘儿俩刚过上好日子。朝鲜战争爆发了，老百姓积极踊跃地捐款捐物，支援抗美援朝，我母亲把她的陪嫁时带的银簪子和我小时候戴的银项圈、银手镯等值钱的东西都捐给了国家。姜大娘的儿子要去参军，姜大娘虽然舍不得，但是她觉得，共产党对俺这么好，只要是共产党的号召，俺得带头响应，就把儿子送到了前线，可是一年后，前方传来不幸的消息，姜大娘的儿子牺牲了。
街邻街坊都来看她，我母亲陪着她哭。从那以后母亲就把姜大娘当作一门亲戚，常去看她。逢年过节，母亲做什么好吃的，都叫我给她送去。姜大娘也特别疼我，我每次去，她都一把把我搂到怀里，左亲右亲，夏天，切块甜瓜塞到我手里，冬天拿出糕点给我吃，要是没有糕点，就从坛子里抓出咸蒜瓣、咸萝卜干什么的。三年大饥荒的时候，姜大娘家里也没有什么吃的，哪怕她烙的糠饼子，也要拿一块塞到我手里。
姜大娘的儿子牺牲后，她一点也没有消沉，而是学习新法接生，为乡亲们服务。那时她已年近五旬，又不识字，但她还是学会了新法接生。哪家孕妇要生产了，她都提前赶到。有时候遇到雨雪天气，她顶风冒雪前往。五六十年代，冬天特别寒冷，大雪能没住膝盖，她挪着一双小脚，深一脚浅一脚，趟着尺把深的积雪赶到孕妇家里。在那以前，哪家生孩子时，都是请接生婆接生，接生婆都是按旧法接生，接生时，由于消毒不严，甚至根本不消毒，新生儿常因感染破伤风病毒而夭折，我的一个邻居一辈子生了9个孩子，一个成活的都没有。自从姜大娘采取新法接生后，家家母子平安。街邻街坊都把姜大娘看作“活菩萨”，对她特别尊重。特别是那些难产的妇女，姜大娘一手托着两条生命，我的老家离县城25里路，又隔着一条8里河，往县城里送，根本来不及。姜大娘凭着她的技术和细心，在许多危急关头，救活了一个个产妇及其孩子的生命，当产房里传出婴儿的啼哭时，一家人感激得恨不得给她磕头，许多产妇都认她为干妈。我哥哥曾以《千百张孩子的笑脸》为题报道过姜大娘为乡亲们服务的事迹。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姜大娘已驾鹤西去。每到清明节，我都会想起姜大娘，想起她在十字路口祭奠为国牺牲的儿子的情景，想起她为了国家勇于牺牲的精神，想起她对我的疼爱，想起她为乡亲们做出的贡献，我就觉得她是一位伟大的母亲。时值清明，我遥望家乡，祭奠姜大娘。(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安徽省阜阳市清河路阜阳日报社 闫振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