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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怀念

2016-08-22 15:13 作者:沈江平(路曲)  | 7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今年的农历十一月十七日是奶奶去世的第十八个祭日,十八年的时光恍若流水般穿越过历史的长河一去不返,十八载的秋使原本青春年少的我不知不觉间进入不惑之年。尽管时光无可奈何地流逝,岁月在一天天的平凡日子中过去,但我对奶奶的思念却随着时光的流逝愈加真切,随着岁月的远去更加深刻。

奶奶属马,出生于一九一八年的腊月三十,他的生活历经了民国年间的大饥馑、大战乱、抗日战争、国共决战以及西北回民大造反等系列不平凡的历史事件。据小时候她对我们讲,她在七岁时亲娘就因病早逝,十三岁时从教多年并任西固县西街洋学校长的父亲又相继离开人世,从此,苦命的她便被寄养在舅舅家生活,直到后来与爷爷相识成婚,先后在其舅舅家生活了七八年的时间,最初与爷爷成家时爷爷在国民党的保安队里任队长,算是个拿薪水的公差,成家后与爷爷在西固老城买了三间平房过着生活,以后爷爷又在保安队里不干了,到南峪一带任国民党的最基层征收税款的乡吏——乡阳,由于那个年代是中国历史上社会最为动荡的时代,后来乡阳干不成了,又和曾祖父们举家迁至峰迭乡城内村生活了多年,解放前夕,爷爷手头积攒了一些钱,便在今天的憨班乡老沟村茶那自然村背后收购了缸厂开始了营生,并与奶奶买下了黒峪寺下边当时另一沈姓人家经营的水磨,时间不长全国相继解放,缸厂和水磨也通过社会主义改造后归公。就这样,奶奶跟着爷爷为了一家人的生活在舟曲县的三个地方奔波颠沛了多年,最终在今天我的老家安家落户了。

奶奶年轻时共生了七个娃娃,其中一儿一女在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后来有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共五个子女健康地存活下来,由于爷爷早年加入过“三新”团,又是国民党党员,加之曾祖父家庭成分是富农,奶奶娘家又是没落的破产地主,因此,奶奶跟着爷爷吃了很多苦,受了不少罪,尤其在“文革”期间的政治运动中,更是少不了挨整受批,爷爷由于年过半百之后在高血压和肾炎等疾病的折磨下健康状况一度恶化,最终不治之后连六十周岁的门槛也没迈过就过早地离开了人世,从此,年届花甲的奶奶一人就与小叔一家过活,后来由于和小叔两口脾性不和硬要一个人在爷爷留下的老房子里生活,固执了一段时间之后硬被伯父接到他家直到一九九七年天去世。

爷爷过早离开人世后,奶奶一个人由于孤独的缘由便抽起了烟,记得我们小时候,常常看见奶奶穿着一身蓝色对襟衣服,腰里系着一条黑色的带子,带子里常常别着一把短竹筒的铜烟锅和一个装有兰花烟叶的布烟袋,每年春暖花开之时,奶奶都要在自己的那一小块烟地里种上一片旱烟苗,浇水拔草务劳不休,到了六七月份,正是兰花烟开花的时节,她便迈着一双小脚蹲在烟地里在艳阳下掐尖打杈,一株挨一株地将正在放花和即将成蕾的兰花烟骨朵一一掐掉,据说经过这道工序后的兰花烟叶再经过秋霜杀打之后抽起来就不再那么辛辣呛人了,晾干研成末儿之后不论是用纸卷着抽还是装在烟锅里抽都很爽口,我们几个孙辈自小就是闻着奶奶抽着兰花烟的烟草味长大的。

奶奶向来为人和善,记得小时候我们有时候闯了祸惹恼了父母,常常免不了一顿暴打,每当遇到奶奶在场时,她便会训斥父母不该对孩子如此狠毒,因此使我们减少了不少皮肉之苦,从很小时起,我们便视慈祥的奶奶为救命恩人,有啥事情常常会首先告诉奶奶,然后再告诉父母。小时候,老家实行了土地承包生产责任制后生活逐年好了起来,日子也过得滋润了不少,那时不时有毗邻岷县等地遭受天灾后走乡串村讨饭吃的,每逢奶奶在家时,她总会从大家正吃得锅里盛上一碗让给讨饭的吃,没有热饭时,也会给上一个馒头或掰上一牙烙饼,她说人活一辈子挺不容易,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或大或小的难处,做人要有宽厚之怀和仁慈之心。奶奶还会给婴幼儿把脉看病,记得那时候,经常会有邻村的人家背上小孩来奶奶处掐风和给娃娃看舌苔后开消食和止泻的药方,每当这时,她虽然视力大不如前,但总会询问清楚小孩的父母后及时进行力所能及的诊治并说给药方让他们回去如法炮制。我小时候由于是家里的长子,被长辈们倍加疼,可能是很小的时候糖吃得多了,上了小学后连续三四年牙痛一度成了要命的病,上下左右大牙被虫吃的出现了不少孔洞,吃肉吃菜总免不了菜肉丝渣卡在里头疼得厉害,这还不算,每当疼痛加重后牙龈肿胀后会包白脓,痛得昼不安、心慌气躁、哭闹不止,吃啥药都不顶事。每当这时,妈妈曾用针尖串了核桃仁在灯芯上点燃吹灭后置放痛处烧烫,将烈性烧酒加温后让我含在口里倾斜一侧杀菌治疗,还将一把韭菜籽撒在烧红的木炭上冒烟后用瓷碗倒扣其上熏黑后用温开水洗掉黑膏让我含在口里侧斜浸泡,总之,各种能想的办法子都想遍了,就是无济于事。后来,奶奶说她小时候听说过一种叫“熏牙籽”的野草籽撒在燃烧的木炭上燃烧并用瓷碗倒扣之后再用开水冲服后能治牙痛之病,于是年幼的我在秋后的星期天就跟着奶奶在野外四处寻找,最后终于找到了,采摘一大束喇叭筒状的籽苞研碎后把黑籽撒在炭火上烧得黑烟冒起时,赶紧用瓷碗扣上直到黑烟冒完才将瓷碗拨弄一边降温晾冷,之后用温开水洗掉烟熏后形成的黑膏汤含在口里倾斜到牙痛一侧良久,最后吐掉烟水后牙痛渐止,后来每当牙痛时就如法炮制屡试不爽,并将“熏牙籽”采摘了不少存放家中以备后用。这种土方治牙痛的办法,治愈了我童年时代牙痛带来的痛苦,使我的牙痛之病长大之后再也没有犯过。

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我在村学读完小学后分别在邻乡和县城上过初中,那时家境不甚宽裕,父母给的零花钱很少,起初在乡下就读开支不大,还能凑合,转到县城后就不行了,遇上班上的哪个同学或乡友病了大家要凑钱去医院看望,学校里有时要订复习资料和模拟试卷需要交钱,那时父母所给的零花钱每月还不到五元,常常是青黄不接、捉襟见肘,期间个人起灶基本上很少买菜吃,一学期下来有时一两个月还回不了一趟老家,每当回老家时,奶奶总会从她早年卖掉银元的积蓄里给我或两元或五元的零花钱,每次给时,我都拒不接受,总以为奶奶年事渐高,早已丧失了劳动能力,她当时穿衣买啥需用开支时还指望不上伯父、爸和小叔他们呢,我怎能要她老人家的钱?每当我拒接时,她总会生气,说我从小就是犟脾气,直到现在脾气还未改过来,一边是自己家境窘迫入不敷出,一边是年过七旬的奶奶两鬓白发一副关爱孙辈的拳拳爱心,使我常常陷入两难境地,无奈之下,我每次都是先拒绝后接纳,直到一九九一年天初中毕业为止。在那年中专录取考试后的暑假里,我如愿以偿接到了中专录取通知书,奶奶当时非常高兴,但与此同时又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忧郁,他忧郁的是堂哥和我同班参加中考,最终却因成绩未达到录取分数线而名落孙山。(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一九九七年正月新年后的一天我们一家正吃饭时,奶奶从伯父家里吃罢饭后来我家串门,刚进门后就说收音机里正在播放邓小平老人家去世的消息,爸爸还在一旁说肯定是奶奶年纪大了耳朵背了把收音机里的新闻听岔了,我随即打开自家的收音机后便证实了奶奶所言属实,这时爸爸不再吭声了。奶奶虽然当时已是七十九岁高龄,但对事关国家大事的新闻还是蛮关注的。

就在那年夏天,我回了一趟老家,她很关心我的工作和终身大事,几次叮咛我工作稳当了就要赶紧找个合适的对象成家,还说她年纪大了,希望看着我们早日成家她才心里头踏实。当我看到她的衣服陈旧褪色后,她说了几句父辈们不关心她的啰嗦话,奶奶所言也是实情,当时父辈们兄弟三人家境都不算太好,除给她管好一日三餐外,其余的事就无力能及了。我当时问了她所穿衣服的尺寸后给她承诺等我春节前夕放假回家时一定给她扯上上好的布料让学裁缝的堂嫂给她缝上一身合身的新衣服。

无奈,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我返回单位上班后,一直是差不多每月写一封问候信,两三次家里回信都说奶奶身体好着呢,无奈在农历十一月十四日突然接到小弟和身兼村医的堂叔从老家乡邮电所打来的电话,说奶奶因患感冒后又同时引发了其它重病,已经卧床几天了,若单位允许的话让我请假回来一趟再见一面奶奶,奶奶这次可能挺不过去了。当时,乡领导正在组织大家打扫机关大院的卫生,于是我向领导说明情况请了假,领导让我把手头的工作做好后次日赶紧回家,于是从下午起直到晚上加班到黎明时分我才在疲惫之中匆忙休息,在那漫漫夜里将乡镇农业年报核算了一个通宵填报完毕后于次日一大早报送给县统计局主管副局长,这才匆匆乘上开往老家方向挂着防滑铁链的班车,经过近两天颠簸并步行一个多小时山路后于次日黄昏时分终于回到老家,到家后顾不上擦把风尘仆仆的汗脸后直奔伯父家的上房奶奶卧室炕头,坐到奶奶旁边看着她有气无力哽咽说话时的眼神以及时而清醒时而昏迷的神志,我感到奶奶已经不行了,仅仅是几天的病痛折磨,她的双颊早已消瘦凹陷了不少,浑浊且伴着泪水和眼屎的双眼看后让人心痛不已,十多天的病榻睡卧加上服用各种药物,使房子里似乎氤氲并散发着一种青霉素药味般的刺鼻味,看到此情此景,我禁不住大声恸哭起来,哭咽半个多小时后仍然无法消除极度的悲痛,于是在炕头小声哽咽不止,十几天的病情竟然使原本眉慈目秀的奶奶身体健康状况一度恶化并憔悴到如此程度,真是人病若山倒啊!堂哥在一旁安慰我说,感冒加重后他们不仅给邻乡的堂叔打了招呼及时开药诊治,而且还请了乡卫生院的老大夫把脉切诊,但均不见效。老大夫说老人已近八十高龄,由于多种疾病同时发作,脉象已很微弱,无论怎样治疗都无济于事,并且病情还会一天天加重,这种状况就算送到县城或转院省城兰州住院救治也只能尽尽道,根本无法康愈,通过听诊和切脉结果所显已经是寿终正寝的前兆,示意家人尽快准备后事。

看着奶奶除喝些冲烫晾温的奶粉和温开水外,已连续几天不能进食了,堂哥还说由于多病混发,奶奶在昼夜二十四小时里呻吟声不断,时而胡言乱语,时而疲惫后又酣然入睡,最后安慰我说人老了迟早要走这条路的,这是人生规律使然,劝我不要过于悲恸。

晚上我们吃罢晚饭后坐守十一点左右就回家休息了,留下两个姑姑和堂妹在大炕上伴睡守夜,一夜就在偶尔呻吟、偶尔懵懂、偶尔昏迷、偶尔乱语当中熬过去了,第二日我们起来后去看望时精神早已不如前,呼吸声极度轻微且那么微弱乏力,就连奶粉凉温了也不再喝了,一直守到日落时分牛羊归圈之时,我回家里生火去了,等到连锅炕的灶膛里火燃得正旺的时候,大姑过来说奶奶已经不行了,呼吸声微弱得不能再微弱了,等到我们赶到炕前时,她已显得极度疲惫了,双手也不再像先前那样乱动了,眼睑已迷得很小了,瞳孔不断收缩,脸色也由泛黑变成褐色,脸庞上除了凹陷后露出的青筋和歓骨外很少有红润气色了,奶奶的生命已走到了尽头,不到一刻功夫,终于慢慢地合上了双眼,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世…… 紧接着表奶奶和姑姑们为她擦脸净身穿衣入棺,接下的几天时间里,家里陆陆续续前来烧纸和吊唁的人不断,所请的阴阳和大德高僧人们为她颂经超度做法事道场。

出殡的那天,四村八邻的来了不少送葬的人,在阴阳们铿锵有力充满悲哀的锣鼓声中,两名德高望重的老僧哀婉而低沉的唢呐声一声接着一声不停地吹着,这时灵柩缓缓起行,在一路撒向空中的纸钱飘扬中,亲朋好友的痛哭声伴着锣鼓敲打声和唢呐声,邻村的人们在大门口和路口煨燃了一堆堆冒着草香味的麦糠,天地为之悲哀,江河为之难过,在悠长的哀乐声中大家为奶奶作了最后的送行。在坟场灵柩停放停当后,德高望重的两名老僧又盘坐在灵柩前念了半个多小时的经文,最后才将灵柩下葬在爷爷墓地旁边早已挖成的深穴中,填埋停当后并在其上用石头砌了个小小的坟冢。我们晚辈们在墓地旁烧了一大堆柏香和纸钱,点燃了清油灯和香火,引燃的纸钱化为灰烬后在柏香燃起的青烟中飘向半空久久不散…… 大家在坟头抛撒了献食等祭品。早先时候爷爷安葬两年后的清明节期间小弟和堂妹栽植的香柏和刺柏在冬日的暖阳照耀之下显得格外苍翠,不到晌午时分,随着送葬的亲朋好友一一散去,唯有苍松翠柏给孤独的爷爷和奶奶作伴,从此,奶奶就和我们阴阳两隔了,想到这些,我心里是那样的悲痛,但又仔细一回想,诚如堂哥所言,每个人都免不了降生到阳世上后要走生老病死这一自然规律之路,于是,心里又有了几许坦然。

后来在每年的清明节和大年除夕,我们都要给爷爷奶奶上坟,几年前,爸爸还在坟地四周栽了不少马尾松,如今,马尾松和香柏已经长得很高了,一派郁郁葱葱生机盎然的景象,二〇一二年清明时节,我们一帮孙辈又在爷爷奶奶的墓地前立了一块一米多高的石碑,并将他们的姓名和生卒年月镌刻碑上,以示后人并做纪念。奶奶去世早已十八个年头了,按照民间说法,如若人生有轮回转世,想必奶奶早已超生转世人世间都好多年了!

2015年10月8日下午、9日上午于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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