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哥俩好

一
老哥其实是我的堂兄,叫林少如,我们林家共有三房,堂兄是大房,二房家道中落,其后人大都有软骨病,不是很景气;我是三房的,论年岁他比我们大,我叫他老哥;论阅历他比我广,我也应该叫他老哥。
那是七十年代初期,堂兄在那年征兵,身体合格,政审通过。大约体检、政审后不过半月,就正式通知他被接兵部队录用了。这也难怪,论长相老哥有长相,论人才,老哥个儿高高,身强力壮,虽说读书只是个初中毕业,但接兵首长就是看上了他。
这可是我们老林家修来的福分,也是我们当地人们感到无尚光荣的事。所以我们老林家也感到这是一件大事,自从老哥接到入伍通知后,家里陆陆续续客人不断。
全公社被录取的十多人,举行欢送新兵入伍仪式那天。来接送老哥他们的是一辆解放牌的大卡车,车厢旁边张贴者红纸黑字的标语“一人参军,全家光荣”、“保家卫国,无尚光荣”,卡车两旁是前来夹道欢迎的人群,大妈也在欢迎的人群中,只见她,拉着她儿子的手哭得像个泪人似得,我也不知道大妈这个时候的心情,是喜极而泣,还是母子情深难舍,或者兼而有之。
座谈会上,李从家代表公社党委政府对今年光荣入伍的同志表示祝贺,向积极送子参军的新兵家属表示了崇高的敬意。并希望新兵们入伍后,要在艰苦环境中磨炼自己、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刻苦训练,珍惜机会,努力学习,为国家尽义务,为个人找机会,为通红甸争荣誉。(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随后,新兵们分别作了表态发言,老哥的娘亲也对他们提出了殷切的希望。新兵们表示,到部队后安心服役、锻炼自己,争做一名优秀的士兵,为祖国争光、为家乡争光。
在公社政府大院内,公社领导班子为新兵和家属们戴上了光荣的大红花,大院外,学生们已经站好长长的列队为新兵们送行。随着鞭炮声的响起,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新兵们带着家乡父老的祝福和希望踏上了军旅征程。
卡车缓缓驶出公社大院,我们随卡车缓缓移步,亲人们拉着儿子的手就是不愿松开,我那时还小,个儿矮小,根本够不着老哥哥的手,只得一个劲的不停挥手,我们随卡车同行,渐渐地卡车远去了,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
二
一晃老哥入伍已经快三个月了,我们从他寄回得家书中,得知老哥在部队的情况:
我们在部队生活一切都好,勿念!三个月的新兵训练已经快要结束了,只是在家里懒散惯了,开始来部队一段时间,有些不适应。现在好了,一切都适应了。部队领导 对我们也是很关照的。部队对我们每天的军事训练要求非常严格,我和战友们每天都要完成“5个100”,即100个仰卧起坐、100个俯卧撑、100个引体向上、100个下蹲起立、100个鲤鱼打挺。
每当训练累了,不想练了,我都会悄悄一个人去荣誉室里走走。这是一个40多平方米的房间,屋里挂满了奖状和锦旗,是一代代官兵用汗水,甚至是鲜血拼来的。走进那里,我心里会特别平静,特别有力量,这成为我的精神动力。好了,妈妈训练又要开始了,不得不就此搁下手中笔,下次有时间了,写信再跟您说。
儿子:少如
一九七三年十二月十三日”
我那时正在读初中,已经快毕业了,每次老哥从部队寄回信后,大妈就要来找我,把哥哥寄回的信原原本本的、一字不露的念给她老人家听。每次我把信念完,看得出来,大妈她很是为她儿子担心,又怕儿子在部队吃不好,又怕儿子在部队睡不好觉。当念到老哥在部队具体训练的情景时,大妈伤心的哭了出来。
这也难怪,大妈不到三十岁,大爹因病去世,就守寡,后来一直未找老伴,一个人托带着四个孩子。那个时候大集体,又不像现在这般自由,生活的艰辛是可想而知的。
大妈虽说已经三十多岁了,中等身材,白净的皮肤,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长得很清秀,但是因为过度的劳累, 只有三十多岁的大妈,眼角却过早地出现了一道道皱纹。但她做事干练,一天到晚风风火火的,从没住过脚手。拉扯四个孩子,但把家打理的井井有条。
大妈过去没上过学,斗大的字不识几个。所以她让我给老哥写封回信。
我拿着手中的笔,就是不知道该怎样写,经过好长时间,才写好,由一次又一次的反复修改,最后才定稿:
“如儿:
最近可好!
你在新兵营给家里寄的信收到后,本应及时回信,由于你马上要下连队,一直未给回信, 拖到今天才给你回信。 当妈收到信后,我是请弟弟三槐给我读了一遍又一遍,从你的字里行间我们看到了儿子的进步,儿子你长大了,懂事了,强壮了,有理想,有抱负了,再也不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男孩, 而是成长为一名真正的男人。 作为父母我们感到无比的欣慰。
当兵前,你在家里懒散,每天晚睡晚起。有人说:‘人之初,性本善’ 。我们使你养成了任性执拗,唯我独尊的性格,在家你老是冲撞父母,但你在外还是显得知书知礼。现在,你离开我们远走广东他乡,我们真的好想你,你以前所有的不听话都没什么,留在我们心里的只有:你是我们的好儿子,是我们优秀的儿子,是值得我们骄傲的儿子。
从你的来信中,我们知道,在这几个月里,你做的很好,看得出和战友们的关系处的很融洽,自己也能照顾自己了。思想也转变了好多,知道心疼我们了,妈妈很兴。 部队是一个大熔炉,就像你在信中说的,在军营中成长,摔打,磨练,能使你变的很阳刚,能使你变成一个不怕苦,不怕累的人。每天像男人一样生活。我深信在不远的将来,你会变成一个孝顺父母,深明大义的青年。
儿子呀,人生是一趟有来无回的列车,我们每个人一生下来,只买了单程的车票。过去的,就过了,无论后悔与否,都不能重新返回以前的时光,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动物世界,也包括我们人类生存的共同法则,没有永远的快乐和永远的痛苦,每一个成功者都经历太多的磨难和挫折,在部队这段生活,对于你来说是一笔无穷的,用之不尽的财富。以后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和挫折,都不算什么。人生没有彩排,当天是你新的人生的开始,记着自己是一名普通的士兵,好好干,只要自己不放弃,不抛弃,坚持下去,一定会有灿烂辉煌的一天。在部队,少说话,多干活,有眼色,做事说话三思而行,妈妈相信你能行,也能做
到。
儿子呀,与人相处是门艺术,和领导同事们相处也是门学问。也是我们有没有合作意识和团队精神的具体表现,儿子,人无完人,金无足赤,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有缺点也有优点。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你讨厌某人,他就会消失。要懂得包容别人,要学会原谅和宽恕。优秀是一种习惯,当别人看不起你时,要自信一点,要相信自己是优秀的,或发奋变成优秀。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部队有铁的纪律,军令如山倒,希望你彻底戒除在家懒散的习惯,刻苦训练,别人能行,你也能行,掌握过硬的军事技能,同时学好文化知识,成为一名优秀的士兵。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希望我们的儿子有朝一日能卓尔不群。
父母在家一切安好,你安心当兵,好好训练,好好表现,同时照顾好自己,妈妈在家就舒心了。
顺祝儿子:天天进步,表现突出,身体强壮!
妈妈”
老哥接到了妈妈的家书,读后感动万分。他想在家时被子是妈妈给叠好拆洗,自己可以起床后施展“踏雪无痕”的绝顶轻功一溜烟跑的踪迹皆无,但是到部队后,自己要下一番郭靖练习“降龙十八掌”锲而不舍孜孜不倦的蚂蚁啃骨头的工夫,将被子叠的跟豆腐块没什么两样的形状,看起来简单做起来困难,他在整理内务什么方法都用上了,用凳子压,实在不行还有往上面撒水的,打个不恰当的比喻,比让你抗一箱炮弹跑5公里还要困难,看到同期入伍的战友的被子像块砖,你的蓬蓬松送没有样子,自己脸上都挂不住。
从他后来多次寄回家中的信中,大妈及我们亲属,知道他在班长的带领下开始进行基础动作训练,首先是停止间的立正、稍息、跨立、向左右看齐、向左右后转、脱帽、敬礼,然后是三大步伐,齐步、正步、跑步。最累的是正步,要求是:踢腿如风,落地砸坑。再往后是步伐变换、队型变换,班队列动作等等。
随着动作训练的进行也要进行器械训练,单双杠、木马和军体拳都是要进行的科目。
他在信中也说过,不是天天都在训练场上,还要进行政治学习,得知道我军的性质、宗旨和任务,要明白为谁抗枪的道理,简单的军事知识总要掌握的,法律知识也是必然要学的。
晚上还要进行自学和唱歌,到部队后《团结就是力量》《战友之歌》是必然的教唱内容。
到了新兵连的后期,就要进行操枪训练了,枪是战士的第二生命,部队对枪支的管理是极其严格的,不能随便就抗着出门了。平时,枪就在自己房间的枪架或者枪柜里,训练的时候才能背。
5公里越野开始是徒手,后来要进行负重。
最后要进行投弹和射击训练,一般来讲,新兵射击有三发体验弹,不计成绩,后面的五发是你新兵训练后的成绩,打的好的兴高采烈,打成秃瓢无颜见人,也有将自己的子弹打到别人的靶上的,自己的成绩是鸭蛋,别人本来最多最好的成绩是50环,可报靶员却报出八九十环的成绩。
可以保留一些弹壳,但是炮弹壳都是要回收的。
老哥在部队,表现优秀,还荣立三等功两次,多次受到部队首长的嘉奖。
……
三
三年的服兵役结束了,林老哥从部队退役回到了家乡,再后来,被地方举荐招进了芦岭市港务局工作。
记得临行前,大妈拉着林少华的手,千叮咛万嘱咐。一再教导他在港务局要好好工作,作出好成绩来给家乡老百姓脸上贴金。
他坐班车前来芦岭市港务局报到,走进局长办公室,港务局局长见面前这个小伙子,好一个具有军人特有的气质,庄重而冷峻,沉着而内敛,一头短发,配上他那种充满中国军人特色的国字脸,显得干净而利索,两条浓重的眉毛彰显着他时刻准备上战场的勇气,眼睛虽然不大,但是很有特色,时而散发着狼一样凶狠的杀气,时而透露出尊重与谦虚,时而又是那么柔和温柔,坚挺的鼻梁亦如他的个性一般的坚强,稀薄的略带干燥的嘴唇,只有用血和汗才能将其浸润,好一个中国军人,挺拔的身躯,毅力在他的岗位上,他随时整装待发,随时准备血染疆场。
“好啊!好啊!是一个好小伙子。身板硬朗的像一块钢铁似得”局长从办公椅上欠起身子,走到林少华跟前,用右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看那局长,姓孙,名丛玺。瘦瘦的,中等个,长着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留着小平头,高挺的鼻子显得更有精神。棱廓分明的嘴唇上长满了像钢针似的胡子。但说起话来,一说一脸笑,给人以和蔼可亲之感觉。
“小伙子,好好干,一看你老实本分,今后前途无量啊!”孙局长满面红光。
后来给老哥子分配的工作是领导管理装卸工人,组织货物装卸、保管、收发,监督客货运输,组织汽车、大车、驳船等水陆交通工具,办理货物接送转口业务。
虽然工作很累,但据老哥子说,辛苦并快乐着。
我在家经常盼望老哥子放假回家,能与他在一起,听他讲故事我觉得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
四
老哥子已经二十五六的年纪了,到了谈婚论嫁的豆蔻年华。由于他根正苗红,人也长得标志,媒婆子上门说亲的也多的是。
这不,他根据媒婆给他介绍的一门亲事,硬要我陪他一起去过门审亲。记得那天早上,我们很早就出门,到梁家嘴他相中的嫂嫂家去。说实在话,莫看老哥长得人高马大、五大三粗,但他是个内向的人,平时言语不多。别人平时说话带个粗什么的,他就脸红。但这天他与我一路走来,很是开心,我一路走一路听他讲着一些鲜为人知的故事。
他说,一次部队派他们整个团到吉林的珲春去执行任务,在执行任务中,经常看到朝鲜罗津、清津的少女,一个个长得水灵、标志。
他又说,朝鲜的老少妇人,都不穿内裤,要是方便只是在原地一个三百六十度旋转,借着裙摆,就方便了。
我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将信将疑。
“哥哥,女的不穿内裤,那好害羞哦!”我疑惑的说。
“这你就不懂了。我起初也感觉稀奇古怪,后来听人给我详细说了,我才明白。据说是朝鲜金日成曾经说过:‘裤子是男人穿的。’所以在朝鲜,无论春夏秋冬,朝鲜妇女都会响应领袖号召,坚决只穿裙子,当然,在隆冬季节,聪明的女同志会在长长的朝鲜大裙子里边穿上棉裤以抵御严寒。一些老有所为的退休阿妈妮,会在马路上以革命的眼神监督每一个过往行人,看他们是否上面佩带主席像章,下面看每一个女人是否穿裙子。
另外,有三种“裤子”最受女娃们青睐,它们就是“军裤”、“党裤”、“学裤”(即军人、党员干部和有高学历的男子)。
朝鲜姑娘都渴望着成为这三类“裤子”的配偶。在朝鲜现役女军人训练时除外。飒爽英姿五尺枪,穿上裤子不露裆,只有这样,才能有效防止女兵们春光乍泄。”
我似懂非懂,总觉得怪怪的,不可理喻。
我们去时,太阳还没升起,一片大雾蒙蒙,等快要到梁家嘴时,太阳已是日上中天。五月份的天气,气温回升,已是热浪袭人。
我们享受着阳光的抚摸,空气中和着熟悉的泥土味,芬芳清新的野花香。当清风吹过身边时,那感觉真像喝了一坛子醇香的老酒一样,令人最炫,令人犯困,导致浑身酥软。微睁着犯困的双眼,看着一些农民在在田间忙碌的身影,不觉有些脸红起来。
已经快到了,我们顺着溪沟堤岸边的羊肠小道前行,堤岸边杨柳依依,溪水哗啦啦的流淌,有时撞击着岩石发出轰响,一个回旋转了个圈儿,又朝前奔流,一直流向了远方那群山怀抱之中。正如此时哥哥的心境一样,马上要见到心上人,一会儿要扑进心爱之人的怀抱中了,那个春风得意,那个清爽畅达,真还不以言表。
我们来到一个水泥板桥,左转踏过水泥桥,便是层层梯田,盘山直上的崎岖小路。我们走会儿,累了就傍着石坎歇息一会儿,驻足观赏那别具一格的山野,溪沟旁垂柳树下,人们都坐在树影下面乘凉,只有一群群鸭子带领着一群小鸭子,在溪水中无拘无束的玩耍,嬉戏。只见这一群小鸭子还未学过游泳,鸭妈妈正在教他们呢!小鸭子不时的把脚伸进水里,却又缩了回来,犹豫不决。而鸭妈妈呢?它正在一旁欢乐的玩耍,还时不时咬着香喷喷的小鱼、小虾在小鸭子面前吃呢!好像在引诱他们似的,小鸭子终于经不起引诱,试探的下了水……满梯满墩丰收在望的庄稼长势喜人,对面的溪沟旁得大片田野上挺立的稻梁,绿油油的玉米,还有圆溜溜的大南瓜,在那坎边挺着肚子,享受那畅快的日光浴呢……四处都充满了水果,蔬菜的香气。看那辛勤劳作的农民们脸上充满了笑容,连眼睛也在笑呢!
五
我们顺着两边是石坎,中间一条不宽的小路,大约爬了十分钟左右,便到了嫂嫂的家。透过密密麻麻的一片楠竹,看那房屋我在心里猜测,是个四合院的样式,中间应该还有一个天井。
其实,我们在过溪沟水泥桥时,嫂嫂家里的人早就看到了我们了,我们刚踏上房屋山墙的阶沿,嫂嫂就迎上来了轻声对哥哥只说了一句:“你来了。”哥哥只是笑,点点头笑了笑。我细细的打量起嫂嫂来。她眉宇之间有种超越了她年龄的惊人的美丽,淡淡的柳眉分明仔细的修饰过,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象两把小刷子,亮得让人觉得刺目的一双漂亮到心悸的大眼睛,异常的灵动有神。后来我悄悄问哥哥才知道嫂嫂叫齐冬梅。
嫂嫂定定的望着哥哥,似乎也出了神。
拥有1.75米高挑身材,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白皙俊秀的脸的后生。我们随嫂嫂走进堂屋。
这时冬梅的爹齐大井,坐在客厅沙发的中间;旁边还有冬梅的二叔,大伯,舅父,姑妈,都来了。大家坐在一起聊着天儿,也就是想帮着冬梅看看这相亲的对象到低是啥样的。齐大井一边慢悠悠的冲洗着茶杯,一边嘴上还叼着跟香烟。
他不慌不忙的站起来,招呼着给大家让坐。我时而拉了拉哥哥的衣角。时而不断在哥哥的耳边说着悄悄话。也许是第一次相亲的原故吧!哥哥显得似乎有点紧张的样子。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哥哥才慌忙从西服的口袋中掏出一包软中华牌香烟。随手撕开口子,抽出了一根就要递给冬梅的父亲。我也为哥哥捏了一把汗,又拉了一下半站着弯腰敬烟的他,似乎又有什么要对他说是的。
齐大井没有接过哥哥手中的香烟,只是喃喃的说道“他们先来,他们先来,我这有了。”一边手上还指着冬梅她大伯。
因为这是第一次相亲吧!哥哥一时间还真是看不懂这哑迷。顺着手又将香烟递到了冬梅二叔这边来,冬梅二叔也是慌忙的摆着手说“我这有了,我这有了。”
弄得来看热闹的人个个捂着嘴,在那边偷偷的嘀咕着些什么,好像是在说:“瞧这小伙子,一幅傻里傻气的样子。”大家也就这么偷偷的在旁边议论开来。
就在这敬烟你推我阻的时候,冬梅爹老齐的茶也泡好了,这第一杯先递给了我,在坐的所有人也都自己顺手各自的拿了一杯喝起来。老齐又重新冲了一杯往哥哥这边递过来,此时顺着递烟的单手,哥哥就要接过了老齐手中的茶杯。引得围观的群众还是在一旁偷偷捂着嘴又笑开了。
我虽然只是初中生,但喜欢看书,也知道一些农村的礼节,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这敬烟呢!要往年老的先敬起,冬梅的大伯辈份最高,要往他先来。还有递烟要双根;不能单根递给人家知道吗?接茶也要用双手,不能这样单手的就给人家接过来。哥哥你是晚辈,人家敬你茶要用双手给人家接过来,这才礼貌。”
此时在一旁围观的群众最后还是忍不住轰然笑开了来。这时只见冬梅的父亲老齐忙说道:“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年轻人嘛!不懂,不怪罪的。慢慢的就好了,只是以后出门在外要记住就行了;这是社会上人与人之间的一种交际手法。”
似乎这一天里所有梁家嘴的人都是来看这相亲女婿的笑话,所有的焦点也都围绕着这年轻后生的身上指指点点。
冬梅的爹老齐还是一边泡着茶儿,一边抽烟。站在一边的冬梅母亲花姑时不时的问起了哥哥:“年轻人,现在从事什么工作呀!工资还可以吧!”
只见哥哥一边忙着递香烟,一边忙答腔道“哦!我在是芦岭市港务局工作。还行吧!一年下来也就两万多一点的收入。”
此时见着一旁的花姑在一旁随后又问开来“你家兄弟,姐妹几个。你是最小的吗?婚后有什么打算呀!”
“我们家兄弟姐妹四个,两男两女;弟弟和两个妹妹现在都都还在读书,我是最大的。”哥哥一边双手接过老齐手中的茶杯一边不紧不慢的答道。
“年轻人有上进心是好的,这结了婚以后可是大人了。凡事都要努力呀!以后还要养儿育女,现代这个社会处处都需要用钱,没有钱可真的是不行的。”老齐一边继续冲洗着茶杯,一边说着。
就在老齐他们一边聊着天儿,一边泡茶这会儿的功夫。哥哥与嫂嫂他们两个年轻人便闪到了旁边去聊。
这个小伙子就是冬梅相亲的对象,隔壁什锦村的胡家华。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家华的四叔胡友德。
时间也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惭惭的太阳已经下了山。在老齐家冬梅的二叔,大伯,舅父,边抽烟,边喝茶。本来这桩婚事就是冬梅姑妈的介绍。姑妈一边抽着少如递给的烟一边不断的问着冬梅:“梅子,你看看还中意么。要我说啊!实在再好不过的啦!你们俩在一起真是天生的一对,地设的一双。少如这人你放心,这孩子啊!我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人挺不错的。过门后绝对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这样吧!先让我们考虑一下看看吧!后天给您答案。”这时,在一旁的冬梅爹老齐一边喝着茶一边帮着腔儿说:“冬梅如果自个儿觉得可以,就这么定下来了吧!”
“嗯。嗯。”冬梅点点头,红着脸急忙走开了。
六
我们在嫂嫂家里还住了一晚,实际上齐大井一共有四个子女,还有一个女儿齐春雨与嫂嫂是一对孪生姊妹,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正好当时社会上《五朵金花》的电影风靡一时。所以当地老百姓把齐家三个女儿,被称为齐家“三朵金花”。
第二天我和哥哥吃过早饭,准备回家。那“三朵金花”似天仙般得出现在我的面前。嫂嫂送我一条花手帕,另外两位姐姐还郑重的送我一块刺绣的手巾。
我们辞别嫂嫂的家人,顺着屋角穿过一片竹园,便踏上了来时走得那条羊肠小道。直到我们走下到了溪沟边,还看得见高高在上的,嫂嫂家人站在稻场边不停地向我们挥手,我和哥哥回转身也向嫂嫂及家人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沿着溪沟边堤岸上的小路,大踏步的朝前走去。
由于我们都心情比较舒畅,情不自禁的哼起了《五朵金花》电影里的插曲:
“大理三月好风光哎,
蝴蝶泉边好梳妆,
蝴蝶飞来采花蜜哟,
阿妹梳头为哪桩?
蝴蝶飞来采花蜜哟,
阿妹梳头为哪桩?
哎,
蝴蝶泉水清又清,
丢个石头试水深,
有心摘花怕有刺,
徘徊心不定啊伊哟。
哎,
有心摘花莫怕刺哎,
有心唱歌莫多问,
有心撒网莫怕水哟,
见面好相认。
阳雀飞过高山顶,
留下一串响铃声,
阿妹送我金荷包哟,
给是有情人?啊伊哟!
燕子衔泥为做窝,
有情无情口难说,
相交要学长流水哟,
朝露哥莫学啊伊哟!
祖传三代是铁匠,
炼得好钢锈不生,
哥心似钢最坚贞,
妹莫错看人。
送把钢刀佩妹身,
钢刀便是好见证,
苍山雪化洱海干,
难折好钢刃。
橄榄好吃回味甜,
打开青苔喝山泉,
山盟海誓先莫讲,
相会待明年。
明年花开蝴蝶飞,
阿哥有心再来会,
苍山脚下找金花,
金花是阿妹,
苍山脚下找金花,
金花是阿妹。”
……
我们忘情的唱歌,不知不觉地就出了“青鱼口”,可以看到“丹水河”对面的公路,公路上有几辆卡车,满载着货物前行,车尾烟囱里还冒出了一股股黑烟,像一条黑色的绸带随着卡车的前进,黑绸带被拉得老远老远。
七
回到家里,大妈把我们喊到跟前,问前问后,问左问右。哥哥只是笑,故意跟大妈卖关子。把大妈弄得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大妈,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笑着对她说。
“这么说来,你哥哥他们有戏了?”大妈望着我,我向她点点头。
第二天,哥哥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去了。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时间晃得真快,一转眼又过去了一年。
正好这一年暑期刚过,我被录取为坤峰县第五高级中学高中学生。为这事,我的爸爸、妈妈意见发生了分歧,妈妈对我说:“三槐,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送你去上高中!”可我爸爸就是不同意,在他看来,我们家家大口阔,弟兄姊妹多,家里正好缺一个帮手,硬是不让我去念书。
后来,大妈知道了这件事,还专门到我们家里去。
她一进门就大声嚷嚷着:
“丁山幺爹,儿子考取了高中,你怎么不让他去读书,把他窝在家里,耽误了他的前程,只怕他要恨你一辈子的呢!”
妈妈给大妈搬来一把椅子,她坐下后,还在不停地责怪我爸爸。妈妈沏好茶递到大妈手中,待大妈气儿消了一些,爸爸走过来说:
“嫂子,你是知道我们家庭的情况的,不是我不想他去读书,而是家里负担不起啊。”
“我们老丁家,老辈子穷。都是一些大老粗,没有跨过学堂门,扁担倒下来还认不到是个‘一’字”。大妈说得一套是一套的,我爸爸根本就插不上嘴。
“嫂子你说得有道理。我们那还要想办法。”爸爸接过大妈的话说。
“十五、六岁的娃子放在家里又能帮得到一个什么忙呢?还是要三槐去上学念书。”妈妈也补充着说。
“幺爹,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有困难我们大家一起来凑凑。”大妈似乎在安慰爸爸。
在大妈、妈妈的一番劝说下,爸爸不得不送我上高中去念书。
记得上学那天,大妈还给我送来了五元钱、五斤全国通用粮票,还有两升玉米面、红苕什么的。
至今,大妈在我心中,我一直认为是个大恩人呢!
八
同样在这一年的秋季,大妈正在紧锣密鼓的为少如哥哥准备婚事。
记得林少如哥哥与齐冬梅嫂嫂完婚那天,我正好是放星期,也在家里。这么好得机会,我当然要前去为哥哥、嫂嫂祝贺祝贺!
那个时候,农村办一场婚事,还是比较简单的。但仍然是把婚事当做一件大事。办喜事提前好长时间就开始做准备,日子确定后,商量请客的事。然后家庭成员和处的好的亲友具体分工。有得挨家挨户要青菜或者是干菜;有得找人口多得家要布票(那个时候布票按人口供应,每人每年一点四丈布票);有得开始借桌子,租赁餐具;有得开始上门通知亲友;确定选择支客师主管,到办事的前一天,左邻右舍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约而同的前来帮忙。来的人自己拿着需要用的工具,由支客师主管按照每人的特长——分工,然后用一张红纸写好贴在显眼的墙上,一目了然。那个时候粮食定量,每人每年五百斤毛粮,谁家办喜事得时候,生产队还要额外给一百斤高粱米,或者一百斤小米,五十斤黄豆。
桌子都是能坐八个人的方桌,专门提前安排人拖着板车挨家挨户去借,以前场子窄,连左邻右舍都要摆上桌子,人多的时候简直要放半条街。那个时候农村虽然很穷,但乡风淳朴,文明有礼。特别是坐席的时候都互相谦让,年轻人让年老的先坐,健康的人让残疾人先坐,男同志让妇女带小孩的先坐。鞭炮响后,酒席就算正式开始了,支客师高喉咙大嗓门使劲吆喝:“请远客先入席——!”席间人人面露喜色,谈笑风生,欢笑声、猜拳声、喜庆的鞭炮声不绝入耳。酒席没有开席时间和散席时间,来客了坐下就吃,来多少人就招待多少人,菜不够了就再做。坐席时间也不分先后,今天没招待完明天继续招待,总之,要把客人招待好。接亲或者送亲用的是二零的东方红拖拉机,印象中哥哥林少如、嫂嫂齐冬梅婚礼举行的很简单。大体就是:宣布结婚;放鞭炮;拜高堂;夫妻对拜;交换礼物;给新郎、新娘洒彩纸;送入洞房。最后安排的是看电影或者请戏班子演戏。
除了招待亲朋外,重要的是要招待好新娘的娘家人。娶媳妇那天的礼节很多,一切都要礼貌为先,说话办事都得温文尔雅,诙谐幽默。特别是东家对送亲的人要特别慎重,了解送亲与新娘的辈分关系,再找一个辈分相同的,做事稳重的,办事能力强的,在这一方面有丰富经验的人作陪。娘家人把新娘送来,言下之意就是把女子亲手交给你们家了,你们得善待。所以送亲人来后,要行礼节,要把握好分寸,不能随意,更不能惹送亲人生气。
……
热闹了两三天,哥哥、嫂嫂也完婚了。乡村又恢复到往日的平静。
九
寒暑易节,春去冬来。时间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又过去二十多年,沧桑巨变,时代已经进入到改革开放的大好年代。
林少如哥哥,早于退休在家了,子女也早已结婚嫁娶,儿子孙子一大路。他闲赋在家,有时看看书、读读报、看看电视中的新闻。一天就这么打发了,有时看儿子修理来往的汽车,见儿子忙不过来,也帮着打打下手,最后索性也从事起汽车修理这一行了。前些年汽车修理服务行业,生意兴隆,每天的收入也可观,家里先是推到了草房,做起了土砌瓦盖、明三暗六的房子,后来又过时了,又再一次推到瓦房,建起了三层共五、六百平方的小洋楼。
这几年,服务行业生意有些吃紧,林少如哥哥与儿子商量,家里修车由他带着做做,孙儿、孙女由奶奶管理。儿子、媳妇解除了后顾之忧,毅然而然千里迢迢到新疆去打工去了。
我现在也在哥哥附近学校工作,有时间,闲暇之余,到哥哥那儿与他纷纷白、谈谈经。我们在一起不分长幼尊卑,山南海北一边瞎侃。
有时候免不了,又回忆起与他第一次去嫂嫂家相亲的经历。
“嗨嗨,那个时候你虽然比我小,但是你比我读书多,知道的比我还多呢!”我知道哥哥又想起了第一次去嫂嫂家相亲,给岳父大人递烟的事情。
“哥哥,你谬赞我了。你不知道,是因为你很早就出门当兵,当兵后又到大城市去工作了。”我想起了去嫂嫂家相亲,我差点喧宾夺主了,后来还生怕少如哥哥怪罪我呢。
“你说的也是,那次不是你提醒,我怎么着也会搞出天大的笑话来。”少如哥哥说。
“往事不堪回首呀!,一晃几十年就这么过去了。我们都已经两鬓斑白了”我无不感慨的说。
我们在一起聊天,谈了很久很久,夜色早已笼罩着整个大地。
我起身回学校,走出哥哥大门,山前山后,河南河北,满树的槐花竞相开放,一簇簇、一串串,白白的小花,或淡绿或浅红的花蒂,相映成趣。那是暮春时节农村最美丽的一道风景。
我走在回学校的路上,月亮走,我也走,我和月亮相映成趣,踏着暮色消失在茫茫的黑色绒幕之中了。
十
后来我经常来少如哥哥家玩,从他口中得知了他的一件值得回忆的事情。
那是快要过年了,他和同村的刘春华一起到山上去支索子,好捕猎几只野物过过年。他们带好索子,一起顺着梯儿岩深沟向“满天星”、“白云观”深山老林深处走去。
但忘了介绍少如哥还有一个绝技,懂山中鸟叫;那是过午之后,山林便到了入睡的时刻,高照在千山之外的冬阳。朦胧的光线竟灵空得如同饮醉了的月华:透着微醺,透着温柔,敛起那份耀眼的光彩;任凭幽谷深林去制造秋日的奥秘了。山林睡了,鸟儿们静默了。踏一坡金黄的落叶,踏一地斑驳的树影,也踏着一份薄薄的寂寞。在众鸟默默之中,“咕--咕—”,从哪里传来的几声鹧鸪呢?忽断、忽续、忽近、忽远,那缥缈的鸣声,竟有些不可捉摸了。真的是鹧鸪么?在我们这里是很少听到鹧鸪呢!鹧鸪该是鸟中的诗人,不,或者便是诗人的化身吧!就那缥缈的几声,便会把人拉回到一个古老的世界。“咕--咕—”,我回到了江南,“咕--咕—”,我沫着淡烟疏雨。石头城的苔痕,更加暗绿了哪!长檐飞角的小街,更加寂寥了哪!江畔的落日更苍凉了哪!“咕--咕—”,奔驰在石板路上得得的马蹄声突然隐去了。这是梦境,呵!这是在深山峡谷中奇幻的梦境。是的,哥哥知道这是梦,可是他却多么喜欢重温!
到山上来,且闭起眼睛,不要再浏览风景,好好地听一听鸟叫吧!鸟儿们用一百种声调在欢唱,仙乐飘飘,回荡在峰峦间,流淌在涧谷间。
当他们来到“满天星”见到了一座山神庙,山神庙内供奉着几尊佛像,少如哥,身不由己地停住了脚步,虔诚的在山神庙前默默地祈祷:佛祖在上,您若保佑我们今天能捕获两只麂子、一只獐子,我一定来跟佛祖烧一烛高香,放一挂万字鞭。
许下愿心后,他们继续往“白云观”封顶爬去,再沿着峰脊往“大沙坝”直下,在相适应的地方支好了索子。然后到前几天已经支得索子的地方去查看,果然如他所愿。晚上下山的时候,真得在“大沙坝”丛林中捕获了两只麂子、一只肥香獐。
他们砍来树枝去枝去叶,把麂子、香獐用葛藤牢牢的绑在木棍上,两人哼着歌儿,高高兴兴地下山了。那还记得曾经在山神庙前许下的愿心呢!
十一
自从这次在“山神庙”前许下了愿心,一时忘形,也没有承诺自己许下的诺言。一二三,三二九,少如哥哥也没放在心上。
本来身体尚好的老哥儿,忽如一夜寒风起,胃病老犯,痛风加剧。一时间走不的路,吃不得饭,消瘦得不成了人样。
嫂子看到自己丈夫一天比一天消瘦,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于是踏上了寻医问诊之路。但现在的医生头痛医头,脚疼医脚。根本没从本质上彻底解决病痛的毛病。
他与嫂嫂乘车来到了他原先工作的芦岭市港务局医院,请那里医生诊治,来到医院医生一会儿让他做B超,一会儿叫他做心电图。折腾的他上楼下体,筋疲力尽,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等B超、心电图结果拿到手,医生又通知他去做胃镜。他在嫂子的陪护下,走进胃镜室,坐在一个高背靠椅上,按他的说法,不知医生搞得是个啥玩意儿,从他口腔直往下通,疼的他冷汗直披,就像是杀猪用的长刀带挂的东西,通到了他的心尖上似得,手术过后,医生给他开了一些西药,嘱咐他回家后按时服药。
少如哥以前是很有些酒量的,年轻的后生见了都望其项背,自叹不如。自从患上了痛风这个毛病,他把酒也戒掉了。
每次见他到商店购物回家,望着他步态蹒跚,举步艰难,左右摇晃的不成比例。心里顿生怜悯之心。
又一日,我们又在一起。不知不觉又谈到了。上山捕猎的事情。他再一次提到了那次在“满天星”拜山神庙菩萨的事。
“哥哥,你当年给菩萨许下了愿心。这又划不了多少钱,买挂鞭、买柱香,到‘山神庙’去还个愿心,不就得了。”我开玩笑似得对少如哥说。
“许下的愿,是要去还罗!”他木讷地自言自语地说。
……
我们从小到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有着兄弟情谊,还兼带着哥儿们义气。
风风雨雨几十年,我们哥俩从来没有红过脸,斗过嘴,赌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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