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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桷坪(节选10-13)唐坪村1号

2016-04-21 20:13 作者:贡嘎子  | 14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黄桷坪(10)

黄桷树

好几次有人问我:黄桷坪是不是因为有很多黄桷树而得名?

我想应该是,但不敢肯定地回答。因为自我1957年初来黄桷坪,记忆中只有四棵黄桷树,这四棵黄桷树树大根深叶茂,令所有见过它们的人终身难忘。

这四棵黄桷树树龄当有三五百年,盘根错节于巨石之上,尤其是它们的位置,处于山坡边缘,在树下可以俯瞰远处的长江,从山下往上看,则浓郁醒目,让我有一种感觉:这当是黄桷坪当年的标志性风景。

把岩坎边这四棵黄桷树从左到右连成一条线,再延伸出去,是一面石坡的坡坎,坡坎边缘拐了一个弯,渐渐与平缓巨大的山坡平顶融为一体,这个巨大的平缓坡顶,就是黄桷坪。(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从天上看,这几棵黄桷树处于黄桷坪这个巨大的坡顶上一个拐角的边缘。偌大一个黄桷坪,就只因有四棵黄桷树而得名显然是不可能的,我猜测,这只是当年幸存的几棵,这四棵我有幸目睹,且能让很多人铭记一辈子,使我能大胆推测,黄桷坪不仅“坪”,曾经还有不少黄桷树。

提起黄桷坪这几棵黄桷树,一位老邻居当即异常兴奋,对我说:要写,你一定要把它写下来,我还清楚地记得当年我们在那黄桷树下“抓籽儿”(重庆五六十年代在少儿中流行的一种游戏)的情景!……

我当然要写。或许你还记得,黄桷树还是重庆市的“市树”。在我的心目中,黄桷坪的黄桷树,自然更是弥足珍贵。

可惜就连这几棵,也退出了人们的视线,那靠左最大的的两棵(四五人环抱,靠得较近),因岩石下挖防空洞伤了根系,日渐萎缩,修水塔时干脆把它挖掉了。靠右那两棵还在,可惜被围墙、高楼挤压,完全丧失了风采,不指给你看,你根本不会注意到它。

如今,一些后来种植的黄桷树已渐渐长大,但在高耸拥挤的楼房与杂树混杂中,显得异常平庸,没有人会再想到就用它来命名一个地方。

——原来,环境的丧失,会使一个娇子从此黯然失色。

2016.3.1

黄桷坪(11)

唐坪村1号

随四棵黄桷树的连线延伸出去那坡坎,拐了个弯划出一条长长的弧线,弧线之内,是一个建在石坡上的村落,有十余幢平房三十余户人家共同居住的这个村落,叫唐坪村,是黄桷坪的一个部分。

当年的唐坪村绝无一幢高楼,全是建在这面巨大石坡上的平房,整个村子没有围墙,全开放式的。如今人们习惯地把这个地方叫做“小美院”,因为这里一直居住的,全是四川美术学院教职工及家属,集中了一批很有名的画家教授,实际上是个画家村。

如今,当年那些疏密有致的平房,已被拥挤不堪的楼房代替,筑了围墙。房子的主人,也由四川美术学院的元老,变成第三代四代画家了。

我八岁起来此居住,至今仍与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几十年间跨世纪的变幻,总让人似信非信,那些岁月织成的故事,若隐若现,恍若隔世。

村子边沿岩边黄桷树下,坐落有一幢小洋房。说洋房是当年的标准:灰板条石灰墙,青瓦,平房,比当今的洋楼,乃至“别墅”,土朴许多,也高档许多:建筑做工讲究,造型参差错落得体,颜色与环境浑然相融。

两课巨大的黄桷树下,只坐落一幢这样的平房,且这一幢平房,就只住一家人。位置特殊,与其它平房相距最远,环境独厚。这种奢侈,是当今的土豪们望尘莫及的。

这幢房子是唐坪村1号。是原来一个民国时期的文化人士,国大代表,去台湾后留下来的。

这房真够大的,正房就有十间。此时的房主人,是个油画家,也是民国年间走过来的人,刘艺斯教授。

黄桷坪(12)

一幅南瓜

在50年代能一家人雄踞1号房这个位置,想来有点身份。我童年的印象中,真是这样,仿佛记得,刘艺斯先生是教务主任,还记得“他是人民代表”。

刘先生家里有九个孩子,最大的两个儿子早已成人,在外地工作,我从来没有见过,平时在家的全是女儿,且有七个之多,被邻人们称为:“七仙女”。

我是男孩,年龄太小,对仙女望而生畏,不像董永那么胆大,所以在他家没有伙伴,很少到他家去,倒是二三十年后,与他的女婿、外孙、孙媳关系很不错。所以我对刘先生本人的印象,除个子较高,腰身端直,走路稳健,嘴唇宽厚,面带微笑,天总戴着一顶深色呢子解放帽,一件深色呢子短大衣很是得体,脖子上那条花格围巾围得很是讲究外,再也没有更多的记忆。记得最清楚的,只是刘先生的一幅画。

这幅画的标题很简单,叫“南瓜”,画的也就是一堆南瓜,是刘先生去世好多年以后,在美院陈列馆看到的。陈列馆前前后后展出过无数本院画家的油画,不乏大批声震全国的优秀作品,但看来看去,对我吸引力最强,印象最深的,还是这幅南瓜。

我欣赏这幅南瓜,不在它的写实功夫,更不在它的社会意义,而在于附着在这幅画上那沉稳的笔触,那笔触下油色的厚重感。那整个画面数不清的笔触和颜色间的微妙关系,无不显示着的一种生命的状态。这生命是厚重的,沉稳的,和谐的。这些微妙的油色与笔触透出的生命状态,与那堆南瓜的天然形态浑然一体,让人感受到什么叫天人合一。

刘先生的女婿告诉我,就这幅南瓜,前前后后画了好多年。

后来一位比刘先生晚一辈的画家、曾经被打成右派的周琳先生还告诉我:刘先生作画,对材料异常讲究,用的调色油都是亲自配制,制好后,还要拿到房顶晾晒多年才使用。这让我当即联想到了那幅南瓜。

对刘艺斯先生,我好像说不出更多的东西。但就这一幅南瓜,足矣。

2016.3.3

黄桷坪(13)

一个邻居

第三棵黄桷树下那幢平房,叫唐坪村2号,也是单家独户。这幢房子比1号稍小,因为这个家只有三口人,房主沈福文先生只有一个女儿,是我初中同班同学,听说他还有一个儿子,但从来没有见过。他夫人给我的印象,是身体不好,体质很弱。但沈先生本人,短小精悍,走起路来有行如风的感觉。

沈先生成天笑嘻嘻的,有把年纪了的脸上没有胡须,那略带女性化的倾向让人觉得和蔼可亲。他喜欢小孩,我还记得在所有的大人中,只要我喊一声“沈伯伯好”,他就会笑眯眯地说“钟弟娃乖”,还会很亲切地摸一摸还流着鼻涕的我的脑壳。

沈先生后来担任过四川美院院长,在当时任什么职我不清楚,但我却知道他是“漆器专家”,

他的磨漆画作品在日本颇有影响力。

我渐渐长大一点,仍然看不懂磨漆画,对他何以有如此高的声望颇为困惑,直到后来,目睹了他的代表作漆盘“金鱼”,才被完全说服了:那在黝黑背景下,灵动地游曳着的金鱼,栩栩如生——我看到的不是漆画,更不是技法,只是活鲜鲜的金鱼。

在我们小孩眼中,沈先生最时尚。灾荒年还没有过完,沈伯伯访日归来,带回个稀奇玩意儿:那不仅是整个美院的第一台、也是黄桷坪的第一台,亦或是属于全中国最早期的一台半导体收音机。

那玩意儿两盒香烟大小,沈先生随身携带,放兜里就能发出声音,有新闻,还有音乐。消息传开,我们小孩会尾随那个声音看稀奇,沈伯伯会拿出来给我们玩赏一番。有了这个印象,在我稍大一点,喜欢上了摄影时,按捺不住,有了勇气开口向沈先生借他从日本带回来的一台精致相机,没想到沈伯伯当即答应。那是一台小巧精密的135胶片相机,不同的是,一般135相机一个胶卷拍36张底片,这一台却可以拍72张(仅半寸大)!这个半寸大非常微型,但精度相当高,洗出的照片不用放大,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这当中有些底片我保存过很长时期,可惜重庆潮湿,时间一久就发霉了。

沈先生待人总是随和,担任院长期间,我妹妹说想要他的画,他就欣然提笔,画了一幅水墨葡萄相赠,虽然,对中国画他只是业余好。

最后那棵黄桷树下的一幢平房,呈长形,有一端正对黄桷树。住了两家人,那黄桷树的浓荫,当然是靠外端的那一家得天独厚了。

从这里开始,关于唐坪村的其他村民,容我慢慢道来,因为我想起了黄桷坪,恐怕已被人们淡忘了的两条小溪。

2016.3.5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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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桷坪(节选10-13)唐坪村1号的评论 (共 14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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