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苏亚丽

下午,连着上了两节课，觉得很是疲惫。坐下来，点一支烟歇着。岁月不饶人啊！想从前，带着三个班的语文，每天至少四节课，下午还要打一场球，这才几年功夫，身体已经颓废到这种程度。

不由得记起隔壁赵家姨娘常说的一句经典语言，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先是长长地叹一口气：“哎——”然后拉着长长的声调：“人乏——不算乏；心乏——没办法。”我听得是糊里糊涂，“人乏”是啥？“心乏”又指的啥？

而今，算是彻底了悟了。

阴沉沉的天空又飘起了雪花，那雪花远没有古典诗词里描绘的精彩。它在空中飘得有气无力，好像只是漫不经心地完成着自己的一项工作；而那些学生娃，永远不知道疲乏，连着上三节课，一到课外活动时间，如同刚出圈的马驹，在操场上你追我，我追你，毫不吝惜地挥霍着旺盛的精力。正看得入迷，门外喊了一声“报告”。

“进来！”

推开门，九年级学生苏亚丽进来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她是班上的学习委员，也是历史课的课代表。

这孩子长得很端庄，但不是十分秀气，细条身材，举止大大方方，戴着一付眼镜，透出几分书卷气。

她把抱着的一摞练习册放在我的办公桌上，说：“老师，这是几本没有阅完的历史练习册，你阅完了，我交到会议室里去。”

“噢，学校的年终考核明天开始了。”

在历史练习册的每一课前面设计了知识结构分析，我觉得比较全面，让学生背下来。我在检查背诵时，顺便就把练习题也批阅了，这样一来，学习认真的同学讲一课，背一课，我也批改一课，有懒惰的同学就落下六、七课之多，也有落下三、四课的。

我瞥了一眼那一摞练习册，心里烦得要命。几十年，天天干着上课——作业，作业——上课这重来复去的活，什么时候才是头呢？不耐烦地对她说： “你抱回去，等他们来背了我再批”。

“其它各科的作业都交到会议室了，老师说明天来检查的。”她说的声音很轻，但一字一板，很清晰地传到我耳里。

“是你们班主任安排你的吗？”我声音有些高了，因为她的不听话，也为发泄心里的郁闷。

“没有。是我检查后挑出来的。我已经翻到你要阅的地方了。”她仍然不紧不慢，一字一板地说。

那摞作业本，已经摊开来，一本压着一本，整整齐齐地码着。

我心里霍然一惊。“多么玲珑剔透的一个女孩子呀！”

她可能看到别的老师的作业完美无缺地交到会议室，等待着领导的验收检查，唯独我带的这一门课没有完成，她在替我着急呀！心里的好意又被我无端地冷漠，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能承受住这样的委屈吗？

我不敢看她，更没有勇气对视她那清澈的双眸。只是轻轻地说：“好，你回去吧！”

窗外，雪花比刚才的大了，也密了，在空中稍做停留，来不及展示优雅的舞姿，扑向大地的回抱，尽管转瞬即逝，她也义无反顾。

忝为人师三十年，只是想着把书本的知识揉碎了喂给学生，从来也没有想过孩子们心里有什么想法。自己端着老师的架子，常常把在生活、工作中的情绪传染给学生，我对得起这么纯真的孩子吗？

胡适之在《回忆我的母亲》一文中曾说：“世间最可厌恶的事莫如一张生气的脸；世间最下流的事莫如把生气的脸摆给旁人看。这比打骂更难受。”我不晓得苏亚丽她读过这篇文章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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