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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驹,一个模糊的历史背影

2015-12-07 08:47 作者:秋歌  | 7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如果有人问你,知不知道重庆的白公馆,或许你会很快答出,知道;如果问你,知不知道广安的白驹,可能多数人都会摇头说不知道。而问起白驹的身世,自然知道的人就更是少之又少了。这就是白驹,一位国民党军队中将在今天人们记忆里的印象。

作为杨森手下的一个军阀,白驹曾经跟随杨森闯荡天下,官至中将师长,身后却这样默默无闻,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即使在今天非常发达的互联网上,对他的介绍也最多不超过百来字,这不免让我的心中生出一种感慨,历史长河确实无情,“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实乃至理名言。白市归来的路上,我将采访中的点点碎片努力进行拼凑,终于,一个模糊的历史背影依稀出现在我的眼前。

白驹,广安白市人,出生年月不详,早年曾就读国民党中央军官学校,为高等教育班第三期学员。从重庆市文史资料第四辑《杨森的一生》中我们可以看到,在1922年的军阀大战中,白驹等人受杨森指派,以绑票方式胁迫原负责川汉铁路存款的人将存在汉口银行的铁路款项提取一百万元,作为杨森所部的军饷及购买军械之需。这时的白驹,还不是杨森手下的高官,位置仅为团长。1925年4月,白驹便摇身成为杨森所部四川陆军第二军第十二师师长,驻军威远。这之后的4月13日,白驹的部队沿着东大路由简阳向资阳的赖心辉部发起进攻,先占资阳、继占资中,最后在银山镇一带与赖心辉部队激战,迫使赖心辉部节节败退,放弃了内江城,退往沱江左岸。类似这样的战斗后来就不断出现在白驹的军旅生涯中,使之成为杨森麾下的一名悍将。当时民间曾流传这样一首顺口溜,十分生动形象:“头顶玉帅,脚踏金螯,背揹跛子,怀抱傻儿,跨骑白驹,左有二王,右有二杨,前有吴行之光,后有郭松之云,又有杨家之将,并有广安之帮,前呼后拥,浩浩荡荡,将军出征去也。”这里的玉帅指的是吴佩孚,吴号子玉,金螯是指何金螯,跛子是指魏楷,魏有脚疾,是跛子,傻儿则指范绍增即大家熟知的范傻儿、傻儿师长。跨骑白驹自不用说,二王则是指王瓒绪、王兆奎,二杨指的是杨淑身、杨汉城,吴行之光指的是吴行光,郭松之云就是郭汝栋,他号松云,杨家之将指的是杨森子侄,广安之帮是说杨森部下多为广安同乡。确实,从这首人们耳熟能详的民谣中,我们可以看到杨森当年的势力,也可窥见白驹其时的地位,正如人们评说的那样,作为杨森的得力干将,此时的白驹在军中,在四川已经权贵一方,名振一时了。1927年5月,白驹改任国民革命军第20军第一师师长。这时的杨森兵多器利,雄心勃勃,大有统一四川舍我其谁之概。白驹自然成为其鞍前马后的重要将领。由此可见,当年的白驹确非等闲之辈。

白驹深得杨森的器重,这是不争的事实。当年杨森的部属王缵绪曾为其重臣,他与杨森早年在顺庆府中学堂和陆军速成学校两度同窗,有着很深的历史关系,共事时间也最长,然而王缵绪后来在杨森与刘湘的军阀混战中,却临阵倒戈,弃杨而去,投靠了刘湘。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觉得杨森用人有偏袒,只重杨门子弟广安乡帮,对部属厚薄不公允。这个王缵绪在杨森任九师师长时就在其手下任旅长,杨森升任第二军军长,王还是一个旅长,杨森当上四川督办时王曾要杨让他作第十六师师长,杨没答应,只说将来有一天要给他,但不是现在。而对于另外一些人,杨森却不拘一格,连连提升。而这些被提升的人中就有白驹。当时的白驹还仅仅是第一军的团长,第一军败退后转而投靠杨森。后来白驹被提升为混成旅旅长时,王缵绪居然还是一个步兵旅旅长,比白驹还稍逊一筹。由此也足可看出白驹在杨森心中的地位。这其中不排除他也属于广安乡帮,但是其战绩也一定是其晋升的重要原因。

不过在白驹的军旅生涯中,四川大竹县是不能不提的地方。上世纪二十年代中期,白驹的部队驻扎大竹。在这片富饶的土地上,白驹横征暴敛,赋税沉重,民国十几年,其赋税却收到了民国五十多年,真可谓寅吃卯粮。大竹百姓深受其害,而这必然也危及到大竹地方势力的利益。1927年下年,当地人称为“团阀”的大竹团练局局长张载之等地方实力派终于无法容忍军阀白驹的作为,与白驹在大竹的庙坝、石桥一带发生了持续40多天的军事磨擦,时称“军团冲突”。(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就在这年10月,中共四川临时省军委根据大竹“军团冲突”已经打响的客观条件,拟定了《大竹县武装暴动计划》,认为大竹“军团冲突是四川首先爆发农民运动的绝好机会”。中共地下大竹县委为此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当时潜伏于团练局的中共地下党员徐德,以其卓越的军事才能取得了团练局长张载之的信任。组织壮丁联合会,徐德任总指挥,到杨通乡、高家乡、柑子乡一带组织农民协会,开展农民运动。徐德指挥的民团作战十分骁勇,多次击溃白驹派来抓捕“闹事者”的兵痞,张载之也抖擞精神,率兵打了几仗,规模虽然不大,却也形成了较大影响。面对大竹百姓的愤怒情绪,民团的骚扰,白驹前往驻防万县的杨森向其求救,杨森果然出面调停。团阀、军阀之间毕竟没有根本的利害冲突,双方零敲碎打,持续40余天之后,各自偃旗息鼓,最后以白驹部队调离大竹防区而告终。团阀终于赶走了军阀。当年大竹百姓中所流传了一首歌谣:“十月里来小阳,大竹团阀去打兵。打得白驹无其奈,跑到万县求杨森。” 这歌谣说的就是这件事情。看来大竹史志上的说法是有根据的,也符合史料上所称的军阀做派。在白市街上,我曾经采访过一位83岁的老人白仁荣,据说他是今天白市街上唯一一位见过白驹的人。他也告诉我,当年他也听说过白驹在大竹驻兵时征了很多赋税,赋税都收到了民国五十多年。这些收来的银元白驹用黑匣子(即棺材)装上曾经运回过白市。老人还特别向我强调:你说那是多少钱?意思是说白驹搜刮的钱财太多太多。

当年的白驹横征暴敛,从不手软,看来还真不假。他被驱逐离开大竹,虽然一定意义上讲是地方势力与军阀的一种利益之争,但确实也让我们看到了当年军阀割据时代的百姓之苦。

在白市的采访中,我们听得最多的是有关白驹挥金如土的故事。在白市镇,今天还可以看到当年白驹公馆的遗迹,现在的镇政府就是当年白驹修的第一座公馆,当地人也称它叫白公馆。在上世纪二十年代,这座修建于偏僻乡村的公馆设计的非常好气派,为修这公馆白驹当年没有少花钱。但是就在这大宅修好后,却有风水先生看了,说这房子风水有问题,不能住人,否则要出事。我不知道当白驹听说这事以后的感受究竟如何,是大怒,是冷静,是遗憾,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做出了一个决定,一把火将这新修的房子烧掉。决定一出,惊动众人,尤其是白驹的父亲觉得自己这儿子的举动简直是疯狂了,坚决不准。在父亲和别的人的反复阻拦下,这公馆才最终留了下来。留是留住了,但白驹却从没在这房子里住过一宿。他又找来风水先生另择宅地,在乡下一个叫作段家湾的地方重新修建了一个四合大院。据当年见过这大院的人说,院内有戏台,有走马转角楼,那可真是非常气派,非常豪华。因为白驹当时已是杨森手下的师长,所以,当地人把这房子称为“将军府”。不过,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不知是因为风水还是没有选好,抑或是修建这宅子的钱来之于不义之财,将军府后来在一次突如其来的火灾中烧毁。当年白驹没能烧掉白市镇上的那座宅子,这段家湾的大院却让他遂了“心愿”。上天就这样和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一个军阀修一座公馆不满意,想烧就烧,另外再修,确实是很张扬的,很放肆的。当年的军阀占山为王,互相割据,

在白市采访的那天,老乡告诉我,白驹家族的祠堂还在。我们冒着细,踏着泥泞,找到了这座祠堂,映入我的眼帘的是丛生的杂草,满地的瓦砾,滑滑的青苔,一派破败景象。整个祠堂的正门部分与左厢房都已经被拆除,只有正殿和右厢房还稍稍保存较好。不过从目前我在广安市内所见到的祠堂而言,这是我见到的最气派的一所祠堂。房屋高大,建筑精美,无论是修建所使用的木料,还是石头栏杆,还是房檐上的瓦当,都是做工精细,大方气派,显示出白氏家族当年的风光。从祠堂右厢房里我们发现了两块石碑,这是当年修建祠堂时留下的,从碑记可以看出,这祠堂建于嘉庆十五年。当地白氏家族的一位老乡告诉我,这祠堂后来也曾维修过,其维修费用主要由白驹捐献。说起白驹的捐款,那老乡很感慨,说,那可不是一笔小数字哟!这座白氏家族的家庙后来曾被用作当地的村委会的办公地点。现在村委会搬走,祠堂也就渐渐破败,已经危在旦夕了。我对这祠堂里的东西最为担心的是那几块保存完好的大石碑,除了前面所说的那两块记事碑外,我更看重祠堂正堂里的那几块记载着白氏家族族规的石碑,那可是保存完好难得找到的研究川东民风民俗的第一手珍贵史料呀,毁掉实在可惜。

写白驹,不能不提到重庆歌乐山麓的白公馆。上世纪30年代,刚到重庆驻扎的白驹,除了在市内有自己的住所,他还看中了一处风景秀美的地方,那就是人们熟悉的歌乐山。这里山泉流淌、翠蔼浓浓,语花香,堪称一个幽静舒适的环境。白驹决定在这里修建一处别墅。关于这座别墅的用途,说法颇多。一曰是白驹为今后退出部队后养老所建;二是白驹当时为安顿家小所修建,还有一种说法就是白驹为其小妾所修的度假处。于是,歌乐山半山腰上便出现了一座中西合璧的建筑。这座淡黄色的别墅,背靠大山,面对溪流,小楼独院,淡雅幽静。墙边山泉清冽,屋后青松摇曳,真有一种“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的诗情画意。据说身为武夫的白驹,一直视自己为唐代诗人白居易的后裔,对这座充满古诗意境的建筑非常满意。他以白居易的字号“香山”作为这座新公馆的雅号,取名“香山别墅”。在他看来,这座别墅为自己增添了不少文人墨客的气质,让身着戎装的他平添了一丝风雅。

别墅大门两侧有一幅对联,联曰:“洛社风光闲适处,巴江云树望中收”,草书而成,字迹苍劲有力。当年站在这门前登高远眺,山城美景尽收眼底。所以便有人这样形容道:在世事纷繁的年代里,白驹和宠妾刻意守护着歌乐山的情调,乐得躲进小楼成一统,尽情享受小儿女的逍遥,让人感受到这位军阀当年的得意和闲散? 不过据当年住在这里的老人介绍,公馆是30年代初白驹修建,但他本人却没有来住过,只是家属在里面住过,当年这公馆还遭土匪抢过一次。

抗战爆发,国民政府迁来重庆,戴笠的国民党军事调查统计局也随之迁入。为避日机轰炸,戴笠下令在重庆市近郊选址建立“乡下办事处”,以便开展工作。1938年3月,“军统局”以国民党军事委员会工作需要为名,在歌乐山征房征地,在歌乐山建立军统局特工活动的大本营。军统局用30两黄金买下了白驹的“香山别墅”,香山别墅被改造为军统局特别看守所。于是在这里便有了许许多多的历史故事。今日的白公馆,已经成为一个文物管理单位,它与相邻的渣滓洞集中营一道被命名为“重庆歌乐山烈士陵园”,1986年邓小平同志亲笔为陵园题名;该馆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和全国国主义教育示范基地。对于香山别墅的今天,当年的主人白驹大概从未想到过吧。

那天,面对83岁普通老农白仁荣,我问他,你是今天白市街上唯一曾经见过白驹的人。在你看来,那时的白驹给你的印象是什么?老人很兴奋,说:见过他,我见过他。当时我还小,才几岁。白驹个子不高,矮墩墩的,白胖胖的,对人和蔼,小孩子见到他都不怕。他还逗我们这些孩子。他还告诉我,当年白驹的父亲去世,在段家大湾的家中,开了十天流水席,白天晚上都有人去,只要去了都可以在那里吃饭,他说他也跟着大人去了,热闹得很!

我问他,你知道白驹是怎样死的吗?思索片刻后,这位老人用十分肯定地口气告诉我:他是在南京读黄埔军校时累死的。他说,有一天白驹在训练场上训练时,在自己身上压了一个很大的沙包,负重奔跑,最后实在无法承受极度的劳累,终至倒地身亡。对老人的这种说法,我不太相信,但是苦于目前没有具体的史料来证明,便将他的说法写在这里,让对白驹感兴趣的人们去研究,去做出准确的回答。

“白驹”,是一个很优雅的词。它出自《诗经•小雅》《白驹》一诗:“皎皎白驹,食我场苗。絷之维之,以永今朝。所谓伊人,於焉逍遥。皎皎白驹,食我场藿。絷之维之,以永今夕。所谓伊人,於焉嘉客。皎皎白驹,贲然来思。尔公尔侯,逸豫无期。慎尔优游,勉尔遁思。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这诗是抒写一个人思念贤者到来的思想感情。在诗中,白驹比喻志行高洁的人。劝勉贤人离开公侯之处,期望贤人未来而生,不要疏远。所以有古人咏叹说:“感时歌《蟋蟀》,思贤咏《白驹》”

我不知道当年白驹的父亲在为白驹取下这个名字时,是否希望他远离公侯之处,成为一个志行高洁的贤人,但是,白驹是这样的人吗?在我眼里,白驹,确实是一个模糊的历史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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