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烟色迷人

大气平流层的尘霾,无情地笼罩着城市的躯体——欢天喜地地进入了它那百毒不侵的肺叶。从而,使令这一时刻的诅咒人间,遣遗出一味雾里看残花的悲催,和颓废可怜众生的诗意。
整个加尔各答的市中心地带,除了平视上无所不在的杂章广告,给人以强烈的印象。她的其它感觉器官,注定将被路人蹚起的尘土、工地扬撒的细埃、炉体奋射的渣灰、厂矿吐出的凶焰、寺院飘逸的神烟、汽车咳出的废喘,牛沤马尿蒸馏,人体排泄的腌臜,以及说不上是什么物事形成的潴留荟萃,所牢牢包围。
那是地球上每一个发展中国家,罹患大都市的三期肺痨时,经常分泌喷发出来的一种直径小于2.5微米的灰黄色悬浮颗粒。在中华大地它以PM2.5的恶名耸人听闻。
该种气体出于对人类贪婪的极端仇恨,隐其真身,埋其实貌,常以一种迷幻彩调的霾色,朦朦胧胧的浪漫委婉,无孔不入地调皮流窜。洋洋洒洒、大大咧咧地浮显于穹窿之中,叆叇之下,楼舍之间。
它们不仅调和了天际中乏味的单调,也校正了云彩中偏离的色阶。同时还干扰大气温差,混淆城乡之间有限的视线。它使人类晶状体视网膜中的能见度降至终极灭点。低至于,能和京畿的沙尘暴一比高下,完胜京畿除夕炮竹声中的重度污染,并一举刷新伦敦“雾都”的虚假头衔。
地球村新世纪初叶的加尔各答,就像是一个口吐污渍的癫痫症患者,趴卧在南亚次大陆的一角,四肢狂乱无序地抽搐着挣扎着。(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泽城”只待雨季的到来才恭临水患。“雾城”却是一年六季的烟氛不断。连生活在曼谷、河内的乏人都知道,面对恶气昭昭,必带口罩。哪怕是久经毒雾考验的河北丽人,一俟“千里黄云白日曛”的迷人烟色到来,也不得不嘟起小嘴儿,本能地保护自己坚硬的肺叶。
然而,崇尚印度教的天竺人,却是关注往生,蔑视现世的。他们只重视六道以外时空,根本看不起自己的臭皮囊,更谈不上怜惜别人的香皮囊。温室效应的暖暖春意,催情得他们,既没有环保理念,也不具有他乡人娇贵的生理器官。
再说了,单以加尔各答五月泼火的这么个热法儿,若真的带上了那劳什子的挡尘口罩、防毒面具、戒霾神器;即使不被呛死,也会被憋死。
大概因为烟霾逼天,十米开外,便不辨了车型人影。所以马路上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交通管制;别看无法无天的车马牲畜各行其道,然而有情有义的人类却能以极大的坚忍和克制,创造出一派和谐场面。
对此,那些手持警棍,银装素裹的交警,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站在路边时不时地打着春困的哈欠,然后一动不动地发愣发呆,眵目糊糊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纵使从雾色弥漫中冲出一辆月球车,上面叠加起十八匹赤条条的罗汉,也休想博他一惊一哂。
不温不火的加尔各答,以它的滑稽和幽默,应付着文明世界里的荒唐与怪诞。面对人生的困厄与不公,内敛的国人善于秀一脸经典的木讷,而古诡的印度佬则选择了以苦作乐的达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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