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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犁巧手,记忆亲情时光

2015-09-05 09:10 作者:麗澤嵐影  | 10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一位农夫,一个小孩,在朴实贫穷的乡下农村,透过一场场农耕的画面,建构出一幅牛犁巧手的父子情怀。十五载的岁月短暂,一世的父子情怀绵长。走过了青葱的童年记忆,衷心期盼,这片已经遭受摧残的土地上,有朝一日,也能够再度展现那番绿意盎然的农村原野风光。──题记

五十年来,农历的七月,一直是我难忘的月份。父亲家乡七月普度的那一天傍晚辞世,而那时候我才只是初中二年级的学生。虽然,仅仅十五载的相处时光,但是父亲的行谊身影,却深深地镶嵌在我的心灵深处,并没有随着岁月年轮的推演,而逐渐消磨、模糊……

身为一位朴实的农夫,父亲和耕牛的关系是深厚的。为了怕牛只挨饿,父亲总是每天清晨三、四点钟左右,就会起床与牛为伴,喂食青草或甘蔗叶。当时,我家并没有闹钟,很难想象父亲为何能够那么准时起床,而且是不分寒暑、晴,几乎每天都是如此,即使是生病感冒也不例外。

我家曾经养过水牛和黄牛,有时还会同时养着两头牛。为了选择理想的牛只,父亲有时会在天尚未蒙亮之际,就头顶斗笠,颈挂毛巾,腰部绑着由大花布所层层包裹的现金,并且在外面穿上宽松的衣服,带着简单的便当和饮水,骑着家中唯一的脚踏车,便和邻居朋友结伴,一同前往二、三十公里外的牛墟寻觅耕牛。傍晚时分,当一声声吆喝的声音由远而近时,我们这群小孩,都会高兴地跑到院子里,迎接这头新的家族成员。

当新牛买回后,往往因为成长环境有别、习性不同,以致于难免会有两头牛相互斗角的情况发生。在这个时候,父亲就会用由稻草所扎成的火把,在两头牛之间和牛只前后,扬扬抑抑地挥洒好几回。究竟是什么原因我并不清楚,但是很奇怪的是,在一阵烟雾袅绕之后,牠们往往从此就会和平相处,而且历经好几次相同的场景,结果却似乎都相当一致。当然,有时也会遇到牛性特别刚强者,在这种情况之下,父亲就会再行重复一次。

我家的农田,都是位于村庄的西侧,没有“朝迎旭日升”的氛围,只有“暮伴夕阳下”的场景,最远处也是经常让我午回的那几块田地,则需要四十分钟左右的脚程。因此,如果牛车没有载运东西,我们全家人都会一起坐在牛车上,颠簸摇晃地前往自家农田。在这幅温馨的牛车图景中,父亲总是在左侧操控牛只,母亲则是坐在右边,而我这个老么,则会坐在他们两人的中间;除非是母牛拉车、小牛在后头跟随的时候,才会被指定到后头看管这头调皮的牛儿。在这种情况下,事先准备一些小牛儿喜欢的地瓜叶,藉以吸引牠前行的注意力,乃成了我必须要做的功课。(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在田地里,家人都下田了,看管这头小牛,自然就成了我的重要工作。不过,当母牛休息时,这头小牛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奔到母牛旁边,在妈妈的身旁磨蹭一番,并且奔前跑后地讨妈妈的欢心。而母牛也会伸出长长的舌头,温柔地替小牛舔舐一番整理门面。当晚上返家休息时,不论是在凉爽的星空月夜下,或是在闷热的牛圈之内,牠们母子一定会紧紧依偎在一起。有时候,小牛还会屈膝弯着身体,将头靠在母亲的身上睡觉。

为了经济的考虑,在小牛长大之后,农家往往会将之转卖予他人,而我就曾经亲眼目睹这么一场母子别离的辛酸场景。好像知道即将要分离似的,两头牛始终依依不舍相互依靠。当牛贩要强行将小牛拉走之际,母牛却突然发出一声声“哞哞”的哀号声,而小牛虽在牛鞭不断的催促之下,依然边走边频频回首。而站立一旁的父亲,除了不断抚摸着母牛予以愧疚的安慰之外,也不禁叹息地向母牛说出“要不是家里贫穷,我也舍不得卖啊!”的辛酸话语来。

世间多少椎心事,尽在亲情分离中。这一幕,天伦梦碎、母子别离的伤心场景,没想到我却在二十多年后深深体会。当时,母亲体内的癌细胞已经大幅扩展,被高雄医学院医生宣布无法医治时,老人家决定落叶归根,返回台南的老家。那一天清晨,我陪着母亲搭乘出租车,当车子准备离开高雄住家时,母亲却在车内突然微微侧着头,虚弱地往外望了望这个二层楼的家,然后默默地闭上了双眼,没有叹息,没有泪光。只是,当看到母亲此一无奈的表情时,我却忍不住地当场泪涌而出,几乎要哭出声音来。因为我们母子都知道,这番别离后,母亲这一生将再也无法活着返回高雄的这个家了。

五十年来,父亲在老家过世的场景,至今依然清晰历历。在父亲离世的前一年,他还在多位已出嫁女儿的坚持下,风风光光地过完六十大寿。可是命运多舛,记得那天正是农历的七月十一日,也是村庄一年一度普度的日子,而那一年又刚好轮到我家饲养大猪公,准备参加中元祭典。父亲一直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所以平常就对这只大猪公照料有加,除了给予较好的食物之外,还经常帮忙洗澡,只是没有替牠挂上蚊帐而已。

可能是连日来的过度操劳,在那一天的清晨时分,父亲就感觉身体有点不适,由于平常就有高血压的毛病,所以他认为只要躺一下就好。可是却没想到,这么一躺之后,却让他来不及看到晚上普度的热闹场景,而竟然于当天傍晚的蒙蒙雨丝之中,因为心肌梗塞而撒手西归,留下了茫然无助的家人。遭逢意外变故,家庭顿失有力支柱,让我在毫无其他选项之下,破釜沈舟地在一年之后的暑假,依循着父亲的遗愿,考上了公费的台南师专,从此走上了这条四十载不悔的漫漫教育之路。

走过了三十多年“大寒”和“清明”的返乡之路后,今年二月的农历节过后,我终于拗不过三位姊姊轮番的亲情游说,决定听从她们的建议,将父母安奉于陈姓宗祠的三楼灵骨塔之中,让他们能够在祖先的照护下,从此免受大地的风吹、日晒、雨淋。在完成捡骨、入厝仪式之后,四月的清明时分,我便带着家人从高雄返乡,迂回地绕过扫墓的塞车路段,于中午的艳阳时分,返抵台南家乡的父母新家,让祖孙三代,能够同聚于这个慎终追远的时光氛围之中。

清明节那天,艳阳高照、清风习习,我走出这栋座东朝西的“陈姓怀恩堂”三楼大门,从不算宽阔的外回廊往前眺望,天空晴朗,视野无限,眼前的田园景色一一映入眼帘,这些熟悉的景象,似乎让我再度回到了从前。顺着绿意往前凝视,穿过了多重树木和散落房舍的阻隔之后,在那遥远的原野深处,就是我曾经跟随着父亲耕作的田园地方,顿时让我的童年记忆,瞬间翻腾不止。那农田、那埤塘、那沟渠、那牛只、那家人、那父亲农耕的身影,就犹如走马灯一般,一下子全部涌现在眼前。

曾经在一年多之前,为了追寻那往日的田园旧梦,我和么姊借着返乡的机缘,一同漫步于那条早已不知走过多少趟的牛车小路,回到了那一大片梦幻的童年原野之中,只是当年是赤足而行,现在则是穿鞋徒步而已。小路依旧在,几度夕阳红。记忆中的牛车小路,如今已经铺上柏油,而南侧的土堤大排沟渠,已被累累的石头和水泥所取代;而原本沟渠内规律的潮汐变化,也在多重闸门的掌控下,不见潮水的流动和水位的涨落。沟渠内杂草丛生,独不见往日弹涂鱼和螃蟹活跃的黏土滩地,而当时曾经在沟渠中出现的舄湖植物──水笔仔,也完全消失匿踪。

在父亲的那个年代,“日出而做,日落而息”,以及“有土斯有财”的农耕概念,似乎已经随着工商企业的发展,以及追求利润的风潮,而变得荡然无存了。在那经济起飞,农村人口外流的年代,由于耕种人力的严重不足,让这片原本视野无垠的农田,几乎要被坑坑洞洞的养殖鱼塭所取代。没有了农耕原野的青翠绿意,缺乏了风过万顷的波浪美景,放眼所及之处,只见土黄色泽扑地,大地一片死气沉沉。只有几只凌空飞翔的白鹭鸶家族,不经意地唤回那段业已远扬的童年记忆,轻轻地点妆出这一片寂寞大地的原野场景。

原本平坦的田园景象不见了,以往全家耕作的场景没有了,而那些喜欢站在水牛背上的乌秋,也随着牛只的被机器取代,而消失得无影无踪。童年记忆中生动多样的田园图景,似乎在这次的乡野巡礼之中,被彻底的翻转破灭。而我也仅能站在这条旧有的田间小路,比画着眼前这些凹凸不平的鱼塭场景,和姊姊共同回忆当年和父亲一同耕作的田园景象,并且无限欷嘘地叙说着当时在田中的工作趣事,以及在艳阳下和大雨中全身湿透的辛劳情形而已。

穿越了五十载的时间隔阂,消弥了眼前鱼塭的地理鸿沟,正当姊弟两人兴高采烈地叙说从前的田间往事之际,一幅童年时代的田园图画,又再度在脑海中悄悄浮现,虽然时光久远,印象却仍十分清新。在这幅回忆的农耕图景之中,我彷佛又看到了父亲右肩扛着牛犁,左手牵着一头水牛,正在走过埤塘的旁边,前往我家那已经秋收过后的稻田,准备翻松土地、犁出田垄,为作的甘藷和葱蒜栽种,预作准备。

一支长长的竹竿,在一个小男孩的手中拔地矗立;一位老农夫右手掌犁、左手牵绳,遥望着远处迷离的标竿,利用一生累积的务农经验,导引水牛笔直地拉犁往前而行。这双记忆中的牛犁巧手,虽然粗糙结茧,却默默地编织了一段十五载的父子情缘,从农村到学校,从原野到杏坛,悠久而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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