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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我的村庄(我的1997)

2015-08-24 07:11 作者:韩绍敏  | 1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1997年,对于中国,是不平凡的一年。

1997年,对于我,更是不平凡的一年。

1997年的中国,失去了一位伟人,复得了一个香港,有痛有喜。

1997年的我,告别了校园,踏进了社会,尝遍了辛酸苦辣,却

是无法悲伤

在爆竹声中一岁除的大年,我独自静坐在桌前,愣愣地望着黑漆漆的窗外,感受着那头老牛慢腾腾地渐行渐远,回首那一步一个脚印清晰在目的历程,百种滋味都在其中,心绪如潮却难以诉说。(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岁月无声,岁月有痕。

山重水复疑有路 柳暗花明又无村

时光倒流到97年的天,那时举国上下正沉浸在伟人逝世的巨大痛苦中。校园内到处可见伟人的画像,报纸和广播都散发着浓浓的哀伤

而我,同许多即将走出大学校门的学生一样,却是心不在焉。

寒假前,在一次全体毕业生大会上,学工部部长曾亲口宣称,根据国家教委文件,我所学的税务专业同工商、公安、司法等同属特殊专业,必须对口分配。并且强调:这些专业的学生无须自己联系单位。此言一出,台下哗然,无数双羡慕的眼睛登时让我们班和工商班的学生增添了好些优越感。

“天之骄子”早已不再是象牙塔里的宠儿,“皇帝的女儿”在九十年代初就开始愁嫁了。有新闻媒介称:工人和大学生的就业问题目前正困扰着中国社会。当然,这是改革中难免要出现的阵痛,但97年对中国来说毕竟是不平凡的一年。我们走出大学校门的七月,世界的目光将聚焦在中国。

也许,我们是沾了香港的光。

孰料,天有不测风云,2月19日伟人辞世,神州一片黯淡。世界政治风云会不会因之而产生动荡?香港回归会不会受到影响?也就在这个时候,坏消息接踵而来。

在家过了一个寒假来,就有同学探得消息,说是如今税务系统紧俏得很,不是本系统所属学校的学生,概不接收,清华北大也是白搭。闻之不禁一惊。

接着便是实习了。最后一个学期不再有课。实习两个月,然后是写论文,搞答辩。系里为我们联系了在国税局实习。省里有,市里的也有,下面所的也有。省局实习的同学便利用其优越的条件,卜问前途如何,结果得到的答复是:从来不知道有学校所说的什么教委的文件,今年的增干指标早在年前就做好了计划

其时已是春暖花开,但这盆冷水一下把我们浇得身心凉透。而与此同时,在省工商局实习的学生却喜孜孜地传播要闻:他们在实习处见到了学工部长说的文件。

我们愈发不安了,有人开始骂苍天不公。

只因为有了希望,所以才会失望。若没有学工部长的那番话,我想我们能以一颗平静的心对待目前的情况。但是假如你看到一名已绝望待死毫不挣扎的溺水者,你呼喊着把一根绳子抛给他,当他伸出手努着力刚够着时,却发现救命索原来不堪一扯,根本救不了他的命,他定会懊丧之极,难免要骂你了。

好在学工部长及时出来加固自己的救命索。他再次召开大会,重申以前的话语。当然,他是一个很会讲话的人,而汉语本来就博大精深,有些词意你永远都猜不透。

所以税务班的军心在继续涣散。一个星期五的下午,从实习处干了一整天杂活的我,回到学校,坐在静静的宿舍里。我想:是不是需要出去走一走,看看外面的世界。

并没有想狡兔三窟,但至少有备无患呀!

外边的世界很精彩,外边的世界也很无奈。外边的街道很宽,外边的人也很多。广告贴满了大街小巷电杆墙角,找几份招聘广告也不是什么难事。但看来看去,不是咱不够它的条件,就是它不合咱的胃口。

我自觉自己素质不算太差。农村长大的学生,只要不是太专业,差不多的体力脑力劳动我都能应付,但诸如要有“本市户口、住房”的条件则不是我所能办到的。我自觉自己也不是一个很挑剔的人,但是我觉得最起码应该是一个足以托身的职业,具有一定的稳定性。

现在好多的大学生毕业后都是只身独闯,啥都敢干,啥都敢换,三天两头一个职业。上届市场系有个老乡,专业是经济管理,毕业后把派遣证和户口、粮油关系往口袋里一塞,今天这个企业,明天那个公司,浪迹四方,萍踪不定。前一晌碰见他,头发好长,又脏又乱,镜片后边的一双眼睛却闪着光,踌躇满志,说是自己计划开个公司。

他有自己的信条和道理,时代也许需要和正在造就这种类型的人,但我知道我不是。就如一首歌里所唱:“我无法活得象你一样潇洒,因为心里有太多的牵挂父亲的背影母亲的华发,让我放心不下。”我只想找个稳定的职业,每天不要太忙碌,却实实在在。

也许是农民的儿子,我会产生这种“小农”思想。其实有时候我也想和他们一样,凭着年轻,仗着血热,轰轰烈烈地闯上一番,成也好,败也罢,至少将来不会后悔。但我知道我没有资本,没有金钱资本,更没有时间资本。父母年事已高,供养我读书十余载,已让他们心力憔悴了。我不愿让他们再为我操心。只身独闯,毕竟是在浪尖和谷底过活,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无论是作为儿子还是丈夫、父亲,一个男人,任何时候都不仅仅是为自己而活着!

所以,我不敢用我的青春赌明天,因为我的赌本并不只属于我自己。

数月后,一位同学在我的留言簿上写出他的人生信条:凡事务求先稳妥,然后逍遥。我的信条只是将它稍做改动:凡事务求先稳妥,然后图进取。

那天我在街上转悠了很久,终于发现了一个招聘写作人员的广告公司。很好,没有什么附加条件,且由于我较喜欢动笔,便在随意间前去一试。

一条极偏僻的巷里,一间不宽大的屋子,一位文质彬彬的年青人拉开门让我走进去,四五个青年男女正在打扑克。等我说明来意之后,开门的人示意我坐下,然后掏出一张名片,赫然是公司的经理。

聊了半会,方知此君竟是我的校友,去年毕业。“原来开个公司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我心里暗道。于是接过一纸简章,微笑告退。归途中欲将其扔入垃圾筒,想了想,又装回口袋,以备入厕。

回到学院,舍友告诉我,税务局的人来咱们学院要毕业生了,看来咱们的确是有“戏”了。我和他一起跑到学工部所在的育才楼前去看,果然见几个身着税服的人和学工部长等从楼里走出来,一路谈笑风生。

那瞬间,我身心一下子轻松了许多,飘飘然几乎飞起来。回到宿舍,我们弄来几瓶啤酒,大举庆贺。四年前拿到通知书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快乐过。想想从前,只有孩提不懂事的时候有过这感觉,年纪愈大,快乐却愈少了。

然而,不久后我发现,我们在自做多情,那不过是一场游戏一场而已。实习近半,系里组织召开心得会,会上系主任一字一句地说,税务局来人是要信息系计算机专业的学生,与我们税务班毫无干系。我们又一次从珠穆朗玛峰顶跌进了马里亚纳海沟。系主任还透露:4月9日,学院将和附近另一所高校联合举办一次人才供需见面会。希望不要错过机会,去那里寻找一下自己的价值。

那一天说到就到,天气还算不错。男生们多是西装革履,女孩还浓浓淡淡化了点妆,与平时都有所不同。经过这不知道该叫“包装”还是叫“伪装”,个个意气风发,看起来俱有“指点江山”之能。进入大厅,满眼花花绿绿,挂满了各种单位的牌子,广电局、公安厅、邮电局、工商局、地税局、国税局、计委、教委等等一些大多数人都中意的单位应有尽有,只可惜是自始至终那些牌子下边没有坐过一个人,真正来的大多是一些公司和工厂。

一整天,我们收效甚微。所有的单位都对我们的专业拒之千里,有的甚至连和我们多说几句话的兴趣都没有,让我们的俊男靓女们不禁垂头丧气。

回想当年刚进入大学时,许多人都羡慕我们选择了一个好专业。谁曾想,四年后,它在社会市场面前竟是如此尴尬,怪不得它被称为特殊专业,特性决定它不具备或者根本不需要具备那些竞争力,就如一位皇帝,他不可能具有农民或者商人那么强的自谋生路的能力,但他现在却是亡国的李煜,是北狩的徽、钦,他该何去何从?

有的老师劝说我们:目前在本省,真正凭自己本事能找到满意工作的毕业生微乎其微,主要还是靠各种关系。国地税分开未久,尚缺人手,各自回去托托关系进入税务系统方是我们最佳的选择。

谈何容易?父母都是农民,也没有地位显赫、神通广大的亲戚,靠找关系进入税务部门,我想都不敢想。但同学们都一个个回去求援了,留下我心神不宁,无聊又无助,便也踏上了归家的列车。

回到家乡,却怕敢回家见父母,对于我的工作,他们也是一筹莫展,莫能助,回去是徒增他们的压力,家里的农活已让他们很累很累了。

在市里找了几个朋友,了解了解这儿的情况。城市小些,就业的机会固然少些,但竞争也就相对小些。每年在XX中学倒是有个地区性的人才交流会,但那是八月份的事情了。

有一天晚上舍友突然打来电话,说我们班学生将和税务学校的学生一起参加省人事厅组织的公务员考试,让我速返学校准备。

这不会又是一场黄粱梦吧?刚进宿舍,考试的资料已摆在床头。薄厚四本书,连上报名费,每人130元。阿弥陀佛——罢了罢了,关键时刻,1300元谁敢说要多了?许多人还不让报呢。本学院能报名的也只有税务、工商两个专业的学生。

6月8日,我们进行了公务员考试。出乎我们的意料,没有想象的那么难,也许只是一次资格性的考试,但若真如此,则对我们大为不妙。因为有消息说,此次考试税校有几个学生不及格被淘汰掉,我们才能补上几个。但象这样简单的考试,我认为初中生都能及格,(事后证明:所有的税务专业的考生只有一名税校学生没有考及格,前十五名中,我们班占了包括第一、二名在内的十三人)若按那样,分明是叫我们无私奉献130元钱和十几天的宝贵时间。金钱忍一忍还能说次之,时间对于当时的我们可谓是寸阴寸金呀。

于是我们便又在忐忑不安中苦捱时日,七月也就慢慢地到了。

七月,对于高三的学生来说,被称为“黑色七月”,对于我们大四的学生来说,它又将是什么颜色呢?

6月30日晚上,在阶梯大教室里,我盯着那台学院专门为收看香港回归而给系里买的大屏幕彩电,看着江泽民主席的微笑取代了查尔斯王子阴沉的脸。啊,香港,你历尽沧桑,终于在七月回到了祖国的怀抱,而我们却将回归何处呢?

7月8日上午8时许,一辆3路电车驶出了始发站,车内盈满欢声笑语。我跻身其中,不时看看窗外,那天的天气格外得好。

终于,我们拿到了去税务局的派遣报到证。二十一个人,十个被派到省国税局,十一个去省地税局,我在地税。

摸着那光洁整齐的派遣证,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再不用担心了。这毕竟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呀!

9时许,到达目的地。国、地税局相距不远,我们分成两队,各行其事。当再见面时,二十一个人是一样的丧气和愤慨,谁也没有想到我们得到相同的答复:拒收。对方的理由是:没有收到接受我们的通知,从没有把我们列入过计划。其中一位领导说:“谁给你们发的派遣证,你们去找谁!”七月流火,不仅仅炙烤在身上。烈日下,二十一个男女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孟子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难道苍天,你真要赋予我们什么重任吗?

千淘万漉不辞苦 狂沙吹尽可是金

小时候,经常和哥去村南的姚暹渠摘酸枣。那是一条古老的水渠,传说为隋代姚暹所修,长达百余里。面南的是堤坝,又高又陡,土山一般,其上杂树丛生,酸枣树最多。每年秋季,通红一片,煞是诱人。有一次我跑了好多地方,找了好多棵树终于摘了一小袋,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的,又红又大,我很得意,便冲哥喊,让他看,不想脚下一滑,身子晃动,那袋子竟从手中脱落,向堤坡下滚去。我伸手去抢,面前一片枣刺,当时手上就扎了几根,钻心的痛。哥忙喊我说算了,他已经摘了不少了。可我舍不得,慢慢地拔开枣枝,一步一步地往下寻,手不知道被划了多少口子,衣服也不知道被勾破了多少洞,还险些踩上土蜂窝,硬是把那袋酸枣给找了回来。

既然是得之不易,就不应该随便地舍弃!

这张派遣证比那袋酸枣要难得的多,当然不能因为出师未捷就偃旗息鼓,于是我和同学们便开始了长达四个月的上访活动。

虽然俗话说:万事开头难。但我们刚开始时各种情况都还比较好。学院放假了,暂时还让住宿,同学们的心劲也足,都表示不找出个结果不罢休。于是,我们以省地、国税局,学院,省计委,省教委,人事厅为序,一天一个地方,一周循环一次。税务局说确实没有多余的指标,其实也想要我们;学院说为我们争取到派遣证已尽了全力;计委说学生无过但不要总是找;教委说自然要为学生办事,且安勿躁;人事厅说是按程序办事,管不了许多。我们进退维谷。

但有一点我们清楚,计委教委不会在没有一点依据的情况下就把我们派到税务局,我们也清楚:国、地两税局既然能接收税校的学生,为什么不能接收同样参加过公务员考试的我们?难道本科生的素质比不上中专生吗?当然,各机关部门之间的关系是复杂的,初出茅庐的我们不可能知道这症结究竟在哪里,对方也不会相告,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日复一日地找他们。每到一处我们都先把其他各处的态度和给我们的答复告诉对方,然后就静坐上一天,让他们知道我们下定了决心,不达目的不罢休。

这样旷日持久的战争不知给上述部门造成了多大的影响,我们的队伍却先支撑不住了。暑假结束,新生即将入学,学院限期我们搬出公寓,而且我们的被褥都已经在7月7日托送回家。这两个月,无论男女生都是仅靠借别人的床单、被罩和几张报纸在光床板上度过的,而天气则是日日见凉了。另一方面就是钱的问题,我们每人每天的车费至少得2元,再算上吃饭其他,至九月初,每人已花销在500元左右。谁家是金山呀?而且事情丝毫不见起色。

我那时候已在省环境报社干上了,我自然经不起那样的空耗。报社工资不高,但足以活命,好在事儿不多,与集体上访两不误。

只是上访的队伍愈来愈“精干”了。这是自愿的事情,谁都无法勉强谁。自家在为自家的前途奔波,不是么?

我搬进了有空床的未毕业生的宿舍,有人找亲朋借宿,有人也仿效我,而且从家里重新拿来被褥,并找了一份可以在晚上做的工作。

“没有比脚更长的路,没有比人更高的山。”只要你下了决心,便没有什么困难可以挡住你的。

九月莅临,党的十五大即将召开。各部门都积极准备“展示新成就,迎接十五大”,新闻媒体一律不再进行反面曝光。本来环境报有个“社会风景线”栏目,平时编一些“神州聚焦”、“热点追踪”之类的事情,栏目编辑和同学们都希望我能将我们的事情写一写,以争取些社会舆论,我亦深有此意,于是秉烛一夜,辞深意切,但终因生不逢时,被主编一枪挑翻。

而且有消息说,十五大期间,将禁止一切上访活动。我们大急,连连向省委书记、省长及负责教育的省领导发出呼救信,并以高频率上访了省委、省政府的信访局。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只能耐心静候,拭目以待了。

9月16日,是农历八月十五。晚上,夜凉如水,月华如银。坐在宿舍楼旁的二里河边,我凝望着中天那一轮静静的圆月。“每逢佳节倍思亲”,如果和税校的学生一样,我们早就上班了,此时此刻当是团圆在父母的跟前。而如今,由于情况一直不见好转,几个月来,我连写信都不敢跟父母写,他们也无法来信相讯,因为我们已经毕业了,信箱早已被取消了。

轻风吹过,不远处传来呢喃细语,那是情侣们的世界。因为子夜后将出现本世纪最后一次月全食,他们可能要通宵达旦了。我悄悄地站起身,慢慢往回走。那时的我正为情所伤,“从此无心爱良夜,任它明月下西楼。”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花前柳下,那不是我的心情。夜已深,寒微霜轻,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情。

下旬,我们再次上访。得到的答复是:省领导亦很重视此事,已责成省教委解决。让省教委解决?它若能解决,何必让我们等这么长时间?

虽然度日如年,但10月还是不觉就来了。天可怜见,学院终于为我们这批它历史上为期最长的“滞校生”开了两间宿舍,一男一女。在一整天的奔波之后,我们终于能有个属于自己的歇息地方了。

从炎炎日到潇潇秋,我们在这个城市里,不知道奔波了多少个来回,那些机关的门卫把我们都认腻了。

终于十一月初,我们的斗争有了结果:省地税局先撤去了防线,同意接收。国税方面也指日可待。据说是省教委扣押了不是税务专业却要进税务系统的税务子弟的派遣证,才取得如此结果。

不管它,不管它,我们只想躺下来,好好地睡一觉,实在是太累了,从身到心。

背起行囊,我们终于能回家了。

站在行署地税局的大楼内,我不时地看看大楼尽头门朝南的那间房子,那是人事科长的办公室。

门还是锁着的。这是我第五次站在这里了。

第一次是一个周五的早上8点多,门卫说全局都去旅游了,两天以后才回来。第二次是下周一的早上,同样是8点多,人事科的人说,报到这事须科长同意,而科长才从外地回来,上午在家休息。于是我只能下午重来,一个小姑娘答复说科长打电话说有事下午不来了。于是我只能在周二早上重复昨天的故事。在人事科等了一个多小时,小姑娘突然拍了拍脑袋道:“科长平常下午办公,没什么大事,一般上午不来。”可什么才叫大事呢?这个问题只能在心里嘀咕。

于是我便第五次踏进了地税办公大楼。这次连人事科也不敢去了,怕人家小姑娘烦我,只是远远地盯着人事科长的办公室。2点钟上班,现在已经3点了,我实在憋不住,去了趟厕所,回来一看,阿弥陀佛,门终于开了。看来以后找人须多上厕所。

五进税务局的结果是:须听领导的意见,等上几天吧。有了四个多月等的经历,我对“等”实在是慌神了。斗胆问能等几天?答曰:周五来吧。

周五那天天气不是很好,阴沉沉的。总是在楼道里呆着太惹人眼,影响不好,于是我便到楼外去等,小刀似的西北风刮在脸上,和心中的焦急一样让人刺痛难受。天阴没有太阳,也不晓得时间,只知道上午已经变成下午了。终于人事科的小姑娘背着坤包走出来了,看见我说:“5点多了,科长不会来了,周一再来吧。”

回去说了情况,有人立刻引导我说:“真是憨娃,这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呀?赶紧买上几百块钱的东西去人家家里坐坐。”看我张口欲辩,马上打断说:“这事要快点办,不然就要坏事。”

无奈只得依言行事。得到的答复是:门槛是迈进来了,但公务员的资格尚未被省局认定,须参加11月22日的公务员过渡考试。考就考,作了十几年的学生,还怕考试不成?只要你把事情的症结都摆到明处。

资格性考试比6月8号的还要简单,监考的掩护,参考的抄看。我估计所有参考人员的分数均可在90分以上。后来市局的人事科长坦言:只是为了应付检查。

劳人伤财,请来数位人士讲课;兴师动众,全局数百人员集体学习三天,就为了应付一个检查。难怪有人要说:形式主义,是中国最大的腐败。

不管它,也管不了,我只管考过我的试就行了。11月22日是星期六,等周一再见科长时,答复是:年底人事资金冻结,元月5号再来报到。11月刚下旬就开始年底冻结了,我想我的时间观念应该太差了,太落后了。还要再等一个多月?我想这一定是哪儿又出了问题,但是天意高难问。

12月下旬,同学来信说他们已经上班了。无可奈何,我只能再去科长家“小坐”适逢其不在,他爱人语间透露:是局长在发难,科长也作不了主。

天哪,难道局长也要……罢了罢了,没几天了,且等到元月5号看是如何?

元月5号,实际上是6日我才拿到去市局报道的函。元月28日是新春,但踏进市局时,我已闻到浓浓的年味了。楼道里匆匆忙忙的人不少,但办公室里却找不见人。人事科(应该是人事股吧,但别人都这么称呼,我怎敢例外)长据说是忙什么总结去了。等吧,反正也习惯了。从地局出来踏进市局是9点,11点半左右科长回来了,扫了一遍我递过去的函,说:“真对不起,事情太多了。你看这,到下班时间了,下午再来吧?”我立刻不安起来,忙躬身诺诺退出。自己等会算啥,劳驾人家说“对不起”?

下午赶了个巧,科长正在办公室,却是拿着文件正欲出,我忙微笑、称呼、递函,片刻后,科长说:“我们接收你了,回去写份自己的简历,明天来!”

于是,6日便“古得拜”了。7日上午,再见科长于办公室,其看完简历,放入抽屉,微笑开口:“行,不过还要听取领导的意见。你看快过年了,领导也忙的很,很难有空。你十五日再来吧,好吗?”我能说“不好”吗?

元月15日,已是腊月十七了,且又是周五,若找不见人,再拖下去,只怕要成为隔年事了。我心中发怵,便13日再进市局。科长苦笑:“我倒是有空,可领导总是忙。要不,你明天一大早去办公室见一下领导!”话到明处,这有何难?14日上午8点02分,我敲响了局长办公室的门。

我被暂时安排到人事科帮忙。既然是“安排”,说明领导已经考虑了,既然考虑了,为何还要暂时呢?我的同学正式上班已经一个月了。

也许是领导考察自己的能力吧?我那样想着,立马精神抖擞,“一丝不苟”、“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精益求精”,我非王婆,但这些词用在那些天我的身上,公正地说毫不为过。

“但光凭那样是根本不能让领导满意的。”后来,“明事人”劝我,“快过年了,应该到领导家里‘坐坐’,你不能说你刚出校门花了十几年钱还没有捞下一个子儿。人家家里啥没有,稀罕你的东西?但你要经过人家那一关,不去人家家里‘坐’人家就不舒服。现在这世道就是这样,是个官都想捞一把。你仔细思量一番,不要因小失大。”

难道说现在的“暂时”是留给我去家“坐坐”的机会?可我瞧见领导们一个个慈眉善目、一脸和气,前去“坐”一下会不会玷污人家的清正廉洁呢?也许人家根本没有那种意思,总会有个清官吧?虽然有前车之鉴,但我仍心存侥幸。并不是我不谙世事,而是我心里清楚:家人为我的事已经借债数千元。现在倾家所有,也不过二、三百元。

而且新年就要到了。

我并不是说留着那点钱过年用。新年,对于穷困人家来说,从来都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太阳照常是东升西落,有钱没钱,日子照样过。只是中国的传统,年关人们都是钱往家拿,就像农户在自己门前用石灰撒的大耙那样,希望往家里镂钱,从来没有人在过年的时候向外借钱。而那些“官”们,若真有收“贡”的心思,二三百元的东西人家还不会放在眼里。就如一则外国小寓言所述:穷人富人都见了一块金币,穷人想:一块金币呀,足够我们一家人生活十来天呢。富人想:才一块金币,我想要的东西哪样也买不下个零头。

于是那几天,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早到迟退,勤勤恳恳。眼看着日子溜光,到了年底“忙”便也帮到了头。“这几天倒是事少了,但人也难找了,都四处忙着办年货,你就是拿上调令也不一定能找见人。这样吧,正月初八上了班,你再来。到时候领导就能有时间正式考虑你的事了。”

最后一句话是不是有点“意味深长”呢?97丁丑年没有大年三十,我的心也乱乱地一团,没有最终的底,回想前事,只能从中理出杨万里的一首诗:

莫道下山便无难,

赚得行人错喜欢。

正入万山圈子里,

一山方出一山拦。

,只落一个

“1月30日,我就要离开自己的家,去过另一种生活了。你能回来吗?……

手捧她信的那天早上,天空纷纷扬扬地飘着雪花。那是97年1月4日,我记得很清楚,那一天是全国大学英语四、六级统考日,也是三毛辞世的第六个纪念日。

虽然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但我还是许久许久平静不下来起伏翻滚的心情,考场上时时走神。

人世间有许多事情,你无法用常规来解释。爱情,也是这样一种古怪奇妙的东西,它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一页,别人的注释永远代替不了自我的理解。

当我伏案提笔触及这个人类情感中最圣洁最珍贵的部分时,作为故事的另一个主人公——她,早已为人母,为了那个宁和幸福的小家庭,我就省略了她的名字叫她“J”吧。

大凡天下情人,多是萍水而遇,陌路相逢,结缘,并留下一段故事。我认识J,是在高中一年级。

那所高中,是在李健吾的故乡,一个古代叫做鸣条冈的地方。传说舜长眠于此,便修建了一座庙宇以纪念。岁月沧桑,庙宇便演变成了学堂。其远离城市,隅居乡村,位于冈上高地,房屋稀落有致,林木遮天蔽日,清静悠远,地旷天寂。西南角是一片树林和天地,每日清晨,便有学生散坐在林间、地头,鸣虫唱,书声琅琅。朝阳初升,绚丽于林间,明媚于田野,一片田园风光,却又充满着书院的清香。93年8月1日,朋友携女友同我曾重来此地,游遍校园,那女孩不禁赞叹:“真是个谈恋爱的好地方!”

而我当初和J交往的时候,并没有想的这么深远。同班半年,我们只是相互认识而已,直到89年的春天。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束缚一冬的生命都开始激情萌动,从人到大自然。我要好的两个男生和她要好的三个女生常处了,我便也和她熟识了。

古龙在他的名作《流星•蝴蝶•剑》里说,爱情本就是种最奇妙的情感,即没有人能了解,更没有人能控制。它不象友情,友情由积累而深厚,爱情却是忽然间发生的。

我实在没想到她会单独和我去看电影,因为我以前所上的学校男女生打交道的从来都不是很多。当你情窦初开的时候,第一个走入你视野的异性,便往往会成为你的所爱。她正是如此。记得不太准确了,那应该是农历二月上旬的某一天晚上。因为那时候庙会刚刚结束,学校正举行春季运动会,学校所在的村子每年农历二月二“龙抬头”之日有传统庙会,规模甚大。白天的摊位一直能摆到校门口(也就是以前的庙门口),晚上,校园西南侧的大戏场灯火通明,锣鼓喧天,搅得师生人人心神不宁。因为是传统庙会,校领导也就习惯了,那几日对学生相对来说放得松些。庙会后照例又是春运会,白天忙于比赛,晚上也就不要求上自习了。

但学生大多还是在教室里,只不过是各行其事。我拿着一本英语书,装模作样地看,目光穿过课本,却不知落在何方。我这人意志也是差,看着别人都在玩,自己便也学不进去。校门口不远处放电影,J想去看,但她常处的三个女生和我常处的两个男生正打扑克打得不可开交,结果大家一致同意让我和她同去。

在村子里,看露天电影和赶集逛会一样,许多人都是图个热闹,重形式而轻结果。我和J走到电影场的时候,正放映《大浪淘沙》,是部旧影片,演员的表情刻板教条,场地上语声嘈杂,都在聊着闲话儿。我和她在人群后站了会儿,看不出劲,在她的建议下,另寻个静地闲聊。

戏台的西南方是一片旷远广阔的麦地,那时的麦子已绿油油地长成厚厚的地毯,静静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四野静极了,偶尔有草间的虫儿轻轻吟唱。抬眼四望,只能看到远处黑黝黝的村庄。

那是一个萌发爱情的环境。我无法猜度当时J的心情,也不知道若换成别人会是怎样。我只清楚地记得当时我有些心猿意马,因为那个阶段我正在编一个名字叫《朦胧时节最朦胧》的故事。

我们在地垅上坐下,J以手托腮,轻轻地讲述了她好多好多的往事――她的欢乐,她的忧愁,她的理想,她的追求。让我细细地感受着一个少女的内心世界。

交谈是一种良好的粘合剂,它可以迅速缩短心与心的距离。而处于青春阶段的男女,单处独谈则无疑是爱情的催化剂。因为单独交往的男女之间不可能有什么真正的友谊。若有,便是一种爱情,一种正常的或者畸形的爱情。

经过那一夜,我发现我爱上了她。因为从那以后,我总是忍不住地注意她,她不在的时候,心中便空空如也,怅怅得很。千百年来被歌颂得何其伟大何其奇妙的爱情来临地竟然是如此容易,就如杜甫笔下的春雨“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只是当初我们至少是我还不大能读懂这个涵义丰富的词汇。接下来的日子也感觉不出与以前有多大的变化,只是见她的时候有一份欣喜和激动,若是星期天见不到她则多一份挂念和惆怅。每天上课、吃饭、睡觉“三点一线”的生活使我很少有和J单独相处的机会,我也从没有想过找她约会,尽管校园树深林密,处处曲径通幽,如前文那个女孩所说“是个谈恋爱的好地方”。因为我们三个男生和她们四个女生经常就在一块,打打扑克或搞些其他活动。我觉得那样的相处就很快乐。

这种友谊基础上萌发的爱情,对于我,就如一条清澈的小溪,滋润着那有些单调乏味的书本生活,充实着那颗浮躁、萌动的心,而那极其丰富的内涵以及更长远的责任和义务,则从没有细细地想过。我想,学生时代,也就是校园里的爱情大致都是如此,即使有些能作些长远的打算,也往往都流于浮浅。但爱情到了大学校园,却大多变成了激情澎湃的唯一幸福。所以,激流奔进中飞溅的难免有许多都是泪花。殊不知,轰轰烈烈难长久,平平淡淡才是真。王尔德说:“男女因误会而结合,因了解而离开”,这种误会就是由于感情之河奔流太快,对方的好些缺点不及看清,还以为是其独特、神奇的魅力,待激情过后静下之时,清浊可辨,却为时已晚。

自然,这是我的观点,因为我是一个喜欢静的人。只是芸芸众生,人性百态,爱情无常规可言。就如前文所说:“别人的注释永远无法代替自己的理解”。因为爱情所产生的一个结果是幸福,而幸福是一种感觉,人人不尽相同。

那样的日子过得也快,满校园的洋槐花开败以后,蝉声便挂满了树梢,慢慢地麦子也就泛黄了。麦假来后,便是匆匆忙忙地准备考试。那一学期也就到了尽头。

放假的那天晚上,雨下的很大,J和我在教室里坐了很久,聊到凌晨两三点钟。那时,外面的雨声都困乏了,滴滴答答地打起瞌睡来。后来,我想,那应该是一种征兆,因为暑假结束后,J回初中复读去了。

那所初中倒是不很远,但为了彼此不影响学习,我们只是有偶尔的书信来往。那年冬天第一次下雪的时候,我去了她的学校。那是一个星期天,我是离家远不想回去,她是初三课紧张不放星期天。久别竟也无语,只是在校园里默默地走,看那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

数年以后,当我远足省城,在大学校园里再见到初雪的日子时,那时的情景便历历在目了。那天是93年11月9日,我从校园西侧的小树林里走出,穿过白雪皑皑的操场,回到宿舍,坐在窗前,摊开一页信纸,让那雪花的记忆轻轻地飘落在上面:是否 还记得/那年初雪的日子/在校园的小路上/我们并肩数过足迹/你一行 我一行/弯弯曲曲/却平行在一起//如今 又是初雪的日子/飞扬的晶莹中是否也飘荡着你的思忆/今天的雪花依然洁白/今天的足迹却各分东西/那日的足迹已成为故事/今天的雪中只能独对自己\但 你我都深深地清楚/无论足迹延伸向何方/都永远 永远 走不出/彼此的心地/

数天后,飘来了J的回信,那时的她已经在一所中专就读。轻轻展开她的信纸,那字里行间满是浓浓的忧伤:“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个初雪的日子……雪花是天降的一种心灵映像,一点无可比拟的美,要是一刹那间抓不着,它就会永远消失。你知道么,你可以有无数失望,无数悲伤,无数幸福,无数欢乐,但总有一种东西这一生中你只能拥有一次,而那一次,失去了就不会再来。花,只艳一次春天;雪,只落一个冬季……”

缓缓地把信纸装回信封,我良久无语。其实J,你的心情我何尝不懂。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但爱情走向婚姻的时候就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情了。虽然当时我和J距离“婚姻”这道门槛还差得很远,但由于它是爱情的一种结局,所以人们大都是很提前地考虑它。J的家人一直就不同意这件事。他们有他们的理由,我无法使其改变,而J则是一个极其顺的女儿。

那时的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件事情,因为那本来还是很遥远的事情。那时的我还在高中复读,前途茫茫尚不知在何方,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考虑这些红尘凡事。

93年的8月初,高考的分数刚刚下来不久,我去看望J考的如何。在一个朋友执教的学校里,我见到了她。她考得不怎么好,那年文史类专科的分数线是419,而她的分数是405,中专则据说是没有固定的分数线。

那天晚上,静静的小宿舍里只留下我和J。我们默默对坐,不知该说些什么,将来的事情,谁都无法料及,也许是谁都不愿意说。J面色凝重,似乎在下一个重大的决心。果然,她轻轻地插上门栓,向我展示一个破釜沉舟的决定。她说,她只求得心安。

我不是柳下惠,但那一夜我为她保留了少女的最后一道防线。我知道,占领它要承担很重大的责任和义务。不是我不愿意承担,而是当时的我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去承担。如果苍天有眼,能有洞房花烛的那一夜,我会承担得心安理得。

但95年五一的时候,我同朋友从省城回家,到她的学校去看望她。她那时已临近毕业。敲开她的宿舍门,空荡荡地就她和一个男孩坐在一起。半年来的音讯迹象同眼前的场面一下使我明白,那一切终于成为事实,而六年的苦思冥想将从此被划上句号。出于礼貌,我欲同他们说几句话,可是泪水却不争气地涌了出来,我只好假装去洗脸。

后来的日子,我有时也想,如果那天晚上,我把一切都做了,现在会是怎样?不知道。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地方,所以我也就不后悔。

只是心中割舍不下以往那浓浓淡淡的岁月。那些日子,相处的时候总是感觉平平凡凡,而如今回想起来,却是那样地牵肠挂肚。人啊,拥有的时候都不懂得珍惜,失去了方才觉得宝贵。爱,能守是福;爱,难留是悟!

1月30日,我参加了她的婚礼。偏巧那一月的《青年之友》杂志上刊登了以前我为她写的一篇小文《洋槐花开》。那还是高一时期,校园里多的是粗壮茂密的洋槐树。一个雨后清晨,适逢周日,J竟攀上高高的洋槐树,一枝一枝地折洋槐花扔给树下的女伴。她当时是蓝裤子黄上衣,里边是月白衬衫,一反平日的温柔娴静,显得极是活泼明快,给我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编辑小姐也为那浓浓的花香和情意所感动,在文章题头添加了一行文字:一个飘香的记忆,一段难舍的情缘,都是因为——洋槐花开。

我送了一本《青年之友》给J,但我想蜜月中的她,难得有时间读,即便读,也难能仔细,难以品出那经岁月积淀后的幽幽花香。

97年的我,匆匆忙忙地为工作奔波,见她的日子也就很少了,快过年的时候,一位朋友告诉我,她已做了母亲。

那天天阴阴的,后来便下起了雪,纷纷扬扬地把我的思念也飘进了从前的岁月,飘进和她在一起的那个初雪的日子。而那一切都已成为过去,都永远不会再来。真实生活就是这样,没有人在原处等你,如果已经离开就无法回头。没有人在原处等你,所以绝不要轻率地放弃。

有人说,生命象流水一样一去不返,如是自己所愿,一定要竭尽全力地坚持;如果已经一败涂地,无法收拾,那就痛痛快快地哭上几回,再潇洒一笑:让一切随风!

当初确是我的所愿,但我却无法全力坚持。因为爱一个人就是要使她幸福,而J绝不是一个违背父母意愿的人。我不能勉强她。而如今,我也始终不能做出潇洒的一笑,说声:Gone with the wind。那淡不去的记忆总会时不时的袭上心头,让我在细细的体会中能够领悟一点人生,能够懂得珍惜人世间的好多情感,让我终于明白:拥有并懂得珍惜,便是美丽快乐的人生。

“只要彼此都爱过一次,就是无憾的人生。”我做不到汪国真那般洒脱,我只能走出户外,伸出双手,默然接下几瓣雪花。

问世间 情为何物

这实在是个古老的话题。自从地球上出现生灵以后,它就产生了。千百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人,以不知道多少种的方式苦苦地询问,苦苦地求索。

历史的车轮滚到大元至元五年秋的一天,在今天山西省忻州到太原的汾河岸边,一双大雁缓缓地南飞,也许已跋涉过千山万水,它们又累又饿,其中的一只便到河边去觅食。孰料,悲剧发生了,一只猎网牢牢地套住了它,它费力挣扎,然而无济于事,于是它哀声长鸣以示另一只别再等它,此地危险,赶快离去。另一只却执意不肯。为绝其念,网中雁自绝而亡,余下的一只悲鸣良久,忽然振翅腾空,一头冲下,横尸于其旁。适逢一群读书人赴太原赶考路过,闻其事,见其景,无不感动,遂向猎人买下双雁,葬于汾河旁,号为“雁丘”,并题诗为念。于是,那位名叫元好问的年轻人便提笔向天,发出了他那惊世骇俗,流芳千古的一问: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岁月沧桑,汾水岸边的雁丘早已堙没于荒草,但天地间,这个问题却还在久久地回响。

也许,对于人类,一个简简单单的“情”字,其涵义却是极其发杂,极为深奥的。要不,作为禽鸟的大雁,能用自己的行动把它诠释得如此昭明壮烈,而作为万物之长的人类却千百年来在这个漩涡中演绎着困惑和迷惘。

一位叫曾美玉的人写过一篇小文,题目比我的标题要干脆的多:《爱是什么东西》。文中有句话:实际上,你不会去喜欢一个不能满足你身心需要的人,所以,你必须是有条件地爱你的另一半。

96年的时候,《大学生》杂志曾征集过关于“爱情、事业、幸福、青春、友谊、人生、理想”的百字短言。当时我所感受的爱情是:爱情,首先应该是一种友情,同心共识、理解信任,才能创造出美满幸福;其次,应该是一种温情,能融化生活中的鸡毛蒜皮、柴米油盐;最后才应该是一种激情,能澎湃身心深处最原始的冲动。友人、爱人、情人,三位一体,乃是人生最理想的伴侣。

因为有爱,所以才有情的产生。爱是过程,情是结果。有情无爱,那是一见倾心的闹剧;有爱无情,那便是无果的花季。

一个细雨黄昏,我走出沉闷的教室,独自来到操场上放松一下心情。那是93年4月4日,那时我正在高中复读。郑智化有首歌叫《补习街》,复读生的心情在那里被唱得甚是凄苦,而当时的我却似乎觉得忙忙碌碌的倒还有些充实,只是厚厚的课本繁多的习题常让人觉得沉闷,所以每天下午活动时间,我总爱一个人到操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操场的南侧是一片麦地,那年的麦苗油油得绿。我总喜欢站在操场矮矮的墙边,凝视那片沁人、醉人、清人、怡人的深深的绿。从生理的角度讲,绿色对于解除双眼的疲劳很有好处,从心理的角度讲,绿色是生命的颜色,澎湃着青春的活力。那时的我需要绿色来坚定信念。

就是那个时候,L从旁边的小路上轻轻走过。当时操场空荡荡地再没其他的人,她撑着把伞,秀发飘飘,紫衫轻扬。那时的风柔柔地,吹面不寒;那时的雨轻轻地,沾衣欲湿。那时的操场是一幅烟雨迷蒙的画,那时的四月是一首温馨清丽的诗。那个阶段的我本来有很多心事,但一站到操场的麦地边时,那些杂念便不复存在。心中只剩下空荡荡的一片,清净而寥落,以至于让她毫无阻挡地走进了我的视野,踏进了我的心中。

93年的我,和J的那种关系,虽然早已危机四起,但毕竟还一线尚存,而且当时我学业未成,亦不敢在此方面有所造次。但是我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个我现在叫她“L"的女孩从那以后占据了我心中相当大的一个位置。世界上,有许多事情,你是挡不住的,譬如成熟、譬如衰老、譬如岁月不再。

五个月之后,我背上行囊,踏上了北上的列车,去千里之外省城的一所大学,继续我的学业。那时的我,既不能料及我和J的前途命运,更无法想象我和L还能有什么牵连。因为那时的我除了知道她是本校高一的一名学生外,至于姓甚名谁,何家碧玉,则都一无所知。

然而人生是一种缘。就如有首歌所唱:“山不转那水在转,水不转那人在转”,两年的时光匆匆太匆匆,虽然L在我心中的记忆还是如当初那般清晰,但我却是做梦也不会想到她会出现在我所就读的大学校园。

金秋九月,是新生入学的季节,经过七月流火的莘莘学子终于把挥洒的汗水收获成灿烂。带着一种重温旧梦的感觉,我站在新生接待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以事外人的悠闲观赏面前来去穿梭、忙忙碌碌的人们。蓦然间,L从面前走过,虽然两年未见,但她无甚变化,只是我是近视眼,不敢确认。赶到她所报道的系处,查看花名册,找到她的来源学校,方才肯定是她无疑了。

校友兼老乡,无疑给我们的重新认识提供了许多便利。大三,本就是个空虚、无聊的阶段,没有了大一新生的小心翼翼、诚恐诚慌,也还没有大四老生的考研求职、奔走忙碌,正处在那所谓的“不知道自己知道”的时期,而L则是刚刚踏进校门的小师妹,有许多地方自然免不了要为她帮忙。那时距J订婚的日子(五月二日)已有四个多月了,但我还是没有完全从伤沉中摆脱出来。于是,我把心思放在了L的身上,以此来冲淡我心中浓浓的郁闷。我不否认,当时的我极度渴望慰藉。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人生就是这样演绎着一出出悲喜剧。

与中学比较,大学更是一个滋生爱情的地方,高中时的那所校园不可谓幽静,但由于厚厚薄薄的各种课本整日压在心头,良辰美景却很少有赏心乐事的情致,而且爱情的双方至少是女孩还相当地羞涩,能把持那份温柔的保守,所以那个阶段的爱情显得温馨而宁和。大学校园当然是美丽了许多,只是人工的痕迹更为明显,多了一份“贵”“雅”,少了几许“清”“灵”。女孩们的装扮也逐渐有型有款起来,不复从前的活泼、明丽。也许,真正能代表“校园时代”的只能是中学。大学里的女孩都一下子成熟了许多,胆子也大了许多,她们都敢无所顾忌地挽着男友的胳膊公开招摇过市。相对中学,课程松了,校园大了,于是就能有更多的时间更多的地方去放松放松紧绷了好多年的心情,充实一下身心深处早就萌发冲动的最原始的需求。

L在我的印象中是一个“钟灵毓秀”的女孩,我曾用山明水清的文字为她写过好多好多冰纯玉洁的诗句。我总以为充溢着社会气息的大学不会那么快就感染了她那片纯净的心空,却忘记了女性成熟比男性要早得多。而我本也是一个胆怯之人,尽管有许多场合都让人想入非非,可我总是正襟稳坐,连故作大方,牵她一下手的勇气都鼓不起来,总想着她会拒绝,并不是承受不起那份失败,而是怕亵渎了她的圣洁。直到有一天,她在突然间拉住了我的手,我才知道是我错了。更为糟糕的是,明白的时候不是当时,而是许久以后。

那时96年的元旦,那天的太阳很红,风却很大。我和L出了校门在街上瞎转悠,随后落脚在一家小餐馆里。那家餐馆并没有因为新年的来临而增添了景气,我们俩是第一批客人。寂寞的服务小姐连忙站起来,把我们让进了一个精致优雅的小包间,并再三声明不收包间费,热情得让我们受宠若惊。

小包间处于全封闭,灯光温馨柔和。刚从外面寒冷的空气里走出,室内的暖气不禁让人觉得有些燥热。L脱去了外面的大衣,挂在衣架上,身着玲珑曲线的毛衣,少女隆起的青春让我的眼睛无处躲藏。因为那时,我们的关系还处于“模糊”状态。

服务小姐端上我们所点的饭菜后,就轻轻带上门再没进来过。时间一分一秒地溜走了。那顿饭我们吃了很长很长的时间,然后又坐在沙发上无边无际地闲聊,讲一些旧事新事,说一些欢乐悲伤。一阵长长的沉默后,L轻轻叹了一口气,突然伸出左手压在我的右手背上。

我当时连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虽然曾心猿意马,却没想到会成为现实。但以前和J有过的体验使那时的我只是仅仅地一颤,心中的念头是:这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且不说房门虽闭,而服务小姐就近在咫尺。重要的是,交往虽半载,我们的关系却远未明朗化。如果这一下能使其明朗化,那也值得。但爱情,仅凭这是远远不够的,除了最基本的生理需求外,它还需要一种心灵上更高层次的交流与融合。我不希望它是一时冲动的产物,我渴望的爱情是经过长期积淀的结晶。我的爱情拒绝浪漫。

真实爱情就是两个人默默相守的欢乐。普天之下,有几多人能读懂?我看着她,一动不动,她也望着我,眼光情浓而意迷。好久好久,她抽回了手,轻叹一声,说道:“我们该回去了。”

那天到了校门口,我们就分了手。L的背影走得有些惆怅,我默然目送她消失在钢筋水泥丛林中,心中泛起几句诗行:如果/如果你真得爱我/不要对我海誓山盟/也不要反复地诉说/只要凝视着我的眼睛/长久长久地沉默/

真的,L,为什么不能睁开你的明眸,让我能永远凝望那双盈盈秋水,用心语轻轻地对你说:爱情无言,沉默是金。

然而,恋爱中的女人神经是极端敏感的,而联想又是极其丰富的。我永远无法猜出当时L的心里所想,只是以后的日子表明:一道裂痕从那时开始出现,潜移默化在我们中间,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蔓延。

那道裂痕有时展露得很明显,再粗心的我也不会无所察觉。鉴于和J的那场悲剧,我不愿意让自己的感情再一次付诸东流,因为没有人在原处等候,我必须竭尽全力去坚持或者说是去挽救。我尽力地改变一些自己的想法,试图和她取得默契,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许多地方我实在勉强不了自己。我也知道,那些其实并不是错,或者说并不是我的错。

只是人与人要在一起,只要一个理由就行,而人与人要分开,则能找出一万种理由。当你甘心与另一个人相处,乐于和另一个人朝夕相对,只有一个原因——你喜欢他,你爱他。这个因素存在一天,所有其他原因,其他力量都无法将你们分开。反之,这个因素一旦消失,也绝对没有其他缘由和力量能勉强你们在一起。

有意迎春归,无计留春住。又是一年芳草绿遍的季节,我们终于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你的柔情我永远不懂。和你在一起感觉不到幸福。”L一脸的真诚,充满无奈,“我知道你为我付出了很多,但将来的婚姻,仅仅有爱是远远不够的,它还包括好多好多的因素……”

是的,连鲁迅都说:“人必须活着,爱才有所附。”那时是97年的4月。我和L都面临毕业。4月9日的人才供需见面会上,L的专业也很是冷落。而我们当时对税务局也正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所以也是实情,当时的我对于L,除了爱,的确是一无所有。

真心爱一个人就是要使她(他)幸福。而幸福却是一种只有自己能领悟,别人无法理解的感受。我能够保证自己全力以赴,专心致志地去爱一个人,却无法保证她一定幸福。

但我却十分不甘心放弃,因为很多时候我忍不住地常常想,也许对于我和J的结局,我比十九世纪的清政府还要软弱,简直是不战而降。虽然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注定是一场悲剧,就象宋代的文天祥,无力救国,却仍只身抗元;就象鸦片战争中定海知县袁怀祥,“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军舰,也从没见过这么强的大炮。但是,我必须抵抗!”我不知道对于爱情是否也应该这样,我只知道,对于他们,成也好,败也好,我们都不应该再多说什么,因为,他们尽了全力,至于结局,那不是他们的错。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相爱总是简单,相处太难,不是你的就别再勉强!”我知道自己心实在太软,即便再不甘也做不出什么很有实效的抵抗。所以有一天当L挽着一个男生的胳臂从前方迎面走来的时候,我远远地躲开,扭过头装作没看见。我知道:那个男生和她同系,据说家里很有背景。

我们以校为根据地四处上访争取我们的工作时,她也在学院住在别人的宿舍里,听说还是没有找下合适的单位。我在环境报社的期间,偶尔遇上了一个和她专业极其相近的求职机会,单位相当不错。怀着对旧日岁月的留恋,我终于把机会争取到了手,马不停蹄地赶回学院。敲响她宿舍门的那一刻是9月30日下午6点30分,三十里的路我骑自行车用了一个小时,而那时正值下班,街上人涌如潮。因为时间紧,必须要让她有所准备,6点多刚吃完饭未久,我想她应该在宿舍里。

但她不在,没人知道去了哪儿,也没人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而我不能等,因为还要回去和大伙商讨第二天的“行动方案”。于是我简言留条,约她明晨8点到我宿舍去,因为男生上女生楼有时间限制的。翌日等到8点半不见其影,无奈只得好话说尽,死缠活磨,哄得看门老太同意再上其楼。应声门开处,其舍友递过一纸条,说:“她和男朋友看迎泽大桥重建落成剪彩了。留这张纸条给你。”“爱既已逝,情不复在,不愿也没有再见的必要。我觉得,形同陌路是我们最好的选择。”寥寥数言,看完最后一字,未及回头,我已泪流满面。

下得楼来,把那张纸条撕得粉碎,洒在了身后。我发誓不再踏入此楼。

可是每天总要踏入那个熟悉的校园。上班兼上访,奔波一天的我,晚上却还总是难眠,常常想去宿舍楼旁的二里河边悄悄坐一坐,但“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于是中天的圆月也怕敢见了。黄昏的时候,想在校园里静静走一走,以藉慰一位学子对生活过四年的校园的留恋。但落日余晖,草衰菊淡,觅到的只是一首“鹧鸪天”:

只信赤诚终有果,孰料执着总虚化。

落花流水本无主,各随缘分天涯

苦殷勤,空牵挂,秋来寻芳夕阳下。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终于,我们不懈的上访有了结果。11月初,当数百年前元好问从忻州沿汾河赶赴太原的时候,我却离开太原沿汾河南下了。车次是开往洛阳的581。离校的当天,双脚不听话地又走到了那幢楼前。她的工作现在也不知怎么样了?那个很有背景的后生近来似乎也不常见了,听班上的女同学说好象有次她在宿舍里大声地哭……只是那天的誓言犹豫着我该不该再踏进去,当三十分钟后我终于成了一个不守信用的人出现在她的宿舍前时,我却死活鼓不起举手敲门的勇气,良久良久,只好把一首小诗夹在她的门缝里,悄然离去。

(真的,别忘记)/地北天南的我们曾走在一起/纵然短暂/毕竟是一次缘/一如银河里的两颗星/在同一个夜晚/收获过灿烂/别去掉/别忍心 从记忆里/撕扯去 置进冷漠/我是记得的/那柔风 那细雨 那绿绿的麦地/粘贴在心的墙壁上/成一帧风景/一帧只有我俩能读懂的/永恒的风景/别不珍惜/别因了世俗的偏见/该走出的是枷锁/不一定/成为伴侣才算是生活/

登上火车的那一刻,秋意正浓,彩霞满天,回首往事,一时间悲从心起,无可抑制。长叹之余,以一首“诉衷情”再寄伊人:

秋意凄凉悄别君,暮色染山围,

四望满目怆然,回首双泪垂。

夕阳下,谁相送,游子归?

三声汽笛,两行征雁,一河汾水。

后记

划完上面的最后一个句号,时间已是公元一九九八年三月十五日下午五时许。此时的我,坐在城市一隅偏僻处一家因倒闭而人烟萧条的工厂内空荡荡的宿舍楼的一个房间里,放下笔,伸伸懒腰,柔柔困乏的眼睛,走到窗前,不远处的市地税大楼隐约可见。

2月17日,那场“马拉松赛”终于有了结果。一纸调令让我去几乎是全市最偏僻的一个乡镇所。我终于尝到了没有“朝贡”的结果。其实对于空气清新、天静地旷的乡村,我从来都有一种热爱。《归去来兮辞》是我中学时代最喜爱的佳文之一。只是一个人,不仅仅是在为自己而活。父母年渐迈,奶奶岁已高,姐姐嫁得很远,哥哥又长年做工在外,而在农村有许多活是离不开年轻和力气的,记得大三那年暑假回家。母亲直叹息说我晚回来十几天,前一晌交公粮时,天不亮她就和父亲把粮食装上小平车拉去排队,可是由于他俩谁也不能把整袋的粮食扛上那堆高高的粮山,硬是被别人一个个挤了先。那时人忙,都是各顾各,没人能帮他们。一直拖到晚上十一点多,饥渴疲惫之极的父母才回到家。听完母亲的话我的泪一下就涌出来了,下决心第二年实习没课定在麦收时回家帮忙,97年的6月偏又碰上了决定一生命运的公务员考试。于是我只能想将来参加工作一定要离家近点,所以那段“蹉跎岁月”里,在上访尚未得到半点成果的情况下,我主动放弃了本来能正式进入环境报社,留在省城工作的机会,执意要回家。可如今,这一梦想又破灭了。那个乡镇与我家相距百余里,分别在市所辖地区的东北和西南角。我并非挑三拣四,我只想离家近点,能为操劳多半生的父母减轻一些负担,他们太累了。

好心人劝我托人说情,以争取改派。可怜的父母无法可想,只得依言办事。可如今这社会,一无权,二无钱,想要改派,谈何容易?转眼一月即逝,杳杳仍无消息。惟一能提的,就是在这一个月的等待中,能有许多时间去思考,来提笔,写下以上的文字。

数日前一场春雪,几天未出楼门。今天阳光灿烂,偶尔涉足其外,眼前竟是一片盈盈的绿了。呵,又是一年春好处!我知道,又是一年细雨飘洒,又是一年洋槐花开。世事无情,天公有意,年年清明年年雨,岁岁东风岁岁花。去则而今已去,忆则如何不忆?复杂的只是心情和语言,而感情则是简单的;变化的只是经历和年龄,而感情则是永恒的。

思往事,入颦眉,柳梢阴重又当时,薄情风絮难拘束,飞过东墙不肯归。我知道,旧情难以追忆,往事不会再来,而如今又是前途未卜,亲情难报,自是无颜言此。若有朝一日,万般无奈都能冰消雪融,到那时,春风虽老,但秋月正圆,最好上西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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