徜徉在竹楼间的小路上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整董是古老的,从先祖在这里垦居就被这古老的太阳与月亮,一天天,一年年,一代代的传送着。但是我们所能见证的古老物件少之又少。我没有查到什么年代之前的才叫古文物?当地人讲,有的文物在解放前流失,甚至流失到国外,更多的是在“文革”期间被损毁。但可以肯定在整董这片土地上有人开始生产生活的年代是久远的。在整董镇政府驻地的傣族三寨,曼贺、曼贺井、曼景寨,是迄今户数最多且集中连片的寨子。这里曾是土司府的驻地,它曾经创造过昔日的辉煌:哈萨坦大佛寺的朗朗经声,与飘弥在塔顶上的香烟;寨子东北面的贺景塔与东面的景宰塔,西南面的丰收塔遥相对望,犹如勇士镇守城堡。寨脚的古榕树护佑着人们的安康。土司和家臣侍卫们常骑乘着大象经过曼景寨的老象坡,朝出晚归地到村寨去履行他们的事务,还有那个仙境般的金鸭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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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传从前在曼贺井与曼景寨之间有一条小溪,小溪流到榕树旁边就成了一个湖。清冽的溪水,湛蓝的湖,倒映着蓝天白云和湖畔的千年榕树,菩提树。还有勇士般威仪的榶棕、贝叶棕以及傣家少女般婀娜的槟榔树。缅桂花、莲花、地涌莲、鸡蛋花、文殊兰交替盛开。蜜蜂蝴蝶在来回忙碌,小鸟从榕树枝头冲向湖面,在刚刚触到水面的那一瞬间,做一个漂亮的拉升,冲向天空。湖里每个月都会有金鸭出现在湖面上游玩嬉戏。而每当这个时候寨子里的男女老少都会出来争相观赏。
后来,来了一位地理先生,他看到湖里成群的金鸭,心中一惊:"这个地方了不得呀,将来要强盛的不得了。" 于是就给土司建议修一座石拱桥。拱桥修好后,地理先生走了,金鸭也不出现了。湖水慢慢沉落干涸,金鸭湖消失了。当地老百姓说:"整董开花,易武结瓜"易武出人才,当官的也多。
初秋下午的阳光少了许多闷热与潮湿,空气中的湿度让人感到一种润滑而不凝结。在明亮通透的阳光映射下,若不留意,很难让人相信,在远离城市的一个偏远乡村,会有如此密集的传统村落民居群,这些传统村落民居始终维系着固定的走向。2013年被住房城乡建设部、文化部、国家文物局、财政部评定为全国传统古村落。2015年曼贺井村民小组被中央文明委授予“全国文明村寨”。现保存有50余幢清时代的民居,是江城县迄今为止保留较完整的古代建筑群之一。
村落呈南北走向,依山而建。村落有自己的繁荣史,过去这里曾是出入老挝的交通要道。
走进城子三寨村古民居,你时常会有一种穿梭在漫长时光遂道里的感觉,一些被记忆剪碎的旧事,在一种古旧气息包绕的氛围里,让情绪陷入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而不能自拔。在我第一次遭遇这一群古建筑群落的时候,脑海里首先跳出的是两个字:“厚重”。或许是人届中年的缘故,对那些远古的、陈旧的物件,常常会让我陷入进一种怀旧的氛围并勾起对流年况味的追忆。面对这一群古民居,沉湎于一种情绪中,若用“温存”二字来形容,是恰到好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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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喜欢古旧物的人多是对岁月流逝的一种怀念,也是心态渐老的一种体现。可我对这些代表岁月悠长的深厚累积,这些可供多角度鉴赏的古意,会让我感觉到一种稳定持久,安静平和。这些古旧建筑虽不光鲜,却自有其朴实和持重内涵。而这些古旧的气息并非已与时代疏远,若忽略其表面的斑驳和沧桑,承载蕴含其中的,都是一些触手可及的民俗与世情。
在城子三寨,曲曲折折安放着几条时而是竹楼间,时而是菜园旁的弯曲小路,当我第一次踏进这幽深逼仄的小路时,就深深地喜欢上了它;当我第一次漫步小路,看到菜园子红白紫蓝的萝卜花,与洒落在我肩头的芒果花就久久被它陶醉;当我第一次在星夜下徜徉于小路,就被寨旁的那一排排槟榔所迷恋。小路没有规则地穿过村庄的一端,在一片散集着竹楼建筑群中,鹅卵石与青石板铺就的小街,贯穿整个村落。在偏居一隅的乡村,放逐一条如此幽深而又敞阳的小路,让你可以目不斜视地穿行于浮生流年,如同光阴数百年如一日地在这巷道中踱出的方步,慢悠悠且悄无生息。
行走在填满时暗时明的小路里,下午的阳光洒在布满沧桑的屋脊,一些斑驳的阴影忽明忽暗地洒在我身上。我眯着眼睛,慵懒地行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在思绪中臆想着这里曾经发生的故事,让记忆抚摸时光深处的沉疴,路口远处探出一些细微的动静,把一种远去的繁盛衍生并通过这声响延伸到乡村的现在。
在这传统村落里,触摸这些历史留下的痕迹,会让人发出思索的疑问,这布满沧桑的小径,什么是它的载体,是时间吗?那些已然远去岁月,需要用什么样的语言去形容它,我无从得知。我想,那些曾经在小路里踱出的步子,应该是不疾不徐的,步履轻轻的,就像此时我的脚步声,回响在小路身后长长的光阴中,回响在四周的墙壁上……这种悠长的宁静,可以把我身上的燥气一点点的退去。
在小路通往缅寺的路旁,还有一口古井,青砖垒成的井壁,砖缝里的青苔和花草见缝就长,没有人为修饰的痕迹。井水里的水澈见影,一些沾满氤氲之气的枯叶散落在井底,一种古典气息里泼洒出的湿淋淋的水气,依稀可辩。井沿旁卵石铺就的小路,被来往担水的人踩踏,呈现出薄而光滑的圆润,在时光里静静地沉淀出一种沧桑的质感。传说原来这个地方没有井,后来寨子里的人看到有一头金马鹿到那里喝水.报告给土司,后来土司带领城子三寨的人察看,就挖筑了这个井。现在偶尔踏访的人们也会到井里饮一瓢甘冽的井水,再灌一壶带走。
现在寨子里全都用上了自来水,于是这口井也就慢慢沉寂下来了。 倘佯于这样的一个被古建筑群包围的小巷里,空气中仿佛蕴含着独特的情感指向,似乎能洞悉人生的坎坷与悲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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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步在寨子里你会看到不同形状的寨心塔,或寨心亭。它是由原始的寨心石、寨心木演变发展而成。 傣族村落的人居空间大致由寨心、竜林、水井、干栏式民居、佛寺等部分组成。傣族信奉原始宗教,万物有灵论的宗教观认为寨子中心有寨心神,能保佑人畜平安,五谷丰登;寨门口有寨门神(一对木雕的男女),能驱挡邪恶。所以,傣族在建寨之初,就首先要确立寨心,然后竖寨门,定边界(竖木桩),立寨墙(牵草绳),再建住房。如今傣族村落已经不设寨门神了,立寨墙也只限于举行宗教仪式期间,而在每个村落,寨心则是必不可少的。寨心,傣语叫“波宰曼”。立寨心,就是先选中一处定为寨心,再挖见方尺许的坑,深约一寸,坑内以米粒摆成圆形,每粒米代表一种生命,如男人、女人以及牛马牲畜、鸡鸭家禽等等,最后,以碗覆盖。第二天,揭碗看米,米粒依然如故,说明这里选为寨址最适宜。选定寨心后,就在寨心位置竖起木制或水泥制的柱状物,外形类似男性的生殖器,由安章(祭师)与宗教管理员负责维护与管理。寨心柱严禁触摸、拴牲口、泼污水等。每年傣历三月(公历一月),傣族村寨都要举行祭寨心仪式,届时,由每户的男性户主参加祭祀活动;此外,当村寨发生天灾人祸时,还要进行不定期的重立寨心、洗寨心等仪式。
寨心,在村民的心目中是神圣的,是创立它的人们世代信仰的对象。通过寨心这样一个特殊崇拜物,在特定的时间和地点,由特定人物担任特定角色,人们按照特定仪式程序完成信仰祭祀。在仪式举行期内,村民的服饰、饮食、生活习惯等均被控制在特定范围之内。只有过了这段时间或在心理上离开这个限制,人们才重新回到平时的生活状态。可以说,村寨中每年举行的“寨心”祭祀己经成为民族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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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8月普洱茶城网报道:近日,在江城县整董镇发现老象坡茶马古道遗迹。广东中山大学社会学与人类学学院邓启耀教授在江城县整董镇进行社会调查和摄影采风活动中,根据原来掌握的线索,深入村寨进行调查访问,在傣族老人的指引下,找到了老象坡茶马古道遗迹。
老象坡茶马古道是过去土司出行、视察、赕佛、赕塔等活动的必经之路,无论土司到东南西北哪个方向,都要经过老象坡出行,返回时也必须由此地进入整董镇,因为土司经常骑着大象往返于此地,出行或归来时,浩浩荡荡、威武雄壮的声势在方圆几里的地方都能看到,故而得名“老象坡”。
老象坡茶马古道是过去普洱通往老挝,普洱到易武、倚邦、曼撒、蛮砖等茶山驮茶的重要贸易通道,据老人们回忆,以前茶叶贸易兴旺时,南来北往的马帮、牛帮络绎不绝,有时一天有几百匹马经过老象坡,所驮货物有茶叶 药材、象牙、煤油、老挝棉花,泰国、缅甸的蓝靛等。
老象坡茶马古道遗迹的发现,对研究茶叶经济贸易发展及整董傣族土司制度的兴衰演变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对整董镇打造原生态的民族文化旅游产业,将保存完整的傣族民俗村、老象坡茶马古道遗迹、贺井塔、景宰塔、丰收塔、大象树、土司城子遗址、大河边瀑布等特色景观及傣族饮食文化、民风民俗旅游融为一体,具有较好的开发潜力。
老象坡,就在曼景寨东侧一条小干箐边上,据寨子里的老人们讲:这是一条通往勐乌、乌得及易武、倚邦的茶、盐通道。整董土司的石板路从曼畔一直铺到洛得。一种说法是以前其它勐的土司娶、送亲都要用象,而且都要从这里经过;再一种说法是勐整董的土司骑着大象到河里让大象洗澡经过此坡所以叫“老象坡”。
为了实证这一段古道遗址的存在,我反复与报道者电话询问具体位置。在3月的一个下午,我一人穿草丛,拨刺藤,驱蚊虫,弯腰低头,有时要抓住藤条不能让自己滑倒,有时又要手脚并用来爬行。在弄得自己汗湿透了衣服之后,才在一棵硕大的芒果树下的箐边找到了被竹枝、竹叶、藤萝覆盖的那一段,石板铺垫的古道老象坡。恰好西下的夕阳穿过树枝竹杈、藤蔓与叶子,细碎斑驳地洒在了这一段坡地上,我折一枝树叶扫开覆盖在石板上的厚厚的杂枝杂叶,露出了一台台或大或小,或长或短,或宽或窄的石板台阶。我坐在石板上,竹叶轻轻的从我的头上飘下,又柔柔地盖在我刚刚扫开的台阶上,匍匐在那里是那样的安然。我似乎也听到了山坡脚下,大地深处粗壮的象脚叩击在石板上沉实的声音与马蹄伴着铃铛的清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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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子里的每一条小路,每天都曾上演过一场场人生的悲喜剧,有人曾经哭过,笑过。人的一生中注定需要坚守的东西太多,而真正能坚守的东西又很少。而所谓的灵魂,只能独行。当我们细数时光,在这条幽深的小路里,做一次神态安然的旅行,在柔软的视线下,朝送暮接时光的匆匆,就会让人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痛感。
洗净历史沉积在废墟上的尘埃,从寨头到寨尾,从时光的隐密处,把或喜或悲的情绪放生,将世俗的心,沐浴在一片清莹里。这仿佛是一种奇怪的心路历程,当我们置身其间,曾经的迷离,沉重,终不再拘于这偏居一隅的狭小。徜徉在竹楼间的小路,于脚底一寸寸地丈量时光,那份滞留于隔世古典气息里的不舍,直抵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