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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恩师

2015-05-03 20:50 作者:宜昌石头  | 2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我的恩师

粗厚的头发、坚毅的眼神、智慧的前额、浓黑的眉峰,有着几道不经心就不会发现的皱纹和一个永远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就构成了一副很英俊、很冷静、很文雅、也很有魅力的男人的脸面。他是个高个子男人,既是为人师表的老师,可一点也不做作,不过就是穿着一件半旧的制服,可就是显得衣冠楚楚,他的周身都洋溢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气质,一举一动都使人感到某种不容抗拒的魅力;在学生面前,很少有什么"充满温柔的一瞥",也没有什么"那淡然的微笑",可是那潇洒的派头、孤芳自傲的个性,加上那笔*的鼻子,精致的面颊,就使得五年二班的小学生认定他们的班主任吴先生是这所学院街小学最好、也是最帅的老师。

老师的时间是和上课铃声合拍的,铃声刚刚停下来,吴先生就在腋下夹着课本、备课本,手里拿着一盒粉笔从容地走进了教室,很轻快地走上讲台,接受学生们全体起立,向他表示的敬意;他不会浪费课堂时间,要么就转过身,在黑板上写下好看的要命的板书,要么点出某个学生回答问题,要么张口就是唐诗宋词元曲,在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中,日光灯的照耀下,老师帅气得一塌糊涂,眼神犀利,手势有力,他那泛着智慧的黑眸望向教室的哪里,哪里似乎便会被镀上一层金黄的光芒,叫人充满崇敬。

请注意,这并非是小说的人物描写,也不是一些什么优美散文诗,更不是和现在的某些知名作家那样杜撰出的某个理想的形象,我只是想用最简单的故事、最笨拙的文字和最虔诚的感情,描绘出我的恩师的本来形象,因为他就是我心目中优秀教师的典型代表。除了自己深深的怀念,就是发自内心的感激,还有他所表现出来的为人师表所应该表现出来的那些优秀品质。

诚然,在这以前和这以后,有数十位教师曾经当过我的老师或者是班主任,也曾经有不少人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可是我一直认为在我曾经的老师之中,最让我真心佩服、充满崇敬和认定为"恩师"的就只有吴先生一个,我一直认为只有吴先生不仅是我的恩师,也是一位教学严谨的长者;不仅是教书育人的老师,也是我在文学道路上的启蒙者;不仅是纠正我坏毛病的严师,还是我在生活上的路标、灯塔和光辉典范。

我是在当时的中心小学(也就是原来的怀远路小学,现在的红星路小学)读完三年级之后因为搬家转到当时的学院街小学的。当时的学院街小学是宜昌历史最悠久的一所小学,解放前曾经是我党重要的活动基地,解放后也曾经一度是中心小学。我到那里就读的时候,虽然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可是那所学校的校风之严谨、教学质量之优异,在这座城市还是数一数二的。当然,绝不是现在的那所由原来的献福路小学张冠李戴、李代桃僵改名的学院街小学,据说,那里早就快要沦为民工小学了,这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从一所小学转到另一所小学很正常,可我的转学却极不寻常,因为原来的怀远路小学实行的是六年制,也是全市当时的教学惯例,可学院街小学却是一所实验小学,执行的是五年制;这也就是说,其他的小学分初中高三个档次,而学院街小学却只有一个档次;要命就要命在我原来读的三年级,可是转到学院街小学,不仅课本不一样、教学进度不一样,而且我会比同班的同学少上半年的课程。果不其然,转入新的小学的第一次考试,我的成绩不忍目睹:几乎全是不及格,甚至还有课程的成绩在个位数!

可是同为教育工作者的母亲一点也不担心我的成绩一落千丈,还望着我微微一笑:"我相信我的儿子,不就是比别的同学少上一些课吗?抓紧时间补一补、追上去不就可以了吗?"

用一句宜昌话说,我当时就是"要哭不得瘪嘴"!

吴先生是我们班的班主任,在我转学成为插班生编进他的班级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了。当开始注意我,一定是因为我父母的缘故。因为我父亲当时已经是卫生局的领导,而我的母亲当时也是一所中学的校长,于是,在四年级上半学期我度过了最开始的成绩下滑、情绪低落,在四年级下半学期因为吴先生的督促、同学们的帮助,开始迎来了成绩开始爬升。我的学习开始追上同学们的进度,不仅有了学习信心,也有了新的小伙伴之后,在五年级刚开始,少先队组织进行**选举的时候,吴先生坚决支持当时的大队委、我的好朋友喻龙的提议,让我担任中队委;当时的中队长是个很文静的小女生,也是我的同桌的晓娟提议要我当文体委员,自然会得到吴先生的同意,所以自然全票通过。

回到家里,父母看见了我两条杠的少先队臂章,父亲显得有些高兴:"咱们家这下有三个人都是官了!"

母亲倒看得很淡然:"他这是人家老师送的,没什么意义,学生还是要学习好才行!"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领会到母亲话中的意思。

实话实说,吴先生很器重我,不管学校有什么活动都会要求我报名参加,那个时候,我只对玩耍感兴趣,被老师赶着鸭子上架,就有些不乐意。吴先生总是不解释,也不进行开导,只是逼着我去做,偶尔有一次,吴先生颇有感触的对我说过:"德智体全面发展,并不是学习成绩就决定一切,见得多、看得远、什么都能做才能在以后充分展示自己的才华。"

实践证明,他所说的这句话就是真知灼见。

吴先生是我们班的语文老师,教学水平一级棒,对于他的教学风格更是令人叫绝。就教学风格而言,个性不同的老师各有各的不同:有的教师喜欢旁敲侧击不断启发;有的教师喜欢开门见山拔云见日;有的教师在课堂上一言九鼎,如同知识的化身让学生默然叹服;有的教师是和风细,如同朋友般的与学生们****;有的老师则是朴实无华,能将复杂的问题简单化;而吴先生在课堂上总是情绪饱满,尤其是讲到动情之处,往往情绪高涨,慷慨激昂,滔滔不绝,扣人心弦,给人以震撼人心的力量,自然就会引起我和我的小伙伴们强烈的情感共鸣。

这样的教学风格可以使得师生之间在理解、沟通的前提下,共同营造出一种渴求知识、探索真理的热烈气氛。学生在这样的教师引导下,所获得的不仅仅是知识的训练价值,还包括人格、情感的陶冶价值。可惜的是,在我的全部求学过程中,仅仅只遇到吴先生这样热情澎湃的一位老师,他就像"二七罢工"中的施洋,一袭青衫、一条红围巾,站在地里维护工人的权利;他就和电影《列宁在十月》里面的那个革命领袖一样,身体前倾,很有特色的伸出他的大手。

就和斯大林所说的那样:"使我佩服的是列宁演说中那种不可战胜的逻辑力量,这种逻辑力量虽然有些枯燥,但是紧紧地抓住听众,一步进一步地感动听众,然后把听众俘虏的一个不剩。"吴先生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我从中心小学带到学院街小学的恶习之一就是喜欢在上课的时候偷偷地看那些感兴趣的课外读物,什么鬼怪神话、民间传说,当然还有那些当年十分风行的小人书和连环画。要么就放在课本之下,要么就藏在课桌里面。其实,什么时候看都可以,只是到上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刚刚看了一半,就如坐针毡的想知道后面的结果,就会习惯性的在课堂上偷看,明明知道不对,可就是改不了,有时候得意忘形,连吴先生的课,也敢在下面做小动作,结果自然是被发现了,那么一本厚厚的中国神话故事《金玉凤凰》就被他给当场没收了。

下课以后,和我预料的一样,吴先生会站在讲台上用他的手指牢牢的指着我:"彭峡,给我走!"谁都知道跟着老师走绝没有好处,尤其是犯了错误以后。那本书被宣布没收是肯定的,不得不准备用自己的早餐钱给人家赔书也是肯定的,就是不知道吴先生决定是要我在全班同学面前作深刻检讨,还是想把我的错误通报给我母亲。

坐在二楼的老师办公室里,吴先生很自然的点燃了一支烟,从他手指上被熏黄的手指就知道他的烟瘾很大;他也很自然的喝了几口茶,老师没有不喝茶的,课间休息的时候需要用茶水润润嗓子。他根本没有理睬我,而是饶有兴趣的翻看起被他没收的那本《金玉凤凰》来了,好久才抬起眼来:"喜欢看故事?是不是还有小说?"

迟疑了一下,我在忐忑不安的点了一下头。

他接着在问:"说说看了《金玉凤凰》的一些读后感。"

我张了几次嘴,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不能把看书只当做好玩而猎奇,也不能把读书看成是'鬼捉人(宜昌话中的躲迷藏)','弹珠珠(宜昌话中的打弹子)'、'扳洋画(宜昌话中的玩画片)'!"吴先生的开场白令人不知所以:"读书其实是一种很严肃很愉快的事,一方面可以知道世界有多大、社会是什么样的,人类如何进化,历史如何发展,另一方面就可以从书中领悟人生,看出事物的真善美,寻求光明、希望和力量,也教会你什么是真善美,什么是假丑恶。"

我很难听懂这些话。

"我也喜欢看书,也喜欢小说和散文诗,可就是会分时间和场合,上课就是上课,听讲就是听讲,读书就有读书时间!"吴先生对我面授机密:"看书我总是看三遍。第一遍看小说的内容,第二遍看小说的情节安排、人物的塑造、描写的方式,第三遍看书的中心思想和表达的艺术,这样才能算是看书。"

我就羞愧不已。

"多读书总是好的,现在可以看这本《金玉凤凰》,也可以看《宝葫芦的秘密》;大一点就应该去看巴金的三部曲,中国的四大名著,再大一点还应该去看巴尔扎克的《高老头》、雨果的《悲惨世界》、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吴先生在提醒我:"当然,我不是要求你现在就像我那样去读书,可是从现在起,就得有计划、有决心为自己养成一个良好的学风、一个严谨的读书习惯,否则像你现在这样泛泛而读的话,书是读过不少,可不能留下深刻印象,也不能为自己所用,那读书又有什么用呢?"

我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你的语文成绩还不错,基础也还好,多看书、多写作,我相信你今后一定会在这方面有所作为的。"吴先生把那本《金玉凤凰》递还给我,根本就没有理睬我欣喜若狂的表情,又从办公桌里拿出两本小册子递给我:"这是老师送给你的,拿回去看看,这也是基础,就和现在上科学知识一样,不会走就想飞,只会摔得很重、很痛,只有掌握了打开知识宝藏的钥匙,才有可能去攀登知识的**,老师对你是很有信心的!"

吴先生送给我的那两本小册子,一本是《语文基础知识》,一本是《汉语成语小词典》。

我国古代的四大美男子是潘安、宋玉、邹忌和慕容冲,近代的四大美男子是***、周恩来、梅兰芳和张学良,而不管是在我幼小的心里还是在我现在已经苍老的记忆中,吴先生就是一个很英俊的美男子。且不说他在课堂上的那些热情洋溢、激情四*、极富感染力的讲课,且不说他在课余时间和我们一起打篮球、打乒乓球时的鹤立鸡群,且不说他带领我们到江滩上去放风筝、站在烈士墓前宣誓时的认真,就是他那目光炯炯的眼睛、充满智慧的前额、坚定不移的下巴、帅气的脸庞和伟岸的身材,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吴先生的大名叫吴磊,从我的小伙伴喻龙和我的同桌晓娟的口里,我就可以把吴先生的过去拼成一副大致的图画:他是一个学问很深、很有造诣的先生,以前不仅是一所学校的校长,而且还在大学任过教,教学态度和教学质量都是有口皆碑的。只是其后的经历有些分歧,喻龙说吴先生以前不仅是国民党的人,还当过国民党的官,坐过牢,放出来以后得到政府优待,才到这所小学任教的。晓娟的说法则是吴先生在反右的时候被划为**,被撤销了一切职务,赶回原籍,这才来到学院街小学担任老师。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反正我为自己能在启蒙阶段就遇到这样一位恩师而沾沾自喜。

吴先生除了是我们的班主任,还是我们的语文老师,在我的印象中,他一直对我这个从小就喜欢文学的学生有些偏。不记得他曾经给我推荐过多少课外文学读物,那长长的书单上,除了学校图书室里的藏书,还有刚出版的那些革命作品。母亲很支持吴先生的推荐,除了想方设法给我去借,就是慷慨解囊,让我自己到解放路的那家新华书店去买。所以,以后每每听见满文军所唱的"你静静地离去,一步一步孤独的背影。多想伴着你,告诉你,我心里多么地爱你"的时候,眼眶就忍不住会**。

吴先生经常在课余时间给我"开小灶",单独给我进行课外辅导。这不仅是因为我是从六年制转到五年制,也不仅是因为我的学习跟不上同学,而是他发现我对文学有浓厚的兴趣,天赋也不错,还有些坚持不懈的决心,这是他对其他同学承认过的。他也对我说过:"一个人如果想在某个领域取得成绩,除了刻苦学习,还有个人爱好。不喜欢而成绩优异,那只能是死读书,书呆子都是那一类,只有个人爱好和刻苦学习并驾齐驱,才有可能做出成绩、出人头地!"

我相信这一点。

吴先生是一个为人正直、教学严谨,具有为人师表的尊严、又有侠客般的热心快肠的大男人。他在学习上一直对全班同学高标准、严要求,尤其表现在我的身上就尤为明显。我的各门功课的考试成绩从来都没有让他满意过。如果是别的课程,他会请别的老师给我进行辅导和教导,而如果是语文,他就是一个严厉的私塾先生,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从来都只肯给我中等分数;而在课堂上,几乎每堂课他都会向我发问,强迫我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现在想起来,吴先生是在有意识地培养我严谨的学风和读书的正确态度,唤醒我求知的兴趣、上进的信心。

吴先生批阅作业十分认真,每一个错别字都会用红笔进行纠正,还会把某些因为错别字而导致的词义差异当作笑话在课堂上讲给大家听,那种方法行之有效,常常使得我们牢记在心;他会在他认为写得好的段落和词句下面用红笔划出一道漂亮的波浪形的符号,并在作文本的旁边空格上用他那一手刚劲有力、深得书法诀窍的好字写下简短的评语,有时候就是长篇大论。于是,我们的那些作业本上常常是一片红色也不足为怪。

吴先生时常在我们这些学生面前宣称他一生最为痛恨的莫过于人云皆云、不懂装懂和墙头草,最为赞赏的莫过于学而不厌、诲人不倦和不耻下问,所以他很喜欢孔夫子所说的"三人行必有我师",这句话至今仍是我在学习上的座右铭。试想一下,如果没有遇到吴先生这样一位恩师,如果不是吴先生在我启蒙阶段的谆谆教诲和正确引导,我也许就是一个自由散漫、无所作为、没有抱负、也没有信心的纨绔子弟,就和恩格斯在赞扬马克思的时候说的一样:"如果没有他,我们也许至今还在黑暗中徘徊!"

那个时候的小学不追求升学率(反正是九年义务教育),也不追求名校(反正像怀远路小学和学院街小学这样的老校名气一直很大),那个时候的小学讲究的是全民教育,教导孩子们的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引导学生的是做一个共产主义接班人。所以,就会有许多次的少先队组织的活动,就会有战*英雄、先进人物、革命老干部到学校上辅导课,所以,每一年的清明时节去给烈士扫墓就成了一个隆重而有意义的活动。

我曾经写过一篇《站在烈士墓前》的命题作文,不过就是像记流水账似的写出了活动的全过程,因为自己都感到有些平淡和生涩,就在其中堆砌了很多我所知道的词汇,还在结尾加了一些抒情,洋洋上千字,交上去的时候还自感颇为得意,不料却引起吴先生极大的不快。下午课外活动的时候把我一个人留在教室里,很严厉的批评了我投机取巧的做法,花了很长的时间指出我那篇作文中牛头不对马嘴的严重之处,更是很详细地反复给我讲解错在哪里?为什么会错?如何纠正和弥补?最后把我的作文本扔在我桌上,只说了两个字:"重写!"

我不敢不听,回到家以后就认认真真的进行了重写,不过还是对吴先生的严厉感到诚惶诚恐,第二天还是千谢万谢的拜托同桌的晓娟交上去的。那篇作文最后得了八十分,分数不算高,可是却被评为优秀作文,不过那是全校的;后来又被收进了优秀作文选,那可是全市的。父亲也认真的看了我写的那篇作文,望着我一笑:"孺子可教也!"

严格意义来说,是吴先生把我领进了文学创作的大门。他不仅教会了我文学创作的六要素,也就是时间、地点、人物、事件、经过、结果,告诉我要将这牢记在心,动笔写作的时候才不至于丢三落四、顾此失彼。而且教会我在写作中应该注意的一些技巧。比如开头要注意开门见山的对应题目,中间要紧扣中心来选择材料,结尾最好能再度点题,以求前后呼应;在写作的过程中要注意详略得当,更要记住内容一定要有创新,绝不要落入俗套之中。这些在我以后写作都市系列长篇小说和其他作品的时候受益匪浅。

当年的许多记忆全都湮灭在历史的长河里,只是依稀记得,我曾经写过一篇抒情作文《《游宜昌宝塔》,也曾经入选过当年全市小学生优秀作文,还曾经得过奖,那是吴先生最为欣赏的,曾经在课堂上当着全班同学大声朗读过,我写的究竟是些什么如今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可是吴先生那神采飞扬的神情、朗朗上口的标准普通话却记忆犹新。

不过吴先生最喜欢的还是我写的那篇《致越南小朋友的一封信》,写作的**正是因为发生了北部湾事件,美国不仅对南越出兵,还出动B-52对北越进行狂轰滥炸、我国全面支持越南抗击美国入侵,中国成了越南最坚强的后盾的时候,因为刚看过当年流行的那本越南出的《南方来信》,所以在写那篇作文的时候就能写的层次分明、热情洋溢,而且里面不仅套用了古人的诗句。还加上了***的语录,不仅有文学修辞,还有些用的不错的排比句,因而大受赞扬。

所以,学院街小学的领导最后决定,将我的那一篇经过吴先生的润色的作文由我认真的誊写一遍,以学校的名义寄给越南驻中国大使馆。那就是我在小学阶段最大的露脸,也是我在吴先生教导之下最大的得意。那封信的最后命运怎么样了,不知道。也许就淹没在那从全国各地雪片般的飞去的成千上万的声援信中,或者被筛选出来,有机会、有可能被送到正在遭受美国飞机的轰炸的越南战场上去了。

我前后不过就是在学院街小学读过两年书,毕业以后根据家庭所属的区域被分到宜昌四中,而我的小伙伴喻龙则被分到了三中,晓娟虽然也分到了和我同一所学校,可是却是不同的班级。偶尔会在校园里碰见,如果没有其他人,那个女孩子也会向我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不过就是小学同桌而已,也就是一笑而已,没别的什么意思。

离开了学院街小学,也就离开了吴先生,刚开始,他还不止一次的托人询问过我的学习情况,使我受*若惊,也曾经动过回去看看恩师的念头。可是随之而来的那场从轰轰隆隆的破四旧、立四新开始的*****不仅改变了我们的政治、经济和生活,也改变了这个社会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那个时候,因为我的父母都是革命干部,自然都是红五类,我是红卫兵,**是红小兵。我先是参加了学校红卫兵组织的一些抄家和反对"封(封建习俗)资(资本家)修(修正主义)"的活动,后又扛起行李,出门大串联去了,自然而然的就和吴先生失去了联系。

直到上世纪七十年代,重新和已经是下乡知青的喻龙见面,这才得知吴先生早就被赶出学校了。原来吴先生在解放前是国民党保密局西南特区负责人徐远举的机要秘书之一,这就吓了我一跳;而喻龙进一步启示我:"徐远举就是小说《红岩》里面的那个特务头子徐鹏飞!"我就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那个严于利己、平易待人,忠诚于教育世界,认真对待自己的每一个学生的吴先生怎么可能会是特务头子的帮凶呢?

经过**五反运动,经过各方的反复调查,也经过镇压***的甄别过程,吴先生被认定为一无血债,二能主动交代问题,三是认罪态度很好,所以就在被关押之后得到了释放,后来考虑到他的文化水平很高,也为了发挥他的一技之长,还为了给他一碗饭吃,就让他进了学院街小学当了一名人民教师。可是老话说得好:"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在那场*****期间,在清理阶级队伍的时候,吴先生还是被赶出了教师队伍,遣回了他所在的街道,在街道上拖垃圾、挖地道、当小工、做勤杂,遭遇也是令人嘘唏不已的。

1974年秋天是一个多雨的季节,阴冷潮湿,大街小巷一片泥泞,从江边刮过来的风又猛又凉,往日的商埠区**路早就变成了人来人往的菜市场。那个时候,我住在南正街与**路之间的艾家巷,向下一转弯就是百年前的富户商贾聚集之地,向上一转弯就是半个世纪前的天官牌坊,于是某一天中午,就在那条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的**路上无意中看见了我的恩师:他已经变得十分苍老,很长的头发花白,参差不齐的胡须纷乱,眼角布满了皱纹,嘴角也无力的下垂着,昔日炯炯有神的眼睛早已变得昏黄,*拔的身材也早已腰*背驼了,除了那依然显目的剑眉,依稀可见的英俊帅气,他就是满大街都可以碰到的一个普通老头。

我随意的目光开始并没有认出他,可是不知为什么,视线从吴先生脸上扫过的时候突然心动了一下,就又望了一遍,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老头是谁,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就沸腾起来,我就那么呆呆的、失态的站在街中间看着吴先生向我走来。吴先生肯定没能认出我来,也许这么多年过去,我们彼此的变化都过于太大,也许因为经历了太多的悲欢离合、是是非非,他早就把我这个昔日的得意门生给忘记了,反正他就那么低垂着头,默默无言的从我身边擦过,脚下的破胶鞋踏着街上的泥水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了。

也许是因为有一股难以抑制的感情从我的*臆之间升腾而起,惊慌和喜悦染红了我的面颊、无声的呜咽窒息了我的喉咙、滚烫的泪水倾满了我的眼眶,使得我就那么呆呆的看着吴先生向着我走过来;也许是因为自己这些年混得也不够理想,事业也不太成功,也无法解决吴先生的实际困难,更重要的是因为自己一无所成,辜负了恩师对我的期待,使得我在吴先生和我擦身而过的时候,没能叫住他,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他慢慢向我走来,又慢慢离我而去,这也许就是我和恩师之间的命运。

我在那一年给喻龙的信中谈起过那次难得的重逢,也检讨了自己将这样难得的机会白白放开,我用大段的文字回忆起当年吴先生对自己的恩惠和对自己的教诲,我在信中这样写道:"虽然吴先生因为名声扫地、被列入另类,所以注定晚年凄凉;虽然我因为各种原因,没有能走上文学创作之路,也没能实现吴先生所给予的希望,可是我依然承认、就是过上一万年也承认,吴先生是我所遇到的最好的老师,也是我最为敬仰的恩师!"

认认真真的学习、清清白白的做人,严于律己、宽厚待人,用平常之心看待这世上的一切,这就是我的恩师教给我最宝贵的东西。(2015年3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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