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思秀
文/吴志发•此豆最相思
一
红豆出身一个偏僻农村，家境贫寒，上有四个兄长，一个姐姐，下有一妹。红豆小时候吊儿郎当，喜欢无缘无故欺负女生到哭为止，曾遭受同村无数女生家长投诉。爬山上树，游泳捉鱼，偷桃摘李，挖沟翻墙，摔跤打架，无所不能，是本村最出名的“调皮大王”。即使过去二十余载，仍然有诸多同龄人和长辈记得他，甚至有些当年由他原创的故事，已经成为村子里的经典笑话。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红豆上了初中。起初，依然故我，顽皮任性，个子不高的他居然敢与班里最高大的男生“撕杀”，天不怕地不怕之气势，倒是让同学们有些望而生畏。到了初三，红豆恍然大悟，很想当警察。三哥告诉他，想当警察，只有读高中，考上警校才行。父亲主张他考师范学校，小中专三年后即可安排工作，可他硬是不听，一定要读高中考警校。于是，红豆加班加点，成绩突飞猛进，最终如愿以偿考上当地一中。
二
高中可不好读，何况是一中，千百万人争过独木桥，竞争异常激烈，本来成绩不是非常理想的红豆顿感力不从心，尤其对数理化那一大堆长长的计算最不感冒，一度想退学去打工。烟雨朦朦的天气，红豆忽然变得多愁善感，特别想念父母，时常一个人呆在宿舍里，静静面对窗外，或远眺，或捂面，思潮起伏，偶尔泪珠垂挂。高二阶段伊始的几个月，红豆情窦初开，对初中一个叫秀的女同学想入非非。秀在百里外就读师范学校，与红豆书信频繁。秀的微笑，秀的言语，秀的身影，时刻在红豆心里缠绕，根本无心上学。(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三
1989年， 秀是红豆初三同班同学，中学生不容许男女生同桌，初三分班时，秀坐他后桌。起初，二人毫无共同语言，当年的学生不敢男女交流，若讲话过多，必被视为有“关系暧昧”。秀个性突出，活泼好动，极具孙悟空大闹天宫的魄力，举手投足间明显流露男生特点，被同学们俗称为“男人婆”，但红豆更喜欢叫她“辣妹”。秀敢骂男班主任追求他爱慕的女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因此被老师叫到教务处训话。秀有红豆儿时的调皮劲，仿佛是另一个自我，红豆从心底里喜欢她。正是这种朦朦胧胧的喜欢，为日后红豆思秀埋下一颗春心萌动的种子。
毕业前期，同学们显得与众不同，个个都好像是重情重义的汉子与姑娘，相互交换照片，写留言纪念。比较好友的同学，甚至合影留念。在毕业前的二个月里，红豆与秀特别要好，理所当然互赠了照片。秀家住乡里，离中学不远，大概步行十多分钟即到。秀曾经邀请红豆到她家玩，红豆一直犹豫不决，最后带上一个男伴同往。已有十多年没到过秀的家，但红豆记忆犹新，哪天再去做客，尽管小巷交错，红豆一定能找到秀的老家。
四
终于有一天，红豆抛开一切书本，认认真真，热情洋溢地写了一封信，这绝对是红豆的第一封情书——《红豆思秀》！红豆特地选择精美信纸，洋洋洒洒，数页之长，达历史之最，字里行间情义绵绵，信誓旦旦，山盟海誓，觉得确实已达感天动地之境地，方肯罢手。为了追求情书完美无缺，哪怕有一个错别字或涂改之处，红豆也要重抄一遍，课堂上却从没如此较劲。最后，情书如期寄出。
从情书投入信箱那一刻起，红豆的心便砰砰跳，渴望早日收到秀的回音。红豆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开始在焦急煎熬中等待，日日夜夜思念着秀的模样。“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春夏与秋冬”，那段日子里，红豆把一切抛到九宵云处，好像其他女孩不是人似的，心里只装着一个秀，世界上也只有一个秀值得牵挂。
五
“或许秀也会情义绵绵地回复我吧！”红豆成天这样瞎想着，偷着乐，偷着笑，时不时自我陶醉。花草树木，闻风而动，似在尽情欢笑；鸟鱼虫蛇，机灵可爱，如在演奏乐曲，仿佛身边的一切都在祝贺红豆，并对红豆含情脉脉。也许，这是红豆此生最值得骄傲与抒写的一段情缘了。窦蔻年华的激情，天真烂漫的想像，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在此刻表现得淋漓尽致。回想一下，谁没有青春过？谁没有梦想过？谁又会为自己年少无知时期，因为那颗蠢蠢欲动的心而感到羞耻呢？
此后，每天只要到了开箱取信时间，红豆总是跑得比兔子还快，第一个赶到信箱。没有，没有，依然没有，还是没有！红豆有些失望与沮丧，甚至觉也睡不安稳。十天后，秀的回信终于出现了！红豆激动得把信捧在胸口，仿佛忽然接到皇帝圣旨，官连升几级一样，兴奋不已。急不可待，才不管上什么课，红豆一个人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偷偷地看。不看则已，一看吓一跳，红豆的心失落到极点——天哪，秀婉言拒绝了他！
六
其实，秀与红豆并非真的恋爱，秀只是出于对好朋友的情意，在写给红豆的信上直呼一个单名“豆”。虽然没有带上“亲爱的”，但红豆以为这种称呼绝对是恋爱的信号，顿时让红豆的情感如山洪暴发，痴迷沉醉，一发而不可收。
“我们俩的关系确实非常好，但仅限于好朋友，信里呼你一个单名，是因为我想和你家人一样称呼你，这也是我们家乡的习惯，只有对最熟悉的人才叫一个字。我们没有达到谈恋爱的年龄与季节，你和我都是学生。对不起，我让你误解了，希望你好好读书，我相信你的能力，你一定会考上大学的。你的文采非常好，言为心声，我感受到了你的真诚，我很感动。但不管怎样，目前我们只能是朋友，若将来有缘分，我们一定会走到一起的！即使将来不能如愿，你永远是我最真挚的朋友，你愿意吗？”秀在回信中诚挚地写道。
七
红豆无语，黯然神伤，失魂落魄。谁说“秀色可餐”？在此时此刻的红豆眼里，秀简直是炸弹、是利刃、是折磨！红豆似乎变了一个人，平日里快乐无比、无所畏惧的铁汉猛然变得沉默寡言，看破红尘一般，看一切皆不顺眼，消极透顶。就连天天坚持的晨跑也取消了，喜欢赖床，严重时，上完一节课才穿着拖鞋珊珊来迟。学习成绩跟着糟糕的心情一下子掉进了无底深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哪个少女不善怀春，哪个少男善钟情？可怜的红豆，多情的红豆，顽强的红豆，能振作起来吗？
当然，人和睡狮一样，总有一天会清醒，时间可以让一个人忘记一切苦恼与悲伤。慢慢地，红豆开始勤奋学习，要求老师把他调坐到第一排，因为个头也不算太小，老师最终安排了第二排的座位。从此，红豆埋头苦读，扬鞭穷追，迎刃而上。由于近视，没报考警校，但总算考上了大学。当时差全国重点大学录取线一分，最后居然被录取到第三批普通经济类院校。这也许是红豆一生有些怀才不遇的开始吧，冥冥之中，不管是感情，还是生活，抑或婚姻，似乎有一只上帝之手在与红豆开玩笑。或许，曾经的伤痛，对人的一生，特别是在潜意识里，或多或少都有些阴影吧。
八
大学录取通知书收到后，红豆家里请了几桌客。秀应约而至，并按家乡风俗习惯给红豆一个红包。当年村民们以为他俩在谈恋爱，其实，红豆心胸坦然，秀纯粹是最要好的朋友。秀当时已经是乡中心小学一位人人敬仰的教师，身材苗条，口齿伶俐，清纯可爱，又不失熟女风韵，如出水芙蓉一般，鹤立鸡群，似一枝独秀傲立，红透全乡。甭说媒婆踏破门坎，许多俊男慕名而来求爱，秀皆从容拒绝。
自从宴别以后，红豆与秀基本没联系。直到1997年红豆参加工作时，出差到县城，秀请他吃饭，才难得相聚一次。秀已是县里实验小学的优秀教师，不久后调到教育局。再来后，调到武夷山市继续从事教育工作，最后调到泉州税务局。2004年初，秀结婚，嫁给泉州市一位同行，来电请红豆赴宴。红豆说不出什么具体原因，最终没去，或因工作脱不开身、或因地域太遥远，或因不想见到“初恋情人”投入他人怀抱，或因其它微妙的因素。多年来，电话号码早已丢失，各有家室，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走着迥然的人生轨迹，再没联系过。
九
但是，人生就是这么奇妙，不管岁月如何匆匆流逝，不管情感之路多么综错复杂，不管生活历经怎样的风雨挫折，对于初恋情人，哪怕是单相思的对象，总存挥之不去的音容笑貌。时间永远洗涤不去曾经的记忆、友谊、美好与伤痛。生命越久长，沧桑感越浓；婚姻越不谐调，情感越丰富；磨难越多，人越坚强。红豆对秀的思念，随着时光飞逝越显浓烈。或许，这就像一个在外漂泊多年游子，越老越思念家乡的一草一木，越留恋家乡那些儿时的伙伴吧！
爱，永远不求回报，只愿她过得最好；爱过，即使是朦胧的、淡淡的、浅浅的爱意，亦值得一生回味与珍藏；真爱，是一种大度包容，绝不能计较一时得失，绝不能怨恨对方离开你，绝不能诅咒对方过得痛苦，而该随时随地默默祈祷——衷心祝愿对方享受着最幸福最快乐的日子！
茫茫人海，不经意的邂逅，可能造就一桩惊世姻缘，相濡以沫，恩爱一生；亦可能倾刻间分手，曲终人散，各奔前程；又可能虽然没碰撞出爱的火花，但从此成为最真诚的朋友。曾经爱过，不管结果如何，证明曾经拥有过一段梦。此梦或平静如水，或惊心动魄，或不堪回首，或精彩绝伦。智者善于珍惜，愚者肆意糟蹋。芸芸众生，因各具个性而精彩，谁能保证大家都能一见钟情？
十
秀在他乡好吗？秀的婚姻和谐吗？秀的情感如意吗？秀的身体健康吗？秀的孩子快乐吗？
年近不惑，严冬将至，夜深人静，感慨万千。朝花夕拾，情义依旧，红豆思秀，秀思红豆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