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冢英魂两相依------纪念石评梅先生和她的爱情

第一次知道石评梅的名字是在十年前,偶然去图书馆借书,在好书推荐的书架里一本已被翻阅得有些凌乱的书吸引了我,拿起一看赫然写着《风流才女——石评梅传》。对于才女,一直心有所向,一边赞叹她们温婉超脱的才情,一边也深深为她们香魂零落的爱情所悲泣。自古红颜多薄命,只叹才情两不容!在中国现当代文学的课堂里早已知萧红、张爱玲、庐隐、石评梅被称为当时的四大才女,虽然翻遍当代文学史,并没有见石评梅的名字,当时在吉林师大读书时,教我们现当代文学的年轻漂亮的女老师李虹对石瓶梅评价有嘉,所以对于喜欢文学的我来说,看到这本由柯兴所著的石评梅传时不禁心头一喜!
在大学时,发誓如果有一天来到北京,一定去北京陶然亭公园祭奠这位英年早逝的才女。当年读《石评梅》传记时,眼睛哭肿了两天。那段日子,连梦都是这位多情的才女凭吊恋人的身影,当时在一种几乎不能自控的情绪里徘徊了一周之久。同学们问我读什么书这样动情,我说是《风流才女——石评梅传》。有些同学笑我情痴,为别人的故事如此动情,而我并不在意这些,只要我懂这位才女,别人不懂我又何妨?
石评梅致死不渝感天动地的真情在作者柯兴的笔下楚楚再现,从开篇到这篇长篇传记的最后,都能从文字里看到石评梅的善良、美丽、真诚和她的爱国热情,但是她与高君宇的爱让她用眼泪淹没了一个爱国的梦,最终也淹没了这位受过“五四”先进思潮洗礼的青年的香魂。不能不说在理智和情感面前,石评梅社会的责任感还是让她的爱情比下去了。她不能不去思念那位英俊潇洒、在讲演台上侃侃而谈、为民众的平等自由奔走呼号的热血青年,她不能不思念那个敢于和封建礼教彻底决裂并背负高尚责任的兄长。和她第一个恋人吴天放比较起来,她的君宇是多么的真诚可爱并富有道德和良心,如果当时评梅真能化悲痛为力量,沿着君宇走过的路继续革命而放下儿女私情,那么这段感人的历史一定会重写,至少今天在读者的眼里,石评梅会被冠以和高君宇一样的烈士称号,改写才女红颜薄命的怜爱。但石评梅就是石评梅,一个“情”字已把她淹没了。她两岁跟着父亲认字,四岁熟读《三字经》、《千字文》、《唐诗》《宋词》,兴致所至,五言七绝,四书五经,前朝后代,稗官野史,无不涉猎。父亲给她的聪颖睿智里已经注入了太多的情感,评梅是个纯洁上进的女孩,同时更是个多愁善感的女子. 在高君宇去世的日子里,她用三年的眼泪和思念,浇灌了她生生死死的恋人坟前的松柏,忧郁化成蝶,终于随他去了爱的天堂!她和她的君宇兄在黄泉路上又可以携手共进了,他们又可以写诗做画一起商讨国家大事了,怪不得庐隐初见俏丽如仙的评梅会叫她”颦儿”,前世他们一定如林黛玉和贾宝玉一样有过那样一段解不开的前缘。
作为一名生活在二三十年代的女性,石评梅是幸运的。当大多数女性还自觉或被迫地处在思想蒙昧状态时,她已经走出家门,开始接触现代文明。从山西平定那个闭塞的小山村走出来,走到省城太原,又一直走到北京,走上了一条爱国的文学创作之路。诗歌、小说、散文、剧本……石评梅在当时的北京文坛上比庐隐还早的突显出她的才华。时局的动荡、自身的遭遇再加上本来就忧郁善感的个性,铸造了石评梅孤寂清冷的文风。但高君宇去世后,评梅的作品感情升华到高峰,落花、残照、孤坟是她散文中经常见到的意象。临走前的三年,她的文中更多出现思念、追忆和感伤的感情。
我们可以先看一下她要离开师大附中蜗居的宿舍时写了一首《留恋》:
依稀是风飘落花,依稀是柳絮天涯;问燕子离开旧巢,含泪飞向谁家?惠风撩乱了诗情,晚霞横抹成诗境;只点染了一轮月,几株松,惹我留恋着:梅巢的烟云。(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疏刺刺几枝梅花,冷清清一盏孤灯;听,远处送来的古庙钟声,窗前唱和着草虫低吟,惹我留恋着:梅巢的幻梦。铸成了铁样的素心,包住了海样的深情;榻上遗下泪迹,案上留着药馨;风宵月夜,少了个瘦影。
多情的评梅,在君宇去世后,诗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从半文半白的文体里,从较为清晰的感物伤怀的脉络里,完全幻化出来,字字如血,点点是情。完全的直抒胸臆,文字更加自由地表达出这个文心女子的火一样的忠贞。思念染红了陶然亭的晚霞和通往君宇坟冢的小路:我们可以读读她悼念高君宇所作的《痛哭英雄》一诗:
假如这是个梦,
我愿温馨的梦儿永不醒;
假如这是个谜,
我愿新奇的谜儿猜不透。
闪烁的美丽星花,
哀怨的凄凉箫声,
你告诉我什么?
他在人间还是在天上?
我不怕你飘游到天边,
天边的燕儿,可以衔红笺寄窗前;
我不怕你流落到海滨,
海滨的花瓣,可以漂送到我家的河边。
这一去渺茫音信沉:
唤你哭你都不应!
英雄呵!
归不归由你,
只愿告诉我你魂儿在哪里?
你任马蹄儿践踏了名园花草。
又航着你那漂流无归的船儿,
向海上触礁!
迅速似火花的熄灭,
倏忽似流星的陨坠;
悄悄地离开世界,
走到那死静的湖里。
我接过你护爱的红旗,
站在高峰上招展的唤你!
我采了你爱的攻瑰,
放在你心上温暖着救你!
可怜我焚炽的心臆呵!
希望你出去远征,
疑惑你有意躲避。
但陈列的死尸他又是谁?
人们都说那就是你!
冰冷僵硬的尸骸呵!
你莫有流尽的血,
是否尚在沸腾?
你莫有平静的心,
是否尚在跃动?
我只愁薄薄的棺儿,
载不了你负去的怨恨!
我只愁浅浅的黄土。
埋不了你永久的英魂!
你得到了永久的寂静,
一撒手万事都空。
只有我清癯的瘦影。
徘徊在古庙深林;
只有我凄凉的哭声,
飘浮在云边天心。
你既然来也无踪,去也无影,
又何必在人间寻觅同情?
再看看她给君宇写的挽联:
君宇千古
碧海青天无限路 更知何日重逢君
梦魂儿环绕着山崖海滨,
红花篮青锋剑都莫些儿踪影。
我细细寻认地上的鞋痕,
把革里的虫儿都惊醒。
我低低唤着你的名字,
只有树叶儿被风吹着答应。
想变只燕儿展翅向虹桥四眺,
听听哪里有马哀嘶;
听听哪里有人悲啸。
你是否在崇峻的山峰,
你是否在浓森的树林。
呵!刹那间月冷风凄,
我伏在神帐下忏悔。
为了往日的冷落,
才感到世界的枯寂。
只有明月吻着我的散发,
和你在时一样;
只有惠风吹着我的襟角,
和你在时一样。
红花枯萎,宝剑葬埋,
你的宇宙被马蹄儿踏碎。
只剩了这颗血泪淹浸的心,交付给谁?
只剩了这腔怨恨交织的琴,交付给谁?
听清脆的鸡声,唱到天明,
雁群在云天里哀鸣。
这时候,君宇君宇,你听谁在唤你?
这时候,凄凄惨惨,你听谁在哭你?
眼泪是没有关上门的,所以今天写到此,我还是再一次为她流泪……虽然我知他们早已在天堂重逢。
这碑文,是评梅从心底里发出的深情,它蕴含着至死不变的爱恋,和铭心楼骨的哀痛!
算起来已经来京有多年了,虽然一直在心里放着这多情的女子,但由于种种原因直到今天才得以去陶然亭祭拜,当然庭中美景圣地到处可见,但我只要在此找到石评梅的墓,此行足亦!
沿湖而行,过一汉白玉石桥,在中央岛西北山麓的丛林之中,我们找到“高石之墓”,汉白玉的墓碑静静的伫立着,像他们纯洁的爱情,无暇而高贵。
在高君宇的墓碑侧面,镌刻着高君宇自题照片上的那首大气磅礴的小诗,那首光彩照人的千古绝唱。碑文是评梅凝聚着无限的深情手书——
我是宝剑,我是火花。
我愿生如闪电之耀亮,
我愿死如慧星之迅忽。
这是君宇生前自题像片的几句话,死后我替他刊在碑上。
君宇!我无力挽住你迅忽如慧星之生命,我只有
把剩下的泪流到你坟头,直到我不能来看你瓶梅
这碑文,是评梅从心底里发出的深情,它蕴含着至死不变的爱恋,和铭心刻骨的哀痛!
而瓶梅的墓呢?只有后人为她的教育事业刻上的“石评梅先生之墓”几个大字,再也没人可以为她刻上如此的爱情了,她已经随他而去了,卒年仅仅27岁!!但此时,天堂里的他们一定非常幸福!
仅以拙劣文字悼念才女石评梅先生和她感人的爱情!
芷淇(初稿写于2006年9月26日,2014年11月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