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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校的故事(长篇小说片段)

2015-02-08 20:35 作者:床前明月光  | 7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李文旺

“早上四条腿,中午两条腿,晚上三条腿”

因为早上是个孩子,所以还需要在地下摸爬滚打,需要四脚(四肢)在地,而到了中午呢,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晚年的时候,一个人老了,就需要拄着拐棍,成了三条腿,一下子就老了。五十个同学,2010年再次来到这个地方,来到这个二十五年前就读过的地方。

荒凉的操场,此刻却是如此冷清,那个调皮的篮球去哪儿了?那支顽强的球队去哪儿了?那时候常常在我们头顶炫耀自由的儿都去哪里了?

我们,我们啊,一帮头发已经半白的中年人,还能像当年一样地回到过去吗?也许,现实是无法回到过去的,但是,文字是具有魔力的,世界上也许只有文字可以回到过去,连摄影、绘画、音乐等等所有的手段都要让位于文字。那么让我们跟随文字,跟随着那些灵动的岁月,再次回到那个年代吧。

熊依霖、石惠、董王国、冷天化、柯长斌、付晓牛,陈发达、方金荣,徐小荣,刘三江,这些名字已经永远地嵌入我的生命了。我是谁,我就是董王国啊。当年,刚入校的时候,我常常一个看客,什么都是看别人做,我呀真有些多余呢,打篮球也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也不会,说相声也不会。排球更不会。呵呵,那时候的排球啊,真是一个盛况空前啊,女排带动了全国人民好排球,带动了所有的大学生、中等学校的学生排球热。那时候的学校操场,不管是大操场还是小操场,都常常是排球的世界。(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不过,一个月以后,我就像是参加了速成班似的,我很快地跟上了时代的节奏了,我已经从一个观众成为了一个演员了。

最难忘的还是毕业的深刻,那是多么激动人心的时刻啊。我清楚地记得,在毕业的时候,我们在同学录上不停地签字留念,我曾经觉得,同学录只是个形式,有谁会在乎那个东西呢,可是,随着岁月的消逝,我觉得这个东西是个无价之宝。我们当时一个劲地写啊,签字啊,一直写到手指发麻,为什么呢?写完了本组的,要写本班的,写完了本班的,要写隔壁班的,写完了隔壁班的,要写所有认识的同学或者校友的留言。那个热情啊,真的是热情满怀才可以形容。我们很多人一边写一遍悄悄地流泪。是啊,同学的缘分也许就在一天之后就会成为历史,永远也不可再得,毕竟要天各一方,毕竟要各奔东西,毕竟 要远走高飞,毕竟啊毕竟,我们怎么舍得分开呢。我没有到过部队,也许部队的战友也是这样的感情吧。记得一个副校长和我们说:“写吧写吧,难得这最好的相聚。来,校长有急事不在,今天,我代表校长和同学们干一杯。”谁也想不到,这个平时严格得和盖世太保、军统、中统一样的校长,此刻却是那么地亲切可爱,我恨不得扑过去亲他一口。就在我们和副校长亲热叙话的时候,校长——————那个曾经让我们既紧张又有些讨厌的校长突然出现在大家的面前,我们几乎热泪盈眶了。有几个讨厌这个古怪老头的同学也禁不住感动了。其实,校长不是什么有急事,而是住院治疗了,多少个班级离开,他都没来得及送行,唯独对于我们公卫十四班,他亲自送行,我们怎么能不感动呢。

校长说:“同学们,你们毕业了,毕业了就是鸟儿长好了翅膀了, 你们可以展翅高飞了, 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吧!”短短的两三句话 ,让全班同学泪流满面。我们手拿毕业证,口袋里放着毕业照,相互的拥抱,深深的祝福。我们平时常常埋怨校长的话啰嗦乏味,恨不得他早些结束讲话,可是那一天,我们多么希望他多讲些,再多讲些。我们的校长,我们亲爱的小老头啊。

所有的回忆都会变得模糊,所有的过往都被定格,所有的美好都会成为回忆。所有的所有,将会把我们变得更加完美,通上幸福的道路,正在向我们招手。啊,我们的年代,迎来了春节晚会的最初几年,迎来了改革开放的大好机会。迎来了把大队改为村委会的农村大改革的深化改革年代。我们正年轻,这就是一切美好的基础。幸福着你我的幸福,分享着彼此的快乐。我们来了,八十年代的新一辈。

虽然没有手机、电脑,但是我们有无穷的智慧,我们有昂扬的理想,我们有纯真的热情,我们有没有污泥浊水的环境,那个没有吸毒没有按摩、更没有三陪的非常纯情的社会风气。我们,我们八十年代的青年能不幸福吗?

还是让我从头说来吧。

“快传,快传啊,带球过人都不会,你还打什么球啊?”一个衣着并不怎么优越的同学对着他的队友石惠春大吼。

一句话,把石惠春噎的眼睛发直,石惠春也不客气,说:“你神气什么啊,不就是篮球打得好一些吗?你要是做实验,拉小提琴,打排球,你和我比一比?你敢比吗?这些内容我随便你挑。 ”

这是发生在公元1985年10月的一段争吵,吵架的地方在江西省卫校篮球场。骂石惠春不会打篮球的正是号称杂耍大王的篮球王子熊依霖。这个熊依霖长得还真是虎背熊腰,就是仗着他有一个好爸,常常在同学中仗势欺人,公卫十四班的同学里许多人都受到过他的欺负。

应该说熊依霖的杂耍确实不错,变个魔术啊,演个口技啊,玩个魔方啊,不要说是公卫十四班,就是整个江西卫校,也没有人能和他相比,可是,要说是打篮球,他虽然口气很大,可是他那两下子其实还不如石惠春。

就因为石惠春这人老实,长得一表人才的石惠春常常对于熊依霖的霸气忍气吞声。

这一次,石惠春终于被逼成了要咬人的兔子,他挥拳就要揍熊依霖。就在石惠春的拳头要打熊依霖头顶的时候,熊依霖不但不躲,而且干脆靠近一点,把那刚刚剃过的头低下来,说:“有种你就打,有种你就打,照这儿打,来啊来啊。”

石惠春本来想吓唬吓唬这家伙,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熊依霖还真的让他打。

石惠春退后了两步,熊依霖以为石惠春是胆怯了,继续把头伸到石惠春的身边去,说:“打啊,打啊。”石惠春忍无可忍了,挥拳对着熊依霖的头就是一拳。也许是熊依霖身子在晃动,石惠春的拳头没有打在熊依霖的头顶,倒是打在了他的眼镜上,顿时,熊依霖的眼镜破了,就像是打破了一块小镜子,那凌厉的玻璃划伤了他的眼角,鲜血顿时流到了他的脸颊上。

石惠春做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么一拳,竟然引起了流血事件。他开始后悔了,自己这是怎么了,就为了几句话,竟然把人给打出了血。他甚至很恐惧。是啊,要是真把人给打瞎了可怎么办啊?

最后,眼镜倒是没有让石惠春赔偿,可是熊依霖去医院看眼睛,用去三百元钱,最后,石惠春赔偿医药费一百五十元。

熊依霖脸色很好,人高马大,体重九十公斤,石惠春虽然比熊依霖矮些,可也是个高个子,身高一米七五。不过,他是单向发展——————只是往高里长,体重九十斤。体重九十公斤的人让体重九十斤的人打得住进了医院,一时间,卫校的人都在说笑话似的在说着同一个话题。

这让石惠春就像是和熊依霖结下了仇恨似的。是啊,一百元五十元钱,石惠春的爸爸上三个多月的班才能挣回来呢。

其实,石惠春不知道的是,熊依霖在学校称王称霸是不假,可是,这一次要不是熊依霖的父母兜着这件事,石惠春要赔偿的医药费可就不是一百五十元钱,最起码也得是三五百元啊。为什么这么说?熊依霖在医院住院二十天,前前后后一共花去医药费是八百元钱。这开支真不小,每一天用的钱几乎是熊依霖妈妈一个月的工资。

三百元钱是怎么回事。哼,三百元钱,那纯粹是熊依霖的爸爸熊似梦瞎说的。熊依霖的父母为了不让石惠春在学校惹事,为了让他长长记性,同时也是同情石惠春。在他父母看来,特别是在熊似梦看来,熊依霖确实需要人去整治整治,不然的话,这孩子就是到老也不知道人情世故,不懂得怎么做人。真要那样的话,那其实是害了熊依霖——————子不教父之过啊。

其实,更深的内幕是,熊依霖有个哥哥在严打的时候犯了流氓罪,按理是要判死刑的。熊似梦的运气很好,他过去的战友是法院的法官,正好管着熊依霖哥哥的案子,那法官说:“流氓罪是很恶劣的,但是,罪不当死。”最后,熊依霖哥哥判刑十五年。对于石惠春,其实熊依霖的父母看也没看过,只是因为那个法官也姓石,而且,而且名字出奇地相似,那法官叫石惠秋。

自从石惠春把熊依霖的眼睛打伤之后,熊依霖的父母也问过那个战友,说:“你说奇怪不奇怪,那个打我儿子的人叫石惠春,会不会是你一个家族的啊,你不也是唐江人吗?”唐江是石惠春的老家,这一点,熊依霖早就知道。那法官说:“我们唐江可大了,不要说还差一个字,就是同名同姓的人说不定都有呢。”熊依霖的父母这才没有把石惠春和石惠秋联系起来。不过,也许是看在石慧秋老乡的份上,熊依霖的爸爸饶恕了石惠春——————只是让石惠春赔偿一百元钱,这做法虽然遭到熊依霖妈妈的极力反对,可是,毕竟熊依霖家是他爸爸说了算——————他爸爸当着县政府的副县长,而且工资也八十多呢。对石惠春减少赔偿,是熊依霖对于法官石惠秋的报答————————从死刑犯改判为十五年,石惠秋无疑成了熊依霖哥哥的救命恩人,所以,他自然也就是熊依霖父母的恩人。再说,除了石惠春赔偿的一百元钱,熊依霖家实实在在地掏了七百元钱,这其实是一笔不小的数字,为的就是让熊依霖记住这一次惹事的教训,记住这笔钱,不然,用熊依霖爸爸的话说就是:这孩子还真不知道锅是铁铸的还是铜铸的。

这事情就按理就这么过去了。可是,半个月之后,熊依霖不知道因为什么,他已经得知了这次住院的真实开支,他心里很不甘心,他觉得就为打个篮球,眼睛让人伤害了不说,还贴了七百元钱,他对于石惠春已经从心里讨厌了。石惠春呢,也是有些不平的,虽然他父母也是拿工资的人——————两个人都是小学老师,比那些种地的农民还是好些的,可是和住在县政府的熊依霖家比,还是自愧不如的。石惠春想:你这熊依霖可真不是个东西,是你逼着我打你的。他一直以为,即使打起来,他也不是熊依霖的对手——————论分量,自己两个人才抵他一个,论饭量,也不如熊依霖,可他万万没想到,就是那么一拳,熊依霖竟然让他打进了医院。再说,所有开支也不多,熊依霖父母告诉他——————住院加上营养费的总开支三百元钱。就这三百元钱,石惠春觉得是不需要自己负担很多的。一来,熊依霖自己要负主要责任,二来,毕竟对方更富裕,要是熊依霖家大方一些,把大部分开支都揽下来,这就差不多了。没想到,一拳头打去了一百五十元钱。这一拳,可是他爸爸四个月的工资啊。

治疗之后,很快地,熊依霖的眼睛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好,和以前正常的时候几乎一样。只是七百元钱在熊依霖心里挥之不去。

为了这一拳,石惠春和熊依霖结下了解不开的矛盾。

让人啼笑皆非的是,熊依霖的妹妹竟然喜欢上了石惠春,这是让熊依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事情。熊依霖的妹妹叫熊一新。原来其实她是叫熊依欣的,后来,她觉得熊依欣这名字不好,就改了成了熊一新。

熊一新是江西省医学院的学生,本科生,而且熊一新形象也不错,除了腰粗一些,其实哪儿都不错。别看她腰粗,可是,她要是跳舞,那身形还是挺让人着迷的。有人给熊一新的外表做了一个总结:丹凤眼,柳叶眉,腰板一扭人倾倒,笑时酒窝似珍宝,粉脸恰似大红桃。

熊一新怎么会喜欢上石惠春呢,石惠春不过是一个中等学校的学生呢,而且石惠春是一个麻杆似的瘦学生。熊一新家的地位还是比石惠春家要强些。这就是缘分,不服还不行。

这其实也并不奇怪。一来,石惠春多才多艺,不管是专业课还是业余爱好,在一千八百个学生的江西卫校,他都是独树一帜的。他会篮球,排球打得更好,而且他会的乐器不下三种,尤其喜欢拉小提琴。二来,熊一新白白净净,可是,身材仍然不太自信——————毕竟是胖了些。她做梦都想找一个身材单薄一些的如意郎君,她的潜意识里:胖人和瘦人的结合,一定会有个不胖不瘦的孩子。

熊一新和石惠春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医院,就是熊依霖治疗眼睛九四医院。九四医院是一所解放军医院,医疗条件在全省都是一流的。那一次,熊一新去看望哥哥,石惠春满心内疚地去看篮球队友熊依霖。

你可千万别小看石惠春,他那猩猩似的长臂天生就是拉小提琴的材料。他尤其擅长的就是《乡思》和《梁祝》。对于外国的曲子,无论是勃拉姆斯的曲子,还是西贝柳斯的曲子,他没有不会的,不过,他更加喜欢演奏的还是梅纽因的作品 。更加绝的是,石惠春的油画也画得不错,这得益于他的父辈们,他爸爸当了十八年的初中美术老师,他叔叔更是一个美术天才。

熊一新对于石惠春的爱恋,遭到她家人的一致反对,尤其是熊依霖,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妹妹会看上石惠春。再说,就算是熊一新喜欢石惠春,可现在他们都还在读书时期,他们都是1985年9月入的学,这才四个月的时间,学校一再强调不能谈恋爱。事实上,在整个江西卫校,很难听到有谈恋爱的行为。可是,石惠春和熊一新的爱情奇葩,竟然开在了医学院和卫校两堵墙之间。省卫校和省医学院只有一墙之隔,他们每到周末都悄悄地溜出学校,到公园里、河边上、花园里谈恋爱。

石惠春和熊一新谈得最多的还是他的美术。这一次,他们坐在了赣江边。十月的江南,虽然柳条慢慢开始枯萎,可有些生命力强的,还是那么柳色依依,这环境,这气息,让他们如同到了一个神仙世界。

石惠春说:“我读初中的时候,有个老师看了我的画,他一个劲地夸我,说我的写实能力很强,色彩感觉好。他还说,要是我坚持下去,一定能在绘画上取得好成绩。”熊一新问:“那你后来为什么又学医了呢?”石惠春说:“哎呀,那真是孩子没娘,说起来话长啊。”熊一新笑了笑,说:“你这说书呢,连腔调都像是王刚。”哦,王刚嘛,就是那个播讲《幕下的哈尔滨》的人。他的声调,他的绘声绘色,早已经在那个年代融入了无数人的额心里。

石惠春说:“其实,最早的时候,影响我最深的倒不是我爸爸,而是我的叔叔。正是我叔叔的经历让我改变了想做一个画家的想法。我叔叔的画比我爸爸的要强得多。我叔叔十九岁就入狱,那一年是1970年。那一年我五岁。一直到了七十年代末期,我叔叔所在的劳改农场来了一个首长,他对台下黑压压的犯人说:‘我叫彭真……’大家都一愣,纷纷感叹能见到这么大的首长。然后彭真对犯人们说了些如何好好改造的话,最后,他清了清嗓子,说:‘但是,话说回来,如果你们真有冤屈,可以和我说,只要是事实清楚,我一定会让上面按照程序,保证让有冤屈的人走出去。’就这样,我叔叔终于走出了监狱。”

熊一新问:“你那叔到底犯了什么罪啊?”石惠春说:“其实,也没犯罪。”熊一新觉得好笑,说:“没犯罪?没犯罪怎么到了监狱?”石惠春说:“嘿,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红卫兵都说我叔叔犯了叛国投敌罪。”熊一新说:“叛国投敌?哈哈哈哈,你叔叔还是国民党特务?”石惠春说:“什么国民党特务啊?他不过是想要偷渡香港。有人就说他泄露国家机密。”熊一新说:“噢,你叔叔是干部?”石惠春说:“什么干部啊?就一个普通的学生。”熊一新说:“天啊,他一个普通公民,怎么能出卖国家机密呢?”语气中透着讨好石惠春的样子。石惠春说:“说的是呢!我叔叔最多只是一个共青团员,还有什么国家机密可以泄露啊。在彭真彭大人的过问下,我叔叔真的无罪释放了。”熊一新说:“你叔叔真的赶上了好时候啊。”石惠春说:“谁说不是呢?不过,后来,我和我叔叔一起出去卖砚台,差点又把我叔叔送进了监狱。”熊一新抿嘴一乐,说:“怎么又进监狱呢?杀人了?”石惠春脸色不太好看,说:“你还笑呢,进监狱你还笑?”熊一新还是忍不住笑,说:“你这人干嘛那么认真,第一,这又不是我进监狱,第二呢,这不还是差点进监狱吗?又不是真进去了。”石惠春不理熊一新这茬,继续沿着自己的思路说:“杀人倒是没有,不过,打人了。那一次啊,给我的印象太深了。”

接着,石惠春讲起了他和他叔叔石景山卖砚台的故事。三年前,石景山带着石惠春来到九十里开外的南昌市摆地摊卖砚台,附带也买一些他自己画的国画。商品意识已经在南昌的每个大街小巷开花了,摆地摊已经成为许多商品进入寻常百姓家的渠道之一。

石惠春叔叔——————石景山带着他刚刚摆开了阵势,就有几个人过来看石景山的砚台。一个矮矮的顾客看了很久那些砚台,用脚掂了掂地摊上的大个砚台,他叽哩咕噜地说着什么,看样子是想让石景山报个价。虽然听不懂对方的话,石景山隐隐若若地感到这个傲气的矮子说的是上海话,因为在二十年前,自己的家乡来过两个上山下乡的上海知青。但是,石景山十分看不惯这个矮子的行为。因为对方的轻佻行为,石景山不想对这矮子说什么。他摇摇头,表示不卖。是啊,自己的东西就是再想卖出去也不能让别人用脚掂掂啊,这不是有意侮辱人吗?石惠春刚想冲上去给这个矮子一顿好揍,让石景山给拦阻住了。大概又过了一个小时了,那矮子再次转到石景山的地摊上来了,这一次,来的是两个人,除了那矮子,还有一个人高马大的刀条脸。那刀条脸说:“嗨,你这砚台卖不卖?”语气仍然透着高傲和凶悍,也许,他是仗着自己人高马大的个头。虽然刀条脸的普通话好懂得多,可是,仍然透出许多和矮子同样的乡音。石景山断然地说:“不卖!”刀条脸继续说:“你也不要那么牛。我这个小弟……”他一指那个矮子说,“他的普通话很不好,怕你听不懂话,其实是他买你这砚台。说句痛快话,卖不卖?”这时候,虽然是解释的话语,可是,那腔调还是硬梆梆而居高临下的声气,好像别人就非卖给他不可似的,好像上海人就是大爷似的。石景山还是摇了摇头,那刀条脸说:“你这是干啥来了,有钱赚你都不赚,你还想卖给谁?你可要弄弄清爽啊!”最后一句明显是上海人教训乡下人的惯用语。石惠春越听越觉得不对头,说:“就不卖给你!”石景山拉了拉石惠春的袖子,耳语了一句:“你别插嘴,让我和他们说。”石景山转头就对那两个人说:“我这些砚台,卖给谁都可以,就是不卖给上海人。”刀条脸好像是受了莫大的侮辱,又用脚掂了掂地下的砚台,然后故意慢条斯理地抽出一支香烟,用地道的上海腔说:“上海(上爱)人怎么了?上海(上爱)人怎么了?”石景山怒目圆睁地说:“你再掂一下啊?!再掂一下试试看?!”石景山几乎要动手了,石惠春也撸胳膊挽袖子。也许是看到他们也不是好惹的,那个刀条脸有些畏缩了,刀条他十分尴尬地笑了一下,然后和带着矮子离开。两个人嘀咕着:“这种破玩意啊,谁稀罕啊?”石惠春顺手就拿起地下那最大的砚台,正想跃起来向刀条脸砸去。石景山赶快夺下了他那个砚台,悄悄地说了句:“那太大了。”说着话,他迅速地取了一块小些的砚台,用力地朝那两个人砸去。结果,不偏不倚地砸中了那个矮子——————矮子的手臂上很快就流血了。没想到的是,看起来高大的刀条脸其实是个外强中干的人,看见矮子受伤了,并不敢上前来反击,而是狐假虎威似的说了句:“你等着,你等着!”好像是去喊人了。石景山可不是个死人,哪里会在这个节骨眼伸出脖子挨刀子呢?毕竟是打了人,他们自觉理亏,把摊子上的东西卷了卷,迅速地离开了。

虽然那次的遭遇让他们叔侄两个觉得好笑——————其实有些人的凶悍是装出来的。但是,石惠春觉得画画这行当实在没有什么意思。从此以后,他几乎再也不问美术的事情了。

如此浪漫的故事,如此鸟语花香的环境,两个年轻人的心在一起跳动, 一起燃烧。两片年轻的嘴唇在一起交汇,两颗年轻的心在一起碰撞。这期间,学校发现了他们相爱的苗头,无论是医学院还是省卫校,都各自给自己的学生做了大量的思想工作,他们说学校的规定,说早恋的坏处,说早恋风气对于学校的影响,而且用对越反击战战士的艰苦和牺牲来给他们予启迪,甚至用警告来惊醒他们,目的是想让他们悬崖勒马,痛改前非。

是,这两朵开在不该开的季节恋爱之花照样枝繁叶茂。又过了一个学期,石惠春和熊一新的爱情之花不但没有被学校掐灭,不但没有被思想工作的口水所浇灭,而且越开越望。在1986年的初,石惠春和熊一新竟然把生米煮成熟饭了。

这样的事件(学生们叫它事情,学校一定要叫为事件)引起了学校的高度重视。

2014-08-26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ubject/3730442/

卫校的故事(长篇小说片段)的评论 (共 7 条)

  • 荷塘月色
  • 淡了红颜
  • 孤帆鸢影
  • 心静如水
  • 醉死了算球
    醉死了算球 审核通过并说 其实,更深的内幕是,熊依霖有个哥哥在严打的时候犯了流氓罪,按理是要判死刑的。
  • 老党

    老党点喜欢,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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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如烟

    如烟推荐!问好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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