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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该把梦存放在哪?

2015-01-15 08:17 作者:郑潘  | 10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今年国庆节长假第三天早上8点,我骑上宝马车,沿着环城西路、环城南路、迎宾大道一路向东。因为是说走就走的旅行,所以有点小小的兴奋。洗好的苹果忘记带,原想揣上一两百元钱,以备急用,出门时也忘了,只拿了一瓶水、一盒奶和两个月饼,打算误餐后以此充饥。

出门时有薄雾,骑到火车站时偶一抬头,突然发现太阳是白色的,像十五的月亮(可能是我戴着墨镜的缘故)。我向东飞奔,太阳也向东快速移动,我想太阳应该向西边走才对呀。我读书时物理成绩就不好,对那些相对运动、磁场、摩擦力、压力等概念总是似懂非懂。我停下车,想看看太阳到底是往哪边走,结果是我停它也停,看到它附近的白云却快速向西漂流。天体现象我看不懂,但我喜欢看。这些都是题外话。

20分钟后我就到了目的地,怎么就到了?是我骑得快,还是路况好?小时候听大人们说去县城是12里地,当时觉得去一趟县城好远。不知是不是长大了的缘故,小时候觉得远的地方,觉得大的地方,现在都觉得有点像是夸大其词。我记得在湖岭小学读书时,有一条小河,涨大水的时候,水流湍急,上学的时候经常是哥哥背过去。几年前陪同父母去湖岭村拜访朋友,发现记忆中的小河不见了,只看到一条连小溪都算不上的小水沟。我小学一年级第一个学期是在何坊小学上的。记得村外那条小河的路口上,放有一对石狮子,今天我特意慢慢骑,想看看它们是不是还在那蹲着。洗衣的村妇告诉我,好多年前它们就“跑”了(被人偷走了)。我本来想骑车从村中过,看看那老的戏台还在不在,考虑到村子里可能会有狗追着我,最后还是老老实实走村外那条路,小时候被村子里的狗追着跑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从乡道一拐上320国道,就看到了何坊水库(以前叫何坊水库,不知现在叫什么名字了,现在的何坊水库以前叫磷肥厂水库)。我发现水库也变小了,一是现在是枯水期,二是水库周边都是一人多高的野草灌木丛。小时候我经常在水库里摸螺蛳,同伴们都会游泳,唯独我是个旱鸭子,只能站在浅水区看着小伙伴们在那尽情戏耍。天的时候,这里是天然游泳池,但也有人在此乐极生悲,一命呜呼。

从水库往前骑行两分钟就到了以前的厂部,这里曾经是石碴厂的政治文化中心,办公室、医务室、学校和食堂都在这边,单身汉(有的有妻室,但没在此居住)宿舍也在此。放露天电影的时候,附近好几个村子的人都会跑来观看,像过节一样,热闹非凡。山的那边是生活区,我就住在山的那一边,大多数人都是住在那边。

再继续往前行,我开始发愣。前面出现了一条路,这路通向哪里?这条小路是不是以前去厂部的那条,附近没有参照物,说不准。这条沙石路,好像是去界头火车站的那条路,但感觉又不像,它应该是与铁路相邻平行的,不该与铁路相距这么远。路两边长有一人多高茅草,以前这些茅草是很好的燃料,现在我却担心这带齿的茅草划伤我的脸。记忆中的大路小路不少,现在几乎看不到了,满目都是茅草和蔓藤。上学的路,去铁路边水沟洗衣服的路,父母亲去上班的路,去厂部的路,都没有了。我记得夏天的时候,我和弟弟赤着脚,提着脱落了油漆的铝制水壶,顶着热辣辣的太阳,跑去厂部食堂灌装解暑的热茶。和小伙伴们沿着父母上班的石子路去采摘酸甜的糖罐子(金樱子),放学后有时还会跑到山上去摘一种像草莓一样的野果(谐音:地角角),很甜,吃过后舌头会变成紫色。这些野果子是我们儿时最好的零食。(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再往前走,看到路边有一铁栅栏大门,大门锁住了,我隔门张望,里面有一栋房子,有一搅拌机器放在那(1988年以后,这里成了东乡公路段沥青搅拌的地方)。我确定这是我曾经生活了24年的地方,是我曾经放飞想的地方。

看上去院子变小了,里面没有人,也没有树,很寂静。那些年这里何等热闹,是现在居住在大城市的人们所无法想象到的。这么小的院子,是如何挤下那些树木、那些房子、那些人的,我感到很困惑。

我们的房子建在一个山坡上,上下三排平房,我住的是中间那排,有十户人家,后面的那排有六户,前面的那排有八户人家。不上学的日子里,房前屋后到处是嘻笑打闹的孩子。吃饭的时候,东家西家饭菜的味道都能闻到,大人们会坐在饭桌前吃,小孩子大都捧着碗蹲在门前的走廊或坐在石头上吃。这里家家户户房前的场地上都有大小不一平整的石头,采石的地方最不缺的就是石头,这些天然的座椅,是大自然恩赐的。

夏天的时候,大人们在午休,我们就会拿着竹竿,用桃树树干上的粘液,去粘在枝桠上鸣叫的知了。我们会去附近的山上采摘一种灌木叶制作凉豆腐,前几天看《舌尖上的中国》,它上面正在制作的食物就是我小时候制作的食物凉豆腐,奇怪的是他们的工艺流程和我们一模一样。太阳下山后,家家户户就会在门前的场地上洒水降温,然后摆放好竹床竹椅,让劳作了一天的大人们躺下来休息。我们那时没家庭作业,偶尔会有老师过来家访,所谓家访就是老师在大庭广众之下夸奖某某上课认真,批评某某上课讲话。大人们高声谈论他们的工作,他们的家事。我们小孩子就在周边玩捉迷藏的游戏,大人们不时地提醒我们,草地上有蛇,不要跑太远。我们也权当没听见,像疯子一样戏耍。跑累了,就进屋搬出小椅子,靠在父母身边撒娇,听大人们讲鬼怪故事,听到吓人的地方,就不停地把椅子住中间挪。父母说很晚了,明天还要上学,进去睡。我说我想上厕所,我怕,我不敢去(那时只有公厕)。晚上穿山甲那拖着长音的叫声,很有穿透力,大人小孩都说是鬼在叫。

我们的家离铁路不远,小时候因为有铁路,走多远我都不怕迷路,想着只要顺着铁路走就能走回家。在铁路边的水沟里洗衣服,火车司机看到我们有时会恶作剧地拉笛鸣叫,并放出吓人的水蒸汽(那时的火车都是蒸汽机车头),看着我们落荒而逃,他们则开怀大笑。

小时候经常听到父亲说他在已经开凿出的七个场口中的某个场口上班,现在那些场口都已经连通了,有的山头也削平了。因为七号场口山形独特,它自然成了我的参照物。七号场口下面那些旱地上的枣树去哪了,凭空怎么多出了这么多长腿家伙(高压电支架)。那里以前是附近农民种芝麻、红薯的地方,我们经常躲在里面偷吃芝麻,现在想想还唇齿生香。

1985年因为修建双轨铁路,石碴厂被迫停产,在职人员全部分流。年老的退休,安置他们到磷肥厂大门外平房居住。年轻的被县经委分配到所属的工厂:糖厂、水泥厂、农药厂、过磷酸钙厂等。石碴厂停产后,附近的农民自发开采,修建双轨铁路,原有运输石碴的铁路被废除,他们就用大卡车运输,很多农民因此暴富。2010年5月23日山体滑坡,导致火车脱轨。事故发生后,采石场被迫停产。但今天我发现山的那一边依然机器轰隆,炮声不断。

站在对面山上,我看到江磷肥业大楼后面的那些大石头。江磷肥业大楼是原石碴厂厂部的位置,厂部后面有一条山路,可以通向岗镇南边村。山上有很多形状怪异的大石头,小时候我经常会在这些大石头上攀爬,这里存放着我太多太多的快乐。我打小就喜欢石头,喜欢那些有颜色的、奇形怪状的石头。这次我还带了几块回家,想到以后应该不会再特意去那个地方了。现在想想我喜欢石头原因有二:父亲是采石工,石头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我年少的时候认识的几个同学都与石头有关联。小学一年级同桌,叫什么名字忘记了,好像名字中有一个“卓”字,他的父母亲是地质队的,他们到石碴厂就是找寻有价值的石头。初中的同桌吴晶,他父母也是地质队的。我高考的第一志愿本来是填写“赣南地质学院”,化学老师王树楠,他说我一个女孩子学什么地质,还是填报医学方面的学校比较好。我想到父亲的肝脏不是很好,学医对父亲的身体也有帮助,所以就改报了志愿。这些细节我从未对别人讲起,没有人知道我有石头情结。

站在山上看到对面湖岭村炊烟袅袅,楼房林立,记忆中的湖岭村到处是土墙茅房,变化太大了。我小学读了四所学校。一年级第一学期在何坊村小,学校是村里的祠堂。后来在石碴厂子弟小学读到三年级,唯一的老师调回县城,子弟小学因缺老师而停办,有关部门就把我们送到湖岭小学读书。四年级在湖岭村小,学校也是村里的祠堂。五年级在新的湖岭村小,校址在原界头火车站对面山上。这四所学校现在都没有了。

晚上和好友晓雯闲聊,她说以前她经常做梦,梦到过去居住的东乡糖厂,后来她开车带着父母去糖厂看了一下,之后就再也没做梦了。她还说,经常梦到小时候的事情,是人老的表现;经常回忆过去,也是人老的表现。看来我真的老了。

我告诉她,今天我去了石碴厂,发现生我养我的地方到处是茅草、蔓藤,记忆中的一切已荡然无存。我现在心情很郁闷,很失落,也很担心,家园消失了,今后我的梦该存放在哪?电话的那头,沉默无语。

(作者郑菊芬,在江西省东乡县卫办工作,系江西省抚州市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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