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乡愁，还能留得住么
我的乡愁，还能留得住么
傅伯勇
我的老家，如果用比例小一点的地图，肯定看不到，但是它毕竟还是在中国的地图上；如果在县份里说，那么，地名大一点叫彰教坝，小一点叫哨鼓山。
关于彰教坝的来历，听老人们讲，那里曾经出过一个朝中大员。因为家有八旬老父，为了老人能够颐养天年，他便向皇帝辞官。皇帝知道了原委，就批准了他的请求，再将那个坝子赐名为“彰教坝”。顾名思义，就是彰显教化的地方。这个说法我从来没有去考证过，也不知道是否真实，反正人们就如此这般地一代一代地传说着。
在云贵高原上，开阔地较少，彰教坝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坝子，呈条状，有五、六平方公里。坝子里面，中央矗立着两座山，一座名曰“哨鼓山”，另一座名曰“卜东山”。两座山的山顶，都各有近两米高的一个穿孔。说起这穿孔，还有一段美丽的传说呢。相传，那两座山是一个神女不辞辛劳、爬山涉水从远方挑来，神女挑到那里，已近黎明，但筋疲力尽，就略微歇了下来，梳洗了一番，当她准备再次挑起两山赶路时，挑山的扁担却“咔擦”一声断了，她正准备去附近的山上再寻一根扁担，不料早起的人们发现了面前立着两座山，目瞪口呆，奔走相告，这时，赶路是不行了，她只好悄悄地躲进了附近的一个山洞，从此再也没有出来。自那以后，那两座山就兀立在那里。而两座山山顶的穿孔就是当年神女挑山时，绳子穿过时留下的痕迹。神女进的那个洞，就是红沙沟的神仙洞。神仙洞之前没有溪水流出，神女进去后，她就祈祷上苍，“给这坝上的人们一条溪流吧”，就这样，一汪清泉从神仙洞里奔涌而出，世世代代滋润着坝上勤劳的人们。
而关于“哨鼓山”，之前也不叫“哨鼓山”。咸丰7年（1857年），以刘义顺为首的“号军”（以红、黄、兰、白、青色布套带手背上为记号，称“五色”号军），在思南鹦鹉溪起义，举起反清复明的义旗。此后十余年间，号军以黔东北为根据地，活动在铜仁、思南、石阡、湄潭、瓮安、开阳以及贵阳外围地区各州县，曾一度攻占思南、印江、务川、余庆、湄潭、绥阳等县城，杀死知县和县府官兵，曾在思南境内建造皇宫，发行钱币，拥戴朱明月（遵义商人之子张保山，改名朱明月，诡称明代崇祯帝十二世孙）为皇帝。号军所举，惊动朝廷，朝廷后来调集云、贵、川、广、湖几省军队前来进剿。而那段时期，号军曾以彰教坝为据点，并将“哨鼓山”作为驿站（或哨所），在山顶放狼烟，鸣哨笛，擂锣鼓，侦知官军动向，传递情报。后来，在李璠为首的清江营坚持固守、西山阮氏武装参与及援军的支援下，号军围攻凤冈县城失败告退。由于该山有如此故事，人们就将该山叫做“哨鼓山”。(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关于彰教坝，本人几年前曾写过一篇《父亲•老家•白鹤》的文章，就是描述过去彰教坝的情景，也算是我的乡愁吧。“夏日的晌午，碧空万里。坐在老家的屋檐下，听着蝉鸣，听着父亲的絮语。/门前，有三两棵苦楝树，树影婆娑；还有几丛赤竹，在轻轻摇曳。透过树和竹的缝隙，是一片蓝蓝的天空。/在蓝蓝的天空下，是一个名叫‘彰教坝’的坝子。听老人们讲，这里从前出过一个大官，因为家有八旬老父，他辞官归里。皇帝知道了，就将这个坝子赐名为‘彰教坝’，就是彰显教化的地方。/坝子上，除了古朴的村落，就是一片方圆五、六平方公里的稻田。风过处，秧苗一波接着一波，就像粼粼的湖面，就像美妙的旋律。/在田畴之上，忽然飞过两只白鹤。蓝天白鹤，构成了一幅绝妙的风景。这两只白鹤，也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飞往哪里去，兀自翩翩飞。/小时候放牛，常常在树林里，不经意间，会看到松树上寂然地栖息着一两只白鹤，正如贾岛所描述的那样，‘绝顶人来少，高松鹤不群。’/放牛归来，将牛儿拉到古井边饮水时，也不时会看到白鹤在洗澡戏水，见到人来，一下惊飞。这番景致，又让人不禁想起储光羲在《池边鹤》中的诗句：‘舞鹤傍池边，水清毛羽鲜；立如依岸雪，飞似向池泉。’/白鹤飞过，白云悠悠，大地恢复了先前的平静，‘长愁忽作鹤飞去，一片孤云何处寻。’/蝉鸣依旧，父亲的絮语依旧。”
这是多么美丽、宁静而祥和的景致！
《国家新型城镇化规划(2014－2020年)》里，对城镇化建设和产业园区建设，要求要“走以人为本、四化同步、优化布局、生态文明、文化传承的中国特色新型城镇化道路”，要“根据不同地区的自然历史文化禀赋，体现区域差异性，提倡形态多样性，防止千城一面，发展有历史记忆、文化脉络、地域风貌、民族特点的美丽城镇，形成符合实际、各具特色的城镇化发展模式”，更要“看得见山水，留得住乡愁”，要进行乡与土之间的抉择，防止过“热”与过“冷”，实现产城上的突围，用绿色替代水泥，将每个人的乡愁，植入骨髓的延续。
如今，老家正在如火如荼地建一个产业园区，这本是一桩好事，可是，坝子上的卜东山被挖掉了，哨鼓山也被抹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一座的厂房，是钢筋加水泥，上文那般美丽、宁静而祥和的景致，已经“黄鹤一去不复返”了。
我的乡愁，还能留得住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