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2014-12-19 22:15 作者:春泥护花.  | 6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2003.12.06—

今年的天太冷,太冷。

我裹紧了皮袄,因为鼻塞而用口呼吸。我看到我呼出的气卷成淡淡白烟似的,在口鼻间温存了些许暖意,但三秒不到便散去,徒留刺骨的寒风呼啸而过。

连忙拉了拉戴在头上的针织帽,我不再停留,快马加鞭地向市中心医院跑去。

街上没有多少行人,家境好一点的说不定在开了暖气的卧室里享受着。我在清洁工还没来得及扫走的地上留下一串或深或浅的脚印,甚至还玩性大发地在遇见红灯时用鞋尖顶入积雪中,再用力挖起,那团白雪在短靴上参差不齐,倒也有趣。

小跑着进了医院的大门,与已经较为熟悉的负责登记的小护士打了招呼便轻车熟路地绕了几个弯儿,蹑手蹑脚地走进挂着“陈袁熹”名牌的病房,探入半个脑袋。(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躺在病床上的女人很安静地睡着,标准的好学生睡姿就像一本教科书。我在心底笑了声,放轻脚步慢吞吞地走向床头,将玻璃花瓶里的金黄色勋章花换下,随即搬来了一旁的椅子,规规矩矩地坐着,抿了抿跑来医院时被冷风刮得生疼的嘴唇,闭上双眼。

“……小唐?”

安静的病房内突兀地响起女人沙哑的声音,发呆的我也是差点要被吓出声。只在缓过神后冲面色苍白的女人露出一口白净的牙,看起来似乎很憨地笑了笑。

“二姨,我来看你啦。”我伸出一直放在皮袄口袋里妄图取暖的双手,握住她从被窝里探出想要摸我脑袋的手,“最近妈都出差去了,这次周末有些无聊。”

我的二姨其实也才20岁,是个品学兼优的大学生,在校里也小有名气,颇受欢迎。只是,她自幼体弱多病,时不时就要走一趟医院,躺一躺病床。但脑子好使,学习没有落下,父母也就放心了一点。最近许多的人都感冒,有些还得了传染病,她自然不会逃脱病魔的追捕,再次住进了医院……说来也好笑。当然,上帝给人关闭了一扇窗,也会给人打开另一扇窗。她很美,很漂亮,清新脱俗,冰雪聪明,还很善解人意。活脱脱的一朵白莲。要是忽视她对流感抗体不好这一点的话,一定也会非常受人追捧。

“辛苦你了,小唐。”陈袁熹扬起唇角微微一笑,应起两颊浅浅的小酒窝,“现在那么冷,你的鼻塞也还没好,就不用一直来看我了。”

我摇摇头,说:“除了二姨就没人陪我玩了。”

陈袁熹笑得愈发无奈:“我这副样子要怎么陪你玩啊?”

小小的病房传出清脆的笑声,却也那么平静。

只要,忘记这个晚上。

“妈,妈!你要挺住啊——”

推车车轮与地面摩擦,有些刺耳。我无法丢去直涌心头的悲哀与伤痛,在护士们把她推入手术室后嘤咛着抽泣,看着手术灯亮起,发软的双脚支撑不住沉重的重心,让我失魂落魄地坐在走廊边的公共椅子上,任凭时间恶作剧似的缓慢前行。我就这么弯着背趴在双腿上,将脸埋入双臂间,抑制不住地颤抖哽咽。一种从所未有的失去感如同洪水猛兽吞没我所有的思维。我只懂得哭泣,软弱而又无助。像是在迷雾中失去方向感回家的方位,不断摸索却又不到尽头……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手术灯却一直从未停歇过,卖力地突出那刺眼的红光。我擦干眼角最后的泪花,眨了眨哭肿的双眼,稍微舒缓着酸肿的眼部神经。窒息几秒后像是放弃所有般呼出一口长气,虚脱似的靠在墙上,听着手表的秒针在空寂的走廊发出清楚的声响。

—2004.3.22.—

来形容天的词语有很多。例如最简单的语花香,花红柳绿。但是,当时的我,却看不见这样生机勃勃的景象。

那段日子,我过得很颓废。衣服裤子也没精力去洗,断了所有外界可以联络我的方式,属于我自己的小屋,也是被我自己搞得乱七八糟,不堪入目。等到肚子饿得不行了,才会垂头丧气地煮一包方便面,更是在内心自我嘲讽,把自己贬得猪狗不如,然而,却又主动地接受这样猪狗不如的生活方式。

直到父亲出差回来,探望完他心的妻子后,带着本应不会在一个事业成功的大男人脸上出现的红肿双眼和浅浅的泪痕回到这个被我搞得肮脏又狼狈的家。看到我这副模样,他本该是早已哭干的眼中再次涌出了泪,用狠狠的一个耳光,将我从无底洞般的心理自贬与丧心病狂的负面情绪中打醒。

“周以唐……你告诉我你到底在干些什么!”父亲痛苦地抱着头,慢慢蹲下,他的声线沙哑得不成样子,引起一种撕裂般的心碎,“你到底在干些什么……你到底在干些什么啊……周以唐,你回答我……”

父亲不断地重复着那句话时,我突然意识到了。

——我,到底在干些什么?

我感到我的眼泪又夺眶而出,浸湿了瞳孔。

没有什么事可以值得你去放弃大好光阴,更没有什么事值得你去虚度这些日子。在你无视时间的重要性选择虚度的那一刻,时间就抛弃了你。当岁月染白了青丝,你自己将你缤纷的人生揉皱,扔进墨汁后,也许你会觉得很痛快,放下了劳累的负担。但在你醒悟的那一刻,或许为时已晚。

清晨的光辉承载着几分暖意,伴着的却是微凉的风。春过后的大地显得生机盎然,隐约可以听见小鸟用它尖细的嗓子唱起不知名的歌谣。那豆大的露珠,顺着绿叶的纹路悄然落下,滴在矮叶下一潭清澈的水洼中,溅起小小的水花,荡起一圈圈的小涟漪。是那么和谐,自然。

我站在母亲的碑前,麻木似的呆愣地看着碑上的遗照,大脑是一片的空白。

父亲,则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默默地站在我身后较远的地方,待我察觉到那灼热而又悲伤的视线转过身时,才看到他那高大的身影。而那高大的身影,也不过是一具普通的躯体罢了,只是承担的太多,太多。扛在他肩上的责任太重,太重。我知道我的泪腺又要决堤,背对着父亲,抬起手臂,用长袖粗鲁地擦干泪水,紧抿着唇,让哽咽淹没。

陈袁熹也来了。

我一声不吭地看着她虔诚地对母亲说了些话后,那双纯黑的美眸依然柔和地看向我。而我从她琉璃般剔透的眼中瞧见我单薄的身影。她说:“逝者安息,请允悲。”

我的心中像是被铁锤重重地砸了一下。

“……嗯。”

不知被什么牵引,我昂首望天,那纯净无瑕的蓝天飞过一只飞鸟,无痕。

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我不知道是用什么样的心态看着那只布满了老茧的手,修长实干却又可以轻易地看出这只手主人的疲累,与一路走来的心酸、艰辛。我微微颤抖地抬起头,看向那只手的主人——我的父亲。只见他无声地叹了气,用沉稳的声音说道:

“以唐,回家了。”

我怔怔地看着父亲,不自觉地重复着:“回……家……”

“是的,我们回家。”父亲波澜无惊的双眼似乎在瞬间出现了某种哀痛,他的嗓音在轻微的破音后再次恢复那冷静的原型,“以唐,你还有爸爸。但是等爸爸也成为一块碑之后,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我在父亲说出第二句话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会说什么了。但我还是死倔着没有冲动地打断父亲的话,乖巧地点点头,无意间瞥到父亲突然间满含沧桑的脸庞。心中有什么猛然惊起,我从没有察觉到,原来父亲眼角的皱纹又加了深,父亲的步伐也没有儿时我所敬佩的健朗又令人具有安全感。

我的父亲老了吗?现在,我已经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了吗?

我茫然地跟着父亲的脚步,打了的士,直到回到家,我仍没有从我的思想火车中下车。毕竟也是19个春秋了,我也经历了些人事,哭过,累过,也坚持过,然而我也时不时会考虑“岁月不饶人”之类我现在不该想的事情,想着想着,想不出答案,钻牛尖角用了个蹩脚的借口把思考终结,最后又蠢蠢欲动,想要知道答案,继续想……陷入死循环。但是,我曾绞尽脑汁,费尽心思地做着思考者的姿态来思考,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答案,却在刹那间猛然得知。

这只是一个多面性的问题。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现在的我,用母亲曾经的话来讲,就是“还嫩着呢”。

—2004.7.24—

受了刺激而发奋苦读的我终于在阳光普照大地的晴朗的一天,拿着填着满满的A与优秀的成绩册,走进家门。

父亲拿着我的成绩册,双目间透露出欣慰,他伸手揉了揉我微卷的短发,笑得很是慈祥。儿女健康而又有作为,何尝不是父母最大的心愿?虽然我的母亲已经到了天上,但我不求甚解,我并不去研究关于人体之类的书籍,我只想把最后的幼稚留给母亲——

妈妈变成了星星,在看着我哟。

不用去在意太多,不要去想太多。想得太多的人终究得不到最终的快乐。人生的道路还长得很,除了努力还需要坚持,跌倒了,就找个支点支撑自己,挺直了背,不要倒下,不要认输。一场雪后的下一年里,又是一场雪,犹如天上的使者背后的一对洁白羽翼掉落下的绒毛,毫无污垢。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ubject/3716795/

绒的评论 (共 6 条)

  • 心静如水
  • 春暖花开
  • 晓晓
  • 纤纤柳絮
  • 枫月儿
  • 老党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