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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

2014-11-28 13:01 作者:川上夫子  | 11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午后的阳光,从对面的屋宇间斜照过来,有一束光,正好射在她的脸上。于是,这张脸上的笑容,就多了一层明亮;但皱纹也突兀出来,让我蓦然想起一个词“核桃”——那时正学习《祝福》的课文,鲁迅先生就这么形容柳妈的脸。她的笑是给她怀里的老猫的。此刻,牠在主人怜的摩挲下正懒懒地打盹。

“崽崽,崽崽,你嗲嗲回来了呢!”她轻轻地在猫背上拍拍,起身去迎披一身尘土的老伴。老伴弯腰接过腾身而起的猫儿,摸了摸牠的头,依旧送牠到她的怀里。然后,相互搀扶着往屋里走。

她叫满娭,他叫满嗲。两人年纪相仿,看上去60岁上下,都是瘦瘦小小的样子。他们操外地口音,但相互说话,却又是各自的腔调。邻居中间,好像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实姓名,也很少有人跟他们接近。偶有小孩去他们家玩,就马上会被大人叫走,仿佛跟他们接近,会传染到什么疾病。满嗲在街道扫厕所,哪家死了人,也会叫他去抹尸换丧服。他们没有子女,所以看到满娭常常一个人在家,喃喃地跟猫说话。

跟满娭接触较多的只有一个叫秋香麻子的女人,她老公是个船员,常年不在家。许是寂寞,挺喜欢走街窜巷。但大人们说秋香麻子跟满娭来往是有所图的,因为她家子女多,每月的口粮总不够吃,想在满娭那里得到些周济。秋香麻子是一个出名的“里手”,常常有了来月的指标,也不归还上月的借粮。那年月,粮食是人的命根子。借出去多了,满娭自己就有短缺,不得不上门讨债。秋香麻子依旧赖账,不一会两人就吵了起来,秋香麻子骂满娭是婊子,说她过去是躺在洋街上卖的。还说满嗲是国民党匪兵,应该拉去枪毙。那时候我年纪小,不知道婊子是干什么的。只记得满娭很气愤,两眼圆睁,象一头暴怒的母狮,她巴掌拍得噼啪响,不住停地叫骂。那是唯一一次听满娭用那么大的声音说话,且骂的话也不堪入耳。

后来,满娭的对面搬来一个女人,是一个姓熊的癫子。熊癫子30多岁,看上去很年轻,模样还有几分俊俏。神智稍微清醒的时候,会听到她唱歌或用普通话念着什么。但癫狂起来,样子着实吓人,她会猛扯自己的头发,砸烂房中的家什,甚至脱光衣服在屋子里晃荡。只看见一个与她相貌相像的女子来过,送些吃的。平常熊癫子就被锁在屋内。那女子几天不来,熊癫子就攀在窗棂上呆呆地张望。

自从熊癫子搬来后,满娭的生活就多了一项内容,她每天要去熊癫子的窗口看上几回。熊癫子不会做饭,也没有灶具,满娭就主动帮她加热,不时还给她送杯开水,或递过去块热毛巾,让她擦擦脸。女子再来探望时,明显的看到熊癫子脸上多了些血色,也干净了许多。于是感谢满娭,满娭连说不要不要,修福呢,癫子也是一条命啊。但不知什么原因,那女子后来竟不来了,熊癫子的一日三餐,就完全落到了满娭头上。(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几年后的一天深,忽然传来一阵凄惨的哭声,好像是满娭的声音。第二天上学的时候,看到满娭的屋里,满嗲直挺挺地躺在床前的草席上,满娭则瘫坐在一旁抹眼泪。满嗲过世后,满娭就像变了一个人,终日披头散发,满脸污垢,嘴里总念念叨叨,显得神经兮兮的。除了那只老猫不离身外,手上还多了一支烟杆——满嗲留下的遗物。只一、两年,满娭也在一个夜离开了人世。

满娭下葬的那一天,我听到了熊癫子咽咽的哭声……

前年,在编纂《琼湖镇志》的时候,我看到了这样一段资料:“民国 时期,镇域无正式妓院,但有土窑子散居在东正街、后街一带。此类娼妓 多为贫苦出身,受老鸨支配。每当黄昏,土娼梳妆打扮,倚门卖俏,过往客商,常被纠缠。时人称东正街为“洋街”。国民党政府曾明令禁止,公开拉客现象遂有所收敛,但暗娼卖淫仍然存在。建国后,人民政府加强治安管理,取缔娼妓。对其予以教育,安排就业。娼妓乃得到彻底禁绝。

从中,我似乎找到了满娭年轻时生活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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