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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了老槐

2014-07-11 18:14 作者:酋黄  | 11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小区新建的家属楼盖好了,要搬新家了。妻子嫌结婚时的大床老旧笨重,提出不带了,要换新的。我总是有些不舍。

这是一张旧式的老大床,按照乡村习俗“床不离七”制作的。“七”是妻子的“妻”的谐音,在农村做大床就是娶老婆生孩子用的。当然,这张要放弃的旧大床已经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现在这个幸福的小家庭就是从这里来的,我得感谢它。

这张床是用槐木做的,确切地说,是一棵老槐树的根节。妻子的提议让我想起了故园那棵老槐树。 槐树,鬼木也;老槐树,鬼精也。在我们乡下,“鬼”有时是一种称或昵称。小孩聪明机灵、活泼好动通常叫“小鬼”,老人幽默风趣、爱说善变人们都会热情地说“这老头真鬼!”在我幼小的心灵里,“鬼”是精灵,是神奇的,是无所不能的。

故园的那棵老槐就是一个不死的精灵 。它生长在我家老宅西南角,紧贴西屋的南山墙,大条缸那么粗,三四丈高,整个身子向东北歪斜着,在屋脊上端和发杈处各打一个折,然后高高挺起,枝叶茂密,像一把巨伞遮蔽着大半个庭院。老槐根部疙疙瘩瘩,明显有历史的创伤,但都被强大的生命力量愈合了。暗褐色的树身,布满了曲曲折折的凹痕,犹如时光之刀雕刻的皱纹,见证了岁月的风霜。

据我父亲说,老槐历尽了沧桑。初开始邻家伐树,不小心砸折了,没人管它,谁想到来年开,它又发了芽,蓬蓬勃勃地生长起来;后来盖小西屋,原想除掉它,你爷爷说,反正小屋也盖不高,留着是个凉荫,它又躲过了这一劫;再后来有一次刮大风,闪断了头,说是要伐它,但紧邻屋基,投鼠忌器,只好做罢。这其间,来来去去,磕磕绊绊,不少碰它,根部疙疙瘩瘩就是当年留的印记,谁也没想到它会长成现在这模样。

记得那些年,每逢春天,老槐发芽不久,嫩绿的叶片便撒满了枝枝桠桠,细碎的阳光透过来,庭院的地面上留下了清晰的水墨画。正当欣赏之际,一阵清风吹过,好像清澈平静的湖面荡起无数的涟漪。随着小蜜蜂的到来,碧叶间露出一串串纯净洁白的玉坠儿,在春天细的滋润下,一会儿一个样,直到一个个精致美丽的风铃挂满枝头。(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是蒸槐花的时候了。每到这个时候,裹着小脚的奶奶便拿出自己存货的花竹篮,让哥哥捋槐花。哥哥比我大几岁,爱爬个难上的树。听说奶奶让捋槐花,将细长的绳子往手脖儿一缠,“噌”“噌”“噌”不几下,便爬到老槐树杈上。奶奶一边嘱咐哥哥慢些,一边把细绳这头的小竹篮系好,我的任务常常是将哥哥送下来的小竹篮里捋满的槐花倒进事先准备好的清水盆里。

蒸槐花可是一项技术,不过奶奶好像很拿手。她总是先把锅里添些水,摆上竹批做的箅子,摊上一层稀粗布;然后将清洗好的槐花轻轻搓揉,再拌上面翻匀,盖上锅就可以蒸了。蒸的过程中,奶奶一边烧火,还要一边捣蒜。有时我想帮帮她,她总是说你还小弄不好,说啥也不让我插手。不大工夫,待圆气一会儿,当我们嗅到槐花幽幽的清香时,奶奶就把蒸好的槐花放进瓷盆里,撒上盐,拌上蒜汁,我们可以开吃了。那时候,不知为什么,连一点油也没放,更不要说其它佐料了,可我和我哥都吃得津津有味。每当这个时候,奶奶总是笑着问“好吃吗?”我们只顾点头,让她吃,她不吃,一副很满足的样子。

至今还记得在老槐的最高处,稠密的枝叶上方,也就是“巨伞”的顶端,有一个大大的窝。鸟窝是用干柴蓬的,比一个五升斗还大,但其建筑并不草率。每一根干柴都像精心挑选过的,粗细大小基本一致,而且横竖编织颇有讲究,远远看去,就是一个极为精致的花篮。“主人”是一对神鸟,夫妻都身着一袭纯黑色的燕尾服。每到麦收季节,谁也不知道它们是从哪里飞回来的,不分昼的鸣叫。它们的叫声很有意思,好像是出门迎客,寒暄中沏一壶热茶,殷勤之意,总让人心里暖洋洋的。

这种鸟,乡人们大都似乎喜爱它,按照它的叫声习惯上称它“吃杯茶”。据说“吃杯茶”学名叫做黑卷尾。它的叫声节拍分明,音质清亮,不愧为大自然的绝响。不过这种鸟很机灵,自我保护意识很强。小时侯淘气,听到“吃杯茶——吃杯茶——”,总想学它,可没学几天,就被它认住了。每当出村或走到开阔地的时候,它就在我的头顶上盘旋,声色俱厉地想啄我。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渐渐地知道了它为什么要啄,那是误认为我有敌意,怕伤害它或它的孩子,于是就主动出击。看来人要学会和鸟类和谐相处,就不能有轻狂的举动。

酷暑,老槐树下非常阴凉。锄地回来,打盆清水洗洗,坐在树下,清风阵阵,舒服极了。有一次奶奶让我收拾父亲吃罢饭的碗筷,我发现父亲饭没吃竟然睡着了。看到父亲劳累的样子,我没有惊醒他,只是把目光集中到了他背后那棵老槐树上。几只蚂蚁沿着曲折的沟壑匆匆爬着,一只身上带有白斑的甲壳虫(俗称老水牛)正舞动触须在前方不远处试图阻击,再往上一只蜘蛛荡来荡去悠闲的玩着秋千,高高的枝头传来“唧——唧唧——唧唧——唧——”的知了的鸣叫。老槐树原本就是一个世界。“蚂蚁缘槐夸大国,蚍蜉撼树谈何易”“难得浮生半日闲”“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父亲醒来,说他做了一。梦见爷爷告诉他,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卖掉这棵老槐。即使卖掉它,也要留下根节给孙子们做成大床。迷迷糊糊中,父亲讲了这些话,一家人都信以为真。直到小西屋塌掉,地下放了,父亲真的按照梦中的情景,将老槐的根节做成了两个旧式大床。一个给了我哥,一个给了我。

梦是心所想,很多时候不必认真。当年的南柯一梦据记载不也是在大槐树下做的吗?醒来大槐国却是一个蚂蚁洞。我不相信那稀奇古怪的梦,但大槐树却真真的留下我许多美好的东西,也留下了几代人浓浓的深情。说真的,我不想不舍也不忍放下心中那份沉甸甸的记忆

往事如风,看着儿女们一天天长大,看着妻子为操持这个家多年的付出,想想社会的发展与进步,我决心卸掉沉重的感情包袱,微笑着拥抱美好的未来。

有一句话叫做:“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别了,老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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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酋黄

    酋黄回复@丫丫:谢谢,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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