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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的岁月

2014-06-16 09:05 作者:王秉礼  | 9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难忘的岁月

从岗位上下来后一切都变了,贪黑起早不用了,应酬送往没有了。开始,很惬意,很舒服,忙忙碌碌几十年,终于可以安安稳稳地睡大觉了,何况,心中没有亏心事,不怕半鬼叫门呢!可是,过了几天似乎觉得有些寂寞,甚至无聊。人,都是贱种,啥也不干,还给工资,干嘛有福不会享呢!

实在没事可做,整理一下书籍吧。该卖的卖,该烧的烧,留这么的专业技术书和论文有啥用!可就在整理中,一本发黄的笔记本展现在我的眼前。那是在1968到1969天大学时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在农村搞‘斗,批,改’时写的日记和诗词。拂去岁月的风尘,打开历史的篇章,往事历历在目,不由自主的思绪又回到那个特殊的年代。

1968年11月20号,寒风凛冽,大纷飞。我们七零届六个班近百名同学,在军宣队的带领下,背着行李,打着红旗,唱着红歌,从沈阳徒步走了四天,来到开原县东南部大山区的一个小山村。山沟很长,不下五六里地,弯弯曲曲,中间有一条小河,两面都是大山,很高,长满了高大的青松,白桦,柞树,水曲柳...,沟中有几个屯落,是个生产大队。叫马后沟大队。山沟最里面的山坡下边,有十几户人家,叫顺山地屯。几个小故事就从这里说起吧。

【一】 学驴叫

我们班住在顺山地屯,是个生产小队。我们两三人一组分到老乡家住。我和另两名同学住在张大娘家。她家在小河对岸的山坡下边,孤零的一家,离生产队挺远的。三间草房,连二的南北大炕。南炕是张大娘的儿子小两口和一个刚满月的孙子住,北炕是张大娘和一个十八九大的姑娘住。她们住炕头,我们住炕梢,中间用一个炕柜隔起来。(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每天我们起的很早,跳水扫院子,干点零活。吃完早饭,全班都到生产队部学习。学什么,当然主要是毛主席的著作,报纸社论了。开始跟队来的老师要讲物理化学课,可军代表听了一节课后就不让讲了,说是封资修的东西不能学,老师也回学校了。下午的时候到山上扛倒木,干树头,一部分给临时食堂做饭用,一部分给有同学住的老乡家。后来每天就和社员一起刨粪,往山坡上的地里挑粪。谁说这活很累,可大家干的都很起劲。同学们都是一个摽一个的干。

干活同学们不怕,最烦的是没完没了的开会,大抓阶级斗争新动向,大搞斗私批修。在军代表的主持下,斗私批修已进行了十几天。还反复动员,要全面批判旧的教育制度,彻底肃清封资修思想的流毒。认为过去在同学们中一些不符合无产阶级的思想作风受到严厉地批判。至于,什么‘一年土,二年洋,三年不认和娘’,什么‘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读书当官论’,已批得体无完肤了。开始搞狠斗私心一闪念,要互相揭发,互相批判。有的同学实在再也说不出来别人和自己错误,就把想吃一碗肉,想喝一碗啤酒,甚至连做穿上花衣服都作为封资修思想,反复地批判。

这一天,全班又在生产队部的南北大炕上搞斗私批修,实在无可揭发批判的了,无论军代表怎么动员,也没有人发言。真是,你看我,我看你,张飞拿豆鼠子,大眼瞪小眼。这时,院里一头小毛驴叫了起来,嗷,嗷,嗷,叫个不停。同学们听着听着,不知是谁,也嗷的一声,学着驴叫了起来。这一声不要紧,全班同学都立刻伸长脖子跟着叫了起来。嗷,嗷,嗷……外面的驴叫声听不到了,屋里确是一片嘶鸣。

这一天晚上,我的日记是这样写的:

天净沙..学驴叫

院中驴叫高声,炕头俯首倾听, 突兀扬脖和应。谁能相信, 似荒唐,泪盈盈。

【二】 说驴话

我们在生产队部的大院里办了个临时食堂,学校还派来了一位大师傅,每天还有两名同学帮厨,负责着近百十同学的伙食。

我们的伙食很简单。主食,苞米面窝窝头,苞米面糊涂粥,副食,清水炖大白菜,大萝卜,有时略加几块土豆,也有时能吃上块大豆腐。肉是没有的,油也是微乎其微,近百人,每天只有一斤豆油。几个月,天天如此,只有节那天,每人六两大米饭,一碗猪肉炖粉条。

由于活累,油水又少,同学们都很能吃。就说我吧,早晨二两糊涂粥,四两窝窝头,一碟咸白菜;中午,最少八两窝窝头,有时吃一斤,一大碗白菜;晚上,还得四两窝窝头,一碗糊涂粥,一大碗白菜。定量不够吃,需要家里给邮粮票。苞米是当地公社供应的,拉回来自己磨面。可也省钱,每天这么能吃,平均三角多钱也就够了。

这一天,我和高怡到食堂帮厨。大师傅让我俩去包磨米面。我扛着一代苞米,和高怡来到饲养所的磨坊。向饲养员王大爷借了笸箩,撮子,条秫,还有一条小毛驴。

高怡,是成都来的川妹子,中等个子,不胖不瘦,苹果似的圆脸,白皙的皮肤,两只大眼睛水灵灵的,一说话总是带有一种甜甜的笑,文静又活泼。父母都是四川大学教授,从来没有见到驴呀,马呀的。她一见到小毛驴吓得直躲,不敢靠前。还埋怨我说:你怎么借了这么一头小马,它能拉磨吗?我笑着对她说,你真是书呆子,这不是马,是头驴!饲养员王大爷帮我们套上小毛驴,我往磨上加苞米,收磨盘上拉下来的苞米面,高怡负责筛苞米面。一袋子一会就磨完了,我得回食堂去再扛一袋子苞米去。临走时,在磨上我加足了苞米,让高怡看着点就行,别让驴踢着。就这功夫,小毛驴也欺负女孩,竟偷起了懒,站着不动了。高怡大声地喊:走哇,走哇!真是对驴弹琴,驴毫不理会,好像没有听着似的,喊了几遍,驴就是不走。高怡气得不得了,又大声喊道:你这个驴,听不懂我的话呀,让你走你就不走!听到磨坊里高怡的喊声,饲养员王大爷赶忙过来,对小毛驴大喊了一声:驾!小毛驴立刻走了起来。高怡激动万分,快步跑到饲养员王大爷跟前,拉住王大爷的手,笑着说:王大爷,你真行,还会说驴话呀!

【三】一瓶啤酒

我们班二十八名同学,大都是来自农村的贫下中农子弟和城镇工人子弟,只有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的。我们绝大多数的家庭,都是从旧社会解放出来的,没有毛主席领导的新中国,我们是上不起大学的。学校没有学费和杂费。每月还给我十六元助学金,除了伙食费十四元八角外,还剩二角,足够一个月的学习用品和生活零用了。 经过几个多月的农村劳动,收获不小。锻炼了身体,磨炼了意志;尤其是三新运动,斗私批修,虽然很过火,当时也很是反感,但过后仔细想一想,还是很是必要。我们到了大学以后,追求名利,贪图享乐,成名成家的思想,越来越严重了,想个人的多了,想国家少了。为什么人的问题,是一个根本的问题,连古人都知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何况我们这些劳动人民用血汗培养起来的大学生呢!这次运动,为我们今后的做人和工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对提高我们思想品质,道德情操,吃苦耐劳,不谋私利,勇于奉献大有益处。

三新运动结束了,也要快过春节了。昨天军代表走了,年级政治辅导员李老师来了。召开了全年级大会。他说,从明天除夕开始放假六天,节后学校老师来给上课,半天学习,半天劳动。还说,这两个月助学金发的是食堂钱票,有剩余的,可以兑现给现金,买点生活和学习用品。最后还告诉我们一个好消息,学校送来了半头猪肉,还有大米,粉条和一些蔬菜,除夕晚上每人六两大米饭,一碗猪肉炖粉条,还可以自己买点酒喝,但不许喝多了。这几天,有事出去要请假,外出必须以小组为单位,不许个人单独活动,要注意安全,注意群众纪律。会后,我清点了钱票,虽然这么能吃,还剩了五元八角钱,兑换了现金,这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啊!

除夕早晨吃过饭,回到住宿的张大娘家。我把衬衣衬裤,袜子都洗了。所谓的衬衣衬裤,不过是单衣单裤,夏天在外面穿,冬天套在里面穿罢了。从小到现在,还没有穿过线衣线裤呢,别说毛衣毛裤了!袜子虽然补好几次了,脚趾头和脚后跟又露出来了。就一件带三个兜的蓝色学生服,已穿了三年了,前几天补袜子没有布,把一个兜剪下来补袜子了。本来我们小组三名同学,唐志林上山扛木头休息时躺在雪堆里睡着了,得了风湿病,昨天坐送货的车和军代表回学校治病去了。这小组只有我和张守仪两个人了。

洗完衣服也没有啥事干了,我对张守仪说,陪我到供销社去买双棉胶鞋吧,你看我的棉胶鞋脚后跟磨出了个大窟窿,前边了裂开了的口子,絮的乌拉草都露出来了。他说,好吧。接着又神秘兮兮地小声说,我昨天听南炕的张大哥说,过了东边大山,有一个大的供销社,货可全了,还有啤酒呢,走小道也就不到十里地。

我们到队部向李老师请了假后,就沿着小路向东山走去。当翻过大山一看,哈,好大的一个村子。供销社是三间大瓦房,筒子房,中间开门。西面卖衣服鞋帽,中间卖日杂农具,东面卖副食品。我买了一双棉胶鞋,一双解放胶鞋,一块肥皂,一双袜子,一共花了五元二角,还剩下六角钱。张守仪和我买的差不多,他也只剩下不到一元钱。我把旧鞋脱了下来,换上了新鞋,顺手把旧鞋扔到门外的沟里去了。

我和张守仪来到副食柜台,问售货员,有啤酒吗?售货员说有,沈阳牌,刚刚进来的。大概看我们穿着三个兜的学生服,知道我们是沈阳来的那批大学生,就告诉我们说,烟酒统一价格,和沈阳一个价,三角四分钱一瓶。我和张守仪每人买了一瓶。我用力打开瓶盖,一股气体带着白白的泡沫冒了出来,我立即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一口气喝了个一干二净,都忘了仔细地看看那啤酒是什么颜色的了。此时,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油然而来,那清凉通窍的气体,那细腻润滑的泡沫,那浓郁醇厚的苦香,那醉人心脾的酒意,真是美妙极了,就是一个字,爽!从脑瓜门一直爽到脚后跟。只觉得晕乎乎,飘飘然,是那么的惬意,那么的陶醉,那么的刻骨铭心。这是我一辈子喝过的最好的酒。后来的几十年,走过全国各地,参加过许多宴会,喝过不少中外名酒,都没有这瓶沈阳牌啤酒好喝。

从供销社出来,我们沿着原路返回,酒意浓浓,兴奋不已。当我登上高山顶上时,面对着莽莽山峦,皑皑白雪,真是心潮激荡,豪情满怀,不自禁地朗读起毛泽东的词【沁园春 雪】来。【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的声音,铿锵有力,在山谷中久久回荡。

【四】张家堡

下乡五个多月了,转眼到了清明春风吹花了雪,吹化了冰,吹的柳枝吐出了芽蕾,吹的山坡露出了绿容。 一天,刚吃过早饭,全年级的同学都集合在生产队部开会。学院的系领导来了,还有当地的县,公社的领导了来了。在会上宣布我们同学要参加当地农村的斗,批,改运动。任务就是:到各生产大队和小队,宣传党的农村社会主义路线,紧紧依靠广大贫下中农,进行广泛地社会调查,协助公社整顿好大队,小队两级班子,抓革命,促生产,促春耕。我们集中学习了两天有关文件,明确了工作步骤,工作方法及有关政策和注意事项后,就下去了。

我和另外两名同学被派到张家堡大队。张家堡大队有三个自然村,分四个生产小队,大队部设在张家堡村。张家堡村是个较大的村子,东村和西村各是一个生产小队,还有一个初级小学校。我在张家堡村负责大队部和这个村的两个小队的工作,其他两名同学各负责较远的一个村的工作。我们分头工作,每周集中一次,把工作情况向公社汇报。

张家堡村座落在大山之中的一个狭长的山坡上,四面环山,尤其东南两面的山很高很高,连绵起伏,层林叠嶂。在山下有一条大河,从东南面的两山之间奔腾而来。河北岸就是张家堡村,河南面就是大山的悬崖峭壁。山上长满了茂盛的松林,白桦,曲柳,柞树,有的山坡还长了山梨树,山杏树,密密麻麻的榛子树,山葡萄什么的。

我和贫协主席姜大爷住在饲养所。他快六十了,是小时候从山东逃荒过来的,要过饭,扛过大活,是解放时的老党员,老土改,一直是生产队里的饲养员。他为人正直,勤劳,是个社如家的好社员。白天,我和社员一起劳动,刨粪。送粪,刨楂子,种的。晚上,和社员一起学习文件,开座谈会,揭摆大队存在的问题。经过一个多月的工作,大队和四个小队的班子都建立起来了。我们也从中得到了很好的锻炼,了解了农村社会,了解了农民的疾苦,和广大农民结下了深厚的感情

这里农民的生活是很贫困的。虽然山地很多,但为了保护山林和保护水土,不允许毁林开荒,可耕种的土地却不多,加之产量低,交通不便,政策又严,没有什么副业可搞,大家的日子过得都很苦。我们是吃派饭,每家一天,交一斤粮票,三角钱。吃的多是苞米碴子粥,只有午间能吃上一顿苞米面酸饼子。由于我们活很累,又没有什么油水,所以很能吃。我们自己开玩笑说:‘炕上一坐,三碗已过,大嘴一张,一盆就光’。工作组纪律规定,不许吃细粮,不许吃鱼和肉,不许吃蛋。有一件事,至今难忘。有一天,在王广安大叔家吃饭,炕上放个火盆,火盆上的马勺里炖的是酸菜,还有一盘苞米面的酸饼子。他家的人都出去了,临走时他一个劲地说:‘吃吧,吃吧,筷子往下夹,你们这些学生工作组真不容易,又下地干活,又三更半夜地开会,太苦了。’他走后,我吃了一口菜,真香啊!往下一夹,全是大白片肉,怪不得这么香!这是下春节后第一次吃到的肉。我很想吃,可不能吃啊!一是有纪律,二是广安叔家也不富裕,这是过年留下来点肉,自己舍不得吃,淹咸了,准备过节和来客人的。今天都给我做了,又怕别人看见都埋在菜底下了。大叔的心意我领了,我只是把上面的酸菜吃了,白肉片一片也没动,可我觉得这是我一生中最美的佳肴了,至今还是难以忘怀。

春耕结束了,我们的工作任务也完成了,就要离开张家堡了。临行的前一天,我们爬上了村子南面的最高山峰。前一天下了一场小,大山更是郁郁葱葱,空气格外清新芳香。越过小溪,穿过山林,爬上陡峭的山崖。当我们站在山顶上时,迎面微风拂来,身边云雾飘渺,脚下松涛滚滚,还有那山间清澈的溪水,崖壁上飞泻的瀑流,,,举目远眺那莽莽的山峦,茫茫的天际,真是心潮澎湃,豪情满怀,不禁诗兴大发,写了一首歪诗,虽然很浅白,不是怎么好,但也是个纪念。

七律 登山

登上山巅试比高,迎风凌立踏松涛。

白云飞渡身飘絮,山岛沉浮浪涌潮。

沟壑纵横烟雾缈,瀑流倾泻彩虹飘。

抚鹰举目长空尽,何畏征途万里遥。

【五】捕蛇记

今天是端午节,这是中国的传统节日。村里的人都早早地起来了,上山采艾蒿,插在房檐子上,门窗上,有驱邪避凶之说。大多数家都包饺子吃,还煮上几个鸡蛋,或蒸鸡蛋糕吃。至于吃粽子,在当时的山沟还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事呀。按例,生产队过节放假一天,我们也借了个光,难得休息一天。

早晨起来时还下了一场小雨,早饭后雨停了,淡淡的白云中太阳露出了笑脸。我们七个同学都想出去玩一玩去,有人提议爬山去。爬那个山好呢?我们问了饲养所的张大爷,他说:村东边离这七,八里地远有一个挺大的山,叫野猪山,又高又陡,林子很密。山下有条大沟,叫野猪沟。沟塘子里山菜特别多,每年春天村子里的人都去采野菜。山上还有野猪,狍子,还有人参,去年有人挖到一棵三批叶的人参呢。你们顺着村东的沟塘子走就行,可就是蛇多的很,你们一定要小心啊!

我们七个人为了打草惊蛇,每个人都拿了个两米来长,很结实的水曲柳木棍子,沿着村东河滩出发了。雨后的群山莽莽苍苍,满山的树木格外的翠绿,河边的小草还挂着水珠,凉爽的微风带着芳草的馨香迎面扑来,甜丝丝的,真是沁人肺腑。

我们一边走一边讲诉各自参加农村‘斗,批,改’的见闻和趣事,不知不觉地快到野猪山 了。我们看到,在前面不远宽阔砂石河滩上有一堆像大树根一样的东西,黄乎乎的。当我们走到跟前时,突然一条黄色黑斑的大蛇忽的立了起来,身子挺起来足有一米多高,蛇左右摆动,张开大口吐出很长很长的信子,向我们示威。我们都从来没见过这样大的蛇 ,吓得不得了,赶紧向后退。我们退了十几步远,大蛇还是没有走,又趴下来盘成一大盘,好像故意和我们作对,拦着路不让我们过去。我们定了定神,商量了一下,还是从旁边绕过去吧。可我们刚走几步大蛇又挺立起来,气势汹汹地扑过来。不知谁大喊了一声,‘打,快打呀’,大家一起用手中的木棍子向大蛇打去,你一棍子,他一棍子,不一会,大蛇趴下了,不动了。不知等了多长时间,大蛇还是一动不动,是真的死了。这时我和守义拉起大蛇,足足有两米长。真是可惜,也是年轻,一时意气用事,若是今天再也不会把大蛇打死,实在是罪过呀!

经过这场惊心动魄地战斗,我们也无心爬山去了,抬着大蛇回到村子。同学们和老乡都来看这条大蛇,无不发出感叹之声。有的老乡说是条黄花松蛇,得有年头了,他们也是很少见到的。

有一个四川的同学说是蛇肉好吃,他们那常吃的。他说完后,不一会就把蛇皮扒了下来,去了头和内脏,洗了洗,蛇肉粉白粉白的,这时有个同学拿来尺子和称,一量,呵,掐头去尾,长,一点七米,重,二点五公斤。

下午,我们几个人在村外的小溪旁边,把蛇剁成一段一段的,放到一个大洗脸盆里,放了些盐,支起三块石头,捡了些干树枝煮起蛇肉来。红红的火苗,渺渺的青烟,咕嘟咕嘟的沸腾声,有说不出的趣味,旷野中,小溪旁散发着阵阵清香。

太阳落山了,夜幕垂临,蛇肉也煮好了。同学们一块蛇肉,一勺汤,围着篝火,品尝着令人难忘的美味。几十年过去了,至今还是历历在目。当天晚上,写下了一篇日记【捕蛇记】。

捕蛇记

六九年春,下乡开源,于野猪山遇一蛇,围打死。长,一点七米,重,二点五公斤。野地盆汤肉,众啖之,大悦,以诗为记之。

端阳细雨野猪山,黄花大蛇困沙滩。

溪边清水盆煮肉,夜幕篝火野地餐。

于1969年端午夜

【六】小芳

在张家堡子村’整顿两级班子’的工作顺利完成了,我们即将离开了。吃完中午饭,大队派了一辆胶皮轱辘的马车送我们返回驻地。临行时,大队所有干部和四个小队的队长都来欢送我们,许多社员也来了,还有小学的几十个学生排列整齐的队伍,敲锣打鼓,夹道欢送。快到吃晚饭的时候,我们回到了驻地马后沟村。

在临时食堂吃了晚饭,我背着行李和书包又回到离开将近两个月的张大娘家。我刚一进大院,张大娘和她的闺女小芳就从屋里迎了出来。张大娘高兴地说:听队长说,你们今天就回来了,快进屋歇歇吧。说着,小芳抢着拎过我的行李和书包,把我让进屋里。张大娘又说:听说你们今天回来,小芳一大早就把炕烧的热热乎乎的。并问我那两个同学咋没回来?我告诉他们,一个有病了回学校了,一个工作还没结束,还要等几天。说着,小芳麻利地打开行李,铺好了被褥。看看我的书包鼓鼓溜溜的,就问:王哥:你装的什么东西呀,这么满满登登的!我告诉她,没啥,就是几件埋汰衣服。小芳笑嘻嘻的说:王哥,你闻闻你的被什么味呀!我说:可不是吗,我在饲养所住了两个来月,牛啊,马啊,紧挨着,能有好味吗!

小芳还告诉我,她姥姥家就在张家堡子村,前些日子她还去了一趟,没有看到你,听说你去公社汇报工作去了。还说,听姥姥家的人说 ,王哥你们能写能讲,还能干活,对待社员很好,工作比他们公社干部水平还高呢!我笑着说,那因为我是工作组,所以都说我好话呗。

第二天,我起来的很早。张大娘和小芳还没有醒,老规矩,挑水,扫院子。上午,我们回来的同学在生产队部集中开了个会。辅导员李老师说:我们下乡接受再教育和参加农村‘斗批改’的工作都结束了,就要回学校了。这几天,一是等一等没有回来的同学,二是,开始铲地了,队里的地荒得很厉害,生产队让我们留些日子,帮他们铲完头遍地再走。并说,谁在那家住就参加那个家的生产小组,今天准备锄头,搞搞个人卫生,明天出工跟着社员铲地。

吃完中午饭我回到了张大娘家,一进院就看到我的那双麻花被褥拆洗了,连同棉花套子都晒在洗衣绳上。我急忙回到屋里,问张大娘:谁洗的:张大娘向小芳努努嘴说:有谁,小芳呗!我真是不好意思,连忙说对小芳说,真是麻烦你了,谢谢了,让你受累了!小芳只是笑了笑,扭头就出去了。回头找我的脏衣服和前露脚趾头后露脚后跟的袜子也不见了。出屋一看都洗了在杖子上晒着那。

下午,我和同学们唠起来各自参加农村‘斗批改’的事,有好多好多有趣的故事,一唠就是一下午,竟忘了做被的事。在食堂急急忙忙吃了口饭就往回跑。进屋一看,被褥做好了,连袜子也补好了,我真是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了。张大娘没有在家,我就一个劲地向小芳道谢。哪知道,小芳竟说了一句我连想都没有想到的话:王哥,你该有个女人了!闹得我脸一下子通红,也忘了再说了些啥话。

晚上,一半时没有睡着,小芳,竟一个劲地出现在脑海中,来到农村半年多了,还是第一次。

小芳,姓张,大名叫什么,我也不知道,张大娘喊她小芳,我也叫她小芳。二十来岁,中等身材,不胖不瘦,苗条而不失丰满。椭圆的苹果脸,略有点尖下颏,虽然生在农村,风吹日晒的,可是皮肤是那么白皙,两腮红润润的,一对浅浅的酒窝,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一说话忽闪忽闪的,一种天生的媚,特别两条又粗又黑的大辫子,都过了腰了。说心里话,小芳真是个漂亮姑娘,十里八村是数的着的,我从心里喜欢,不是夸张地说,就是我们被誉为的校花的女同学在她的面前也黯然失色了,这可谓真是小家碧玉啊!

小芳,不但长得好,人也很朴实,勤快,顺。也是家里太困难,来这么长时间,只看她穿一件黑的和一件海蓝的对襟布衫,还是她自己做的。每天下地干活,和男人一样的干,是家里的一个主要劳动力。爸去世早,哥哥还有些残疾,嫂子刚生小孩,后来也搬出去单独过了。在家,做饭,收拾屋子,洗洗涮涮,都是他的事,不让妈妈干。小芳真是个好姑娘。为了避嫌,我们很少说话,平时尽量避开。

真还有一件非常尴尬的事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那是1969年刚刚开春时的一个晚上。刚吃完晚饭,带队的军代表鲁教导员给我们开了个临时小会,说,今天晚上全村社员和学生都要集中到生产队部听新闻广播,有重要新闻,可能有最新最高指示发表,然后要在村里游行。让我们马上领些彩纸,浆糊,折些树枝做些花束,准备庆祝用。我领了一些彩纸和一小瓶浆糊,又在半路上折了些柳树枝,就急急忙忙回到张大娘家。

屋里亮着灯,里屋的门关着,一点动静也没有,我还以为家里没人,都去开会去了呢。我的双手都拿着东西倒不出来,就用肩膀使劲撞开门,一步就跨了进来。这时,小芳刚刚洗完头,正在梳理头发。谁知她以为都去开会去了,没有人来,就光着上身,只披着件海蓝布衫呢!她突然听到门被猛烈地推开,也吓了一大跳,猛地一回身,布衫一下子滑落到地上,少女那白皙的酮体,小巧挺拔的乳峰全展现在我的面前。她啊的叫了一声,用双手捂住了胸部。我一下子愣住了,脸火辣辣的,心也狂跳起来。我急忙转身跑到外屋。过了好大一会,小芳穿着海蓝布衫端着脸盆出来倒水,轻声地说:王哥,进去吧。我连忙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屋里,,,只听她在我身后轻声地说:人家也没有说啥呀!于是我进了屋,开始做起花束来。由于刚才的事,心里很愧疚,怎么也平息不下来,花束一直做不好,好半天才对付上。小芳坐在炕沿上,默默地看着。以后很长时间,我一见到小芳,就低着头过去,小芳也红着脸,不太吱声。可后来,我慢慢地觉得小芳时不时地用眼睛偷偷地瞟着我,还有时微微地一笑。渐渐的话也多了,王哥叫的也勤了。可我,可不敢有非分之想,更不敢越雷池一步,更注意,更拘谨了些。

有一天晚上,我又写日记。小芳凑了过来,笑嘻嘻地问我:王哥,给媳妇写信那?我笑着对她说:瞎说啥呀,我哪来的媳妇,我是写日记呢!她说:我看看行不?我说行,你看吧。就把日记本递给了她。她看了一会,说:我就念了四年初小,有的字不认识,大概的意思我明白。从那以后,我有时写个日记,写个诗词,她就凑过来看着,好像我写东西时特别好看似的

回到马后沟的第二天我们就和社员一起下地了,当然我和小芳在一个生产小组铲地。每天小芳把我用的锄头磨得很亮,很快。铲地的时候,小芳总是紧挨着我。她铲的很快,我用足了劲也撵不上她。后几天我发现,我铲的那条垄,花花达达的被铲过,我也省了不少的劲,速度也快多了。原来小芳看我落后多了,就帮我铲了一段。看我撵上来,她回过头来莞尔一笑,我可有点不太好意思了。

头遍地很快铲完了,我们也要回学校了。回校的前一天早上,张大娘问我,家里有媳妇没有,我说,我是学生,不许谈对象,哪来的媳妇!张大娘直接了当地说:小王,你看小芳怎样,你领走吧,给你做媳妇,我一分彩礼都不要,有口饭吃就行。我急忙地说,大娘,不行,不行,我们学生不允许搞对象的,学校要知道就得开除我呀!张大娘再什么也没有说。

当天晚上吃饭时,辅导员李老师通知我们,明天下午学校就要派汽车来接我们回学校了,让我们把借老百姓的东西整理好归还人家,坏了的要赔偿,走前,水缸要满,院子要净,住了半年多了,要好好地谢谢人家。

吃完晚饭,我高高兴兴地往张大娘家走,一边走一边哼着小曲,很快就来到张大娘家前的小河边,我踏着小河里的石头一蹦一跳地几步就过来了。当我刚刚踏上岸时,河边的柳树毛子旁站着个人,一下子走到我的跟前。我一看是小芳,她一把抓住我的衣襟,急急忙忙地说:王哥,明天你们真的要走了吗?我说:是的,明天下午学校来车接我们回学校上课了。说着,我用手使劲往回拉我的衣服,我说:别这样拉拉扯扯的多不好啊!可是,她拉的更紧了,我怎么也挣脱不开。小芳接着说:王哥,你带我走吧,我真的喜欢你,我就嫁给你吧!我屋里屋外都能干,炕上地下都行。我妈说了,彩礼一分钱也不要,行吗?我急切地说,不行,不行啊!学校不让,要是知道了,我这书就念不成了!小芳又说:那我先到沈阳你家里去,等你毕业了再正式娶我,行吧?我说:不行不行,我家不在沈阳啊,外地,好远的小城镇那!再说我家里很穷,没有父亲,哥哥养活一大帮人,我也是靠助学金生活的呀!你到我家,落不了户口,没有工作,没有口粮,家里怎么能留下你,家里绝对不会同意的。小芳的声音有点哽咽了,说:王哥,你嫌我丑吗?嫌我没有文化吗!我忙说:不是不是的。这时,小芳越来拉的越紧,两人离的越来越近。少女那特有的馨香随着越来越急促的鼻息向我的脸上扑来,湿润的嘴唇紧紧地贴了上来。我的心,就像鼓锤敲的一样,咚咚,咚咚地响,脖子一个劲向后仰,脚也不停地向后移动。刚退了几步,只觉得脚下一滑,几乎就要掉到小河里了。这时,小芳用力拉住我的衣服,使劲拽了过来,我不由自主地扑到小芳的身上,小芳一下抱住了我,两个人的嘴紧紧地贴在一起。一种从来没有的青春的冲动强烈地冲击着我,爱的烈火炽热地燃烧着我,脸在发烫,血在沸腾,几乎难以把持自己。这时,道德和理智警告着我,不能,不能这样再发展下去!瞬间清醒了,我用了很大的劲才从拥抱中挣脱出来,快步地离开小河边。

回到屋里,一下子钻进被窝里。我也担心小芳会咋的,不一会,听到小芳开门的声音,只听张大娘问她上哪去了,她说到生产队去了一会,这时我才放心下来。这一宿,我几乎失眠了,真的不行,我不是不喜欢她,她是一个漂亮而又能干的好姑娘,是我们的条件不允许啊!爱是自然和无界的,是可以理解的,然而婚姻是严肃的,是有条件的,我们只有相爱的理由,却没有结合的能力啊!只因为我深深地爱他,所以我不能骗她,更不能坑害她呀!

第二天起来,我照旧要挑水去,可水缸里的水满满的;我要扫院子去,院子里干干净净的。我只好到小河边站了一会,默默地向来了半年的山村告别,向跨过多少次的小河告别,向给予我多少次帮助的张大娘和对我深情的小芳告别!

一上午我再也没有看到小芳。我打好了行李,收拾好了书包,就等着出发了。当我吃完午饭回来取行李时,觉得书包鼓了起来,打开一看,有二十多个煮熟了的鸡蛋和几个新烙的苞米面饼子,还热乎乎的,散发着浓浓的香味,我的眼睛湿润了!

四台解放牌汽车停在生产队部的院里。李老师点名,同学们一个个上了各自的车。我上了第四台车,开在最后。全村的社员都来欢送我们,我们很是感动。张大娘也来了,一个劲地向我挥手,我也不停地挥手向她老人家告别。可就是没有看到小芳的影子,我想,大概她心里不好受,不来了。此时,我的心里好像有些失落,怪难受的。

汽车缓慢地开出了马后沟村。我忽然发现,在村口道旁的坡上,小芳还是穿着那件海蓝色的布衫,默默地站着,面对着我们汽车,一只手在胸前轻轻摆动着,像是在向我告别,像是在向我祝福。我不由自主地慢慢地举起了手,轻轻地挥动着,眼里的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汽车渐渐地远去了,我依稀看到,小芳还在那一动不动地站着,越来越远,越来越远,逐渐消失在大山的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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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的岁月的评论 (共 9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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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大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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