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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寻根

2014-05-29 18:15 作者:天上的街市  | 12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平阴县——隶属于山东济南的一个郊县,是个不大的地方,打我小时候,“平阴”这个地名就被烙在了脑子里,因为长辈们只要坐在一起,就会提及。从他们口中,知道那里是我的祖籍。以至于,上小学时,学校发下的表格,我盯着“籍贯”一栏,踌躇不决,看着其他同学毫不迟疑的填完了表格,自己还要等放学回家,问过父亲,才知道应该填写自己的出生地。

遥想当年,爷爷奶奶是推着独轮车,跨过黄河,徒步走到石家庄的,在那个贫困多灾的年代,这也是普遍现象。只是他们和大多数人“闯关东”的路径不同,直奔了河北石家庄,因为那里有同村的老乡,跟着法国人在修铁路。

曾经翻开一张全国地图,在密密麻麻的地名儿中找到平阴县,在地图上看,也不太遥远的距离,可是爷爷奶奶自从离开家乡,再未能回去。爷爷奶奶对家乡的思念,毫无遗漏的留给父辈们,随着父辈年纪渐大,对家乡的思念没有丝毫的消磨掉,反而与日俱增,终于决定,趁着身子骨还算硬朗,回去看一看。

三百五十多公里,石家庄出发,一路疾驰,四个小时后,到达平阴县城。从未到过这个地方,但是心里感觉到亲切,找到祖籍所在的那个村子时,几乎已是一片废墟,打听一个路人,才知道这里这里紧邻县城,要建一所中学,目前正在拆迁改造。

这下心里没了底,大老远的赶来,村子没了,重要的是,村子里,我唯一的一位堂伯,不知搬到了那里,逢人打听,毫无结果,无奈加失落,只得找家旅馆暂且住下,在做计较。

走进路边一家旅馆,老板是本地人,男的,说话却细声细气,像女人腔调,不过是正宗的山东平阴方言,这种方言,我并不陌生,只是三十年未听过而已,因为我几岁时,爷爷奶奶相继去世,那方言就定格儿在那一刻,再没听到过。(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你们是哪儿里的?要住几天?”旅馆老板问我们,“看情况吧——我们找个人,如果找不到,就住一天,明天就走了。”我回答他,老板从柜台一侧拎出一个本子,说:“那好吧,要用一下你们的身份证,等个记。”

“你们是石家庄的啊?!”旅馆老板一声咋呼,很是刺耳,吓我们一跳,我心里不解,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又不是外星人。开旅馆的都见多识广,全国哪里的客人不都接待过?他接着说:“不要误会,是这样——我的一个远门堂叔,老是念叨自己在石家庄有亲人,你们算是他亲人的老乡啦!”

一种强烈的预感,使我我赶紧走近柜台,凑到老板跟前,跟他说了我堂伯的名字和大致年龄。旅馆老板的脸上竟变得妩媚起来,右手轻落下,拍一下自己大腿,说“你怎么不早说呢,我们是一个村儿的,你堂伯就是我堂叔——咱还是一家人哩——”

真是太巧!现在急切想知道的是,他知不知道我堂伯的下落?老板倒是沉得住气,捏起小瓷杯,抿一口茶,咳咳——又清了一下嗓子,朝我伸出右手,翘起兰花指儿,看样子这是要开唱?

老板看我张着嘴、瞪着眼的猴急样儿,终于开了恩,说:“你堂伯,就是我堂叔,就住在那里,附近的一个建筑公司。”他的手指着北边,见我变的兴奋了,又接着说:“从这儿,到那个建筑公司两百米,就在隔壁。”真是天意!老板走出柜台,递还我们登记完毕的身份证,带我们去找堂伯。

不起眼儿的一处铁栅栏门处,老板先进去打听,我只得在门外等着,没一会儿,还是那只翘着兰花指的右手,探出栅栏朝外面挥动,示意我们过去。此时,我心里想象着堂伯的样貌,朝门那里走去。

堂伯站在门口迎我们进屋,一切都很平静,堂伯拿了块儿抹布,使劲擦拭着凳子,拉我们坐下来。他比我想象的显老迈,黑黑瘦瘦的,满脸深褶儿,几年前寄给我们的信封里,夹着一张他的照片,跟现在对比,竟判若两人!

“涛涛,你来啦,波波怎么没来?”堂伯眼睛怔怔的望着我问,我心里纳闷,他还知道我弟弟名字?旁边的父亲说:“我们给老家寄信时,把咱那边一大家子里的每个人,都详细的讲了,还捎了一张全家福。”堂伯把家里人问了个遍,哪家多少人、几个孩子、几男几女,就连每个人的名字和工作,都说的清清楚楚,准确无误!换做我,也未必能讲得清楚。其实堂伯年老已经有些糊涂,这在后来的谈话中,能感觉的到,唯一记的清楚,表达准确的,就是他在石家庄的亲人,也就是我们大家庭的所有事情。

一只站在旁边的旅馆老板,看上去好像比我们还高兴,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儿,他只待了片刻,就告辞说:“你们一家人好好聊着,我回旅馆忙了。”他确实做了件大好事儿,如果没有他,我们应该很难找得到堂伯,最少没这么快。

吃过晚饭,一家人聊到深人静,都看到墙上的石英钟,已是凌晨一点,只是没人提及,我因为开了一路的车,最终没能扛的住沉重下坠的眼皮,便提议休息,这才作罢,返回旅馆休息。

第二天大早,一家人包括堂伯,挤进一辆车,车开到老家村子口,停妥当,脚下踩着瓦砾碎石,绕过一处处残垣断壁,才来到旧宅子,这里毫无悬念的也成了废墟,看不出宅子的模样。父辈们提到过,爷爷奶奶离开家那年,在院子里栽下了一颗石榴树,现在也没了踪迹,那颗石榴树,如果活着,得有七十多岁,真是可惜!后来想想,也不意外,村子都拆掉了,更何况那颗石榴树?

脑海里,时间回到七十年前的平阴县,一场大旱灾不期而遇,庄稼地里颗粒无收,奶奶无力瘫坐在石屋炕上的一角,捂着脸,不停的流泪,那时候能见到的水,也许就是泪水,爷爷蹲在黄土夯成的屋地上,靠着墙根儿,狠狠的揪着自己的头发,刚刚成家的喜悦,满怀着的希望被瞬间撕裂。

“怎么办——不能擎等着去死吧,你倒是说话啊!”奶奶第一次用这种埋怨的口气喊出来,爷爷依旧揪着头发,把脑袋重重的往后边的石墙磕过去,咚咚——直响。奶奶爬过来,像个软布口袋似得,从炕上跌下,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死死的抱住爷爷的脑袋。

“走!出去讨饭吃——远远地离开这儿!”爷爷狠狠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去哪儿啊?哪里会有活路——你得想好啦。”奶奶脸上依旧看不出一丝的希望,爷爷颤巍巍站起身,拉奶奶也站起来,两人相视一眼,没说一句话,收拾好包袱,小心的取出仅剩下点底儿的粮食口袋,这些和小脚的奶奶一同上了独轮车。

待在家死路一条,出去或许能有一线生机!独轮车推到村口外,停下回头,最后再看一眼家乡,只一眼,便硬生生把头扳回来,大步朝远处走。爷爷路上突然想起,同村的一个老乡,在石家庄跟着法国人修铁路,就这一念之间,独轮车折向了石家庄。

岁月如梭,眼前的堂伯,看起来和爷爷相貌竟有点相似,性格也差不多,沉默寡言的,两人都喜欢给人吃东西,在老家待的三天时间,堂伯总是叫我们,到他那间暂居的小屋里吃饭,饭菜摆满桌子,我知道他没成过家,一个人,都是在外边买点吃的,自己从来不开火做饭。

平阴是中国玫瑰之乡,这点我是到这里才知道的,印象里的干旱贫瘠之地,竟然还盛产浪漫娇艳的玫瑰。于是逛了平阴的玫瑰镇,整个镇子浸在玫瑰花香中,一路芳香,一路浪漫,还从镇上买回几坛玫瑰酒。

这次回家,走进祖籍的老宅子看了看,很悬,再晚一些,那里就会被夷为平地,盖起一座学校,重要的是见到了堂伯,慈祥亲切,可惜一辈子未成家,他走后,在山东唯一的血脉也就断了——

祖籍,当我再次想到这个词汇时,已不是小时候感觉的那种模糊和迷茫,自己的双脚一旦踏在山东平阴的土地上;听到了三十年前,冰封在心底里的乡音,真真切切的明白自己是山东人的后代,流淌着山东人的血液,骨子里是山东人耿直豪爽的性格!从此,可以这样介绍自己:我生在石家庄,石家庄;我是山东人的后代,也爱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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