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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道边上看搏克乔万岭

2014-05-04 09:46 作者:乔漫  | 12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三道边上看搏克

乔万岭

三道边上的好淅淅沥沥,几场过来,边草便茁壮起来。绿莽原直上宝石蓝穹庐,天地相连,浑然一体,浩浩荡荡,无边无际,令人心旷神怡,心驰神往。

这时候,古边上祭敖包、逛庙会、射箭、赛马、开那达慕,成捆成串的红火事儿如联珠花炮,竞相喷薄。传统的蒙古摔跤也正当其时,草原上最热闹的季节到了。

蒙古摔跤,蒙语曰搏克,是蒙古民族一项最为古老的文体娱乐运动,千百年来一直雄居蒙古摔跤、骑马、射箭的男儿“三艺”之首,涵盖了蒙古民族政治、经济、文化、哲学、宗教、社会的方方面面,它不仅是力量和勇敢的象征,也是聪明和智慧的结晶,倍受草原边民的推崇。

公元十三世纪,一支英雄的民族在三道边上勃然兴起,他们以马背为家,泽水草而居,四季游牧,转场,大块吃肉,大碗饮酒。小姑娘搬鞍如猿,老太太踩蹬犹飞,人无论男女,辈无分长幼,人不离马,马不离鞍,雄风烈马养育了这个伟大的民族,马文化让这个民族驰名中外,她的名字就叫蒙古族。(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马承载着蒙古民族孕育了英雄,成就了辉煌,跨过了烈火雄风,翻过了深山险滩,如今铁马金戈似乎早已功成名退,而三道边民却依然遗留着祖上的传统风范——他们嗜马如人,马如亲,马俨然成了蒙古民族的代名词,以至于被世人称为马背上的民族,殊不知,这个马文化熏陶出来的草原游牧民族还有一个更大的民族情节,那就是蒙古搏克。

人们言必搏克,事必搏克,岁月悠悠,钟爱有加。拜天地、祭祖宗以搏克弘场,庆丰收、贺喜事以搏克添瑞,喝酒聚会用搏克助兴,逢年过节拿搏克祈福。老人们用它强身,小伙子用它习武,姑娘媳妇们用它健美。北疆内外,三道边上下,无论你身份多么显赫,不管你地位多么卑微,在搏克面前,人人都平等,个个能参与,没有丝毫高低贵贱之分。

芳草甸、碧树旁,人们打个圆场,便是邻里上下的搏克对阵;敖包下、小溪畔,乡亲们汇聚拢来,就是苏木乡镇的搏克比拼;蓝天底、白云下,一个或几个旗县摆开架势,便是一个搏克赛场。

高兴时玩会儿搏克是享受,痛苦时玩会儿搏克是消愁,交友时玩会儿搏克可相知,结怨时玩会儿搏克能化解。正所谓爱亦搏克,恨亦搏克,搏克简直就是三道边人们,朝夕相处的好友,不离不弃的至爱。如果有哪一位搏克手荣膺故里,全嘎嚓宰牛卧羊,沽酒摆席,热闹气氛数日不退,即使是输了对手,乡亲们也不没丝毫的怨言,前来鼓励的人照样络绎不绝,照例好酒好菜好招待,盛况一点也不逊色于庆功论赏的排场。

搏克场上没有输家,只有赢家,没有渺小的,只有伟大的,没有退缩的,只有勇敢的。一旦拉开架势,非得比个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即使倒在对手的脚下也是极其体面,皆大欢喜。

消融,草木萌发,一队一队报的大雁划破冬的寂寥,迎合着时令的变化,三道边蒙古搏克运动从南到北、从东往西竞相展开。

正月十五上元节,红灯一打,悄然撩拨起边民按捺了一冬的搏克冲动,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急切地在华灯雪日里闹起了搏克,花枝招展的姑娘们一旁为他们呐喊助威,瞬息之间新风扑面,引来别具一格的热闹和欢快。

二月二龙抬头,早春踏青的边民,一大早迎着料峭的春寒,在广袤的原野上,放马追风,信马由缰,遇到可心的搏克对手,心照不宣,搬鞍下马,双双过起了搏克瘾,嫩绿的三道边大草原,刮起一波又一波的搏克旋风。

三月三清风流水,边民们脱去棉袍,换上单衣,此间恰逢牛羊转场,故人相见,一席话别,两碗辣酒,借着烈酒雄风,便是一番搏克较量。别看在酒席场上相敬如宾,你推我让,而在搏克场上,却是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厮杀得难解难分。

四月二十八,是三道边上一年一度的祭敖包活动,这一天,人们潮水般涌向家乡的敖包山。山峦下人头攒动,鼓乐齐鸣。喇嘛诵起了蒙古佛经,姑娘跳起欢快的安岱舞,搏克手跃上赛台,舞着虎步,开始了搏克对决。冉冉旭日里,浩浩三道边,只要是敖包就有人群,有人群就有搏克。

六月初四草绿花红,牛羊肥壮,传统那达慕大会粉墨登场,搏克群雄逐鹿的顶级大战正式拉开帷幕。男男女女、老老小小穿着节日的盛装,乘马驾车,不顾路途遥远,前来那达慕会场参赛参观、呐喊助威。绿的草原,花的世界,人的海洋,歌的空间,把那达慕装扮得如醉如痴,飘飘欲仙。白天,骑马、射箭、武术等大型表演轮番上演,堪为盛宴。幕降临,白日的欢乐还没有完全退去,草原上又飘荡起悠扬激昂的马头琴声,唱起悠扬婉转的蒙古长调,男女青年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彻夜难眠。

昱日,比赛开始,搏克手头缠红、黄、蓝三色头巾,上着鹿皮、驼皮制作的摔跤服坎肩,下穿的套裤绣有别致的图案,足下蹬着马靴,腰缠一宽皮带或绸腰带,功勋卓著的摔跤手的脖子上缀有各色彩条项圈(江嘎)。开赛锣鼓一响,搏克手如雄狮腾空,老鹰展翅,“德波”着骄健的舞步,气宇宣昂地上场,完成了赛前的传统礼义之后,便虎视眈眈,寻找战机,一旦开打,就是一场殊死的角逐。两个搏克手抱着团,搅着一块,象暴风在旋转,象海涛在起伏,时儿急风骤雨,电闪雷鸣,时儿晴空万里,波澜不惊,动如疾风劲草,静如明月秋波,对峙如深潭藏蛟。

搏克自古有不分级别,不分老幼,讲究实战,一跤定输赢的文化传承。运动员不受地区限制,不分体重级别,一跤定胜负。瘦弱矮小的敢挑战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功勋卓著威风八面的搏克健将决不轻蔑初出茅庐的搏克小伙儿。一旦选定了对手,老将决不留情,晚辈决不示弱,都会竭心尽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看似力量比拼,其实许多时候,赢得是计谋,打得是持久战,很多比赛一时半会儿是很难决出高低输赢,常常是几个时辰,几十个时辰,甚至持续一天一夜,行外的人看了近乎有点残酷,而这正是搏克的精髓所在,正是因为此一长项,一代天骄成吉思汗才把它作为练兵的秘笈,以至于驰骋整个欧亚大陆,成就了蒙古帝国的雄浑大。搏克的团结、结实、持久永恒,打一夸、摔不乱的运动意义和生命内涵与日俱进,不断丰富,逐渐修炼为上至天文地理,下到兽虫鱼,无所不包、无所不容的社会大观,文化经典,成为了蒙古民族精神的崇尚、灵魂的守望和文化精髓。

公元1206年,成吉思汗统一蒙古部落,成为华夏历史上千古一汗。为庆贺这一登基大典,他亲招天下1024名搏克好手,在北疆大漠上展开了一场前无古人的搏克大赛,把搏克的政治意义、文化地位提升到了一个崭新的阶段,铸就了搏克历史难以磨灭、极为辉煌的一笔。嗣后,成吉思汗为了检阅自己的部队,每年七八月间都要举行“大忽力革台”(大聚会),把各个部落的首领召集在一起,昭示团结友谊和祈庆丰收美好愿望,并举行规模盛大的搏克比赛,大赛发展到元、明时期,比赛成为一种固定形式,形成了现在蒙古那达慕的雏形,直至成为以搏克、赛马、射箭男儿“三艺”为主题的那达慕娱乐活动,成就了今天的草原那达慕的传统文化节日。

新中国成立后,草原那达慕得到前所未有的发展,自治区政府把每年的6月10日定为搏克节,把搏克定为草原那达慕大会和自治运动会的必比项目,国家体委把搏克纳入全国少数民族运动会和全国农民运动会的的比赛项目,列入全国竞技运动锦标赛、全运会表演项目,多次开展全国性乃至世界范围的摔跤大赛,千年的搏克运动悄然走出草原,走向世界。三道边上的草原搏克手有机会驰骋于国际比赛的大舞台上一展风采,并屡创佳绩,赢得国家体育褒奖,吸引来许多世界的眼光。

随着改革的发展,草原的富足,人民群众的文化生活提高,搏克愈加普及和深入人心,三道边群众性搏克运动开展得更加方兴未艾,如火如荼。世纪交替之际,1048名草原搏克手会师三道边,开展了声势浩大的搏克大赛,参战和观战的人群绵延几十公里,堪比一代天骄当年登基大典的恢弘场面,不仅刷新的搏克比赛的历史新纪元,而且创造了世界摔跤的吉尼斯记录。

三道边自古就与搏克的历史渊源。成吉思汗的胞弟勃力一岱是一代搏克名将,曾经打遍北疆无敌手,为蒙古帝国大厦倾注了毕生的精力,当年成吉思把三道边上的阿不嘎封给勃力一岱作领地,死后就埋葬在三道边上,阿不嘎英名从此风靡于三道边,时至今日,阿不嘎仍然以一个行政旗县的建制留存于三道边的版图上。千百年来,三道边上的男男女女以此为荣,以此为耀,老老小小谈搏克,爱搏克、练搏克,比搏克,敬奉搏克,崇拜搏克,祖辈相传,世代有加,奉若神明,爱如至宝。

我的家乡坐落在三道边上,嘎嚓村里好几位长辈,在搏克会盟大会上,夺得过骆驼、骏马和大绵羊等搏克豪奖,有的还受过察哈尔王爷的封分。曾几何时,奔走在三道边大草原上,许许多多的牛马骆驼羊,都是打了火烙的搏克犒劳品,三道边上的人们,每每言及于此,无不情发丹田,感慨万千。

我的爷爷和父亲都是三道边上名震一时的搏克健将,爷爷从搏克大赛场上拉回过骆驼,赶回过羊群,阿在那达慕大会上捧过奖杯,拿地奖品,家里的牛马骆驼羊是爷爷得胜的战利品繁衍下的后代,并成就了当年我们这个牛羊满坡,粮食满囤的富足之家。

家里牛羊肥,粮食多,标志着搏克美誉的“将嘎”更加惹人注目。家里的房子破了再盖,身上衣服旧了就换,爷爷、阿爸的留存下来“江嘎”,即使再旧,也不舍得丢弃,破了补一补,旧了洗一洗,依旧挂在家里最为显眼的地方,象供奉神灵一样祭拜着、珍藏着。

爷爷沽酒的皮囊,是用第一次搏克场上拉回的骆驼皮革制成的,每至酒至半酣之时,爷爷总会迷离着眼睛,咧着大嘴,把油腻陈旧的酒囊抚了再抚,摸了再摸,说了再说,夸了再夸,好象有说不完的话,喝不尽的酒。我小时候读书的被褥,也是拿爷爷爸爸搏克大赛上的牛羊骆驼的皮革制成的,睡在上面感到有一种说不出的舒心、会意和荣耀,正是它陪伴着我,读完了高中,圆了我和我全家的大学梦。

几十年的读书生涯,使我暂时使远离了草原,而搏克的神往和情结,一直都沉淀在我的血脉里,每当电视上、网络上、媒体上有体育竞技运动的信息,总会情不自禁的想起三道边上的那梦缠魂牵的搏克运动,每每回到三道边上故乡,总忘不了在茶余饭后、酒酣肉饱之际,与儿时的伙伴聊搏克,玩搏克,直至玩个你死我活,肝胆淋漓。

最近出差,有幸回到内蒙古草原,很自然又想到搏克这桩事儿,怎奈正值十月隆冬,草原搏克赛事远未开场,我正为此扫兴,却在接风的小聚的酒席场上,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惊喜,朋友们告诉我,草原搏克现在已经般上了城市的舞台,自治区各各盟市大多成立的搏克俱部,首府呼和浩特市乌兰恰特大剧院,每一个周都有搏克周赛,第一个月都有搏克月赛,每年都有搏克年底总决赛。年底决赛是常设有百万乃至千万的豪奖,引得了蒙古、日本、俄罗斯等国的运动员的参赛。我喜出望外,当天就托人购了一张乌兰恰特的搏克比赛票。

现代的舞台,现代的灯光音响,把搏克舞台装点得潮流时尚,如梦如幻。搏克手雄姿英发,搏克宝贝亮丽照人,搏克世艺人技压群芳,草原传统、城市节奏、多元文化,美奂美轮,完美组合,扣人心弦。几百人的大剧院坐无虚席。有刚搬进城市新楼的老额吉、老牧人,有生在城市长在城市的草原新生代,有老者,有青年,有学生,有白领。每一次搏克手登场,每一轮比赛结束,都是一片声嘶竭力的呐喊,都是一阵暴风骤雨般的掌声。

我的精神世界在搏克舞台喧闹声中,得到了无尽的满足,那一种多少年来少有搏克情结,长时间在我的心中激荡。我想,搏克运动千百年来一直在三道边上下、草原深入摸爬滚打,一直徘徊在三道边之上,蓝天白云之下,如今终于搬上了城市舞台,并正在寻找着、引领着城市文明的节奏,这无疑是创造了搏克历史性的一刻,这对搏克发展无疑是具有里程碑的伟大意义。长风破浪会有时。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发展,伴随着中华民族伟大选举的中国梦的不断推进,草原搏克走向全国,推上世界的民族宿愿为时一定不会太远,一定能够变为光辉灿烂的伟大实现。

这一夜我作了一个梦,梦见我们的搏克运动,象美国拳击运动,日本相扑运动一样,登上了世界竞技运动的舞台,三道边搏克选手率先代表中华人民共和国参加了世界搏克锦标赛,我家乡的搏克健将为祖国,为草原人民捧回了首届世界搏克大赛的金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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