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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忘涑水书院

2014-04-28 11:53 作者:瑶台望月  | 24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温公已逝,书院仍在,重修后已然成厦。

闲来无事,常喜欢登上鸣条岗,循着千年古道,通往涑水书院,足迹叠加在这条无数禹都读书人走过的路。

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或许每来一次,在我的心灵上都会刻下一些印痕,就像树每长一年增加一圈年轮一样。我觉得,禹都的读书人,或者自命为读书人的人,都应当到涑水书院去转转、看看。人不必太多,自己一个人去,或者只邀二三好友。不必携茶,不必带酒,只带着一双眼,一颗心。

鸣条岗下,涑水淙淙,低吟浅唱,蜿蜒流泻。当风、云、、雾转换时,这里漫山苍翠,草木灵秀,曲水流觞,鸣婉转,天籁之音空谷轰响,编织着经天纬地的空阔与豁达。书院的对面,是几座状如笔架的丘陵,似乎是上天有意而为之,让温公先生憩息滋养经典的如椽巨笔。笔架岭已寂寞千载,温公之后,又有谁能将其笔搁置其上呢?

温公已被雕铸成铜像,屹立在祠前广场,我伫立在雕像前,与他默然相望。此时的他,只是一位尘霜满鬓、瘦削清峻的老者。我可以想象得到,一个又一个子,温公在如豆的青灯下披衣而坐,咀嚼着时代的苦难,瘦削的肩头,扛着推不掉的历史分量,磅礴的思绪演绎着一部心系家国的通鉴。

拂去红尘俗世的喧嚣,穿越风花月的景致,把心放低,把脚步放轻,“吱呀”,一声门响后,是千年的寂静。岁月沉默着与院中的青松翠柏共守着当年的故事。一院青枝,如长衫飘逸;清越的鸟鸣,像是书生的吟唱。门后,有一只蟋蟀在悄吟……空寂的书院,盛满了苍茫如水的时光,渡我,渡我到那遥远的北宋,聆听时光深处清澈而不绝如缕的朗朗书声。(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徜徉在涑水书院,就像一根羽毛,在清冷幽深的长廊飘翔,那些门窗内的寂静、神秘、悠远,和风般将岁月轻拢在手中。一种真空般的力量,让我们激情磅礡却无法发出一点惊奇或感叹的声响。那样的时代,那样的院落,那样的人,曾经那样地给了岁月慰藉,给了文化力量。有联为赞:“作纲目,继秋,禹都温公赖笔削而史书不谬;由问学,尽德性,涑水书院辨异同而圣道始明。”

浮云流转千年,那是一段禹都往事。涑水书院,也叫温公书院,始建于宋治平二年,即公元1065年。这年二月,在京都知谏院为官的司马光归里省亲,目睹乡民生活艰辛,子女无学可上,十分忧虑,回京后仍牵挂在心,特派人送回一笔银子建起这座书院,供农家子弟就读求知。

书院总该有个名号吧!一切皆源于那条清波潺潺的涑水河。也许当远古的天空飘下第一滴雨点时,也许当中条山的岩缝中挤出第一缕泉水时,涑水河就开始了它生命的潺潺流动。雨水泉水,呼朋引伴,蜿蜒而下,聚成小溪,汇成河流,载着朵朵细浪,一路欢歌,拐进了县,流进了宋代,似乎是为了约会一个家族:司马家族。“粹德辉煌流涑水,清忠发越秀峨眉”,山因水秀,水以人荣,司马光无疑是家族的代表,被世人尊称为:“涑水先生”!以家乡河流的名字称呼那些远在他乡的游子,这是一种亲情的呼唤。同样,司马光亦情系桑梓,反哺故土,将书院建在自家祠堂,并命名“涑水书院”!

原以为要满腹诗文,并且有一段机缘,才可以来到这方书院。其实,那时涑水书院的门槛并不高,只要是适龄学童抑或但凡想识文断字、知书达理者皆可,可谓是“广收弟子,有教无类”。涑水书院,虽没有当时的四大书院,诸如庐山的白鹿洞书院、长沙的岳麓书院、商丘的应天府书院、登封的嵩阳书院有名,但这对于那些乡村学童抑或大龄后生而言,已经是一件莫大的幸事了。

据雍正年间的《山西通志》载:“山西夏县涑水书院,有堂七楹,中设司马文正像,颜曰粹德堂,左延宾,右延师,辟斋五,聚造士之俊选与幼学者分授焉。游息之所,讲肄之堂,庖廪井厩靡不俱备,复入田亩若干,岁入以赡,且以供祀事。”可见,涑水书院是成人与幼年分班授课。轻轻地,推开一扇虚掩的门,我像一个莽撞的孩子,闯进了这个幽静的读书胜地,带着莫名的好奇。

行走书院,阳光洒在肩上,我分明能感觉到它的重量。这是一片寂静的所在,静得可以听到阳光的心跳,听到不远的杏花碑楼的风铃声响,清脆悠远。

我穿过回廊,阳光透过瓦当,打在我的脸上,阳光是当年的,瓦当却已不是旧物,我徘徊在光与影的交界,游荡在新与旧的边缘……

任何年代,人都需要读书。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读书,期待有文化的人来教他读书。书院,读书的地方,最需要容纳的就是学生,而学生最应该踏进的地方就是书院,一个愿意容纳,一个愿意踏进,何乐不为?

书院的故事就是读书、教书、讲书的故事。这里一定讲述过“砸缸”的故事,讲述过“警枕”的故事,讲述过“卖马”的故事,讲述过“剥胡桃”的故事,讲述过“恭敬兄长”的故事,讲述过“训俭示康”的故事,讲述过“典地葬妻”的故事……学堂里的先生捧起经书,走上神圣讲坛,他和弟子把“子曰诗云”的优美吟唱,撒落在北宋的天空。这些书声已没有功利性,纯纯的,悠悠扬扬。不知有多少懵懂学童,在这儿“志于道,据于德,依于礼,游于艺”,种下牙牙学语的,收获满腹经纶的春。一切来自书院最初的文化恩泽,来自老师的春风化雨……

这里也许上演过诫尺的故事。先生对调皮捣蛋,不好好念书的学生用“诫尺”(用毛竹制成,约一尺长,一寸宽)实施惩戒,只打手心。先生惩戒学生时,家长不得干预,即便家长是富甲一方的员外,抑或是衙门中的高官。先生哪来那么大权利?听说是孔子授予的,先生教训学生,是代孔子教育学生,圣人之道,哪个敢干涉?

郑板桥有一首咏师塾之作,诗云:“老书生,白屋中,说唐虞,道古风,许多后辈高科中,门前仆从雄如虎,陌上旌旗去似龙,一朝势落成春梦,倒不如蓬门僻巷,教几个小小童蒙。”一直相信,每个人心里都有着对老师的回忆,那里生长着一片属于自己的故事,无论岁月如何侵蚀打磨,无论风雨如何冲刷洗礼,它依旧神圣,纯净美好,一如初次念起时的模样。

名舍去,利舍去,也就无须再流转于红尘俗世间。当完成了历史的重托,心累了,就找个地方歇歇脚吧,疲惫的温公一歇就歇到了那方书院,歇到了他生命的原乡,承继着下一个文化传承的轮回。火炬一般的名字,始终点亮在历史的屋顶。他在用自己的方式诠释、界定着世界的芜杂、生命的简单;经历的不平事给了他第三只眼,让他从容地穿过世俗的诱惑,淡然欣赏着鸣条岗上那“花满一川红蕊乱,渠环千顷翠波分”的诗情画意了!

倾听旷野的风啸,凝望天空的云飘,一种祭祀凭吊的心绪,融入悠远宁静的气息中了。从宋朝至今,经历了多少荣辱兴衰,涑水书院恍如一只釉色天成、弧线飘逸的青花瓷碗,碎在了石花苍然的古道上。斑驳的石碑,端肃的讲堂,坊间流传的轶闻,灿若春花的的涑水书院,仍植物般葱茏地生长在那时的街巷和乡野。每每徜徉于此,只想透过都市的欲望与迷离,返回自己的心灵,虚下来,静下来,放下来,呼吸那千年文化的暗香;只想从睡卧脚下的青色残砖的呼吸里,从匍匐檐上的寂然瓦当的眸光中,从高挂树梢的流泻满园的清辉间,寻一粒浩渺岁月遗落的尘沙,听一段散落于时光洪荒里的弦歌回响。

流光飞逝,岁月辗转,这样一个书院,到了今天,进进出出的虽不全是书生,而是络绎不绝仰赡的游客。“温公训诲当凌绝顶览奇景,涑水烟波更洗蒙尘化性灵。”文化的精液注定使时间受孕,或是再过千年,来过的人,抑或是未曾来过的人,都知道,这方书院的先生,乃是司马温公!一部《资治通鉴》是永恒的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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