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史金文大爷

2014-04-12 20:55 作者:张桑麻  | 9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史金文大爷和我一个乡,是同利村人。

九八年,我在农村,参加了乡里的考试,成了一名乡村教师,被分在离家四、五十里外的同利村教书。史金文大爷是村小学的一名工友,晚上在学校上宿,看学校。办公室的里间有一铺土炕,我们爷俩就睡在那。因此,我们熟络起来。

此人五十多岁,皮肤黝黑,很清瘦,面目沧桑,但精神矍铄,很健谈。

大爷家就在学校前院,和学校只有一道之隔。白天,没啥事,他溜达着就到学校来了,和办公室里的老师们唠点庄稼院的嗑,看屋子里哪不顺眼,就伸手拾掇拾掇。大爷的老伴也经常来,她身子发福,有点胖,脑后挽着髻。他们俨然把这学校当成了又一个家。

学校里没有柴。每天晚上,大爷都用只麻袋从院外背了满满的一袋子柴禾前来。那柴禾是大爷从家里或从村路与野外划拉来的,专为烧炕。这实诚的一袋子柴攮进炕里,那炕就腾腾的热起来。

熄了灯,躺在那火炕上,大爷就开始跟我唠嗑。告诉我,人冷丁到这陌生的村庄来,难免会发生。不过,没事,时间长就好了。这帮孩子都挺好,和气,我说的啥,他们也都听。他指的是那些老师。这村子分三个自然屯,所有的老师他都熟。(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他又说,下班了,没啥事,你就到我家去窜门儿,别外道。

他的外孙十四、五岁,也在我的班里。我刚来那天,晚上,天快黑了,正为晚饭发愁呢,那孩子来了,给我端了一大碗炖豆角。见我迟迟未动烟火,就说,舅啊,你快点做吧,一会儿菜该凉了。其实,我是不大会做饭。那时,我刚刚和妻订了婚。得知我考上了老师,妻特意和小姨子从后屯走来前屯问询。

同利离我们的庄子太远,所以我只能住宿。从家里来的时候,我拿来了锅碗瓢盆,米菜,还有半坛子荤油。

这学校为一溜土平房。想我刚来这庄里报道那时,恰巧老师办公室的东房山墙堆了,敞棚着。那些老师坐在屋子里,就从那豁口看到了屋外,也风凉,挺滑稽的样子。看到这些,一种颓废的感觉不由得笼上我的心头。好在那帮老师都极好,校长李国君又开朗热情,谈笑风声。更主要的是,还有史金文大爷的朝夕相伴,幽默风趣的谈吐,才淡了我的种种隐忧。

大爷看出我腼腆,就赞我谦虚。说,做人就是要谦虚,不能觉得这个不如你,那个不如你。他顿了一下说,是不如你,不如你现世。这话说得有趣,我已经乐不可支了。

他又问我,年里村上办不办秧歌,我说办。他就问我有没有买鼓的。我以为他是那倒腾鼓的,可他却语出惊人,说他会蒙大鼓,那鼓都是他手工用纯牛皮做的。那鼓敲起来,你在它跟前就不敢站,那听着都震心。

大爷的兴致极高,眉飞色舞起来。说,过年的时候,几个村子的秧歌汇到一起,咱这鼓擂起来,他们那个鼓,都不行,那是全盖!全震!

他说,哪天我到他家去,他领我进仓子看看,大小的鼓有几十架。

我有些震惊。在农村,我见过会打绳子叉绳子的老农,会用苞谷窝的叶子编织牲口套包子和用谷草窜鸡窝的村妇,也见过会用芦苇拧房脊和用石头砌墙垒垛的汉子。可没曾想,大爷竟会是一位掌握着蒙鼓的技艺,却被窝在了偏远乡村的民间艺人。这手艺,别说在乡下,就是在全县也是凤毛麟角,我想我能在这陌生的乡村结识了他,算是三生有幸。

在乡村,牛不少,想那牛皮也自是好淘。天时地利人和,我想,有了牛,有了他,也便才有了那北方粗犷大气,豪迈磅礴的鼓。其声隆隆,似雷,似牛吼,惊动了村庄和四野。

掐指算,我在同利也就仅只教了三天书,就被调往了太平去。因为太平离我的庄子近,有十几里路,想回趟家也顺当,便于去拿米拿菜。调走之前,校长征求我的意见,我就同意了。那会,学校的两个未婚的年轻女老师,看到我一个大男人做饭,还用电锅烙饼,就好笑。她们俩一个住在西沟,另一个则住在大水泉子,有二十来里远近呢,天天骑着自行车来回跑,大姑娘家的,不方便。她们就跟我合计着,要与我合伙做饭,她们俩管米,管菜,还管做,而只用我的那半坛子荤油,我只管吃,我算是捡了一个大便宜,可我却腼腆着,犹豫着。后来,人就去了太平。

从此,我告别了同利,那个被我寄予了深情的村子,也告别了朝夕相处的史金文大爷。不知大爷现在如何,他还在蒙大鼓吗?我竟一架鼓也没帮他卖出去。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ubject/3640126/

史金文大爷的评论 (共 9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