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酿一生天露为酒

2014-04-11 08:25 作者:蝶衣  | 24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酿一生天露作酒

“天擦亮嘞,崽娃们嘞,上学堂嘞。”

如幕,满天繁星滴落着白花花的泪,溅起一地清辉。蟾蜍上早弦,你与星星共眠,却比星星起得更早。

“他在敲碗了,该起床上学了。”

碗筷的敲击终于摩擦出火石,点燃了一处又一处昏黄的亮光,在星光灿烂下隐隐绰约。黑暗里的光,总有暖暖的希望。你并不涉入到我们的生活里,只是这村庄无法缺少你的旋律。你在一方土房里数着星星到天明,做晨的敲钟人,从我记事起,你便是。

可是,江湖夜十年灯,十年孤灯相伴,青光已沧桑他的容颜。此刻呆坐在我面前的再不是那个逍遥自在的单身汉,俨然一个历史的寂寞人。(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也许是历史长河干枯的泉眼,也许是曾经滔滔已经断流,你的眼睛与你的皱纹记录着生命的潮起潮落,一去难回。

大山深处,雾气重得很,只隐隐约约能显现从山暗绿的脊背。空气湿湿的,吸进肺里很透彻的冰凉。可是今天不同,缭缭白雾下正孕育着新的希望。大年初一,亲友相聚,一同铸就来年的期许。不过,总有那么些地方,是阳光普照不到的,正如这白雾无法隐藏一切,隐藏你的孤寂,落寞。也许,今天是你最害怕的一天,在中国大地欢聚的时刻你只是孤身一人,十年前是,十年后也是,终身未娶孤苦无依让你复制了一个又一个十年的孤寂;又也许,为了这一天你已经眼巴巴地望着星星数了三百六十五天,这一天,你庆幸自己还能从残破的土屋里翻出你最好的东西,作为你跋山涉水,与你仅有的远房亲戚相聚的筹资,尽管这样的一天,你的等待是一年,尽管这样的一年,你过了十年又十年。

漂泊如三之水,清冷似夜之月。新年伊始,为驱逐这寒气,我们升起一团火来。众人欢语火苗笑,三分生活七分家常。我与你,一团火焰的距离,如此之近,却听不清你口中念念有词。火光隐隐绰约的映射在你的瞳孔里,如古佛下的一盏青灯。只是十年前遗留下的一点熟悉,让我知道你的语调像是在讲诉着什么,跟众人的讲诉一模一样。可是,你的讲诉又是如此不同,你为何要让你的话语浸入土壤化作地壳深处的一条暗河,任其在黑暗里默默流淌?你为何要让你的话语掺进渺然白雾消逝在高空,一点回音也不留?是否是那一方土墙数十年的清冷早已让你习惯了一个人与宇宙对话,私语银河?

没人能听懂也没人听你零零碎碎的絮语,或许懂你的仅是欢笑的火焰倒映出的你的清冷单薄的影子。或许,历史遗留下的黑暗的角落懂你,或许土屋积淀的尘埃懂你,又或许你的心只与你的寂寞痛在一起,懂你的,唯有你的寂寞而已。

十年前如此,十年后亦是如此。

人的一生中会有多少个十年,又有谁能忍受几个这样的十年?青年未婚,只因家境贫寒;中年无妻,谁愿托付终生于你;老来无子,难道你已经习惯了孤寂?一只破碗,四面土墙,我不知道冬夜寒风剥蚀泥墙的时候,有没有剥开你的疮疤令你生疼;我不知道夜星星滴泪的时候,有没有冰凉到你蜷缩的心让你身心俱寒。我不知道你,十年前是,十年后亦是。

十年未见你,你呆望着我似熟悉亦非熟悉,十年之久,我再没听见你碗筷敲击的乐曲,没听见你催促我启程的鼓鸣。一别十年,再见你已霜白发,沟壑布满脸颊,成为历史的隐忍者。

你停止了喃喃自语,向每个人甩去一根烟,默默地拾起一根有火头的小木棍,点燃你嘴里的烟屁股。你的烟与深山的雾融为一体,让我微醺,险些落泪。

“他这样的肯定有社会保障吧。”

“有,够他吃了。”

“我怎么没有哟,有嘛、够吃嘛、嗯、够、够、、、、、、”

重重叠叠的山脉也许是上天对他最大的眷顾,封锁他与时代的对话原来是仁慈的抉择。最低生活保障金已能让他满足。让他以为,这个时代其实没有差距,社会其实没有差距,让他幸运地没有被时代的大浪逆袭,让他清贫亦然平和,孤寂亦然宁静。

火苗渐趋熄灭,遗留一缕青烟,淡淡的,隐去在白雾里。暖和了的人也结束了谈笑准备起身回家去。

“把烟抽了再走,还剩两根。”

烟盒在火堆的余温里燃烧致尽化成灰,像谈笑的人群在浓雾里一样消失不见。

也许是山脉对你的守护,也许是深山的雾气太浓重,湮没了你数十年的酸悲苦楚,又也许是大半个世纪的寂寞让你早已沉寂,让你孤寂的心与孤独的身体在沉寂中老去,死去,化作天地之露,酿一生天露作酒,待夜重时,在历史遗忘的黑暗角落独自小酌,用风露与酒打发黑色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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