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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到彝家做媳妇(一)

2014-03-24 21:15 作者:抒梦  | 20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云中谁寄锦书来

你的家在哪里?

时至今日总有人这样问我。乡音难改,一开口说话人家就知道我是外乡人。好奇的人就会问:你为何从山东远嫁边疆的彝族汉子?你们是怎样相识的?这样的问话总会把我的思绪拉回从前------

那是一九八六年盛的一个中午,我和母亲在鲁西南平原老家小院中的那棵大梧桐树下乘凉。忙碌的母亲没有闲着的一刻,刚从地里干农活回来又拿起了针线。我送走学前班的孩子们坐在母亲身旁读着李清照的《月满西楼》,暗自为古人伤感。这时邻家的小姑娘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

“谁写给你的信?”母亲停下手中的活计警觉地望着我。(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看看信封下的地址:云南省元阳县黄茅岭区志办。不知怎么心就跳了一下,脸也红了。第一次对母亲说了谎话:“还不是函授学校寄来的学习资料。”

在母亲半信半疑的目光中我躲进了自己的小屋,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封。

其实这封信对我也是个意外。记得在我所参加的吉林《作家》杂志社举办的《作家之路》函授教材上,我看到一篇描写云南边陲傣族栽秧打泥巴架的文章,为少数民族多姿多彩的生活感动。也许缘分早就注定,从小就对云南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无论书上或是电影上有关云南的消息都会特别关注。看过这篇文章心里再也放不下,梦里总是文章中的情景。我真的十二分地想往大山中森林边、梯田旁少数民族的生活。想象不觉插上了翅膀随风飞上云彩飘向南方------我无法控制这种感情,不由按文章下面的地址给作者写了一封信。没想到一个月后真的收到了他的回信。

二十岁做梦的年龄。多愁善感性格内向的我,满怀的梦、满腔的话不知该向谁倾诉,只想借助手中的笔向同龄人敞开心扉,于是就选择了函授写作学习。记得当时很多刊物都在办函授写作班,我在选择向哪家刊物学习时也曾犹豫了一番。也许冥冥之中月老的红线已将我们悄悄牵连,最终我俩都选择了吉林《作家》杂志社举动的《作家之路》函授班。参加这期函授学习的学员来自全国各地,有好几千人呢。

展开信纸,陌生的笔迹描写着遥远的西南边陲陌生的多姿多彩的生活和靓丽的风景,然而我心中却涌出万般亲切、万分向往。

信中他说:他出生在云南红河南岸哀牢群山中一个普通的彝家山寨。靠自己的勤奋成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正在美丽的滕条江畔为黄茅岭区编写区志,并在当地组织了一个文学创作小组。

那时我中学毕业也在村里任学前班教师,同样的工作、同样的爱好使我们很快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谈工作、谈学习,谈当地的风俗人情。记得当时我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家乡人的爱情观,和重男轻女的旧观念。也许孔孟之乡残留的封建礼教太深的缘故,虽然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婚姻还是旧规矩,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与旧社会惟一不同的是,在嫁娶之前可以相亲。其实所谓的相亲也无非是远距离地观望,男家叫几个伙伴、姑娘约三两个女友,在某一个赶集天有媒人指点相互躲躲闪闪地看一两眼,如果印像不错的话女方再约男方来村边让所有的亲戚相看。此时的男方是最没有脾气的,女方叫你买牛买马样溜两圈看走路是否好看、脚腿有无毛病,你就得乖乖地走;有些人心里素质不好,一紧张连最本能的走路都走不好了,结果被女方认为有毛病,婚事自然无望。即使看中了小伙子也不放过他家里的任何一个成员,如果没有相中他的妈这门亲事还是成不了。所以女方的要求男方一般都无条件接受。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家乡,一家有女不止是百家求,讨一个媳妇实在不容易。几乎每个村庄都有几个三四十岁的老光棍。谁愿意过没有人相伴的光棍日子呢?于是姑娘就金贵多了,初次叫一声公婆为爹妈,公婆是要付钱的,少则几百多则几千元;初次和小伙子会面男的也是要给见面礼的,数字一定要超过父母总和的一倍以上。男女见面的时候是男方最提心吊胆的日子,如果钱拿得少了,或那一环节做漏了,婚事可能就吹了。只要男女关在一屋见上一面女的问上一回你家几口人、几亩地,男方不结巴、不把二亩地说成两亩地(本地人把对地用两做量词视为憨人)这桩婚事基本上就大功告成了。所以多数家庭是没这个能力的,但都是打肿脸冲胖子。即使女方家知道那钱是借的,只要数额满意心里也是高兴的,因为那钱数是姑娘身价的体现。就这么定了终身,相互能有多少了解呢?婚后即使不如意大家也都这么凑合着将婚姻进行到底,婚姻不如意拿瓶农药就喝,宁死也不离婚,离婚是最没面子的事,所有亲戚朋友都跟着在人面前抬不起头。你说这多没道理。他看到我写给他的这些有点不相信,他在信中对我说,边疆的各种少数民族青年男女谈恋爱都很自由,彝族火把节、苗族踩花山、傣族泼水节;插秧砍柴、赶街走亲戚都是谈恋爱的场所。只要男女双方相爱即使女方父母不同意,还有傣族的“偷”婚彝族的“抢”婚呢。婚后如果觉得婚姻的鞋子不合彼此的脚,拿一节竹子刻三两道口子一劈两半,男女各持一半,那段不幸的婚姻就宣布结束了。相爱相守一生的是两人,合不合适也只有两人心中最清楚,何须要别人操纵自己的感情呢?

就这样我们的信越写越长,越写越频繁,常常还没收到上封的回信又寄去了一封,若三五天收不到信心中就会空落落的,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了。转眼到了天,我在信中写到:在飞、路结冰,想去寄信路太滑;他写:月光溶溶、风轻轻,晚田边撮泥鳅。于是我向往南疆风和日丽的暖气候,他想一睹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壮观。那时我俩都恨自己没有一双翅膀,要是能飞该有多好啊!

情在不知不觉被那张薄薄的信纸所牵动,常常望着那一堆信发呆。心海似被投入一颗石头不觉起了涟漪,莫名其妙地高兴或忧愁。常言道:女儿的心事瞒不过细心的母亲,娘发觉了我内心的变化,可又不见我外出,就怀疑问题出在我收到的信上。她不识字,不会看我的信,就交给弟弟一个任务,调查我的信。其实我和弟弟之间并没有秘密,南方的来信他也看过几篇。他对母亲说:姐交了一个朋友,是云南的少数民族,他们只是朋友,没说别的。

母亲听后惊讶得半天没说出话来。尽管她没文化,也没见过少数民族,但她也知道云南有多遥远,古戏不是总在唱,充军发放去云南吗?犯了法的人才去的地方,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人家犯了罪不去也不行,自己的闺女好好的不招谁不惹谁的,绝对不能去那个地方,管他啥少数民族多数民族。母亲自言自语地唠叨着。你姐姐真有本事,她连县城也没去过几回,咋就交上了一个云南的朋友呢?

那天母亲没有吃晚饭,第二天早晨她的眼是红肿的,她没有象平常那样去忙地里的活计,而是骑着自行车去了五里外的姑姑家。

自从我中学毕业姑姑就一直慌着为我物色人家,不知道姑姑是怕我嫁不出去还是想尽早给我找个好人家?反正她不敢跟我说,她也知道我是一个不安份的人,虽然在村里教着孩子们,可一会要去学栽培人工菌、一会又要去学做蜡烛。和我一样大的闺女都在学针钱做农活,早早地就定了终身大事,省得父母操心。她常做母亲的思想工作,无奈在母亲心中我又是与其他子女不同的。从我出生的那一刻母亲就认为我是一个一生享清闲的人,当然这是母亲爱女心切的一种体现,也许因为我是她的第一个孩子的缘故,但母亲却固执地相信她的这种感觉。她一直以来都把我视为她值得骄傲的公主,她不同意姑姑的观点是因为她觉得周围没有配得上她的公主的白马王子。她只是在悄悄等待能让她的闺女一生享清闲的那个人,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横空窜出一个少数民族小伙子,这让母亲悄悄等待的心慌了神。

从此母亲开始背着我去相亲,东一家西一家母亲都觉得和我不般配。母亲就变得焦虑、忧愁;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香,一向健康的母亲憔悴了。虽然家里地里的活照样干,却是常常丢三落四的,心事满腹的样子。望着可怜的母亲我心疼地向母亲坦白:娘,你不要担心,我们只是写写信,谁也没说别的。再说我怎能舍得离开你、离开家呢?我和他只是写写信又没见过面,有一见钟情之说,还没听说过未见钟情的,你不要瞎操心了,再说人家信上也没说过这些话。

这句话虽是说给母亲的其实也是安慰自己,给心中朦胧的情意找个理由。也许做母亲的对女儿的婚事自有她的预感,抑或是这些信让她想起了那句古话:女大不可留。反正她着急起了我的婚事,冬天农活较少,忙完了家务就是忙我的事,在母亲这样身心的忙碌中节转眼就要到了。这时我又收到了他寄来的书和新春贺卡、还有一些他的像片,并邀我去彝族山寨过年。不知不觉中梯田、云海、大山森林以及橄榄树下的他走入了我的梦里。醒时常常会痴痴地望着西南方向发呆,不知道远方的那个人是否也和我此时的心情一样?

对于他的邀请我只能心中向往、梦里追寻,和知心的朋友一遍遍地在全国地图上找寻那个叫做元阳已将我心牵动的地方。

他收到我的回信,知道在云南相聚共度春节的愿望无法实现时,突然决定要到我家共守一九八六年的最后时光,并发了电报给我。这样一直在村委会工作很少管家事的父亲也知道了这件事,母亲一再责问:你不是说只是朋友吗?他是男人你把他叫到家来你以后咋见人呢?我不知道怎样向母亲解释,我也不明白自己的心事,我管不住自己情思、锁不住想见他的渴望。父亲则在一旁生气:怎么养了这么个不懂规距伤风败俗的闺女。爷爷倒没有生气,爷爷说:我寻思来寻思去,这个闺女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叫她上东她上西、叫她撵狗她赶鸡,她从不听大人的话,看来这是上天注定的。

而父母却不信上天注不注定,他们也不相信我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去那么远的地方。母亲甚至赌咒发誓:只要我活着你就别想上云南,你快点写信给他叫他不要来。

其实我的父母算是比较通情达理的,尤其我的母亲她虽没文化、不会读书看报也没出过远门,但她的思想并不陈旧。她也不喜欢家乡那种靠别人介绍卖买式的婚姻,还有溜牲口一样的相亲方式。只是迫于周围的环境和人言的可谓。更重要的是又没见过人家的面,仅凭几封信大千世界人海茫茫有谁可以这样轻信他人。就连经常在一起的人不是还有知人知面不知心之说吗?

正当我们一家为此事苦恼不堪时,他又来了一封电报,说他因身体不适不能成行。

父母提到嗓门的心又放回了肚里,然后就是不厌其烦地劝说。

母亲说: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供你读书是想让你有出息;你长这么大我没舍得让你干过重活、没让你吃过苦,只要你们都平平安安地长大、守在我的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谁曾想你将抛下我、远离我,早知这样我就不让你上学了。

在母亲的唠叨声中,我的心也犹豫不定,一边是生养自己二十余年的故乡,一边是虽未谋面却是自己此生追求的志同道合的伴侣。小小年纪就会忧愁的我愁过白天愁黑夜,才下眉头又上心头,在留与走之间依然做不出决定。随后他的一封来信,给了我追求爱情的勇气,使我积存已久的情感象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收回。他在信中向我表明了心迹,他说本来是想见了面才说出那神圣的三个字,可是因身体不适住进了医院,孤独地躺在病床上更加思念远方的我。他说这种爱在外人看来实在荒唐,其实自己有时也觉得不可思义,但燃烧在心中的爱情之火是如此的强烈,我们的相识不正应了那句古话: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吗!

看了他的信眼泪禁不住地流淌,一直需要父母疼爱呵护的我却强烈地渴望去疼爱关心他,牵挂他的衣食、担心他的病情。我是一个凡夫俗人,在父母与爱人之间我选择了爱人抛下了伤心的父母。

一九八七年四月二十二日是春天了,但是那天的天气却被一股寒流包围着,正如父母的心情。我拉了弟弟给我做伴就匆匆离开了家,母亲听见声音忙走出堂屋门,我没敢看母亲的脸,赶紧跨上了自行车。身后传来母亲带泪的怨骂声。

我在心里说:娘,我只是去看看他,不久我会回到你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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