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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余晖

2013-12-26 16:44 作者:水墨江天  | 6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靠在城堡山的护栏上,多瑙河静静地从眼前流过,把整座城市一分为二。四座大桥象带子一样把布达和佩斯这两大城区系在一起,丝毫看不出它们曾经是毫不相干的两座城市。匈牙利大平原从这里开始伸向远方,佩斯城区一览无遗,河畔的国会大厦和存放圣右手的圣伊斯特万大教堂是佩斯最醒目的建筑,勾勒出了巴洛克和哥特式交织的天际线。昨已经停了,并未在城市中留下踪迹,风依然寒冷,即便是裹紧了衣领,仍能感到刺骨的寒意。天色灰蒙,如同这眼前的城市,高贵,却带有一丝沧桑。

身后是布达皇宫——奥匈帝国时代最辉煌的象征,雄伟的建筑、巨大的穹顶、粗壮的廊柱、精美的雕塑,还有巴洛克风格典型的色彩装饰,无一不展示出当年的气派与奢华。宫前广场上,击败土耳其人的欧根亲王勒住疾马的铜像气度非凡,宣誓了昔日的意气风发——那是一个民族的巅峰时代。

穿过皇宫一侧的甬道,宫墙边上巨大的喷泉雕塑十分精致:一位手执弓箭的英俊青年站立在岩石上目视前方,在他的脚下倒着一头巨鹿,两个随从和猎犬错落在雕塑的各处。这座反映十五世纪匈牙利最伟大国王匈雅提•马加什一世狩猎的雕塑,是整个皇宫雕塑中的精华,吸引了每一位来此参观的人。雕塑的右下侧,还坐着一位美丽的姑娘,似乎在这伟岸场景的背后述说一段哀婉的故事

年轻英俊的国王马加什十分喜爱打猎,有一次,马伽什外出打猎错过回城的时间,于是,便到附近的村庄借宿。村民们看到马加什随身携带武器,都不敢开门。无奈之下,马加什只得一家家地敲门,正当马加什快要失望的时候,最后一家的门开了,出来一位美丽的姑娘,把马加什迎进了门。当天夜里,马伽什与姑娘在壁炉前互诉衷肠,情愫暗生。次日清晨,马加什把猎获的大鹿留给姑娘,并告诉她,自己是在王宫做事,有事可以去王宫找他。半年后,姑娘来到王宫,发现心中的恋人竟然是国王。马加什曾被波希米亚国王伊日•波杰布拉德扣为人质,直到马加什娶了波杰布拉德的女儿才将其释放。在天主教严格一夫一妻制的制度下,姑娘无法嫁给马加什。姑娘非常伤心,跳进河里以身徇情。数百年间,这则凄美的爱情故事广为流传,象挽歌般萦绕在这片土地上,似乎暗示了这片土地上的民族如烟花般炫丽而短暂的多舛命运。

匈牙利,匈奴人西迁的落脚地,匈人的家园。汉武帝时期,汉帝国对匈奴人展开长期的战争,卫青、霍去病的骑兵深入漠北,直捣匈奴祭天神之地龙城,掳走匈奴休屠王祭天金人。连续的打击之下,匈奴分裂为南北两支,南匈奴内附,于是就有了昭君出塞的故事。北匈奴的一支逐步西迁,渐渐消失在中国的史书上。经过数百年的沉寂,公元450年前后,匈人突然发出了惊艳的光芒,“上帝之鞭”——伟大的匈人领袖阿提拉兵临君士坦丁堡和意大利,迫使东西两大罗马帝国同时低下高贵的头颅。然而,在迎娶少女伊笛可的洞房之夜,阿提拉谜一般的猝死改变了西方世界的历史,也改变匈人的命运,从此,匈人短暂的辉煌又一次结束,再次成为游荡在匈牙利平原上的游牧部落。

埃斯特贡,这里是我匈牙利之旅的起点,在中断了500多年的时光后,历史的光芒重新照射在这个多瑙河畔的城镇里。沿着多瑙河前行,道路两侧的树木葱郁,似乎还看不出初的迹象。左侧的小山上,如烟的轻雾在山间漂浮,模糊了山与天空的界限,让人分不清哪里是山顶,哪里是天空。坡地上不时闪过绿色的农田和草地,各式各样的农舍点缀期间,炊烟升起,旋又消失在薄雾与青烟之中,一派安静祥和的农村景象。道路右侧就是平静的多瑙河,绿色的河面上波澜不兴,没有一丝漂浮物,如同乡间潺潺流动的溪水般清洁。随着车子跳动的节奏,《蓝色多瑙河》的旋律不断在脑海里流过,为这一段乡间的旅行增添了浪漫的气氛。(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模糊了车窗外的景物。在经过大约三个小时的车程后,一栋宏伟的建筑出现在挂满雨珠的车窗前。埃斯特贡宮,又称为圣母升天大教堂。没来之前就曾听说过这栋建筑的雄伟,一下车,仍然被眼前巨大的建筑体量所震憾。数人才能合围的廊柱支撑起庞大的穹顶,成为这片山谷中最引人瞩目的视觉中心。正好是周日,大弥撒已经接近尾声,管风琴的轰鸣声震颤着每个人的心灵,与教堂中精美绝伦的雕塑、壁画和彩窗玻璃一起,共同营造出神圣安详的宗教气氛。离开座位的人纷纷单膝跪地,闭目低头,让自己的心灵在这样的氛围中得到洁净。

从这里开始,匈人的后裔马扎尔人登上了历史的舞台。公元1000年,伊斯特万统一七大部落,在此加冕成为匈牙利历史上第一位国王和大主教,也让埃斯特贡宮成为匈牙利天主教的总部。从此,匈牙利开启了新的时代,也把伊斯特万这个名字与匈牙利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在佩斯的英雄广场,有伊斯特万的雕像;在布达的渔人堡,有象征七位部落酋长的七个尖顶;在马加什教堂的广场上,有伊斯特万的骑士像;在圣伊斯特万大教堂,保存着他的右手。无处不在的伊斯特万成为匈牙利王国的第一个象征。

数百年后,马加什一世成为匈牙利最后一位伟大的国王,这位出现在布达皇宫宫墙雕塑上的国王,开疆拓土,建都维也纳,占领奥地利一半的土地,开创了匈牙利历史上最广阔的领土,将匈牙利、克罗地亚、波西米亚三顶王冠和奥地利大公的头衔收入囊中,也成为众多传说中的主人公。1490年,随着马加什一世的去世,历史之书轻轻合上,匈牙利终于再次归于沉寂。

历史把翻开新篇章机会,留给了一位美丽的女人

安德拉什大街是布达佩斯最繁华的街道,这条以巴黎香舍丽榭大街为蓝本建设的街道,俨然是十九世纪建筑艺术的博物馆。绵延数公里的巴洛克建筑群分布街道两侧,中间点缀了若干哥特式的教堂。每一栋建筑都经过了精心的设计,无论是造型还是色彩,都是精工细作的产物。还有装饰在人行道上的雕塑小品和与行道树交织排列的黑色铁艺路灯,都给这条气度雍容的大街增添了灵动的生活气息。然而,让我心底突然一动的,除了建筑的恢宏气势外,还有街道名称——安德拉什,它令我想起那个在维也纳宫廷的夜晚

1866年,匈牙利首相安德拉什伯爵率匈牙利代表团前往维也纳,与奥地利皇帝弗拉茨一世讨论匈牙利地位问题。争论在双方之间产生,谈判即将破裂。在夜里举行的舞会上,美丽的皇后邀请安德拉什到花园中长谈,最终形成了匈牙利特殊地位的折中方案,化解了安德拉什伯爵与弗拉茨皇帝的矛盾,为奥地利——匈牙利两元帝国的建立奠定了基础。那位让年轻的安德拉什伯爵为之倾倒,并愿意作出妥协的皇后,名叫伊丽莎白•阿马利亚•欧根妮,对中国人而言,皇后还有一个更加深入人心的名字——茜茜公主。

由此,布达佩斯成为奥匈帝国两大首都之一,迎来了它最辉煌的时代。按照伊斯特万国王加冕时的誓词,奥匈帝国皇帝和皇后在匈牙利的国土上加冕为匈牙利国王和王后,一年中,皇帝和皇后有半年的时间在布达佩斯度过,并且要用匈牙利语在国会大厦中发表演讲。布达佩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一切按照帝国的要求进行规划,一切按照巴黎的标准进行建设,巴洛克式的恢宏建筑拔地而起,哥特式的教堂尖塔直入云霄,洛可可式的奢靡装饰随处可见。在奥匈帝国时期的几十年间,这座“东欧的巴黎”成为世界级的城市,也让匈牙利这片土地迸发出有史以来最绚烂的色彩。

茜茜公主深深地爱着匈牙利,甚至超过了爱奥地利。或许,她与安德拉什这个“英俊的绞刑犯”之间深沉的情感增添了她对匈牙利的爱意。他们相互吸引,彼此欣赏,却因为宗教和身份的限制而无法进一步发展两人之间的感情,安德拉什以一种谦恭的态度默默地爱着茜茜公主,而茜茜公主则对安德拉什怀着深深的依恋之情。在布达佩斯的岁月里,茜茜公主成为连接弗兰茨皇帝与安德拉什伯爵之间的桥梁,让这对政治对手共同成为支撑起世界第五大强国的支柱。茜茜公主与安德拉什的微妙关系,在为匈牙利争取到巨大利益的同时,也为她自己赢得了匈牙利的土地与民心。当安德拉什把一顶王冠戴在茜茜公主的头上时,匈牙利人真心地拥戴和崇拜这位美丽的皇后,并用她的名字命名了一座多瑙河上的桥梁:伊丽莎白桥。

夜晚的布达佩斯一片金黄,国会大厦标志性的红色穹顶和环绕在四周的哥特式尖塔如同贴满了金箔一般熠熠生辉,也让在它脚下静静流淌的多瑙河变得流光溢彩。站在河岸望去,链子桥桥台上的狮子依然忠实地守卫这片土地,在它的背后,布达皇宫气宇轩昂地矗立在城堡山的最高处,每个细节都充满了皇家的雍容与华贵,在夜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耀眼夺目。从伊斯特万加冕为匈牙利国王开始,经过马加什一世的征伐,再到茜茜公主同时挽起弗兰茨皇帝和安德拉什伯爵的手臂,匈牙利完成了一个千年的轮回,在布达佩斯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也把这个城市永久地定格在了那个时代。

皇宫不远处,渔人堡上七个锥形尖顶散发出幻般的光芒,如同夜空天堂的一抹灵光。这是帝国时代的余晖,帝国终将老去。1898年的日内瓦湖畔,一次出人意料的暗杀,茜茜公主倒下了,在她的身后留下了风雨飘渺的帝国。十六年后,帝国继承人斐迪南大公在萨拉热窝遇刺,一战爆发,奥匈帝国最终战败解体。二战期间,布达佩斯经历了惨烈的战斗,苏军进攻据守在盖莱特山上的德军,死伤惨重,如今,山顶堡垒墙壁上密布的弹痕依然述说着当年战争的血腥。

布达佩斯终于老了,虽然依然写满了贵族的气息,雍容之处却难掩岁月的沧桑。市区的街道上,随处可以见到造型精美却墙体斑驳的建筑,无声地述说着曾经的繁华。即便是布达皇宫最引人瞩目的铜制绿色穹顶,也在历史的风雨中显露出斑驳的痕迹,这座由奥地利女皇玛利亚•特雷西亚下令建造的皇宫,就像布达佩斯整座城市一样,在经历奥匈帝国的辉煌后无奈地老去,如同渐渐落下的夕阳,留下一抹动人的余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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