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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老的父母像孩子

2013-12-24 17:42 作者:君子兰  | 8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我的父亲离开我们已经一周年了。想起父亲在日的音容笑貌,不禁悲从中来。一年前的那个晚上,父亲去得那么急,以致我们连驱车赶,也没能见上父亲的最后一面。

这世上有许多事物,只有当失去了的时候才会感觉到它的珍贵。父亲是修表的,他每天很早起床,就把排门板卸下来开始营业,一直要到晚上九点关门。他辛苦挣钱,养活我们一家子:妈妈、姐姐、我和弟弟。

在姐妹中,父亲最疼最亲的是我,这对重男轻女的思想比较严重的农村来说非常不可思议。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父母亲聊天,知道了一段往事。父亲不仅给了我第一次生命,他还赋予了我第二次的生命。我刚出生的时候,妈妈说:“这么细小,这么难看,养起来也没用的,闷死算了。”爸说:“不行,一定要养起来。她是我生的,就算是猫是狗我都要养起来。”我姐姐是我母亲的前夫生的,毕竟是血脉相连啊,即使后来我的弟弟出生了,父亲对我的丝毫不减。

我们的老家在甘镇,父亲在来山,两地相距四、五十里。母亲和我们姐妹仨一起生活。她确实是非常嫌弃我的,动辄就骂就打,姐妹吵架,不论对错,那个鸡毛掸帚总是向我招呼,村坊上好多人以为我不是她亲生的。趁着单独见父亲的机会,我把心里的委屈都告诉了他。父亲没有吭气,但我看到,他的眼睛一闪一闪的有些泪光。

我七岁的时候,妈妈在半城有个小姐妹,因为生过重病不会生孩子,就跟我妈妈提出想在我们三姐妹里要领养一个。我姐有十四岁了,不太可能,弟弟要传宗接代,更不可能,家里多余的便是我了。母亲就跟父亲商量:“我那小姐妹家里条件很好,她老公在电站里工作,拿工资的,何况半城离这里也就二、三十里路,三天两头可以来看你的。”父亲阴沉着脸不说话。他在想一家子五、六张嘴一个人挣钱,子女的生活是艰苦了一点。或许他心里还在想,女儿送人了,至少不用受母亲打骂了,也就默认了。

于是,我就成了半城人的女儿。来山是山区,半城更是山区里的山区。车子到山脚下,一条小路弯弯曲曲盘旋而上。住了大概有四、五个月的时间,就在八月半的那天,父亲气喘吁吁地爬上岭来。我的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一是因为与父亲的久别重逢,二是看着残疾的父亲一瘸一拐地爬山路,又是感动又是伤心(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父亲说:“这些天,我心里好像堵着一块大石头,我的脑子也转不过弯来,你还是回去吧。”父亲领着我下山,我回头看看我的养父养母,他们站在那个小山村的村口悄悄地抹眼泪。他们对我太宠爱了,比我的亲生父亲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与我的亲生母亲想比较,那更是天壤之别了。但是我与我的养父养母没有缘分,我也没有那份福气。

后来,父亲攒下钱在来山买了一幢老房子,一家人搬到一起住了。最高兴的当然是我了,跟爸爸在一起了,母亲对我的那种“管教”方法是收敛一些了。父亲是个外严内慈的人,在我的记忆中,父亲至今没有打过我一下,连口气重一点的骂也没有。要说比较“凶”一点的那次是读小学的时候,我们几个女同学,联合起来想欺负一个傻女,作弄她,刚好被我父亲撞见。父亲一把夺过我手上的竹梢,一副作势要打的样子:“她是残疾人,你们想想,她的父母有多痛苦?爸爸也是残疾的,要是别人也像这样来欺侮我们,心里会怎么样?”

父亲的教诲对我后来的人生影响颇大。尽管我的读书成绩不是很好,但值得骄傲的是我对人有礼貌,尊敬长辈,友爱同学,一直到后来做了媳妇,姑姑、婆婆、妯娌……都说我嘴甜,脸上带笑,因此关系也融洽。她们赞扬我的话传到我父亲那里,父亲当然也很高兴。

可是后来,我发现一个问题了,村里好几个和我一样大的小孩,她们的妈妈我也喊“妈妈”的,当然是父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教我这样叫了。我很奇怪,就问父亲:“怎么我有那么多妈妈的?”父亲说:“你吃奶的时候,把你妈的奶头吮得断开了,所以不能给你喂奶,是我抱着你到隔壁邻居有小孩的妈妈那里去讨奶喂你的,所以你也要叫她们妈妈”。是这样啊?我差点笑出声来:母亲把我生出来又不想要我,想闷死我,所以我得报复,襁褓中的我真是好了不起哦。

父亲的手粗糙却是那样的巧,不说他修理钟表的技术有多好,就是烧几个菜,也是色香味俱全。他煎的鱼,不去鳞,煎好了鳞也没有了,忒香。母亲的手细嫩却有些笨了,她跟了父亲这么多年,连电子表的电子也不会换。作为女人,别说不会“女红”,一日三餐也是我父亲烧的。我看到别的女孩子会打毛衣,打得很漂亮,就想跟母亲学。母亲没好声地说:“我不会。”父亲跟我说:“你自己学,你爸我修理钟表,还不是靠自己学的。”他给了我钱,让我去买编织的书和毛线,然后向隔壁邻居的一个大姐姐请教,打了一件又一件,连母亲也不得不承认我的心灵手巧。

父亲病重的日子里,脾气也躁了起来。只有我对他说话,他才听。他一边点头一边说着“哦,哦”,就像一个听话的小孩子。母亲不在身边的时候,他对儿女们说:“我走了,你们都不在身边,你娘怎么过日子?”儿女们说:“那你就活得长命些,让母亲先走。”可事实上怎么可能呢,父亲比母亲大了十多年。我的眼里噙着泪花,心里想,都说父爱伟大,母爱伟大,但我感受到,在我的家里,连母爱也在父爱的光芒照耀之下。

父亲走了的头几个晚上,母亲说她一个人不敢睡觉,就叫了邻居的一个妇女跟她一起睡,可这终究不是长宜之计啊。至于后来什么时候她敢一个人睡了,我们也不得而知。

八月半的时候,我们回来山去看母亲。她正在烧菜,看来她已经学会了独立生活。虽说她烧的菜没有父亲烧的可口,但我们仍然吃得很香,仿佛是大人看到了自己的孩子成长起来似的。我们给他买了些水果和礼盒,还给了她两千块钱,她也没说客套话。她指了指高压锅说:“儿子回来过了,还买了蹄髈来,正炖着呢。”我们也不说什么,她已经是第三次提起来那只蹄髈了。母亲对女儿的成见太深,儿子几十元礼可以让她老是挂在嘴上。

但是母亲终归是母亲,子不嫌母丑。我自己也是母亲,懂得母亲的艰辛。“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真心地期望,死去的得到安息,活着的能够长寿、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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