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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爱如山

2013-12-16 16:17 作者:星星相吸  | 16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我曾一度认为自己是个情商低的人,因为我很难用文字阐释的定义。

我生长在秦岭南麓的一个有着四个孩子农民家庭。拮据的生活条件迫使我的父母每日朝五晚九地奔波忙碌,虽说姊弟们还并不像留守儿童那样无人管教,但全家人聚少离多,一年里难得有几日能团聚一堂吃顿团圆饭。我是在祖母的抚养下长大的,祖母故去二十载,我迄今保留着与她的亲昵印象和蒙受着那些“故经”式的启蒙教育的影响。在祖母辞世以后,我便觉得自己近乎是一个孤儿了。我曾一直相信和埋怨是这个家庭让我缺乏爱的体会,使我成为一个不懂爱、不懂表达爱和感受幸福的人。

我觉得自己是个缺少亲情、没有幸福感的孩子,但我却不清楚爱到底是什么。汉语里将“爱”解释为:人与人之间的强烈的依恋、亲近和向往,以及无私专一并且无所不尽其心的情感。这是一种很晦涩,而且似乎并不贴切的概念。所以,我常以为能把“爱”这种情感从生活中滤析出来,看个究竟:在拥挤的队伍里,给那个踩了我的脚的人一个谅解的微笑,这是气度;在生活中,不与误解我意的人争执,这叫宽容;我不与市侩的人锱铢必较,这是讽刺;我尊重老人,这是悯恤;我喜欢小孩,因为我的疲惫而世故的心灵需要洗濯;我敬爱父母,因为我需要归宿和依赖。这一切都不是爱,而好像都是出于自私的目的。爱是什么?

确切的说,是从2011年5月份,我丢掉第一份工作以后,我的生活就开始入不敷出了。我从内蒙辗转北京、吉林,最后还是回到西安。多是由于私营企业愿意支付的薪酬太低,我与这些企业的劳务关系期限,最长不过三个月有余;幸好当时还小有积蓄,可用作交通费用和补贴生活。然而我始料未及的是,这种心无所依、居无定所的日子还要持续两年。

在西安的这两年里,我卖过豆浆,在汽车配件厂做过工人,在物流公司作分货员,蹬着三轮车走村窜巷卖爆米花、棉花糖。从一个农村孩子,成为一个正规本科大学生,到一个大型国家控股企业的法律顾问,最后沦入社会的最底层,对生活的个中滋味也算尝遍三分。

生活的压力和对未来的迷茫时常让我踟蹰不定,而乡里乡亲的闲言碎语和父母的抱怨让我倍感焦头烂额,窘迫狼狈至极。打心里,我是理解父母的心情的:他们都已年过半百,却还要为了家庭、为了供弟弟上大学而去工地务工。想到这里,我总会觉得自己非常不肖、愧为人子而无颜面对亲友邻里。这也平添于我以压力和不安情绪。我的父母却也是任劳不任怨的人——天下肩负着生活重担的平凡的父母,真有几人能做到任劳任怨的伟大?然而在那种心境下,在父母无休止的责备(责备我擅做主张辞掉工作)和抱怨(没有经济来源、没有女朋友)中,我总觉得自己的父母并不如别人的父母那样高尚和明事理。太大的思想压力,使我的烦躁焦虑与日俱增,我陷入了长期的极度沮丧之中;无规律的休息和进餐,生活上的颓废、浮躁不安,甚至使我出现了长期失眠症,让我在每天的清醒时刻都感到接近崩溃的边缘。很长一段时间,我对我的父母产生严重的抵触情绪,我们的关系也变得紧张。(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去年寒初至,西安还没有见到这个冬天的第一片花,来自内蒙古高原的干冷空气已经侵袭了整个关中地区。马路两边和绿化带上的小榕树的叶子已经完全凋零,剩下的枯枝就像站在土地里赤裸、瘦瘪的老农民。在汽车配件厂里熬满了一个月后,我等于申请到了两天的休假;那天下午,我洗完满是油渍的衣服后换上一身带帽子的大棉衣和毛裤,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来到父、母亲所在的建筑工地。虽然他们也在西安务工,但自从我在南高新区上班以后,我们已经足足有两个季度没有见面了。

我的父亲在工地上干活,母亲给工地做饭。灶房是一间十平米的活动板房,在灶台的对角隔出来一间小屋作为母亲的卧室。彩钢板之间的缝隙很大,所以一有风,房子里便“哗哗”的响,寒冷逼人。

“这间屋子太小。咱们仨去村子里逛逛吧!这个村子还没拆,晚上巷子里有很多人,热闹的很。”母亲可能察觉到了我的心酸。

“好的。但不准给我买东西。冬天的衣服我都有。你看我穿的这么严实,一点都不冷。”我说。

母亲点头答应了。但刚一进村,母亲就迈不开脚了,她看见一个中年妇女在吆喝“买衣服咯!冬天的衣服!保暖内衣!”她一直嘀咕:“去年在县城给你买的那件保暖内衣,花了一百多块钱。这件才五十,你摸摸……”

父亲在旁边帮腔:“在哪里都要买的。你试试,合适就买下。咋还不穿两年?!”

我拗不过他们,他们还是把那件土灰色的棉衫买了下来。他们又见前面有个青年在卖风味炸鸡,又去买。我知道他们都没吃过那种东西,但他们说没胃口,非要看着我全吃了;那是模仿肯德基做的炸鸡翅,因为缺少配料,淀粉又换成了面粉且把面粉加多了的缘故,做的不太好吃,我却还是故作吃的“津津有味”。我想告诉他们:儿子已经二十六岁了,儿子也曾像有钱人那样拿着高薪资,花天酒地、挥金如土,那时候我很少有想过你们;求你们别再以这种溺爱的方式宠我,这样只会让我平添自责。可是我说不出,我喜欢他们用看待小孩子的眼睛看我——仿佛全世界的灯都熄灭了,只有他们那两双眼睛在寒冬的漆黑的里照亮着我的世界,温暖我的心房;而似乎也只有在这种溺爱下,他们才会觉得自己还年轻、精力充沛,他们才能找到二十多年前他们丰满羽翼下的的那个温暖小家。

父亲说他的眼睛开始看不清东西了,远近的东西都是模模糊糊的。我的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我说:“你那是老花眼,得去配一副老花镜了。”他说:“昨天下午我走过天桥下边儿时,看到一个老汉在卖眼镜。一副老花镜卖十五块钱……我怕是假的,没敢买。”回想这么多年,他们用汗水赚下的每一分钱都花在了这个家庭和四个子女身上。我这个年仅而立的长子,却因感情用事辞掉工作,在她们已到了知天命之年后还要在他们贫瘠的脊梁上继续啃老。

父亲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他和子女交流的主要方式是给子女讲大道理,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体现他的老道、智慧和家长本位。二三十年来他一直这样千篇一律、不厌其烦的陈述着,所以他讲“大道理”的时候并没有人在听。

父亲已经渐渐的习惯了我们对他的冷漠。去年年底回家,饭后待我们收拾完餐具,他竟也没有罗嗦一句“道理”而是痴痴地坐在火炉边看着我和弟弟玩手机和电脑。他半自言自语地说:“我以前用的是移动网络电话,现在换了联通卡后,好像不能用网络电话了。”弟弟抖着鼠标,全身贯注的盯着电脑屏幕而没抬头地随声和了一句:“应该可以。”我没吱声。父亲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我们兄弟俩,不再说话。随后,他很“知趣”地走出小屋,站在了亮堂堂的大门口,一个人静静地摁着没有电子书、没有游戏,也没有歌曲的手机。这时,我心底泛起前所未有的心酸。看着他的因为劳累过度而早衰的佝偻的背影,我没有感觉到他的滑稽或是坚强,而是发现那是一种每个人都要经历的苍老、慈祥和孤独。我走过去,笑嘻嘻地接过他的手机说:“我给你的手机里传几段秦腔吧!”手机连上电脑,我一边点击着鼠标,心底又翻卷起童年时分的那些沉默、厚重的气息和记忆片段。心里蓦然腾起一阵仲秋黄昏后夕阳下的萧瑟和温暖。

时光荏苒,不经意又是一冬,父母的头上又多出几丝白发,我也终于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时不时的,我会想起那个困扰了我十多年的问题:爱是什么?家庭是什么?亲情、爱情又是什么?很难回答。有人将爱分为大爱和小爱,说小爱是自私的爱,大爱无疆。或许是基于“穷则独善其身”的缘故,我不曾体会到大爱,而我却深知:小爱如山。如果非要给“爱”下个定义,我狭义的理解:爱是一种用温暖和记忆混合而成的活性剂,能将我们的生命、喜怒哀乐贯通一体。家庭是无私的奉献和关怀,是全体成员点亮和维持的永不熄灭的温暖火种。

我忽然觉得我一直都生活在一个温暖的家庭里,有很多人求之而不可得的爱。从来不缺少亲情,而是我忽视了他们。从现在起,我要在这个家庭里点亮我生命的火种,让年迈的父母远离寒冬。父亲、母亲,从今天起,请你们做一对幸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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