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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云烟

2013-11-19 12:53 作者:越玉柱  | 8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越玉柱:男,1961年生,内蒙古杭锦后旗人。中学教师,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苦菜花文学》期刊主编。代表作:中篇小说《远乡轶事》、长篇小说《浊水欢歌》等。诸多诗歌散文散见于全国各地报刊。

远去的云烟

越玉柱

往事淹没在记忆里,如同那远去的云烟,去了,远远地去了。然而在岁月的某个瞬间,那逝去的事、逝去的人便会倏地站到你的面前,他们的音容笑貌、举手投足便鲜活在你的回忆里。王爷——一位微乎其微的小人物,在他故去的数不清的日子里,一回回闯进我的记忆,与我促膝长谈,让我每每觉得有必要写一点关于他的文字

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家搬到村子东二里外一个叫店房圪梁的林场。店房圪梁名称的由来,是因为过去这里曾开过车马店。如今除了开店时留下的一口老井,车马店早已荡然无存。老井的旁边是一排低矮的土坯房,住着一对给集体护林的老夫妻,我们暂借住在他家。老汉叫王得乐,七十多岁;老伴是个盲人。常言道远亲不如近邻,挨个好邻居是至关重要的。对王老汉的为人,我们在为搬来之前就有耳闻。王老汉是个“丧门神”,性子火爆,脾气犟。听说有一回有个小孩折断了一棵小树,他便追到小孩的家中把小孩的腿打折了。村里人送给他一个绰号叫“犟侉子”。这“侉”字有两层含义:一是说他的籍贯是山东:二是说他的脾气坏。和这“犟侉子”作了邻居后,常看到他阴沉的脸色,我总提心吊胆的,生怕一不小心冒犯了他的犟脾气。然而日子久了,接触多了,我的担心便成了多余。别看他整日闷声不响,见面跟他打招呼也只是“哼”的一声,但却是个热心肠。我那时年轻比较懒散,老汉只要拿起扫帚便总要连我家这方院落打扫的一干二净。平时他家吃点好的,也总要端一小碗送来,说我的娃娃小,嘴馋。

王爷的老家在陕西,并非山东“侉子”。他十六岁被抓了兵丁,随队伍南转北走,多少年漂泊在外与家里断了音讯。我问他这几十年为甚就不回去看一看?是不是寻不到家的住处了。王爷“吧嗒”着旱烟,半晌说到:“住的地方大致有印象。前些年的确有心想回趟老家看看,但一直穷,没钱回不上。如今老了,想回也回不去了!”说完便默不作声,只是一个劲儿的吸烟。(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听着王爷的叙述,我的脑海里就出现一幅图画:苍凉的黄土高坡。几间低矮的茅屋。一棵半枯了的老树立在高坡上,老树下一位拄拐杖的白发苍苍的老婆婆站成了一尊雕像。她是一位母亲,苦苦的思念她远去的儿子。她望枯了双眼,也没盼来她儿子的归期。又几十年过去,老枯树仍立在高坡上,树下平添了几堆坟头,凄凄的衰草在冷风中摇曳。

王爷说一口山西口音夹山东味儿的“侉”话。他说他年轻时天南海北到处跑,慢慢的把家乡话忘了,被当地人当作了山东“侉子”。他在阎锡山的队伍呆过,以后又当了傅作义的兵。他的队伍跟日本人打过仗。有一回他带着一个排的兵(他是排长)在山坡上行进,突然遭到敌人的偷袭。许多人都中弹倒下了,而他慌忙中一脚踩空,从山坡上滚了下去,掉到百米深的山涧。庆幸的是他只受了点轻伤——右手的食指伤了筋骨,身体其他处安然无恙。他与队伍失去了联系,四处漂泊,解放初流落到河套,最后落脚在这沙湾湾。当初没有房住,他便在沙梁梁挖了个坑,用茅草盖顶,侧面留了人出入的洞,算作门,在里面一住三、四年。说起他的那个家(或者称作窝),王爷好像十分的留恋,他说:“住在里面凉,像陕北的窑洞,挺舒服的。”生产队照顾他,让他作了护林员,在店房圪梁给他盖了一栋土坯房。以后他娶了一个瞎女人作老婆,又收养了一个女孩,算是组成了一个家,可以安居乐业了。

了解的王爷的身世,便产生了一种同情心。慢慢的我便觉得王爷并非村里人所说的“丧门神” 、“犟侉子”,这些绰号加在王爷头上真是屈了他——他是位挺随和的老人。然而一年后的一天我见到他犟脾气的发作,着实骇人。那是新上任的生产队长在未征得王爷的同意的情况下,将沙沟沟里一片退化柳树林分给各家各户,让人们砍回去当柴烧。正当人们兴高采烈抡斧砍树的时候,王爷到了。王爷手举板斧,大喝一声:“住手!谁要砍树,我要砍人啦!”嗓门之大,犹如晴空霹雳,人们一下给怔住了。队长见状走到王爷跟前,想劝说,然嘴还未张,王爷的板斧已架到他的脖子上。王爷圆睁怪眼,额上青筋暴出:“龟孙子,败家子!老子今天劈了你!”队长顿时脸吓的煞白,腿一软,跪倒在地。王爷的板斧挥动着伦了起来,周围的人一齐扑上去,将王爷的板斧夺下,拥着王爷道:“我们不砍啦,不砍啦,算了哇!”王爷仍怒骂不止。回来后,王爷余怒未消,打点行装,说是要到旗里告状,告不倒就不回来。我和其老伴再三劝阻,哪里听?铁青着脸去了。王爷是坐着旗里的小车子回来的。旗里领导马上召开了社员会,生产队长当场被免了职。人们说亏是没把树全砍了,否则队长肯定要蹲“小城子”的。

王爷真是个惜树如命的“犟侉子”。王爷说沙罗圈圈的树木有一大半是亲手栽的。“活一棵树不容易,弄死了怪可惜!”他叹道。我大胆问他,当年有个小孩折断一棵小树他就把小孩的腿打折了,是不是有这回事?他说:“哪里的事?只是吓唬吓唬,咱哪能把娃娃的腿打折了?小娃娃不懂事。”

有一天王爷告诉我,说他作了个,梦见自己回到了老家,他们的老屋还在那光秃秃的土坡上。他见到了双亲和弟妹。母亲衣衫褴褛,抱住他啼哭不止。王爷说着,浑浊的老眼溢出泪水。女儿安抚他:“明年哇,明年地里收成好了,我陪你回一趟老家。”然而不等到明年,王爷就病倒了,不久溘然去世。

王爷走了,走了已十几年,如同那远去的云烟,早散尽于遥遥的天际。当年王爷护理的沙罗圈圈的那大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已在人们年复一年的斧锯声中消失了,早成了黄沙肆虐的天地。然王爷墓上的杆子,却茁壮成一棵大树,以它的葱绿和茂盛慰藉着后来者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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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云烟的评论 (共 8 条)

  • 煦色韶华
  • 何时明月
  • 诗意乡村
  • 婉约
  • 山高水长
  • 新航海時代
  • 昆仑一刀
    昆仑一刀 审核通过并说 如果是自己的文章就没必要加以申明,如果不是自己的文章就没必要发上来。一开始看见没头没脑的人物简介,主次难分,莫名其妙。如果想要提升自己的知名度,附文于文尾吧。毕竟读者真正感兴趣的是一篇好文章。
  • 韩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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