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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2013-05-20 12:27 作者:亡魂鸟  | 5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很静。黎明前的夜更静。低沉的寒风,在黑暗中喘息;飞溅的冷,在风的唆使下更加肆无忌惮,狂乱地扑打

着瓦片、树叶和泥土。

父亲裹着厚重的大衣,戴着绒帽,把脖子紧缩在衣领里。斜撑着雨伞,阻隔出一片小小的安宁。手电筒的光束,洞穿了夜的胸膛;泥泞里的脚步,深深浅浅,踏破了乡村之夜最初的宁静……

十里外的小镇,竟如此漫长……

七月,太阳把火播洒在每一寸土地。车站里停泊的客车,似乎袅袅着看不见的火焰。车内涌动着夹杂了汽油与汗味的热浪,随着风扇的摆动,一阵又一阵地舔噬着沉睡中的父亲。父亲蜷缩在坐椅上,任汗水涔涔地流淌。

父亲修了整晚的车,天一亮,擦一擦红肿的眼,又隐没到客运车站的茫茫人流里。已不知多少次。(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那个深夜,隆隆响着的机器吵醒了睡中的我。只见父亲穿件布满油污的衣衫,仰面躺在车底,双手各握件工具,曲着双膝,双脚后跟交替地蹭着,将身体一寸一寸地挪进去。几分钟后,角落里的机器“噗哧噗哧”地响起。父亲又慌忙地在车底匍匐着,喘着气,额头上绽着青筋。顾不上拍落身上的尘土,迅疾地奔过去,捣弄一会,跑回来,又艰难地爬进去……独自一人,进进出出,来来回回,反复多少遍。

运是最忙碌的季节,父亲常常大半月不回家。司机日夜轮班,但跟车只有父亲一人。因为半夜要接车,父亲便备好大衣、被褥,夜夜相伴冰与寒风,与车同眠。

在父亲奔忙的那些年月里,我们没有准时吃过一次年饭,常常等到下午一二点。千禧年的岁末,窗外飘着冷雨,刮着寒风。别人家隆隆的炮竹声早已平息,我们摆好满桌的佳肴盯着时钟默默地守候。一点,二点,三点,三点半……秒针滴答之间,充满了期待、焦虑与不安,仿佛每一刻竟如同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我歪在火炉边渐渐睡着了。

忽然,楼下传来脚步声。我欣喜万分,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父亲晃荡着身子,将肩上的蛇皮袋卸到墙角,然后长长地舒了口气,似乎几个月、甚至一年间的疲惫与艰辛,随着一声叹息消散无踪。他身上披件厚重的军绿大衣,散发着浓浓淡淡的油味,头发胡子蓬乱如秋风里的枯草。疲倦的面容抹着一道浅黑的油印,眼里布着几缕血丝。父亲像流浪汉一样狼狈地笑着,哎,开年饭吧!

父亲帮姐夫跑长途客运,日日奔命在湘鄂两省的两个边缘城市,无论日月轮换,无论风雨晴和,整整十年,朝去暮回,从不间断。

但终有一天,没有再去。那天,他的姐夫喷着酒气,厉声数落着什么“票款”、“搞名堂”之类的言辞。父亲脸上笼罩着一层怒色,欲要争辩却又被粗暴地打断。他的姐姐连忙劝阻,姐夫却用一句石破天惊的话,彻底击碎了父亲脆弱的心:“小王不是你安排在车上监视你老弟的吗!”

姐姐的脸顿时白了,苍苍的,惨惨的,掩饰不住的满面尴尬……

父亲怔呆了,脸上的怒色慢慢淡去,嘴唇张合了几下,终于无语。一时间,愤怒、屈辱、悔恨、迷惑、彷徨、痛心、绝望……揉碎在一张历经沧桑的脸上。父亲的眼睛眨了一下,又眨一下,几颗晶莹的泪珠闪耀在眼角,然后静静地滑落……

父亲用汗水写就了他的坚忍与忠诚,却用泪水洗刷着对亲情的亵渎与灵魂的玷污,捍卫着人格的尊严。流泪是一种软弱,一种无奈,一种反驳,一种诉说……

十多年已经过去,烙在父亲心底的伤痛,渐已被岁月抚平;而镌刻在生命中的那些沉重,也许一生都无法隐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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