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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三的杂记]放野火

2013-05-10 13:26 作者:趟子手王三  | 7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对于孩提时天的记忆,似乎就只能记起放野火这件趣事来。

那个时候,似乎什么东西都是很紧缺的。

电很少,只有等到晚上八点左右才送来;电视机更少,一个村子五十来户人家才有三四台,还是黑白色的;甚至连扑克牌也是东家拼西家凑,才凑够54张,五花八门的。

一帮人围着牌桌旁观,看牌的比打牌的多上几倍,把小小一张牌桌围的水泄不通。小孩们白天没有电视看,又不想写寒假作业,就在大人腿缝里钻来钻去,把大人惹得烦腻了,少不得脑袋上吃几个爆栗,又不敢犟嘴,只能眼泪八叉地哭上几声,象征性地表示抗议。

一般这个时候,总有一些年岁较大的孩子从家里摸一盒“双喜”牌火柴,将它举在半空振臂一呼:“走!到坝埂上去放野火去!”立刻云集影从,就能纠集一帮小孩。

于是,有人去自己家的草堆上扯了半捆稻草,有人去人家柴垛或矮房顶上撕一些薄膜,缠在一根木棒上,就作成了火把。还有一些家里相对富足的,就从家里的麻包里偷两荷包的花生,再摸几根包谷棒子。(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个个都全副武装的,就开拔朝代家大坝掩去。

冬天的代家坝,枯草嚣张,像是一堵黄沙堆成的墙。茅草齐小腿深,叶缘锋利,像一把把小剑;蒿子也灰白了腰杆,干枯卷曲的叶子散发出淡淡的清苦;野蔷薇面目狰狞,招摇着枝条,上面杂乱无章地排列着锯齿般的倒刺,只有无孔不入的边草才敢斗胆钻到她们的裙下去偷窥;猫猫眼算是最低调的一个了,枝叶散乱,一株株全部匍匐在地,没精打采的。

带火柴的这时就会寻到一处茅草密集的所在,用稻草卷一个草团,吆喝一声:“点火喽!”然后就擦着一根火柴,点燃了稻草团。——这就算作是点火仪式吧。

其他小孩立刻会凑上来借火,燃着薄膜火把或者稻草团。薄膜一经点着,便会一边燃烧,一边熔化了带着火星滴下去,像是水滴滴在平静的湖面,立刻溅出一个火圈。

孩子们倒曳着薄膜火把,在干枯草地上拖行。

这时火焰忽然变成一个天纵其才却又大志难舒的艺术家,给孩子们这么抛砖引玉的随便一笔,立刻灵感翻涌、激情四射了,举起如椽巨笔在坝埂上肆无忌惮地挥毫泼墨,笔意纵横。粗犷处,借着如美酒般的山岚,焰头一飙千里,点到即止,在枯草头上一扫而过,只在草尖留下一抹抹淡淡的焦黑;细腻处,火焰如豆,步步为营,滴水不漏,其声比比剥剥,如情语呢喃,连长在水边、最不解风情的狗尾草竟也为之倾倒。

孩子们手脸都给大火烤炙得生疼,就都远远地跑开了,既兴奋又有些害怕地望着火舌在草地上所向披靡,嘴里都不约而同地嘀咕:“野火烧不尽,风吹又生!”等到巨画大功告成了,对着坝埂子上的焦痕评头论足。

左侧一道黑痕张牙舞爪的,连绵不绝地由下而上延伸,有人说那像一条龙在飞,有人说像他的尿痕;中间却是圆圆的一块,当中相隔不远便有留有一簇簇枯草没烧掉,远远地看去像是一粒粒斑点,有人说那像筛子,有人说像王二麻子媳妇的脸;右边那一块究竟像什么,一般都是争议最大的,因为每次点火仪式大多都是在这边举行的。每个人都在这里发表过自己的创意,这里似乎显得创意无限,然后也就没有一个力压群雄的创意了。

枯草虽然给扫荡一空,但坝埂子上零零散散还在冒着烟。

——那是风干的牛粪给火燃着了。

每逢看到这些,孩子们都如获至宝般地蜂拥过去,小心翼翼地将牛粪堆叠起来,然后四下分散,有人将周围的干牛粪全部拾来,归置成小小的一堆,有人就爬上沟边的柳树,攀折一些枯枝回来,架在牛粪堆上。

火堆搭建好了。那些带来吃物的这时就识趣地将花生、包谷拿出来,丢在火堆上且烤且吃。有时比赛看谁的嘴最不怕烫,个个都不等花生壳上的火熄灭,就慌着抢起来朝嘴里喂,只烫得嘴巴直咧,嘴里还要说:“这花生都还没熟。” 其实花生已经给烧糊了,几乎都不能吃了。

美味享受完了,太阳也已经偏西了。个个在沟边把手和嘴洗洗,顺便还捡上几块圆润的石头,等上学了在火堆上烧了,上课的时候可以焐手。

孩子们还在归途上,天就已经黑了。

年纪稍大的回头望望坝埂子,上面的焦黑痕迹竟变得狰狞起来。于是他们大呼:“坝埂子上的鬼来掐人啦!”领头朝村口狂奔。那些年纪稍小的腿短跑不赢,落在后面,就给吓得哭腔十足地哀求:“都等等我哈!”

众人一轰而散。

小妹清明节回老家了一趟,回来告诉我:老家的坝埂子上已经染上了新绿,看上去很舒服。

想想去年年底放的野火,心里于是又有些得意了。

写于2012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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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三的杂记]放野火的评论 (共 7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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