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今日
——-题记。文：篱落疏疏
一只狗，一个女人
秀看到初夏的时候是有预感的。那天本来天气很好，雨后初晴，闷了好几天的人们鱼贯而出，争先恐后地出来透气。秀却觉得很闷，她去阳台上透气，然后看到了初夏。
初夏站在书吧门口，这个小区是本市有名的高档小区之一，很大，配套设施齐全。秀的家就在小区子弟学校对面的十二楼。
初夏穿着短裤，短裤很短，显得腿格外长。乌拉拉的一片卷发，左右遮住了大半个脸。本来十二楼看底下的人并不那么清楚，秀只是看着那个身形，就不由自主地脑子出现了短暂的空白，这是女人的第六感。(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邻居家的藏獒也在阳台上徘徊透气，看到秀的时候，它有片刻停顿，然后更为焦躁。秀穿着睡衣，露出两条细细的腿。秀的皮肤紧致，白，白瓷一样。秀因为没有生育一直保持着少女时代的婀娜，那条獒每次看到秀都会有强烈雄性动物的反应。
它的很大，很红。
秀肆无忌惮地看着，跟男同事说话秀从不直视。秀很讲究瓜田李下，某种意义上她很传统，但对生育这个事情秀又看得很淡。如果不是人言可畏，她是非常赞同丁克的，但婆婆和母亲却不这么认为。
婆婆经常炖一些不知名的汤，盛满一碗又一碗。喝得人只想吐。
秀也知道这个事情不好交代，索性以后呆在家里。看电影，翻翻字典。
秀的工作就是在学校的图书馆里，无聊时翻翻字典。
没有欢爱的夜
开始的时候他们有的，都是秀主动。
她想要的时候，就从背后抱住他，或者假装无意碰到他的私处。他明白她的意思，就会翻身上来。但这并不是秀要的，她希望他能温柔一点对她。比如接吻，比如抚摸。她希望他们带足了爱意绵绵，但从来没有过，她知道他不爱她，娶她是迫不得已的选择。
她是宁愿与她冷漠也不愿与她言欢，渐渐的，秀对他也有了怨恨，不管她多想，她都不要了。两个人举案齐眉，背对而眠。当然，即使夫妻做到这个份上，谁也没有提过离婚。
他在家的时候少，即使在家，就是看看电视，或者报纸。他跟大多男人一样懒散，坐沙发的时候喜欢把脚搭到茶几上，但只要看到秀，他就马上收回，放好。秀也赌气一样，能不跟他说的话尽量不说。如果说了，就会觉得委屈，仿佛自己要讨好他一样。
那个事，秀一直忍着，有时候也会私下琢磨。他也不过是个32岁的男人，需求也算旺盛的时候，这两年他怎么过的？难道也跟她一样，在半夜的时候，偷偷跑到卫生间邀请自己的手指做爱？
她猜测他可能有情人，后来就证实了这一点。
初夏就是他的情人。
初夏是他医院里老中医的女儿。之前，秀见过她一次，在老中医桌子上的相框里。
那时候秀才21岁，总不舒服，莫名其妙地肚子痛。她是怕看西医的，嫂子也老吓唬她，西医动不动就建议手术，还是中医好，那中医就是初夏的父亲。
秀经常去，就注意到了老中医桌子上的照片。照片上的初夏高出父母很多，别人都说真是生了个好女儿。老中医很豁达，就嘻嘻哈哈说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女儿。
秀后来见过初夏本人一次。午夜，秀忘记当时是从哪里回来。很晚，大概是从母亲家里。他的车停在路边，当时路上没有行人，只有孤独昏黄的路灯。他的车好像水上行舟一样来回震荡，好一阵儿，初夏从车里下来。
秀知道他们做爱了。
以后，秀产生了一种错觉，每次坐到他的车里，总是能听到呻吟的声音。开始是缩小的，渐渐变大，声音越来越粗，然后是尖叫。这时候秀会觉得喘不过气，慢慢的，她不大坐他的车了。
秀从来不戳穿这件事，尽管他没有说过，但秀猜想他想要个孩子。
初夏的书吧
初夏一定认识秀，她开的是书吧，而且在她家附近。巧合如果太多就雷同于蓄谋。
秀那天就去初夏的书吧坐了坐，店面布置得还算精致，清一色原木的桌子，凳子，用绿色水生植物点缀。墙上挂满了小小的留言板，写满了少年时代的暗恋或思念。字体与思想一样幼稚，动不动就承诺天长地久，并说你是我的唯一。
初夏给她倒的绿茶。这间书吧除了学生从来没有大人光顾过。秀是第一个。
有些事情别人不想你知道，那么你就假装不知道，这样，对大家都好。秀一直假装不认识初夏。
初夏还年轻，23岁，大学毕业不久，三心二意做过几份工作，最终觉得还是自己单干自由。她是这么对秀解析的。秀说当然，自己做，可以随时随地去约会男朋友，年轻的时候，我爱一个人的时候，也是希望天天看见他，最好不要上班，不要睡觉，觉得浪费掉一分钟就是罪恶，这时间最好都拿来看着他。
初夏就笑，有些惶恐。
秀在和他结婚后有几年是这样过的。等他熟睡，秀会侧身过来看他的背，轻轻地抚摸他，他如果背惊醒，她又假装睡过去。现在，她不会这么做了，无辜地在黑夜里强迫失眠，是很辛苦的事情。
秀有时候会怀疑自己和他有没有发生过爱情。或许有过，但是是她一个人的事。
秀一直看中医，但最后还是要动手术。那是他的第一次手术。手术的时候，他的两只眼睛有些支撑人的微笑。她怕，一直抿着嘴唇，手脚冰凉。麻醉的时候，她紧闭着双眼，朦胧中，她感觉到他握了握她的手。她突然就放松下来。
他曾经也用那样温暖的眼神看过她，结婚以后，这眼神反而冷了。
怀孕
秀后来一有空就往书吧里跑。这事她没有对他提过，她想初夏也不会对他提起。女人之间，有时候会有奇妙的默契。秀也不为什么，她就是好奇，她好奇什么，自己也不知道。对初夏，她不是很生气，好像早就预料迟早就有这么个人出现一样。
初夏怀孕了，这事通过初夏的母亲嘴里知道的。
初夏的父母都在她得书吧里。秀进去的时候就觉得气氛不对。初夏的父母铁青着脸，三个人僵持着，都一言不发。
秀看到初夏的父亲笑了一下，叫了声初医生。初夏的父亲显然不记得秀了。只是茫然地笑了笑。表示礼貌。秀觉得这种场合自己似乎比适合继续呆着，准备离去，初夏就拉她坐下。
初夏的父母气鼓鼓地坐在那里。她母亲大概是被气疯了，也不管是不是有外人在：结婚我们并不反对，未婚生子我们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孩子的爸爸我们都不知道是谁，这事我跟你爸商量来商量去，就感觉不是好事。今天你总得给我说清楚，这孩子是谁的？
初夏充耳不闻一样，拉着秀说话。
初夏的母亲终于生气了，一挥手把面前的水杯扫到了地下。屋子里顿时一片寂静。秀就静静地看着。初夏的母亲突然泪如雨下，初夏看着母亲，眼睛也有眼泪，只是强忍着，倔强着还是不肯说。
初夏的父亲去拉她母亲的手：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两个人站起来，都哽咽着准备走。秀突然站起来，她说这个孩子是他的。
说完了。秀自己也楞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出来，是报复还是无所谓。她不知道。她只是觉得这个孩子是他的，这是个事实。
初夏好像见了鬼一样死死盯着秀，秀笑了笑，就离开了。
秀一直以为他会找她谈谈，但是没有，一直没有。或许初夏根本没有告诉他所发生的事情。
书吧第二天就贴出了转让的告示。初夏就这么消失了。
体育老师
秀一如既往地上班，一如既往地和他同床而眠。
小区里的人还是往常一样来来往往。邻居家的藏獒依然用暧昧的目光看秀。秀就对它抛两个媚眼。有一次，她甚至好像女优那样对着这条狗咬了咬嘴唇。然后秀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是秀学校里新来的体育老师。
自从这个人来，图书馆突然有了生气。他经常去图书馆。秀本来很少跟人搭讪。那天，她想去拿书架上的书。太高，她够不着。她就看到了经过这里的乔奇。她只是让他帮她够了本书。但以后他就成了这里的常客。
学校里渐渐有了传言，说乔奇暗恋秀。乔奇每次只是笑笑。还是毫无顾忌地往图书室跑。有一次，秀一边整理书一边说，乔老师，你以后还是少往我这里跑。你还年轻，这样对你影响不好。
那边只是哦了一声。
秀继续整理良久，回头一看，他还坐在那里，冲着她笑。
婚姻的最初
初夏来找秀的时候肚子已经很大了，因为怀孕，全身有些浮肿，脸色有些黄。大概父母没让她安生，她神色憔悴。她已经搬出来了，起初为了爱不顾一切，但渐渐地，随着孩子慢慢逼近，她怕了。她语无伦次跟秀说了很多。会含着眼泪。她觉得自己这样真的厚颜无耻，但是她请求秀给她孩子一个父亲。
她说她想过和他分开过，但是舍不得，他们在一起，总是那么幸福。即使她怀孕了，他们依然疯狂做爱，她能感受他对她的爱。因为孕期不便，他只能从后面，就是这样，他都会一晚上要她三次。末了，她说她知道秀和他已经好几年都没有了，你知道，这事对男人很重要。。。。
后来她说什么，秀都记不得了，她只记得他们一晚要三次，每次他都要坚持三十分钟。
秀的脸憋得通红。初夏说知道他亏欠了秀很多，但有许多她是不知道的。
秀在第一次手术的时候，切除了子宫，而这是一次医疗事故，她要切除的是阑尾。那是他的第一次手术。他被认定是医院最有前途的医生。
秀记得他当时坐在自己的对面，脸色苍白，他什么话都不说，拿杯子的手一直颤抖。他知道无论如何都弥补不了，他也知道钱解决不了问题。但事情一旦被泄露出去，他必然身败名裂。他那时候可怜的好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打碎了价值连城的古董。
你娶我吧！
这是秀当时的建议。秀当时很平静，嘴角带着笑。
他当时有女朋友，在国外留学。秀不知道他是怎么处理了这段感情，但她知道他一定很爱她，这点，从他们结婚以后他的冷漠她就可以推断出。他对她得亏欠逐渐演变成不能发泄的隐秘愤怒。
秀从开始热切的期望到逐渐失望。但她没有想到自己也会厌倦，很麻木，会遗忘。
爱竟然是这样。
秀知道，即使初夏不出现，也会有别人的。
爱情只在年轻时
秀对他提出离婚。当时他在看报纸，听到秀这么一说，眼睛就定在某一处，再没有动过。他一直沉默。秀只说了一遍，就洗澡睡觉了。他晚上第一次主动抱她。将脸贴在她后背上。他知道他这样不是因为爱她，只是感激。秀只是叹了口气，她没有太多感动，只是觉得好累，然后就睡着了。
他将房子给了她，家里的存款也给了她。她没有推辞，只是将存款分成两份，又将其中的一份还给他。
学校没有人知道秀离婚了，她一直属于寂寂无闻的那种人。
离婚后。秀也不看字典了，邻居家的藏獒无论如何对她哼唧，她也不再看它。没事的时候，她就在图书室托着腮发呆。她想起很多，想起她的童年，少年以及21岁遇到他的时候。
她想着想着就哭了，哭累了，就回到休息室里休息。她还做了一个梦，梦中，她与她认识的所有男人都有一次。他们都很温柔，拥抱，接吻，抚摸，然后就做爱，没有缺少一个细节。朦胧中，她一直在呻吟……
后来，她醒了，乔奇喘着粗气看着她。他们在图书室里做爱了，秀主动得几乎让乔奇求饶。这些年，秀憋坏了。。。。
她就躺在乔奇的怀里，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9年前，一个21岁的女人，对一个医生一见钟情。他像陈道明，不能说帅，但是有一股阴柔，一种隐秘的吸引力。当时，医院里有两个同样名字的人做手术。卢秀，一个是切除阑尾。一个是切除子宫。她鬼使神差地拿了后面的一份。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她也在挣扎。但是，当男人用手握她的时候，她觉得值了。
秀说完，问乔奇：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
乔奇什么都不说，捧着秀的脸疯狂地吻着，两个人的眼泪交融在一起，他说他要好好爱她。
她知道，他只是因为年轻才会这么不顾一切。
这时，他22岁。她31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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