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松潘
早就听说如不至九寨沟,就不能悟出天堂的轮廓。我就不只一次地想象它的美丽。
初识九寨还是十几年前,我的同事好友买了一套九寨沟风景的贺年片,那名字、那奇山丽水就象画一样在我的心中定格。也是从那时候起,我就对九寨沟充满了向往,正象歌中唱的那样——深情向往。
天色微露曦光,睡眼惺忪的我们就往九寨沟方向出发了。
远近山峦笼罩着一层蒙蒙云雾,空气潮湿而阴冷。
司机开着车,小心翼翼、缓慢地在泥泞险峻陡峭的山路上盘旋。一边是嵯峨巉岩,一边是万丈深渊。“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这怕是有记忆以来我所爬过的最为险要的路了,虽然我们曾经驱车走过横断山脉上的云贵高原。一路行来,汽车经常在急转弯处与迎面过来的车辆向隅交换。看到车身一边的悬崖峭壁,真让人胆颤心惊地捏着一把冷汗。
由于多是山路,路面不平,汽车车身不时地猛烈地上下跳动着,像一只欢快的小狗一样,屁股一颠一颠地向前蹿,左右晃动着、上下颠簸着,坐在后面的我头晃得跟拨浪鼓似的,顿时心烦意乱、耳晕目眩。无心观赏两边雨雾朦胧中的寂寞山峦,来时的兴奋感已渐渐被旅途的疲惫和不安的情绪替代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突然间,我的座位靠背摇断了腰,我只得向后躺着仰在上面,后脑勺放在硬邦邦的靠背上,像老和尚不断敲击的木鱼似的磕来磕去。没过多久我发现脑袋便生疼生疼得不敢动弹。特别是爬越雪山时,摇晃加上高山反应,我的头觉得比唐僧给孙悟空念紧箍咒还疼痛欲裂,没办法我只好站在车后,脚尖点地以此来减震。
说实话,像这样的苦旅我还真没尝试过,听导游说,由于雨天路滑,到九寨沟最起码得十一、二个小时。
一路颠簸着,浑身有说不出的难受。看看灰蒙蒙的雨天,我有些懊悔选择了九寨之行。
我们曲折在盆地与3000多米的崇山峻岭间上下翻转,直到艰难地翻越4700米的杜鹃山,才算走完一半的山路,已经经历了数次雨雾锁山与晴天朗日的交错,初识了“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杜鹃山以它那绝对的海拨和险峻终于让我们能够极目蜀天了,放眼才发现四周山峦起在山峰上,连着云和天,群山罗列着群山,分不清远近高低,我们就在天的下面,伸手可触云和脚下无底的峡谷里参天大树的尖端。我们凌绝顶了,再低头、侧目才发现脚下这山原是无坡度的直立着的。司机说有近两个小时的时间里,我们是在这同一座山里起伏着前进、盘旋着上升的,这是前往九寨的必经之山,沟堑对岸随处可见滑坡所夹泥石将巨大的山体淹埋的痕迹。就算在睛朗九月的天气里也可能随时见飘雪甚至冰雹,只有在这时你才能明白“风光在险峰”的真实。那不仅仅是碧波万倾、彩虹千道的气势美;那更是一种胸纳千壑、包容万象、能直击长空万里而声息不现的刚柔相济。再向高处,乔木林就渐高渐成了灌木丛,我们踏歌高原仿佛平地……
在绵绵青山中,我们的车继续前行,忽然出现了一座光秃秃的山,大约是石灰岩质的。据导游介绍说,当地人叫它“火焰山”,傍晚的时候晚霞映在山上,象一片火焰在燃烧、升腾。可惜我们由于错过了时间,无眼福了。
旅游车接近松潘,气温降低到10来度。路边的屋顶上不时能看到飘扬的经幡。逐渐进入藏族居住地区,藏区奇特的风土人情,无不显透出一种迷人的异域风情。一处处古老的木楼,一条条随风飘舞的经幡,一片片绿油油的青稞麦田,以及远处层叠起伏圣洁的皑皑雪山,仿佛在向旅游者诉说着那数不尽的古老传说。只是车旁经过的藏族小伙和姑娘们的热情招呼声,让你感到些时代的气息。
感觉最深的是那木制藏宅,上、中、下三层,上面空空,下面空空,人居住中层。怎么都感觉那房子不暖和,上下通风似的。这与我们北方的房屋是俨然不同的。
或依山或带水、蕴藏玄妙和神秘特色的藏羌民居,是你走过汶川走近松潘、九寨沟,先要感受的高原地域魅力。一路上车人从莽山和高原的极处拂尘而过,极目翘楚中,你盼来的感动和景致,便是这些人与自然决斗后写下的万古风情之作。一拨村落闪退后,漫长地又等待下一拨村落的到来,直至你在夜幕下不堪的疲惫与困顿中,松潘悄然而至眼前。
进入松潘县境内,入眼青翠欲滴、草丰水美,相比之下,北方的草原未免显得有些干涩、荒 瘠了。天气逐渐晴朗起来,车窗外闪过的一幕幕美景让我如痴如醉:远 处 的雪山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熠熠生辉,近处山顶倾泻而下的瀑布如飞扬的哈达,色彩鲜艳的藏族民居随意地散布在山间,被风雨洗涤得褪了颜色的经幡在藏家院落里随风招展,勤劳的藏族妇女三三两两地在田间劳作。草地上一群牦牛或卧或立,闲适地吃着青草,一名藏族汉子抱着柴禾从牛群中穿过……一切的一切,让我觉得那样地原始、古朴和神秘,我陶醉在从未有过的宁静、悠然里。
一路上,过早在山谷中渐浓的夜色,使我们无缘欣赏周围山峰俊俏的模样,映入眼帘的,只是淡淡暮霭的苍翠,而回环起伏的山路又让人难辨东西。然而,九寨沟的青山雪岭、翠海叠瀑,依然浮现在眼前,飘荡在我恍恍惚惚、颠簸不已的梦里……
秋雨后的高原迷离中,一道巍然屹立的长城,在山脚喇嘛庙和猎猎作响的经幡旗囊的映衬下使人惶然悟醒。莫非九寨未到,梦里长城先来?其实此乃松潘长城。虽然从外表上已经明显看出衰败破旧的样子,但松潘城墙和城楼等古建筑依旧不减当年的雄姿。松潘,古称松州,这里是回族人的天下,是藏、羌、回、汉杂居的地方。沿路的村镇中,松潘是唯一一个回族聚居的村寨。按照史书的说法,整个阿坝以前也只有这么一个成规模的城镇,可以说是最有历史的寨子。从地理位置上来看,广大的松潘平原也很利于松潘镇的发展。然而事实上,自治州的首府却并不是松潘。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偌大一个藏族、羌族自治州是不可能让一个回族村子来领导的。
据说松潘城始建于唐朝,已有上千年历史。1400多年前,松赞干布遣使求婚,两次求婚都未能得到应允,情急之下,发兵20万到中原和青藏高原交界处。后来唐皇应婚,有了汉藏通婚的佳话,而20万藏兵却在那僻远的地方常驻了下来,一住就是数个世纪,这就是今天的松藩。而60多年前,松藩一战再度使这座名城名噪一时。攻城未果的红军打不通北上的通途,被迫转道,开始了过松藩草地的悲壮之举。
现存的城墙建于宋朝。那城墙十分壮观,几乎可以跟长城比美,这样的城墙打防御战是易守难攻的。松潘城在古代主要是用于镇守边关。城不大,城墙全长只有6公里多,但却用了整整60年才修建完毕,可见当时对这座城堡的重视程度。据说现在城内还完好保留许多非常有价值的古城墙建筑遗迹。松潘城也被定为四川省的历史文化名城和四川省的重点推荐旅游景点。
藏在深山里的松潘,是前往“童话世界”九寨沟与清幽神奇的黄龙寺的必经之地,又是它们的近邻。所有的宾馆饭店都坐落在青山绿水里,连生活在那里的人也有了不少的灵气。夜色下的松潘是宁静的,在群山隐入了暮色之中后,街灯便闪烁了进来。窄窄而又弯折不平的街道上,行人不多,两边是低矮的木头房屋,有的还没有完工,但看上去好象都一例歪歪斜斜的。街道两旁间或出现的砖瓦楼房,细看去不是机关便是公司。店铺的门大都冷冷的开着,柜台后坐着的,是袖着手打盹儿的老板。门上方挂在伸出老远竹竿上的低瓦数灯泡,在寒冷的风中摇摆着,闪着昏黄的光,给我们晕染出松潘深秋的街景,让我们感觉到又见人家的温暖。有一种祥和的气氛漫漫地从心底升起,我用行走的脚音击打着一腔心事,淡淡的想念就显得了更加真切。
松潘县城有着数千年积淀的历史文化和民族风情。这是一座古风依然存在的小镇,现代的气息从古老的城墙中透射出来,从古城门下穿过时就有了穿越时空的感动。那古城墙,分别位于城东、城南、城北,三座城门顶部均呈半月形,门基大石上镂刻着流云、奔马等别具匠心的浮雕;城门正面施马面,有贴壁石门楣,柱础雕莲花,两旁大石上有“鹤鹿回春”一类浮雕,古色古香,至今保留着远古的韵味。一切都是变化着的,唯有历史会通过它们的方式存在下来,就如那座古桥,连接了两岸也就连接了古今往事。松潘长城的进深厚度为全国明代城门之冠。
松潘镇绵延数里,颇为广大,不过在因旅游而迅速崛起的川主寺面前却也不敢称大。但与川主寺相比,老城就有了很重的份量,这就使人想到一个地方的内涵总比外表重要。川主寺整洁的街道和夜晚闪烁的灯光虽给了人“天上的街市”的感觉,却又好似浮在水上,尽管美丽、现代、大方,但与被残墙、门洞、老桥与相应的历史文化托举的老城相对照,还是显得了些许的轻浮。
我们雇了辆三轮,那位师傅很尽职地为我们当起了导游,拉着我们走崎岖不平的石板路,穿斑驳苍老的古城门,几乎逛遍了整个县城,还作一些简单的解说,耐心地等着我们拍照,让我感慨此处的民风淳朴。不过景色并无此前看过的资料迷人,总让人觉得干燥无比。
在导游的催促下,我们又登上了车,继续向九寨沟进发。走马川西北,好似在历史长卷中畅游。山山水水,花草树木,无不汲取天地精华,见证着岁月变迁。眼前的每一块山石,都凝结着历史,溶入了传说。生活在这里的顽强生命,更昭示着一种周而复始,生生不息。岷江汩汩流淌,来自远古,又淌向未来。
岁月匆匆,作为世上的过客,千百年后,我们给后人又会留下怎么样的刻痕?
随着夜色渐深、海拔的降低,水也变得越来越来绿了……九寨沟快到了,心中忽然平静得让人难以想象。
快九点的时候,我们到了川主寺。
夜晚的川主寺,有一丝凉意。一路上的仆仆风尘,在一个温暖的淋浴后悄然消散。想着明天就要目睹神往已久的仙境,在期待中酣然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