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别伊斯兰堡
从Margalla3号盘山小道入口处南望,宽阔平坦的Margalla大道在伟岸茂密的山色树影中蜿蜒远去,路的尽头直通总统府,巴基斯坦的最高统治机构。由此西行,则是一大片公共丛林和绿地。伊斯兰堡丛林和绿地随处可见,但这里却是我的最爱。每天散步必做的事便是徜徉在这片丛林中,贪婪地欣赏每一个地点,每一个角度的风景。
走在丛林里抬头仰望,没有蓝天,只能看到接天连叶无穷碧。树叶在阳光的照耀下呈半透明状,似无意与谁争辉,却在慵懒中不经意地透露出生命的蓬勃。细碎的阳光从叶的缝隙中洒落,照在草尖的露珠上,雾蒙蒙白亮亮,晶莹剔透。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树干如万马军中根根直立的刀戟,怒冲云霄。树皮乌黑而龟裂成厚厚的一块一块,每一小块也都粗糙不平,布满了深深的沟壑,全无小树苗那般光滑细嫩的肌肤。不禁让人联想到农民大伯几十年风吹雨淋手上根根暴露的青筋。
它们互相照应着,见证着彼此,坚毅地守望着,沉浸在造物主赐予它们的宁静,心灵若是相通,沉默便已足够。是思索,是回忆,在幽暗的林中深沉安详。几百甚至几千年前也许它们就已这样默默地矗立着,看着人类你来我往,你争我夺,发动着莫名其妙的战争。几百年以后,也许依然。作家王蒙说:“知识青年吃了一点苦,写出了很多本书;农民吃了一辈子苦,却什么也没写出来。”
我静静地伫立,与周围的生命做着心灵的对话。走过了,竟舍不得离开,又走了回来。树干下,摩肩接踵的大叶灌木形成了又一道绿色的景致。细嫩的枝干似婀娜的小蛮腰嫩得可以掐出水儿,偏生出一片片宽阔而舒展的叶,如壮年男子般豪迈地向外伸展着。让人惊诧,原来柔弱的身躯也可以活得如此地沉稳和大气。
从不曾有人问过,我渴望什么样的生活?如果让我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我想还是去追逐自己的梦想,即使要去流浪;如果让我选择结束生命的方式,我愿站在这里,静静地站着,站成一棵参天古树,沧桑而低调。与父亲、母亲、姐姐以及今生所有的亲人朋友站在一起,站成一片心手相连的森林。互相照应着,彼此见证着,坚毅地守望着,永不分离。心灵若是相通,沉默便已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