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船载酒泛中流(一)

都市的空气里弥漫着钢铁般的意志，挤压的我有些喘不过气来。于是决定回老家一趟，修养一下，刚好也带孩子体验一下古代遗存的自然风光。

钻进了铁皮盒子里，突突了5个小时，外加挤马路的5个小时，终于在没有乌云和星星的黑暗中回到了阔别近十年的老家。

第二天，我带着孩子来到了村前的小河边，准备享受和回味一下儿时的“泛彼柏舟，亦泛其流”；“溪边照影行，天在清溪底”。想来，小河应该还如以前一样的干净吧？

果然，小河还真是无比的干净啊！

没有芦苇密布，没有水草横生。

不见鱼跃龙门，不闻鸳鸯和鸣。(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当然，也不见了竹筏，不见了轻舟。

船呢？

我承诺了孩子，带他泛舟溪上；然而现在，船，没了。孩子看了我一眼，闷闷的走了。回到家，母亲告诉我，船，被“收购”了。

“收购？”“就那破船？”

三年前，为了妥善保护河水资源，为了统一有序的规范管理需要，乡里成立了一个“风情街无限公司”，以25-250的价格收购了小河上所有的船只，包括木船，皮筏，竹排。同时， “风情街无限公司”还买断了小河流经的每一寸土地。从此，小河上所有的船只都不属于村民了——船只都属于风情街公司了。从此，小河以及小河水都不在属于这里的庄稼人了，小河以及河水都属于风情街公司了。

“那村民用船怎么办？”

可以租。

“不可以再做个竹排吗？”

有水管综合治理办公室看着。再说，私自下河，叫做“侵犯私人财产罪”。被风情街无限公司一告，拘留，赔款，或者坐牢都发生许多次了。头一年最多，逮捕了不少罪犯，这两年，年青有点劳力的都举家外出了，村子里也就剩下一些快入土的老实人了。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里的村庄白天也如黑夜一般的寂静，原来是没有 “人”了。

那庄稼怎么办？

庄稼？哪来的庄稼？河水属于私人财产，用河水浇地，风情街公司是按小时收费的，每小时25。

这？！这？！……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啊？！

母亲说：百年之后，骨灰就放在房子里，撒到小河里，埋到土里，是有污染的，要交罚款。

本来，我还想再过一下“陋船载酒泛中流”的悠闲生活。

然而，船，没了。

小河，也没了。

承诺，也没了。

于是，再度过一个“寂静”的黑夜后，我又钻进了铁皮盒子里，又回到了钢铁意志的都市。

先生说：当我沉默着的时候，我觉得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

原来，是这样的。

兰楼

2021.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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