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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西弗斯5

2021-10-22 00:09 作者:发呆的木  | 我要投稿

        傍晚时分,倦鸟会归林,牛羊会回圈,劳作了一天的人会回家。家家户户升起的炊烟,是归人的指引。

        “六子!帮我拿几尾稻花鱼,杀只鸡!家里来客人了!地里的菜也选新鲜的给我带两把!”沈老师从厨房走出后门,对着巷口旁边喊着,将钱包在一块石头上抛了出去:“接着!这是给你买菜的钱,老规矩,剩下的给你。谢谢啦!”

        接着,一个少年特有的清脆声响起:“得咧!沈老师一会见!”

        井然站在床边的小侧门,看着走进后罩房的沈老师。看着灶火点燃,看着炊烟升起,看着被柴米油盐酿制得更具有生活气息的身影,在这一瞬间,他好像又找到了家的感觉。

        什么是家?有你有我,有说有笑。柴米油盐,有锅有灶。什么是家?困了就睡,累了就歇,难过就哭,开心就笑。(这一句来自网上看过的话。)

        无需伪装,无需逞强,放松就好。

        井然转身,抓紧时间与李浩完成手上的收尾工作,并商定明天去村里实地测量的安排。

        稻花鱼煎得金黄干脆,与白嫩豆腐、糟辣椒炒得喷香。搭着绿油油的莴苣,配上冬菇炒土鸡,就着香喷喷的白米饭,三个人吃的畅快淋漓。

        李浩又往嘴里塞了块鸡,喝了口手中的杂之前被迫啃了一天馒头的胃,终于被烫得服帖。他心满意足地摸着肚子:“沈老师,这手艺可以啊!特别是这鱼,真鮮!这算是能教书,能做饭,还能弹琴,多面手啊!?以后嫂子可真是个福气的。”

        沈老师:“那先承您的吉言,等什么时候找到了嫂子,我帮转告。你们也是碰得巧,平时收稻开田摸鱼怎么也得要到七月底,要不是今年开春开得早,现在可是吃不到稻花鱼

的。”

        没有嫂子?那你和梁医生怎么样了?井然很想将心中的话问出当年沈巍和梁蓉两个可是医院里的金童玉女,要不是过于般配,自己也不至于落荒而逃。但现在看着这明显是一个人住的房间,也确实不像是个有家室的人。

        一顿饭吃得安静而随,井然没有说太多的话,大多都是李浩在问,沈老师在答。收拾完毕以后,沈老师看了下时间,便背着吉他,拎着椅子和扩音器,与两人告别,去往操纵台,开始了晚上的夜弹。

        井然让李浩先回去,而自己却在后面远远地跟着沈老师来到操纵台独自站在广玉兰下,看着那人披着星光,弹起了学生点的曲目,从七点半到九点,一下都没挪动。

        时间在琴音中流淌,曲音里透着日里没有发现的细腻与悲伤。与曲子无关,只与弹琴者的情绪有关。但细微的变化,若不是井然在现场又有多年与弦乐相伴的经验,单听经过扩音器出来的声音,是发现不出来的。

        很明显沈老师现在弹吉他的情绪与早上弹琵琶时不一样,那么重的悲伤与思念,只能一层一层的压在心里,封紧,锁死。透过琴音才偶尔溢出一些却又很快消散在夜里

        是因为刚才李浩提到嫂子吗?所以想起了梁医生?井然只觉得喧闹的琴声中孤独更重,欢快的曲调里悲伤更显。

        他想问,但不敢,这是别人的私事,他凭什么?

        “井先生?你还没有回去吗?”沈老师转身走下高台时,才发现广玉兰下站着的人。

        “嗯,没回。”井然抬脚准备迎向沈老师,却发现因为站太久,脚已经麻了。一脚踩下去,只觉脚掌发肿,脚底像是被针扎一样,瞬间腿软,身体不受控制往前一扑,狠狠地栽在一个结实的胸膛上。

        “井然,怎么了?”

        低沉而担忧的声音在他左耳炸开,胸膛的震动又在他右耳轰入,鼻息间充斥着略带汗味的男性气息。顿时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只能凭本能回答:“我脚麻。”

        “站多久了?”

        “从开始弹到现在。”

        “都是被叫井先生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不会照顾自己?你腿有旧伤,就算全好了,也不能站这么久也不活动一下呀。”沈老师的声音听上去略有责怪。

        “别叫我井先生……”听着就得疏远。

        “……所以真的还是孩子?”沈老师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

        是把自己绕进去了?井然细细品着沈老师刚才说的话,突然现:他记得我!这么多病人中,他还记得我!快乐的感觉充满胸腔,刺激着心脏砰砰直跳如擂鼓。硬是在“井先生”这三个字里,咂磨出一丝宠溺的味道。

        沈老师撑着井然静静的站了一会:“能自己站吗?”

        “嗯。”井然往后稳了稳身子站好,才发现沈老师一只手拎着凳子,另一只手拿着扩音箱,背后背着吉他。刚才急过来,没有手可以扶他,便手臂从腋下穿过,将他架在自己的胸前。

        待井然站稳后,沈老师把椅子打开让井然坐着活动一下脚部。自己伸手搂着吉他,直接斜坐在阶梯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手里下意识的弹着旋律。旋律轻柔,如梦似幻,缠绵哀婉,入骨悲伤,令人心生感慨,难以抗拒。

        井然听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是《阿兰胡埃斯之恋》的第二章。

        这是在想梁医生吗?井然只觉得胸口的快乐又变成了酸涩,一点一点慢慢侵入他的五脏六腑。

        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比较随意,用一种只是顺便聊聊的口吻问着“沈医生,梁医生现在怎么样?”

        “她挺好,怎么了?”沈老师往后仰了仰,靠着阶梯旁的扶手,曲着长腿,微眯着眼睛,懒洋洋的半抱着吉他继续弹着。

        井然故作镇定:“就是、当时在医院她也挺关照我的。所以想问一下她现在过的怎么样?”

        一个儿科医生很关照你?骗鬼呢?沈老师不由嗤之以鼻:“她现在很好身体健康,工作顺利,家庭美满,婚姻幸福。你呀,就别挂念了。”说完继续专注于手里的曲子。

        家庭美满,婚姻幸福。那就是真分了。

        “沈医生,怎么不做医生了?”

        沈老师手中的弹奏缓了一下:“做呀,现在学校里的校医室是我在管。村子里,谁有些小病小痛的,有时候也会来找我。”

        沈医生……”

        别说话。”沈老师睨了井然一眼,似嗔非嗔:“特意给你弹的,你先安静听一听,看看喜欢吗?”

        这首《阿兰胡埃斯之恋》是特意给我弹的?不是因为梁医生,而是因为我?井然觉得自己脸上开始通红,心如擂鼓。已经平复的心跳又一次乱了节奏,声响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就像要冲出来一样
        这晚星月俱,偶有风吹过,将沈老师额前的碎发扬起又落下,星光趁机亲吻着他的面颊。空气里缭绕着广玉兰香,混着脚下被揉碎的青草清香,如雨后森林冷冽的清新与柔和的花香痴绵在一起,缠络上琴声,再也分不开。

        十来分钟,像一瞬又像永恒。

 

        你一直想弹给他听的曲子,今天我帮你弹了,你高兴吗?我弹得像吗?

        沈老师搂着吉他静思了一段时间后:走吧,晚了,我送你回去。”

        我、我跟你回去。”井然还不想这么快分开:“我想去拿个香包,就是之前你给张支书帮我们驱蚊的那种。”

        沈老师:哦,是我大意了,刚才忘给你们了。那来拿吧,你的脚没事了吧?”

        井然活动了一下脚踝:“没事了,走吧。”

        两人并肩缓缓地走着,路上没有灯,只有虫鸣相伴。偶有萤火虫会提着小灯在身前身后绕着,越是黑暗,越是明亮黑夜里明明是幽幽的一点,却也显得璀璨起来

        沈医生,”井然想着那首专门为自己而弹的《阿兰胡埃斯之恋》自己是不是也可以有期待?他鼓着勇气问到:“我能不能不叫你沈医生?”

        可以呀,你叫什么都行。”沈老师低头慢慢地走着:“你想叫我什么?”

        我想叫你巍巍,可以吗?”井然的眼里充满希望。

        “……我就和琵琶一个待遇?”沈老师抬起眼,故做严肃地问着。

        那叫小巍?”井然开始有点紧张了。

        我哪比你小了?”看着井然逐渐紧张起来。沈老师觉得很有趣:不错,这就是逗弄老实人的快乐。

        井然咽了下口水,语无伦次:“那……大巍巍?”

        ……

        看着不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沈老师,井然慌了:“那夜夜?夜巍?巍哥?”

        你才夜夜巍哥呢!这个小傻子。

        沈老师不禁莞尔:“不逗你了,巍巍、巍哥都可以。你爱叫什么都行。我没生气,就是觉得逗你很好玩而已。”他推开门,打开灯,随手将吉他放在床上,便出去在医务室的一个柜子里给井然拿驱蚊虫的药包。

        井然一个人站在房里环视四周,房里有一草木香混着药香的味道,闻起来很舒服可能在哪个角落里放着药包。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床上的枕头是略微偏左放的,之前看时没有觉得怎样,只想着可能是不小心放偏了。但现在放了个吉他以后,却出奇显得协调,这种感觉就像这个人每天晚上都会搂着吉他入睡一般。

        这得有多爱琴?还是有多寂寞?井然吃不准备只是巧合还是真的,说不定别人只是随手一放呢?井然禁不住嘲笑自己脑补太多。

        你要的药包,我给你包了几份,够你和李助用的了。”沈老师扬了扬手中的袋子:“走吧,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别又迷路,长大了的井先生。”

        被心上人调侃的井然又红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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