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王·下》四十七
四十七·苏妲己
熙熙攘攘的商店街对小七来说总是那样吵闹，他茫然地随着人潮走过一个个红绿灯，穿过一条条大街小巷，他似乎也变成了那些匆匆繁忙的人中的一员。
这座总是繁忙的城市，像一个巨大的石头，将所有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可是他喜欢这个城市，这座吵闹地几乎让人厌恶，却又充满回忆的城市，每一条大街小巷都是他的挚友，每一个店面都是他的同伴。
他忽然醒过来，自己一直走下去，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郊区，再走下去恐怕就到海坊区了。
他转过头去，重新加入那个繁忙的城市，去探寻这个城市底下不为人知的一面。
终于在早饭店前他看到了两个人。
一位是之前认识了几次的吴斌，他穿着印着卡通图案的黑色衬衫，那衬衫似乎有点小，却反而将他紧实的肌肉一点点显露出来，显得格外硬气。
而另一位则是……呃……一位没有见过的白虎兽人。
吴斌远远地看到小七，只是点了点头，反倒是他身边的白虎显得格外热情，摇着手向他示意。
“那个……请问你是？”
小七坐在他们对面，看着热情的白虎兽人感到有些手足无措，社恐哪怕遇到一个陌生人就会不自觉地“犯病”，开始紧张并语无伦次。
“你好，我叫特雷。”白虎兽人穿着一件蓝色的外套，不过小七觉得他应该穿亮色，他的热情跟沉稳的蓝色完全不搭嘛。
“你……你好……”
“当然，你要是记不住这个名字那就不用记了，你可以叫我的另一个名字。”白虎兽人笑了笑“苏妲己。”
“妲己！是你！”小七惊讶地后仰了三分“你……怎么这样？这么说……你不是狼兽人啊！”
“之前那个只是伪装啦，我不是跟你说过么？我可以变成任何人。”妲己倒是悠闲地拿出一根油条，沾了沾滚烫的豆浆，开始津津有味地吃起早餐。
“所以今天是你的真身么？真让人惊讶，你的真身居然是虎兽人。”
小七有些惊奇地叹了口气，但是妲己接下来的话更让他大吃一惊。
“啊？真身？这不是真身啊？这也只是伪装之一罢了。”妲己风轻云淡地抖了抖肩。
“啥？！这……还是伪装？”
“有什么奇怪的，我说了吧？我可以变成任何人。”
妲己说话间便消灭了一根油条，语气就像是说“自己喜欢吃梅菜扣肉”一样平淡。
“可是……从狼兽人到虎兽人……这也……太……”小七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短路，一时间转不过弯来“可以告诉我格霍兹沃真的存在吗？”
“格霍兹沃当然存在了，只不过我是个麻瓜而已。”妲己和小七都笑了笑，看来俩人又有一个共同话题了“怎么了？想学我的七十二变？那你首先得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才行。”
“话说你是怎么做到的啊……”小七毫无敬意地伸出手去扯了扯他的脸皮，非常紧绷，就像是……脸皮……呃，好吧，这是废话，不过是非常重要的废话“不是依靠面具吗？”
“你以为啊？像动漫一样，脸色盖一层什么什么画皮，就可以变成别人的外貌了？怎么可能！虎兽人和狼兽人的脸盘结构就不一样，凸起的部分，需要额外增加的部分，是你一张皮就能解决的？别开玩笑了。”妲己饶有些不开心地打掉小七的手“你还真是见识短浅，听说你是个学生，明年就是大学生了，连这是怎么回事都不懂？生物课的种族简介是怎么听的啊？只会考试不会用，当书呆子是吧？”
“这……你让我做选择题我肯定没问题，但是实际生活中嘛……怎么可能把那些知识都调出来呢？”小七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你说说看？”
“听好了，这是……”
“幻身白狐。”一旁沉默的吴斌还没等妲己开口便冷不丁地嚼着馒头抢答，不顾白眼看他的妲己，继续说下去“属于狐族，又被称为幻狐，幻身狐，古代也有迷狐的称呼，因为所有幻狐兽人毛发均呈现纯白色，故得学名，幻身白狐。”
“幻身白狐……哦！我知道了！我做解答题还看到过呢！不过因为数量十分稀少，所以只是放在课后拓展的一个小段里介绍了一下。”小七连忙解释着，却反而引得妲己更不开心了。
“稀少就稀少，什么就一小段介绍这种话你完全可以不说！真是的！你小子这破情商怎么被林毅喜欢上的啊？”妲己用关节撑着桌子，手撑着脸，气鼓鼓地看向一边，另一只手的手指敲着桌面。
“抱歉抱歉。不过还是说不通啊……我记得幻……”
“幻身白狐最多只能改变体色对吧？”妲己笑着看向小七“为什么我可以这样随心所欲地变成另一个人，甚至是另一种兽人？”
“是的，所以我一开始没有想到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对幻身白狐虽然有所记忆但是印象并不深刻，感觉并没有特别厉害，毕竟幻身白狐能变化自身体色也是远古时期兽人未得智慧时一种自我防卫的手段，但是对于现代来说也就比较新奇而已吧。”
“呵呵，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妲己笑着摇了摇头“幻身白狐拥有数十种可以改变自身外貌的办法，其实本质上也不是为了改变自身外貌而存在的。”
“怎么说？”
“举个例子吧，你把手伸出来。”
小七把手伸了出来。
“看看你的手。”
小七紧盯着自己的手，有着小频率的颤抖，他试图停止，却完全没有用。
“喏。”
妲己伸出自己的手，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最起码肉眼是不可见的。
“什么意思？”小七有些疑惑“幻身白狐不会手抖？”
“完整地说：不会在任何情况下非自愿地手抖。”妲己笑着把手收回去“知道你为什么会手抖吗？如果你没有得相关疾病，那么手抖其实来源于你的自我关注和焦虑感。”
“所以你才要我看看我的手？”
“对，就是引发你的自我关注，但其实没有自我关注，你其实也有一些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吧？比如躺在床上将睡未睡的时候，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会突然不受控制地动一下——那个男人都懂的地方不算。”
“这……确实有。”
“其实手抖也好，身体突发性地颤动也好，本质上都是人对自身的掌控不足。”
“怎么可能，我想走就走，想跑就跑，不是很足吗？”
“不不不，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发烧的原理你明白吧？其实就是身体为了激发淋巴细胞的活性，采用的特殊极端手段，但下达这个指令的，其实也是你的大脑，为什么你发烧的时候不能‘命令’你的身体停止‘高温作战’呢？明明你好像控制着一切呀！不仅是如此，很多你似乎可以控制，应该控制的事情其实根本不受你的控制，世界上有很多医学不够发达的地方，就有人因为发烧直接被烧坏脑子的，看，如果是你控制你的身体，你怎么说也不至于跟病毒‘同归于尽’的。”
“这……”
“因为你只是控制了你的身体，却没有掌控你的身体。”妲己向后靠去“如果《咬文嚼字》，那么掌控其实是掌握和控制，我们只是控制了我们的身体，却没有完全掌握，因为‘你’本身也只是大脑中负责思考和其他相关中枢所制造出来的存在，硬要比喻的话，大脑是狼组的高层，而你只是林文，虽然控制了许多事情，但是还有很多事情并不归你管，比如林武，他就是小脑，控制运动还有呼吸心跳等等重要的生命活动，一般情况下也会遵从林文的命令，但是他其实是可以绕过林文的，听林文的话，只不过是卖他一个面子，但无论如何林文都不是首领，他能做的事情也很有限，这也是世界上99.99……%的人所面临的状况，而幻身白狐与其他兽人最大的区别就是拥有对整个身体的完全主导权，也就是说，幻身白狐的意识存在不是林文那样的文职，而是林狼那样的首领，发烧的时候，幻身白狐完全可以操纵自己的内分泌系统去生产激素，传达给各器官让它们停止产热，或者将身体的温度控制在一定程度，所以每一个成年的幻身白狐最起码不会被自己烧死。”
“什么！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那我问你，你刚刚是怎么伸出手的？”
“就是……这样……”小七再次伸出手“就伸出手来了。”
“那我们幻身白狐就是‘这样’，就可以停止发烧了。”妲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小七愣了一下，便马上豁然开朗“明白了吧？控制这东西是没法描述的，我觉得需要这样，我就那么做了，就和控制双腿走路没什么两样。”
“不过说了这么多，这和伪装术有什么关系？”
“笨蛋，幻身白狐既然可以完全控制身体，那么当然可以使得身体按照自己的需求往某种方向变化咯，比如说调整骨架……”
“这……也太奇幻了……”
“哈哈哈……其实一般的幻身白狐能做到的事情相当有限，身高调整不超过5cm，体重倒是很简单，加快身体新陈代谢，短时间通过增加产热的方式多出点汗就消耗掉了，所以要说有什么被人羡慕的，那就是躺在床上也不会变重吧，脸部变化也是较为有限的。因为你其实也知道，骨架这东西本身也不是能随便动的，肌肉和结缔组织倒是灵活，但骨头毕竟是硬东西呢。”
“是啊，这也是我的问题，你再怎么调整身体，那骨架怎么办呢？你也说了，虎兽人和狼兽人脸盘结构就不一样，其中骨架就是原因之一。”
“所以啊……”
“他是有调整过的。”吴斌好像是被冷落了一眼，又插上那么一句“他身体的骨架构成从小就经过了调整，比起一般的幻身白狐更加灵活，可以一定程度上自由变幻，当然，代价就是他有一辈子都治不好的骨质疏松症。”
“那都是小问题啦，也就六七十岁老得咬不动肉了才会显现症状，我们这行哪有那么多日子好活啊？”妲己“咯咯”地笑着，虽然这件事情听起来就非常严峻，不过他本人似乎毫不在意“所以你说得没错，幻身白狐本身是做不到我这种程度的，我不仅是幻身白狐，小时候还经过了调整，因为小孩子身体正在发育，所以能更好地改变骨质等一系列结构。”
“能问问你是怎么调整的吗？”
“……”
妲己突然低下头，嘴上虽然在微笑，但是眼神却闪烁着悲伤和恐惧。
“可以的话……不是很想说呢，你问吴斌吧。”
“……”吴斌这次没有抢答，他看着一边的妲己，也默默地不说话。
“啊！抱歉！我就是好奇，随便问问，要是你不方便说完全可以无视我那句话！”小七紧张地道歉，妲己只是摇了摇头。
“没有，不过你真的很温柔呢。”
“要是换成老大，他一定也会这样……”
“他可是追着我说出怎么调整的呢。”妲己无奈地抖了抖肩“不过……没办法嘛，我们这一行总是有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
原来老大和妲己的关系不太好啊。
“我记得妲己你说过自己没有加入组织吧？那为什么还在黑道呢？”小七赶紧转移话题，妲己也没有戳穿他。
“加入黑道这事多少沾点机缘巧合的，不过也不差就是了，我可能天生就适合做这个吧。”妲己笑了笑“我主要是负责和各个组织交换情报，当然，如果有合适的委托，我也会考虑考虑。”
“情报小偷。”吴斌喝着豆浆，轻声骂着。
“小七呢？小七是做什么的？”
“我就是一个高中生啦，今年高二下，如果还在学校的话现在应该在准备期末考试了吧。”小七烦恼地摸了摸后脑勺“下半年就高三了，明年六月份高考。”
“嗯，学生好啊，做学生挺好的。”妲己点了点头“不过你们学生之间内卷起来也很辛苦吧？”
“也……还行吧，我倒是不觉得很辛苦。”小七尴尬地脸红“我学习不是很努力。”
“多少名啊？”
“年级几十名吧。”
“那很好啊，就是天才型学霸嘛。”
“哎？也没有那么夸张啦……”
“年级几十名还不算学霸啊？你们学生有些地方真的比我们还辛苦。”妲己也笑了笑“我们只要完成任务就行，过程不论，而且一人一单，没有竞争，哪像你们，明明已经非常优秀了，结果还要互相比较。”
“那倒是，有时候是挺辛苦的。”
“那么我们今天就算是小小地了解彼此了。”妲己拍了拍小七的肩膀“以后我们再多聊聊自己的事情吧。”
“呵呵呵……好啊。”
“至于吴斌嘛，你以后要不就别来了吧？”妲己坏笑着“反正你也觉得没什么意思。”
“我……我没有！我觉得很有意思！”
吴斌看起来有些慌张。
“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已……”
“好了好了，吴斌要是不愿意说就不用勉强嘛。”我笑着给吴斌解围，妲己这才没尽兴地放开吴斌。
“我下次再想想怎么自我介绍吧……”
吴斌看起来有些紧张，我倒也很好奇他，所以也不想拒绝这份“好意”。
“那么……老板！结账！”
看着妲己大大咧咧又阳光的样子我突然忘记了他也是黑道的人。
原来在黑暗的地方也可以开出向日葵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