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日奇谈】除夕祭
早晨是一只花鹿
踩到我的额上
——海子《感动》

除夕,家里习俗是要祭奠过世亲人的,每年这个时候村里人家都会买上纸钱、冥币、鞭炮、肉、水果、馒头之类。
家乡叫:上坟。
这种祭奠每年有三次,除夕、村里大会、周年。
肉需要带骨头的,跟卖肉的商家说:要祭肉。
就可以了,偶尔补充一句,带骨头的。
再有什么讲究,就不太清楚了,家里一般用猪肉,沸水焯过,即是祭肉。
备了苹果、馒头、祭肉,临走之前,唤了一声小狗,它便摇着尾巴跟我走了。
原本还要拿鞭炮,今年禁放,买不到,只好作罢。
很近,坟地在7队,一片田地边上,买别人家的一小块地皮,家中过世的亲人都葬在这里。
田里的是黄土小路,前几天下的雪化开,路面湿软,鞋底沾上一圈泥土。
坟地有七八个土包,一个挨一个,不规则坐落在那片区域。堆顶长满枸树,都被砍去,留下一排灰白色的木茬。
二姥爷和三姥爷家里都来过了,坟前还有新烧的纸灰,风很小,黑灰的余烬微微起伏。
姥爷排第四,在市区,最近嚷嚷着回家,不题。
彼岸之人,在此长眠。
主要拜祭的有两个坟,姥姥爷和大姥爷,他们紧挨着。
(因为家里的一些原因,妈妈不让叫大姥爷,去掉“大”字)
姥爷前面是三舅,小学时妗子过世,到初中,三舅出车祸,与妗子合葬了。有两个哥哥,但是常年不回家。他们的坟塌了,坟顶土堆几乎快与麦地平行,还有一小块凹陷。
荒草习习,枯枝落叶,想起旧事,不免伤感。
爸爸把烧纸分开,烧纸论刀,浅黄色,一刀约半指厚,带了十刀,没带冥币。两个坟前均有石头砌的祭台,三个红色碟子摆上,苹果在右,馒头在左,祭肉居中。往年祭肉是要插上两根筷子,今年倒是没有。
打火机,点火,引一刀到姥姥爷墓前,拿一根树枝,挑着烧纸,让它们可以均匀、完全地燃烧。用树枝从祭台左往右,画一个半圆,意思是,这一块都是他的,别人不能来抢。
古老的规矩。
又从祭品上各掐下一小块,送入烧着黄纸中。

爸爸口中念叨:伯(bai),年下类,水果,肉,馍,银钱收住。
我引出一刀,放在三舅坟前,当年得知噩耗,我大哭了一场。还是不太忍心他们无人照看,放上一刀,聊表心意吧。
爸爸说:这是传统,祭祖类,这都是祖坟,你的祖坟在陕西。
我当然知道做的是什么,他只是老了,絮叨。
我没回应,过去的事情我改变不了也不知道怎么说,只好沉默。
整个下午,都能听到零散的炮声,东西南北,各家各户的田地,多少会有一两座坟墓。轻烟从这些地方升起,在晴冬阳光的照射下,有种青云直上的飘渺感。
拜祭,本身就是一件飘渺的事情。
黄纸烧完了,跪在坟前给姥爷磕了三个头,爸爸还作了揖,我不喜欢他这样。
太阳开始落山,山丘的阴影从西边铺过来,云彩往西南走。收拾东西,踏着荒草湿泥,小狗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围着我嗅了一圈。
纸灰冷了,与他们作别,离去。
下一次,大概就是明年除夕了。

站在屋顶,落日金黄,觉得应该写点什么,作如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