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usty lake-湖色12h|第五棒 冥婚 by.Alast.Cyinae.
冥婚 by.Alast.Cyinae.
预警:CP鹰鸦,架空,造谣,很怪,点梗,不喜别看
正文:
神庙里,生锈的铜钟突然自己发出了巨响,月亮的光慢慢移动到放置神庙中的棺材上。
一只鹦鹉扑棱着翅膀落在窗台上,它没有叫,但是Jakob已被铃铛声惊醒。他抬起手,扶住了棺材的边缘让自己坐起,整理好自己的记忆后,他开口:“已经是十五了?”
鹦鹉摇晃着脑袋,点了点头。Jakob并未说什么,挥挥手示意它离开。
对于这具身体,或者说,对于现在去掌控自己的身体,他还不是很习惯。他一睡莫约有一个月,好险忘了自己的名姓和身份。
望了眼棺材中玉枕边上的方块,Jakob的手指爱惜地抚摸了一下,随后深深叹了口气。
遣走那只鹦鹉,只不过是不希望自己这么脆弱的现状让更多人知道。何况,人类安排的祭祀就要开始了,锈湖在上,他们对锈湖的祭祀不断,他的存在也不会消散。
水声渐大,一艘木船浮浮沉沉,随波逐流。这船诡异,两侧垂着红色的布料,明明有风,可这帘子丝毫不动,载着里面的重物往前。
Jakob站在神庙外远远地看着,他知道,同往常一样,把那个哭哭啼啼的祭品从船里面拽出来,然后拖到神庙的那口井前,接着照例念一大段繁琐的祭文,就把她扔进去,最后回到自己的棺材等待下一次祭祀就可以了。想到此处,他的眼睛转了转,开始想,若是这次自己睡的久了一点,或是突然醒来,会发生何事呢。
哦,不美好的。Jakob想到有一次自己睡的时间太久,醒来时神庙外是密密麻麻的船只。还有一次,他只睡了一周,突然就在三更时惊醒,然后听到有树枝断裂和乌鸦飞走的声音。
“不吉,”他突然说,然后又重复了一遍,“不吉。”
船只停下,Jakob静静地站着,他想等里面的人哭泣完,然后在他极度不耐烦的时候再请她出来。可惜今日出乎意料,船一停稳,里面的人就抬手撩起了船帘,不慌不忙地上了岸。
照旧是红色的鞋,照旧是白净的一截皮肤,照旧是大片的红色布料盖在身上和脸上。Jakob却感觉到了一丝陌生和威胁的味道,他注意到了,那个人手里捧着一个漆黑的匣子。
“下来,”或许是黄昏的景色并不合Jakob的心意,他突然有些烦躁,伸手将穿着红色嫁衣的人拉到自己的身边,说,“我的新娘。”
尽管对方披着红色的盖头,但是不妨碍行走和跨过门槛。在Jakob的牵引下,新娘有惊无险地进入了神庙,然后在唯二的两张椅子上坐下。
Jakob这时候好生打量了对方一会,随后嗤笑出声。
“那些人……”他慢慢地说,“就派你来的?”
他一把扯下了对方的盖头,穿着红嫁衣的人露出了一张汗津津的脸,眼睛和Jakob对上的时候,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
“是。”他说,然后Jakob摆了一下手,问:“你叫的什么名字?”
那个人很听话,回复:“Aldous,Vanderboom家的Aldous。”
Jakob觉得耳熟,于是沉默着想了很久,绿色鹦鹉扑棱着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发出了几声凄惨的叫。
“想起来了,”Jakob说,“槐村那的大祭司,都是这个姓,怎么,这次终于对他们的自家人下手了吗?”
Aldous听到这句话,笑得眉眼弯弯,说:“是,所以您可别顺了他们的意,降下什么神罚啊。”
Jakob睡了一段时间,对于人类的外界发生了什么,他好奇十分。恰Aldous来,他于是留他在身旁,一定要他说点外面的事情。
Aldous被他奉为座上宾,在这荒芜的神庙里,他还穿着红色的嫁衣,动作有些局促,但是也慢慢地习惯了这阴森森的寒气。他端起茶盏看里面红彤彤的茶,说:“惭愧,我是欺骗了您的人,现在还能得到如此信任……只是我也离乡许久,对槐村的事情——”
“你说你知道的就好,”Jakob拿两根手指敲了敲桌子,说,“我都听。”
在他的鼓励下,人类倾吐了所有他知道的事情:总之,外面,发生了战争。
“哦,”Jakob说,“哦。”
他活了很久,战争,也看过不少,他注视着Aldous,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听的时候,他思绪飘渺,慢慢游荡到了几百年前,槐村还不是槐村,枯井还不是祭坛,神庙尚未搭建只是泥土一堆。
他还有姓氏,还有温热的皮肤,还有母亲和姊妹。年少离乡,前去求学,八月十五,方知噩耗。母亲离世,家园被毁,他痛苦得难以自拔,连夜跋涉,奔波回家。妹妹失明,叔叔失智,他的父亲满脸冷漠,只问:“Jakob,Jakob,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不记得了,”他突然打断Aldous的话,抬头看到了他错愕的眼神,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然后说,“抱歉,我先离开了,晚上,你就在此处住吧。”
窗台上的绿色鹦鹉拍打着翅膀飞到了棺材边上,它咿咿呀呀地叫了两声,等Aldous看过来了,就落到棺材里的玉枕上,转了两圈,飞走了。
Aldous晚上做了梦,也是过去的事。那是他第一次看到祭祀的场景,人们把磨坊里的那个年轻寡妇五花大绑扔上轿子,然后吹吹打打地往船上送去。
那时候他多大,莫约四岁,看到那场景,是害怕又好奇。他伸手去拉哥哥的手,然后问:“他们要把她送去哪?”
他的哥哥说:“锈湖。”
他又问:“送去锈湖干嘛?”
他的哥哥说:“祭祀,然后让神保佑我们。”
他没再问了,他觉得他的哥哥和大人一样,回答一样,态度一样。目送那艘载着新娘的小船摇摇晃晃地远去,Aldous若有所思,在晚上的时候他从小门跑出,踩着乌鸦的叫声跑向小船驶去的地方。
神庙,是锈湖的神庙。Aldous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柱子一样地伫在神庙中心。他以为是那个新娘,却发现身高不对,身材也不似女人。爬上树,他看到月光慢慢地移动,自左边向右边,白净地散进了神庙的水井里。
食腐的乌鸦凄凄地叫着,拍打着翅膀离去了。他捂着自己的嘴,看到了井里仰着头的女人。那些红色的布料在水面浮动,发白肿胀的脸被月光渡上阴影。Aldous捂住自己的嘴,那个晚上他学着乌鸦的叫声跑走了,躺在床上一夜无眠。
他睁开眼,看到单手撑着头倚在棺材上的Jakob,他想,或许他那时候看到的人,就是这位锈湖的使者。
人类的食物并不麻烦,Jakob唤着他那只绿色的鹦鹉弄来了一些。他并不需要进食,只看着Aldous咀嚼,而那只鹦鹉有时候低下头啄去桌子上的碎屑。
鹦鹉带回的消息和Aldous所说差不多,人类的村庄是一片死寂,不少杂草从院落砖块的缝隙里长出,让土地充斥着诡异的生机。Jakob对人类村庄的变迁保持冷漠,他说:“见过。”
看到Aldous脸上的好奇,他于是和他解释他以前度过的时间。他说锈湖以前的样子,还有科技和文化,谈论到锈湖本身的时候,他略微停顿了一下,问Aldous:“对于祭祀,你知道多少?”
“不多。”Aldous移开了眼睛。
Jakob没有追究,转到神庙后面,拿出了两本书给他,说:“你有兴趣,那就看一看吧。”
Aldous对这一向好奇,他拿起,刚想感谢,就听Jakob接着说:“晚上,你去里面睡吧,不要睡我的床了。”
他目送Aldous去了神庙后面,然后听到鹦鹉嘎嘎的叫声。Jakob伸出两根手指安抚着它,说:“我知道,他说谎的。”
“嗯?为什么不拆穿?”Jakob突然笑了,他脸上露出了怀恋的神色,然后移开目光,向桌子上的那个匣子看去。
“在他发现一切之前……”他说,“锈湖应该就会完成一切,当然,就算是没有,也没有关系。”
Jakob说:“我也曾是人类,知道他们的无知和弱小,不用因此责怪他们,锈湖的使者不必在此浪费时间。”
鹦鹉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像是在说:但你现在,就在浪费时间。
Aldous在夜半时分惊醒,他浑身发寒,一摸额头,是一手的水。
靠在床头,他没有了睡意,慢慢地想着来到神庙发生的事情。不得不说,他高估了自己,原以为可以男扮女装完成“祭祀”,没想到刚来就被使者发现了身份。
他想再看一下白天没有读完的书,无奈床头的灯连蜡烛都没有。神庙在孤岛上,水汽弥漫,夜间寒冷,他知道Jakob没有感觉,所以只是慢慢地裹紧了被褥。
神庙,祭祀,锈湖……Aldous总觉得自己缺少了什么关键性的一环,没有哥哥的提醒,他的整理凌乱不堪。不过一想到哥哥,他就想到了自己刚回到槐村,在阴森森的老宅里,他的哥哥说,Aldous,你看到了什么?
他说,瘟疫。
听到回答,他的哥哥抬起脸,也露出了那张黑漆漆的溃烂的皮肤,他说——
“你在想什么?”
Jakob突然发出的声音把他从回忆里拉出,Aldous刚想说抱歉,就听到Jakob说:“你在想至亲的死亡吗?”
他移开了眼睛,逃避了肯定和否定。Jakob不去追问,他突然伸出手,摸上他的腿,说:“人类,是怎么结婚的?”
“结婚?”Aldous一愣,随后说,“但是我是男人。”
Jakob笑了,说:“人类,不是很在意成家吗?你是男人,你不应该知道什么习俗吗?”
他慢慢地靠近他,说:“你不知道?”
“离家时年少,父母没教过我这个,”Aldous移开眼睛,说,“何况,我来之前,我临时所学的都是和祭祀有关的。”
Jakob问他:“你对你未来的命运一无所知?”
Aldous摇摇头,Jakob又问:“那你就如此甘心接受一切?”
“我们甚至要接受天灾,”他低声回答,“还有战争,和很多,我们都别无办法。”
Jakob却慢慢靠了上去,他说:“人类,没有教你怎么亲吻?”
“没有教过你,怎么亲吻,怎么交欢?”
“你该不会以为,结婚,就是把一个人,扔进井水里吧?”
Aldous猛地把自己的手从Jakob的手下抽出,他大口地呼气,警惕地注视着Jakob。黑暗中,锈湖的使者眼睛隐约散发金色。他们默默对视了很久,Jakob的手一直没有离开Aldous的大腿。
天亮之前,他起身离开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Jakob抬起眼,瞥了眼绿色的鹦鹉,“但我觉得你聒噪了,你的舌头已经不利索了,需不需要我剪下来?”
他盯着桌子上的黑色匣子,思考如何解开机关。这个东西,很久以前是他的母亲留下的,他的父亲无法解开,用一纸家书把他引了回来。
“一样的盒子,我不知道他们怎么得到的,是锈湖,还是Caroline留下的,我不知道。”他对鹦鹉说,看到它叼来的花,微微一愣,然后笑了,“有心了,是她喜欢的,锈湖在上,原来不止我一个人怀恋Caroline。”
那朵花站在瓶子里,是死气沉沉的神庙里的唯一生机。当Aldous拿着书想同Jakob请教问题的时候,他看到了,移不开眼睛。
Jakob问:“很中意?”
“不,”他移开眼睛,说,“只是,很久没有看到植物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而空气里的鲜花的香气早已散尽,他只能闻到血腐烂的味道。
Jakob问他:“你想做锈湖的祭品,还是我的新娘?”
他感觉到了Aldous的紧张,两根手指也慢慢地蜷起,在桌上有节奏地敲着。他知道Aldous倾向于前者,但是为了达成一些目的,他需要……
“我不知道,”狡猾的回答,Jakob无趣地移开了眼睛,听他继续说,“要是可以,我想完成我的事情就离开。”
“然后参加战争?”Jakob眯起眼睛,说,“年轻人的有趣想法,一些读书人年轻的时候确实觉得自己什么都做得到,这种想法,未尝不好,只是我现在疲惫不堪,你要不要听听我的想法,嗯?”
他凑上前,盯着他看,说:“我想把我的身份扔掉,随便给谁,但是,很抱歉,它不是你的,永远不会。”
他试图激怒他,在人类的眼睛里,他确实看到了怒火,只是很可惜,还夹杂着过分复合的情绪。许久不和人类交际,Jakob不知道那是什么。
目送Aldous的离去,他希望那是好的。
“你问我能不能看到未来?”Jakob拨弄着鹦鹉的尾巴,慢慢地说,“Caroline可以做的,跟随她的脚步,我看到的是过去,很奇怪,是不是?”
他知道Aldous站在他身后,他假装不知道,故意自言自语。他想吸引他的注意,转移他的目的,虽然知道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但这已经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消遣了。
“直面过去让人痛苦,我没有好的记忆,制造不出那样的方块,”他轻声说,“怎么?你有?嗯,还说,你有办法能给我带来那样的记忆?”
Aldous豁然开朗,而Jakob听到了悉悉索索的离开声,等四周安静,他方才说:“你已经做的很多了,给别的人一些机会。”
Jakob原本以为会很久才能再见到Aldous,不想晚上的时候他就回来了。他已经换下了那套红色的嫁衣,但是Jakob望着他的眼神还是让他不舒服。Aldous转移视线,说:“我不合适。”
Jakob并不追究他所说的不合适是什么,或者说,他不在乎,他并不在乎未来。
所以对Aldous的问题,他只是说:“让我活下去的是过去,不是未来,当然,要是你能陪伴在我身边,我会中意。”
他看到了Aldous脸上的抗拒,所以更好奇他的选择,他说:“外面的世界,有瘟疫和战乱,为什么不在这里,把这里当成一个温柔乡?躲避人类,远离人群,做我同族,这不好吗?”
他注视着Aldous,一瞬间想了不少有他的时间,只是可惜,他听到了Aldous的拒绝,他说:“我愿意做锈湖的祭品。”
Jakob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他说:“随便你。”
Aldous离开了,是很长一段时间。Jakob在棺材里闭目,有时候鹦鹉会在上面踱步,他烦躁地将其赶走。
“你可以给我带来点有趣的人类,”他说,“或者其他消息,战争和瘟疫让信徒少了那么多,看到我的身体了没?正在腐烂,锈湖得不到祭品,它就会向我索要。”
Jakob说:“死亡?这倒不会,会比死亡更凄惨吧,不会比……一些人,更差,是不是,哈维?”
鹦鹉没有回复他,而Jakob听到了其他的声音。他从棺材里起身,看向外面,是许多浮沉的船。他看到Aldous苍白着脸站在一艘船上,上面躺着一个全身黑色的人。
“我应该想到的,”Jakob说,“你没有被瘟疫感染,你不是人类?”
“不,我是,”Aldous的外衣漆黑,里面是还是红色的嫁衣,他平静地说,“鬼神有的时候,不要小看人类啊。”
船,在神庙前停下了。Jakob看着船上的人,从骨头的形状上,他看出了这是上一个祭司。
他看到Aldous摇摇晃晃地船上走下了,他身后的那些船只也摇摇晃晃,透着诡异的气息。Aldous慢慢地靠近他,然后拉开了衣服,说:“我去了别的村庄和城镇,我去问了很多人,有人说我是登徒子,也有人说我是疯子……好消息是,我一直知道我在做什么……”
“我现在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了,”Jakob面上带笑,神色却是冷冰冰的,“但是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听听。”
“他们说,人类结婚,需要聘礼,需要高堂……”Aldous指向身后,说,“这是我的哥哥,这些是我的聘礼。”
他说:“满意吗?”
Jakob面上的笑看不出喜怒,他没有说满意与否,只看Aldous绕开了他,自顾自地把他的哥哥投入了枯井。他站在井边,Jakob突然说:“我劝你最好打消念头。”
他的手从背后揽住Aldous的腰,轻声说:“锈湖在蛊惑你,你的表情,和有的人一样,受蛊惑的时候,恨不得为它献上一切,告诉我,你是不是想听它的话,把我的记忆带给它?”
Aldous没有动,Jakob也同样如此,但他依旧说:“真是的啊,这么久了,它还是对于没有吃掉的东西耿耿于怀,你该不会以为,你会是第一个想要献祭自己的人吧?你不是,我的母亲是,只可惜,锈湖想要的,只有我。”
Aldous的手慢慢地搭上了Jakob的手,那只鹦鹉徘徊着飞了几圈,Jakob说:“我的母亲,给我安排了一个未来,我一眼就能看到尽头:做锈湖的使者,为它寻找祭品……只要一直这样,一直,一直……”
“我可以活下去,”他笑出了声,眼睛里有水,重复了一遍,“我可以活下去?”
Aldous扭过头,看向他的眼睛里居然带上了嫉妒,Jakob失笑,一把将他揽下,重复了一遍:“瘟疫,战争,饥荒,我都可以活下去,锈湖会保佑我,在它吃掉我之前,在我被献祭了之前,我都要活下去……睡眠,我沉睡了多久,我真的不记得了,重复的时间,重复的祭祀,你一定不知道你的到来多有趣。”
Aldous看向他的眼睛里的神色终于变了,他说:“你不在乎我要做什么了?”
“我不在乎你的目的,至始至终,都是这样,”Jakob笑出了声,他说,“现在,告诉我,人类的婚礼还要做什么。”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