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谈《Clannad》——世代交替，人生悲欢

简谈《Clannad》——世代交替，人生悲欢

关于clannad的评论，其实我很早以前就想要写了，但是一直没能动笔。并不是因为不想写，而是因为是在不忍心动笔。clannad给我的冲击实在是太过深刻，以至于每当我想要来说一些东西的时候，总是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潮。Cl就像是动画中的红楼梦一样，在不同的时候看，总是有着不同的感受。不同的动画，尤其是很多好作品，虽然他们都是好作品，但是给人的感受和传递的思想不同的。比如《叛逆的鲁鲁修》更多地在探讨革命与战争的问题，而《星空清理者》则把人们的目光引导向天空，《寒蝉鸣泣之时》依靠着剧情的跌宕和解密时的畅快吸引观众，而《Clannad》似乎没有这样过多的加入作者的思想，它说起来其实剧情很普通，一部分是校园故事，一部分是家庭生活，就仅此而已，但是它却能够靠着真挚的情感来引起共鸣，来打动人心，用传统的观点来说就是“挽百川之颓波，息千古之邪说，使斯文之正气，可以羽翼大道，扶持人心”。这是一个传统的故事，表达的也是传统的感情，或许这些没什么新意，但是，无比真诚而引人深思。比起其它的各种治愈或者催泪作品来说，《Clannad》不仅仅只是让人感伤，因为他所描绘的那样平凡而普通的场景，也会或多或少地在我们自己身边显露出一点浮光掠影，这是一部真正拥有着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力量的作品。

正如我在标题中所说，在我看来，这部动画的核心就是这两句话：世代交替，人生悲欢。在故事的前半段，我们跟随着朋也的脚步，结识了一名又一名少女，经历了一段又一段的故事。在朋也毕业之前，第一季的cl更像是一篇“童话”。在这一季，整部动画更多地像是一部古典《初音岛》式的校园番。智代线讲的是家人之间的亲情。琴美线讲的是父母的爱，本来前面那种偏俗套的剧情我并没有什么感受，但是当十二种语言响起的时候，鼻子一下子就软了下去。风子线讲述了生死。第一次看的时候，我还觉得没什么可伤心的，然而在第二次看的时候，将自己代入了风子的处境，突然就变得悲伤了起来。死亡，大概是世界上最恐怖的事了吧，恐怖到很多时候我们不敢去想象，只敢用童话一般的方式来麻痹自己。如果真的要找一件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我想就是遗忘了吧。我们在短暂的生命里挣扎着，我们有朋友，我们有家人，我们终将死去，带着无尽的遗憾或满足。我们终将被遗忘，就像从来没有在这世上活过一般。我们，和我们有关的所有的记忆，那些美好的、痛苦的、悲伤地、快乐的、切身体会的、刻骨铭心的一切都会沉睡，伴随着亲历者一起进入了坟墓，永远不会再有醒来的一天。“一个人会死亡两次，第一次是他死去的时候，第二次是他被所有人忘记的时候”。渚线讲的是青春的爱，少年少女们的感情在这里汇集，交融，成为无数作品之中所传颂的那个样子。有纪宁线，则是将“家人”的概念推广到了我们身边，这样才有ed中那句“要好的团子手拉着手，围成一个巨大的圆圈”——一直到这里，整个故事都在欢乐而青春的基调之中度过，然而，当故事继续下去，我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一些在海滩边，海星一般闪闪发光的东西。

朋也毕业的时候，我又一次回忆起了我高中时的日子，那些失去了、无可替代的朋友。正如朋也所说，我已经无法再成为那所学校的学生了。曾经很讨厌学校，讨厌那漫长的学习时光，但是现在回忆起来，也已经再也回不去了。冬天的时候，宿舍台灯没电了，半夜一点我们把桌子搬到走廊上刷题，夏天的时候在宿舍里打地铺，风扇坏了，一个八人间住了11个人。毕业典礼那天，我们在操场上集合，欢笑着分别。曾经期盼着高考结束就能放松，但是那个暑假，我一次又一次的梦见了我的高中生活，永远回不去的生活。而在整部动画里第一次让我感到感伤的，是在秋生喊出那句“你就是我们的梦想”的时候。世代在这里交替，一代又一代的人们，在延续着彼此的梦想，传承着各自的未来。在这里，我们突然回忆起了，是的，我们的父母们，那群已经四五十岁的人们他们也曾经年轻过，也曾经有过自己的梦想和青春。并且，总有一天，我们之中的大部分人也会如此，封存起自己的梦想，自己的过往，用一句“年少轻狂”来掩饰自己对于那些精彩记忆的怀念和珍惜。“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希望有一天，我们还能记得，我们也曾经年轻过，有着这样的故事。在这一点上，cl和air大概有着相通的地方。我们总是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将我们心中所期望的深藏在心底，但是这并不是放弃：“将儿时的愿望寄托在远方，将腾飞的梦想寄托在手中”。有些人，被生活压迫着，已经没法再飞起来了，但是这份希望，大概会传递到那“小小的手心”吧。

当故事继续进展，朋也的父亲终于说出那句“已经、足够了吗”的时候，我是确实的哭了的。世代的交替从二十年的时光之中凝结到了这一刻，迸发出了难以言表的情感。正如最后那一首《小小的手心》之中所描述的那样：

那双小手不知何时有了能超越我们的坚强

满是泪水的脸颊

又会映出多美的笑容

即使不再牵着那双小手

我们也会沿着这条道路前行

然后在那一天

成为了属于我们的回忆

那只小手不知何时已将我们超越

在随后的日子里

我们迎来了崭新的季节

大概是从上大学之后开始吧，在我心中似乎总有着那样一副画面，不论什么时候，只要我回到那个家，永远会有那样两个人，做好了饭等我回来。这样的场景似乎永远都不会改变。但是直到不久之前我才突然觉察到，好像并非如此，而且这样的场景似乎崩塌的比我想象得还要早。我的父亲现在头发已经开始渐渐变白了，但是每一次在我回去之前，他都会仔细地把头发染成黑色。然后我仿佛突然察觉到了。总有一天，这些我们所熟悉的人们、陪伴我们长大的人们将会离我们而去，并且那一天似乎到来的很快很快。当时在课上，我们六十多岁的退休老教授给我们讲诗经“无父何怙”的时候就和我们说，你们现在看父母是一种看法，过上十年又是另一种看法，到了我这年龄又是一种看法。我当时可以从理性上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但是现在，我才真正明白了这句话代表了什么。那代表了我们总有一天会长大，会变得像他们一样，承担起自己的家，我们总有一天会失去他们，一个人踏上自己的征途。时间，在《来自风平浪静的明天》里是“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而在《clannad》里则成为了“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人们在这里进行着自己的接力，这既是世代的交替，也是人生的一部分。从更加广泛的意义上讲，这样的故事甚至不仅仅局限于我们的身边。去年得知霍金去世的时候，我有了这样的一个念头。那些陪伴我们成长的、我们耳熟能详的名字在一个个的逐渐褪色、消逝。在不久前，声优田村由香里在自己的live上“调查”了自己的粉丝年龄的时候自嘲说：“可不是十七岁啊……我已经四十二岁了哦”。我们所熟悉的一切，在渐渐地离我们远去。在故事之中，如果不仔细想一想的话，我们大概会忽略掉那个整天打棒球和早苗秀着恩爱像孩子一样欢乐的古河大叔，现在也已经年近六旬了。我们所熟悉的一切，似乎都渐渐渐离我们远去，就像是星空之中不断远离的星系一样，想要抓住他们，却没有任何办法。而在这一切的最后，我们，也在成长着。

所以，轮到我们了。

年轻的人们逐渐成长，开始摆脱当年的样子。那个躲在图书室一个人默默看书的少女，现在开车飞驰在高速公路上；那个一直走在朋也身边时不时被坑的小子，现在已经承担起了自己的工作；还有有时候看起来稍稍脱线的藤林椋，现在也已经成为了称职的护士。就像是《Air》中鸟之诗所叙述的那样：一切都与那天一样；但我们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在改变；虽不情愿我们还是分手道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作为一部动画，clannad还是很温柔的。我堂姐在和我聊天的时候提到，她在高中时候有一个同学，那时候学习很好，尤其喜欢读书，擅长古文，平时可以说出口成章，《诗经》《论语》信手拈来，然后现在，她在一家公司当销售，每天的工作就是推销商品。或许这对他来说并非是个很差的选择，然而说起来，还是难免令人唏嘘不已。但是即便如此，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时间飞逝，世代交替，我们总是会失去很多东西，那些我们所熟悉的东西，那些我们梦想中的东西，还有那些我们记忆中的东西，这些东西结合起来交织在一起，这就是人生的悲欢。

另外不得不说的一点是，key社作为一所“给bgm做游戏”的公司，它的水准也在cl里发挥得淋漓尽致，甚至到了之前air都未能企及的高度。酝酿着无言的悲伤的《小镇，流逝的时光，人》，超级催泪弹《潮鸣》，平淡地诉说幸福的《团子大家族》，原本不喜欢但是仔细看了歌词之后的《铭刻时间的歌》，还有只出现过一次却升华了所有泪点的《小小的手心》，不仅催泪，而且总是和剧情无比契合，发挥着1+1大于2的效果。巅峰期那个传奇的京都动画的制作水准也在这里得到了完美的体现，并且构建出了这样一部稀世的珍宝。这是我们珍贵的回忆，将会铭刻在我们心里，伴随着我们自己的成长，构成我们自己对这个世界认知的一部分，这是《clannad》，一部真正有着改变一个人的力量的动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