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节 不弃之约
落寞。
惆怅。
淡淡的......心酸？
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我啊，只是一个在此昙花一现的英灵，没有人向我祈愿，没有人承认我这异常的存在。我是个自私的人，甚至连现界也是为了自己的夙愿而来。
我都懂，是啊，我都懂。可是......
可是面前的人竟对我表现出那样的关怀么.....
我不喜欢相信别人，从某种程度上讲，对我这样的人来讲，信任是一种罪恶。
我见过太多狡猾、凶狠、伪善、阴险的人。脸上挂着笑容，心里可都是刀刃。
可我竟然有一点......留恋呢。
我并非留恋这世界。英灵不过是历史的影子，严格意义上来讲，从我死去的那天开始，世界便与我无关了。
我的眼前不知为何又浮现出那天深夜的血色。
那真是......非常残酷的别离呢。
啊啊，我——我讨厌别离。
那时，直到最后一刻也没人陪伴我，我只有被践踏、像垃圾一样被清扫、溶解的命运。
可是这一次，我好像....有朋友了呢？
眼前的少年似乎在因我的离去而悲伤，我看的出来，那不是伪装的悲痛，而是发自内心的挽留。
他的从者倒是冷静得多，不过，掩饰的表情下也显露出一丝动容。
为我.....难过吗？
我究竟，为什么这样，这样怅然若失？
任务——灵脉异常。
状态——解决。
威胁——消除。
日期——二零二零年某月某日。
执行者——千诉离。
这样的报告，我写过无数份。这次明明也只是其中之一罢了。这次事件本可以就这样结束，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在作为御主战斗的这些年里，我深知我该遵循什么——人理、道义、时间的规律。人类需要的是“秩序”——必要时我甚至不需要自己的判断。
但我并不后悔，这是我的使命，也是历史的需要。于我而言、于人类而言、于整个世界而言，“存续”即是正确的选择。
可是啊，我也是个普通人。我有时也会想，假如我任性一些，大概一切都会不一样吧——当然，只是想想而已。
“呵......到此为止了，你不会明白的。”
那是在奥尔良的殿堂中，贞德Alter用尽余力，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那时，她一向狂傲的神气早已不再，但嘴角的残笑依旧不羁，好像在嘲笑着我。
我无言以对。
我想说，我明白，我明白你的仇恨，我明白你被背叛的不甘与愤怒。
因为我啊，我也是个普通人，我也曾有过痛恨的人，我也曾......
我也曾渴望一场快意恩仇。
可是我不能那样做，也不能那样说。我在沉默中，默默承受着龙之魔女的讥笑。
明明已经好久了，却好像近在眼前一般。
而现在，我又是.....为什么，这样难过？
我理解眼前的少女心怀的恨意，她已经承受得够多了，我不想就这样看着她黯然离去。
是同情吗，是怜悯吗，亦或是......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哪怕仅此一次，我也想做出自己的选择。
至少，我想给她自由选择的权利。我也想给我自己一次选择的权利——哪怕这么想是自私的。我也不想看着既定的命运一次又一次上演。
这就是我的愿望啊......
我对着那逐渐消逝的身影伸出手去。
“安娜，留下来吧。”
“不嫌弃的话，与我订立契约吧，在这领域之外，还有很多景色，那才是真实的世界。”
“我，没有存在的理由了......”
“不，仇恨不是你存在的唯一意义。亲情、友情、对阳光的留恋，对世界的热爱，这些都是存在的价值。至少，你还有我们啊。”
“你不是孤身一人。”
我不是孤身一人？
我笑了笑。
是吗，虽然有点晚，可是听起来也不错呢。
干嘛这么纠结呢，我自己明明也想出去看看的。
虽然有时候想着“人类就该毁灭”，但我果然还对未来抱有希望吧？——哪怕我的过去充满绝望。
况且......或许我还能与想见的人重逢呢？
嗯，果然还是放不下啊......
“............”她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我答应你。”她回答我。
“呼唤我的名字吧，这算是个，小小的约定。”
银色的光芒笼罩在少女身上，她的身体逐渐虚化，融入这片她最熟悉的故乡之中。
华灯长明，杯盘渐冷。我起身离开座位，回头瞥了一眼那华美的厅堂。这里不属于我，也不再属于她——那个曾经热爱着生命的女孩子。梦，总是让人捉摸不透的，而这里就如同一场幻梦，或许一会，或许明天，人们醒来时，不过以为自己做了一个冰封的、美丽的梦而已。
“走吧后辈，此间事了，回去的票我已经订好了。”
“虞前辈，你说我们要是按希翁的建议，灵子转移过来，岂不是省了好多力气？”我无奈地摇摇头，明明几分钟就可以到的路程，非要乘坐正常的交通工具，该说是情怀呢，还是浪费呢。
“那可不行，”虞美人果断而坚决地否定道，“希翁？那小姑娘知道什么.....话说，我自从上次进入筐体被冻了一年之后，就对灵子转移过敏了，我可是再也不想看见那东西幽幽的蓝光了......”
“再说了，”她双手交叉叠放在脑后，舒适地靠在手臂上，显得十分惬意，“你又不是时钟，只管记录时间就好。人类是有感情、有温度的，这就是你们的存在方式啊。有悲有喜、有哀有乐，这才是生命。你遇见的每一个人、你经历的每一件事，都是组成生命的材料。哪怕缓慢又无聊，生活啊，就是要享受，享受你生命中的每一个过程。”
“你说对吗？”
【To be continu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