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没于窗柩云夜外的旧忆
0. 期盼奇迹到来与行乞无异。 1. “我敢肯定奎里纳斯是在向我求救,千真万确。”站在校长办公室厚方桌前的赛维林脑内正不断回放着他昨天下午所看到的,愁眉紧锁的他再一次向邓布利多替奇洛发出了求救,“在与我会面时,他一直在偷偷传递这个消息。可是我的能力有限,根本做不到从他身上祓除那个人……现在只有您能救他了。” “偷偷传递?”一直观察着赛维林神态的邓布利多已经从他的一些反应和神态上把这件事猜出了个大概,但他还是顺着赛维林的话问下去了,“奇洛是如何在他面前给你传递消息的?” “他传递信息的方式是麻瓜的摩斯密码。”蓝宝石耳饰在赛维林的甜栗色短发中闪闪发光,他一贯平静的眼眸中竟带着些不曾出现的急迫,“或许他这么孤注一掷地赌,就是在那位出于对麻瓜的歧视而未曾了解过麻瓜们的密码。” “但他的自负也恰好给了奎里纳斯传递信息的机会。”邓布利多背手而立,一直注视着窗外夜色的他轻摇了摇头后转过身说道,“倘若他了解过摩斯密码,你不可能活着离开夜宴酒吧,更别说像现在这样站在我面前。” “是,我没有把握自己能在他面前全身而退。”赛维林有些局促不安,他反复扫视着墙上那些已经沉睡的校长画像,“我虽惊骇不已,但当时也没有表现出自己听懂了他的求救信号,因为我不敢肯定盛怒下的他会不会对奎里纳斯出手。” “很明智的选择。”邓布利多肯定地点了点头,蓝紫色的华丽长袍溶于月色,“你足够冷静敏锐,特拉弗斯先生。” “奎里纳斯是我很好的朋友,如果当时他察觉到了奇洛的小动作展开追杀,我也会第一时间将消息带回来,即使跑不掉我也会重创它。”赛维林回想起那间红黑色调的酒吧内的橘发服务员,他看似热情的招呼中夹杂着好似砂纸的摩擦嘶鸣声,周围客人那如饿狼般贪婪的眼神令他不寒而栗——他们就像是看到了什么珍馐,恨不得扑上来将自己吞吃下肚,“我其实很疑惑奎里纳斯顶着那么浓烈的大蒜味,还把见面地点定在夜宴酒吧那种地方。”黑夜又活了过来,好似有着数不清的活物带着丝丝缕缕的觊觎目光紧盯着他。 “我也很好奇奎里纳斯戴着大蒜味头巾进入黑街的夜宴酒吧的勇气来自何方。”邓布利多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他并没有告诉赛维林自己并不打算救奇洛,“特拉弗斯先生,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我知道,但也我知道那些吸血鬼不敢在明面上攻击巫师,特别是像我这样穿着傲罗制服的巫师。”回忆起那种被觊觎感的赛维林一阵恶寒,他甚至想离开校长室去洗几次手,“奎里纳斯把相见地点定在这里或许有自己的想法。” “说实话,伏地魔入侵霍格沃茨夺取尼可的魔法石在我的预期范围内,但我从没想过他会附身在奎里纳斯的身上。”邓布利多蓝色的眼眸隐匿在半月形眼镜后,“我们得慎重考虑将伏地魔从他的身上剥离的方法了,十点快到了,特拉弗斯先生。” “邓布利多校长先生,真的很感谢您。”邓布利多的提醒让赛维林意识到自己该赶去参加那场紧急会议了, “我现在必须得离开了。” 匆忙离开校长办公室的特拉弗斯根本没有发觉到邓布利多的补助直到奇洛化为飞灰都还停留在考虑一词上。 在邓布利多的默许下隐匿并偷听着这一切的斯内普见赛维林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转角旋转楼梯下后,立刻对站在落地窗前的宽大背影低声质问道:“你早知道奇洛不对劲……为什么还放任他在城堡内?”莉莉·伊万斯离去后最牵动斯内普神经的只有哈利·波特,邓布利多的对他的欺瞒令他怒不可遏——因为这种做法毫无疑问是再将哈利·波特作为诱饵置于险境中,就像十年前那样。斯内普强压着那股被欺骗的愤怒低吼着,但他的理智并没有完全因此崩坏。他发誓,如果自己面前的老者不是当今魔法界最强大的存在,他大概会甩一连串不知名的恶咒上去。 “汤姆已经回来了,尽管他不再强大。但他依旧有着惊人的魔力……哪怕他只剩下蒸汽和影子。他依然可以像蛊惑奇洛那样蛊惑巫师追随他。”邓布利多半月形眼镜后的眼睑像是不敢睁开般低低垂落,黑着脸的斯内普根本看不清他的眼神,“我希望可以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方法把他从奇洛的身上剥离下来,他没有身体,同时也无比虚弱……但同样的,我们也没有办法伤害到他。” “或许你可以直接给奇洛一个索命咒?”盯着邓布利多蓝眼睛的斯内普在内心讥笑道,但他笑不出来——莉莉·伊万斯双目紧阖的面容在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着。 “你知道那么做只会杀死奇洛先生。”从窗前僵硬转回身子的邓布利多接上了斯内普的气话,他望着斯内普,“他随时可以逃走。” “杀死奇洛?我并不认为杀死一个他的追随者有什么问题。”斯内普冷声道,“这何尝不是一种保护奇洛先生的方法?毕竟您保护的最好结果也就是让受保护对象被阿瓦达索命咒命中或是被无间断的钻心剜骨折磨成精神残疾,然后再嚼着滋滋蜜蜂糖姗姗来迟地表示自己的痛心疾首和无能为力。” “他最近怎么样?”被斯内普一语道破的邓布利多似乎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再和他深究下去。 被邓布利多突然岔开话题的斯内普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意识到对方这次指的他是那个愚蠢的救世主——哈利·波特。回想起哈利那与詹姆相似的发型和眉毛,在邓布利多面前踱来踱去的斯内普没好气地说道,“跟他父亲一样平庸、傲慢,专爱违反记录,喜欢出风头,吸引别人注意,放肆无礼……”斯内普不喜欢哈利,但他绝对不是恨哈利。虽然他并没有直接依据证明哈利就是他所说的那样,但出于对詹姆的厌恶让他下意识地将哈利当成小号的詹姆。对詹姆的恨意和莉莉的爱让他扭曲地一边讨厌着哈利,一边偷偷地关注着他——就像明明渴望着爱却生怕别人在他身上发现它,还拼命隐藏着自己人性的他本人。 “你看到的只是你预想的东西,西弗勒斯。”坐在高背椅上的邓布利多将双手交叉抱在肚子上,“别的教授都说他谦虚、随和……我个人认为他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我对此持保留态度。”意识到自己的话语有些不妥的斯内普只是冷哼了一声,并没有因此接过邓布利多的话茬缓和态度。 “帮我盯着点奇洛,好吗?”邓布利多揉了揉太阳穴,瘫在高背椅上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原谅我这个年纪的老人精力有限……没有办法时时刻刻地盯着奇洛先生和汤姆,西弗勒斯,我希望你可以对我多一些信任。”这只老蜜蜂每次不想正面回答问题的时候,都会摆出这么一副姿态来。 斯内普看着邓布利多又摆出一副糊涂模样,只得一扯自己的袍角紧绷着脸离去。校长室的螺旋楼梯也随之缓缓上升关闭,又恢复了赛维林拜访前的模样。 落地钟的时针正正地指向了Ⅹ,校长室内又一次循环往复地响起了那声闷响。 邓布利多平静地注视着那片幽蓝夜空。 2. 划破了昏暗夜幕的闪电只存在了一瞬,那道冷冽的雷光照亮了黑发男子的脸颊。因精力消耗过度而趴在木桌上浅眠的男子被那道刺目白光惊醒,他抚摸着自己脸颊上的压痕看向了闪过第二次雷光的落地窗。目送着第二道雷光带来的片刻光明消失后,男子立刻将另一只手伸进外套口袋以检查那几枚拿到手的金加隆。 当金加隆冰冷而奇妙的触感真真切切地从自己的口袋内传回时,男子放心地拉好窗帘并躺倒在客房铺平的被单上。男子名唤李青,行四。属于他的浅棕色胡杨木魔杖被他本人藏在了单人床靠墙侧,那支缺乏保养的老旧魔杖底微微漏的金红色长毛来自一只名叫“煌”的雄性驺吾,被那群鞑子同瑷珲城一并割让给了沙俄。压在枕侧的魔杖既便于隐藏,又利于在遇到背袭时反击——亚麻色的枕头可以充当掩体,假寐的他可以在对方不易察觉的情况下握住魔杖并发动强有力的反击。 英国第二大的华裔巫师聚落『华舟埠』位于曼彻斯特的唐人街“中国城”地下,它印有88.8号的入口上方长满了翠绿色的爬山虎。作为巫师秘境的它虽也像破釜酒吧那般被固化了强力麻瓜驱逐咒,但华裔麻瓜仍被允许持特殊文书进入其中——因为远东巫师被官方默认了半公开性质。『华舟埠』入口内的隧道左侧有一个通往巫师商埠港 口的通道,巫师和获许进入的麻瓜可以共乘蛟冀号通过曼彻斯特运河抵达伦敦西区的第一大华裔巫师聚落和其他远东巫师聚落。来者除了可以通过那艘巨舟抵达此处外也可以选择使用飞路网抵达隧道右侧的公用壁炉。 戌时三刻,从梦里醒来的李青通过破釜酒吧的壁炉传送到了华舟埠隧道右侧的公用壁炉前。李青在来之前就向接应他的人打听过了进入华舟埠的条件——虽然他完全不想交付那9铜纳特的入城费,但他可比谁都明白入口两侧精神奕奕的卫兵不是苏联魔法联合工会那些银样镴枪头。李青肉痛地拿出了他所剩不多的铜纳特后,低着头从大门的右侧进去了。 朱门内别有洞天,晓月于天高悬,稀碎云絮萦青冥,与方才黑云翻墨雷骋锋的外景截然不同。此类内景自生气象之术李青初至英国魔法部办理证件时也有所见,气象内外相异甚大,自成一方天地,雕梁画栋,绮罗绫绣,珠帘绮户,人流如织,络绎不绝,此派艳丽光景饶是让日思夜想着富庶生活的李青也一时花了眼。 泥封被打开后酒坛飘出的酒香让李青移不开步子,炭火上不断冒油的肉飘出了孜然等调料的香气,但他也只敢站在街面上远远观瞧。他既喝不起美酒,也吃不起肉,只能伫立在门口闻着店内金樽玉馐的的独特香味解馋。 “客人想喝这酒,就是斗酒二加隆十四西可的价格,您若是嫌贵,那您也完全可以去其他地方去买。”那女子经珠不动凝两眉,铅华销尽见天真,皓齿轻含,冰肌玉肤,明眸如湖。但在眼下这种场合,此女子容貌再倾国倾城,李青也不敢再多盯着她的脸看,“古书有云,夫良商不与人争买卖之贾,而谨司时。我们虹玉楼做的是小本生意,公子若无他事还请另觅去处。” “请姑娘给我来三升。”听着女子与驱赶无二的话语,面红耳赤的李青一咬牙还是将到手的金加隆花了,“我第一次见女子在酒楼里这般抛头露面,您夫家允许您这般……” “夫家?你说我为什么要把百年的生命浪费在一个小人儿身上?”那女子听了李青的话停止拨弄玉算盘,她把算盘往桌上一磕,然后眯了眯眼反问道,“我倒想知道青丘女子曾几何时需遵循你们人族的律令过活了。” “姑娘说的是。”听到青丘名号的李青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差点忘了青丘女子的地位等同于人族男子。 “我青丘自古女尊男卑,近些年有所改善。尔等人族自诩得孔孟先贤之道却如此愚昧无知,愚忠于蛮夷之室,自欺欺人的闭关锁国以防进犯……同室操戈,结党营私,光内斗就消耗了你们所有的精力,血雨铸就的铁骑抵挡不住阴谋迭出的内讧,歌舞升平的假象也掩盖不住兄弟阋墙的腥风,很可惜你们人族自那位后就再也没站起来过。”赤发女子抚了抚手中的玉算盘继续回应李青的话道,李青那面红耳赤的模样令她忍不住发笑,“可惜那般风华人物未曾生在我族,否则今日江河内外……海晏河清,钟鸣鼎盛,怎会像这般屈居于此地。此秘境也非你人族所得,小女子万贯家财也是锱铢必较得来的,你看那一样用得上你们人族夫家?” “那位?”李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说的人是谁。 “不可说。”赤发女子眯着眼睛说出了三个字,听那三个字李青也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人了。 “是,李某唐突了。”李青抿过一小口“癯仙坛”后马上红着脸一仰头将这碗酒饮尽了,饮不知味,透着酒香只觉得喉咙连带胃里一片火辣。 “无妨,我在此地这般话可没少被你们人族说教过,听进去的像你这番,听不进去的早被我从那丢出去了。”女子将一缕青丝拨至耳后,靠在柜台前单手托腮慵懒地回答道,“我只知此番当抛却乾坤之见以实力为尊,李公子这番话要是敢同天后宫的坤道讲,她们保不齐要追您一路斗个高下呢——您文辩不过她们,难道武斗得过吗?” “是,姑娘可知道何处可以找到无色盟的人?”李青模仿着自己在画本中看到过的喝酒姿势一饮而尽,只可惜他模仿的人物是张飞。清秀公子模仿出的粗犷做派有一种说不出的滑稽,“李某有要事相商。” “无色盟?”李青的拙劣模仿惹得女子咯咯直笑,她在抿了一口浅桃色瓷杯中的茶后,继续不紧不慢地回答道,“那您可得去未央桥下面寻权万纪,权公子了。好找,他总穿着紫色罩袍……不过,这个点他可不一定在那。” “多谢。”几杯酒下肚,李青就这么喝了个半醉,眼前一个青丘花姑娘变成了三个花姑娘,“李某叨扰姑娘了。” “慢走。”女子看着李青跌跌撞撞地出门消失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又轻笑一声。 …… 虹玉楼所在的长乐坊人定之时仍张灯结彩,沿街小铺叫卖声不断,昼夜无眠。小食店的龙须糖丝纤细绵软,中药铺内三七当归的药香味沁人心脾,阵阵悦耳的鸟鸣从书画铺里传出,远处的铁匠铺内的阵阵打铁声和着商贾们的马蹄声自成浩渺市井。 酒醒三分的李青未能在未央桥下看到纪公子,但他却在桥附近看了小时候见过的糖人摊子。一根根被吹成了各式小动物的糖在细竹签上奔跑跳跃,它们有的还向李青眨着它们的豆豆眼。李青小时候就想买一串自己的糖人,但他发现自己长大还是没有余钱买一支会动的猴儿给自己。摸了摸口袋里还没捂热的金加隆,李青只恨财力不足,还是强忍下了那股买生肖糖人给自己的冲动。他折回了桥北的那家脂粉铺子,他知道自己手头不算宽裕但也想给阿姊们带些回去,阿姊们的手上生有老茧,在碱水里泡得发黄发皱——那个青丘女子葱管似的玉手跟她们俩的完全不一样。或许阿姊们用上这些脂粉也会有那名青丘女子般的美貌,这些年她们实在是为自己付出了太多。 华舟埠内的时间要早上不列颠本土七小时。靠坐在未央桥竹椅上的李青虽知道天幕上的明星只是人类造物,却还是忍不住看它们。他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看星空了,自从负起养家的责任他就一直低着头。学着,写着,小心地看着他人脸色,上一次像这样仰着头看星星还是曾经的那个夏夜。他发现自己离曾经的梦想似乎越来越远了,远到他现在已经不敢说出口了。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紫衣男子的第三声“李兄”唤来时,他才反应过来。当李青转过头的那一刻,长乐坊的第一声鸡鸣也随之响起。 一抹紫霞东边来,杳然不知天既白。 3. 门铃在失去住户后没有任何价值,放松警惕的猎犬亦对猎物耳后的蜱虫浑然不知。 傲罗们拉起的层层警戒线已将这幢处于闹市区三层建筑封锁。傲罗办公室特制的警戒线虽看上去跟麻瓜警署的相差无几,但它却能将被标记的区域变为仅限傲罗能进入的“秘密屋”。它是曾经的傲罗办公室主任维努西亚·奎克利的发明,它的作用原理是赤胆忠心咒——但它具体的保密人是谁,大概只有神秘事务司那几名特定的缄默人知道。 傲罗 (Auror)是一批训练有素的精锐人员,专门负责调查涉及到黑魔法的犯罪事件并逮捕或拘留黑巫师。傲罗办公室要求特定五门N.E.W.T.的考试成绩不得低于“超出预期”才具备申请资格。 傲罗候选人抛却学业资质还必须通过犯罪记录背景核查和数项严格的能力测试。由于巫师界人口基数少得可怜,因此傲罗办公室所谓的犯罪背景核查是个人而非家族。傲罗培训的难度也非常大,有意成为傲罗的人需要经历一系列严格的性格和才能测试以证明他们在压力的环境下仍然能够有出色的表现。此外,被录取者通常还需经过三年的训练才能成为一名正式傲罗——参加大量的高级魔法战斗培训和其它防御培训和一些刑事调查方法的学习。由于伏地魔及其党羽在第一次巫师战争中造成了大量的傲罗和应届毕业生的伤亡,傲罗办公室在此后的十年内陷入了青黄不接的窘迫时期。傲罗办公室为了摆脱这种无人可用的窘境在1980-1990年间曾适当地放宽成为傲罗的标准——所有符合条件的申请人在通过简单培训后便可持证上岗成为实习傲罗,他们被允许参与一些简单的外派或是内勤工作。当实习傲罗的实习期满两年或是有其它重大贡献时可被转正成正式傲罗。 卡里诺因在学生时代协助傲罗抓捕了杀害学生的黑魔法防御课教授德米特里厄斯及在禁林盗猎的黑巫师被允许直接成为正式傲罗,但他仍坚持参与了潜行和伪装等技能的培训和测试。 “Bon après-midi.(下午好)”身着红色制服外套的卡里诺轻敲已经被第一波调查傲罗用阿拉霍洞开启过的的橡木大门。 “我们这次调查的对象是已经确认身亡的屋主老埃弗里特,以及那两名误入其中被杀害的麻瓜。”多此一举的敲门行为令随行傲罗伯特霍尔德·亚克斯利感到疑惑,“你在做什么,莱斯特兰奇先生?” “这只是我的个人习惯,亚克斯利先生。”拧开门把手的卡里诺不慌不忙地向伯特霍尔德解释起自己的敲门行为,“我当然知道不可能会有人回应,但还是喜欢像这样‘通知’一下。” “这已经是本月发生的第七起哑炮遇害案了。”伯特霍尔德没在卡里诺无关紧要的癖好上继续追问,他看着自己手上的卷宗犯了难。 “我找不到这些哑炮被杀害的价值。”卡里诺摊了摊手,继续控制着魔法相机拍摄照片和录制。 “我们这次仍负责处理案发现场的黑魔法物品,它们绝对会像上次那样极具蛊惑性。”深蹲在地上的伯特霍尔德开始用白色粉笔在客厅那具被拦腰斩断的尸体下画痕迹固定线,“我们这次或许还会遇到第五次起案件中出现的变异恶信灵。”屋内的空气竟要比外界湿冷上不少,还隐隐透着一股霉味。嘎吱作响的老旧木地板上带着难受的黏腻感,客厅的墙壁上有少许混合着油污的黑色喷溅状痕迹。 “如果凶手是一名极端纯血主义者,那么我们现在需要处理的对象早该扩充到麻种巫师了。”录制着现场的卡里诺微微点头,他看着伯特霍尔德粉笔线内早已发黑发臭的肠子回应道,“你比我更了解怎么对付恶信灵。”那具被腰斩尸体的上半身靠挂在早已老化到分不清原色是米黄还是白的电视墙,腐烂的空腔性脏器全都干缩在了劣质地板和墙纸上,数不清的蛆虫在它的眼眶、口鼻和开放性创伤处阴暗地扭动、爬行,整具无名女尸已变成了充斥着腐败液体的白骨和皮肉。 “但你很有天赋,莱斯特兰奇,我相信你很快就能超过我。对于那些恶信灵,我不认为它们是完整的死魂灵。我的第六感告诉我它们缺失了某些部件。这里,你看……胃内食物部分呈乳糜状,尚有极少量的通心粉和菜渣,比起这些,蛆虫更喜欢腐肉,所幸它们没有把这些吃掉。消化成这样意味着食物已进入大肠,他的死亡时间大概是饭后4小时内。”尸胺糟糕的气味熏得伯特霍尔德在画完固定痕迹后便第一时间站了起来,“它给我的感觉既不像血人巴罗那样完整,也不像幽灵骑士团成员那样在视觉上有直观的缺失。语言苍白无力,请恕我不能精准地将我第一感觉描述出来给你。第二位遇害的麻瓜在二楼,他的死因是斩首。你看……尸首之间几乎完全分离,只剩一层皮相连。”无法再忍受糟糕异味的伯特霍尔德立刻给自己施了一个泡头咒隔绝它们。同事熟练施展出的泡头咒让卡里诺也迅速地把自己变得泡里泡气。 寻找着失踪女儿的哑炮怀特太太在六天前发现自己的女儿早已在老埃弗里特家的客厅中被杀害。当她硬着头皮前往傲罗指挥部报案时,那些傲罗却拿哑炮遇害“应该找麻瓜警察”为由搪塞她的立案请求——就连伊德里斯·欧克白创办的哑炮支持协会游行示威也没让魔法部重视起它。 直到有好心巫师向魔法部举报有哑炮灵魂被转换为巫师死亡后才可能生成的“恶信灵”并杀害了数十名麻瓜时,傲罗指挥部才对此立案调查——魔法部真正允许傲罗办公室介入调查的原因不是“哑炮遇害”而是“麻瓜被黑魔法生物杀害”。虽然有部分傲罗坚持认为弗兰克只是没有办法使用魔法的巫师,不属于狭义上的哑炮范畴才会生成恶信灵这种黑魔法生物。 与麻种巫师的定义正好相反,哑炮是指一个出生在巫师家庭却没有一点魔法能力的人。但他们在许多方面与麻瓜不同,他们不仅能够像巫师那样看到麻瓜看不到的事物,还能使用或饲养某些可以帮到他们的魔法物品和神奇生物。魔法部不会保留哑炮们的出生记录,这也是魔法社会普遍漠视他们的标志,虽然哑炮的出生信息不会被记载在档案内,但魔法部的官员仍能可以通过查询父母的名字来确定一个人是否是哑炮。哑炮在魔法界的存在很罕见,但他们真实存在的数量绝对要远大于我们明面上看到的。 父母是巫师的哑炮多少懂一些魔法知识,然而他们却没有任何能参与的机会——他们既不能以学生的身份进入魔法学校学习,又不甘心像普通麻瓜那样生活在麻瓜世界。对待哑炮的通常做法是在小时候将他们送进麻瓜学校并鼓励他们融入麻瓜社会,这比给他们在魔法世界找个位置仁慈得多,因为他们在魔法世界里总是被当作二等公民。但还是有一些哑炮选择留在魔法世界里,但大多数选择留在巫师世界的哑炮最终只度过了碌碌无为而又贫困潦倒的一生。 这栋住宅的所有者是神奇动物管理控制司职员小埃弗里特的父亲老埃弗里特。出生在特克兰家族的老埃弗里特是一名哑炮,11岁后仍然没有出现魔力暴动的老埃弗里特固执地选择留在魔法世界生活,虽然他所居住的地方只是一个居住着麻瓜和哑炮的混合城镇。 巫师们对哑炮的歧视往往带着些个人情绪,麻瓜家族中出生的巫师被他们没有得到“馈赠”所憎恶,就连哑炮间也同样存在着相互歧视。一些纯血统家族会把家里的哑炮成员从家谱中除名——就像布莱克家族抹去马里厄斯·布莱克的名字一样。许多巫师家庭都急于看到孩子出现魔法能力的早期迹象。即便是能够接受麻瓜和麻瓜出身者的巫师家庭也会对家族中可能是个哑炮的孩子表现出沮丧和厌恶 。极端纯血主义巫师认为哑炮支持协会的设立同呆瓜斯莱皮勒想要教会“幽威”用餐具吃饭一样可笑,但实际上欧克白只想要那些哑炮们手中的选票。 “卷宗上说他们最初以为凶手是老埃弗里特,但他们来调查时却在二楼主卧的被子里发现了他的头。”伯特霍尔德合上了手中的卷宗站在落满灰尘的楼梯底部,“我已经一天半没看见小埃弗里特了,喔,希望他不要太难过……我们去二楼,莱斯特兰奇。” “是时候揭开谜底了,亚克斯利先生。”紧随其后的卡里诺踩上了嘎吱作响的楼梯木板,楼梯木板上外翘的钉子差点扎穿伯特霍尔德的皮鞋。 “该死。”差点被锈钉子刺破脚掌的伯特霍尔德低声咒骂了一句,但他很快看见了更让他想要咒骂的场面——那名姓莱斯特兰奇的红发新人像是被什么东西迷惑住了,他满怀期待地将手搭在了主卧角落的黑皮箱上。 “你渴望着亲情?”耳畔那个阴森的声音不断催促着卡里诺打开那只放在沙发旁的黑皮箱。 “自由……亲情?”将手放在皮箱上的卡里诺情不自禁地喃喃道,就像是被迷惑住了一样。 “糟糕,莱斯特兰奇该不会是被它控制了?”伯特霍尔德一改之前的慵懒,连忙上前想要撞开卡里诺。 “对,就是这样。”那个诡异的声音见卡里诺把手搭在皮箱上后再次出现,有着老埃弗里特面容的它悬浮在卡里诺身后并露出惊喜而渴望的笑容,“打开它,打……”它期待的话语说到一半骤然停住,眼前事物的发展,似乎和它想得出入太大。 “来自我的亲情够温暖吗?”轻抚着黑色箱子的卡里诺忽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的左手上握着一柄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的银匕首,在恶信灵的诧异中毫不犹豫地将它扎进了皮箱的锁眼里,“巫师可不是你能蛊惑的,莱斯特兰奇庄园后面的黑森林里可全都是你这样的东西。”扑哧一声,卡里诺的匕首就像感受不到任何阻力般地扎进了淤泥堆中,他的手腕一拧,一搅……紧接着腐臭的血液顺着金属锁眼淌了出来,而那团有着老埃弗里特外貌的恶信灵也跟着发出惨叫。 “四分五裂。”本想着撞醒卡里诺的伯特霍尔德尴尬地后退了半步,看来这位姓莱斯特兰奇的新人比他想象中的要强太多。也听到了蛊惑声的他急忙用切割咒将卧室门后淌血的画划烂,“我是第一次见像你这样下手干净利落的新人。”卡里诺拔刀时猛搅锁眼娴熟的动作愣是让他感受到了幻痛——他肯定卡里诺没少用它捅什么东西。 “谢谢。”完全放开了大脑封闭术的卡里诺对那皮箱补上了一记惨绿色的钻心咒,“我只是配合你演一下。” “狡诈虚伪的巫师!你真正渴望的东西竟是向那个人……”恶信灵因灵魂被折磨的剧痛而颤抖不已,它咒骂并谴责着卡里诺使用钻心咒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面无表情的卡里诺脸颊上接连闪过幽绿冷光,他释放钻心剜骨时的平静看得伯特霍尔德心惊肉跳。 “像你这样的黑暗生物可不在魔法法律保护范畴内,无论谁对你使用它都不违法,并且魔法部的法律还赋予了巫师遇到非人类魔法生物攻击时予以回击并杀死的权利。”卡里诺又是一道钻心咒打断了它的话语,“所以魔法部实质上鼓励有能力的巫师驱逐像你这样的黑暗生物,另外,我很讨厌被脏东西窥视记忆。” “你这个疯子!”被钻心剜骨割锯着灵魂的恶信灵惨叫不止,但它没有忘记窥探卡里诺的记忆,“你的脑子里都是什么东西!”窥探到了卡里诺真实想法的它像是看见了什么魔鬼。它发疯般地想要逃窜出这间房子,但却被卡里诺的一记“弑魂夺魄”碾碎了。 “要不是知道你是我同事……我现在非得放个朱砂火焰求救,哈哈,莱斯特兰奇,你刚刚使用的是专门对付灵体的灵魂类魔法吧?”伯特霍尔德看着恶信灵在浅绿色的魔法下像是被击败的博格特那样咚地化成了一团青烟,“你对钻心咒的熟练度比我遇到的一些亡命徒都要高,我没有对黑色大件行李造成痛苦的欲望,也做不到以此感到愉悦。” “鬼魂是那些已死去的巫师们留在人间的三维印记,但鬼魂不属于巫师。如果像这样一直不停施咒,被击中者就会因痛苦而疯掉。如果持续使用,受术者就会因为痉挛死去。所以对黑巫师我倾向于使用缴械咒和昏迷咒,我可不想进阿兹卡班。”收回魔杖的卡里诺无奈地向伯特霍尔德解释道,“钻心咒很适合切割灵魂,它完全克制恶信灵这种无实体的幽魂类黑暗生物。除了弑魂夺魄和钻心剜骨外我没有其他作用于灵体的魔法了,所以我特地训练了它。实不相瞒,我一开始训练的对象是莱斯特兰奇老宅里的蚊子,因为它们实在是太让我有折磨的欲望了,我后来的练习对象就是黑森林里像它这样等待着‘戈多’的大蚊子。” “蚊子?哈哈哈哈哈。”伯特霍尔德被卡里诺的解释逗乐了,但松弛下的他并没有注意到画像淌出的沥青样血迹一直暗潜在他脚下的影子中。当另一部分恶信灵袭来时,感受到敌意的他本能地释放出了铁甲咒但却没有挡住它,“盔甲护身!”附着在伯特霍尔德耳朵上的它想要往他的耳洞里钻。卡里诺眼疾手快地放出一道神锋无影削去了伯特霍尔德的部分耳廓。 “我的耳朵!”先是感到耳尖一热的伯特霍尔德还没感到疼痛就下意识地捂住了血流如注的耳朵。 “别用手碰,我把它处理干净后给你接回去。”卡里诺无奈地对那半恶信灵又是一个记弑魂夺魄,“这个切割魔法有可逆的反咒。” “这还能接回去?”伯特霍尔德幽怨地看着自己掉进污血中的耳朵尖,血污中蹦跳的肥蛆让他发自内心地感到埋汰,“谢谢你,莱斯特兰奇。下次释放魔法时跟我说一声,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我带了白鲜香精,也会用清水如泉帮你洗得干干净净。”卡里诺捡起了伯特霍尔德的一半耳朵,他仔细地将自己的匕首和伯特霍尔德的耳朵洗干净。然后熟练地用速速愈合和愈合如初将伯特霍尔德的耳朵接了回去,“产生恶信灵的条件是巫师生前遭受了超过阈值的巨大痛苦。看来有人将他软禁在这并折磨致死,并分成了几分之几个老埃弗里特散落在这间房子里。” “掉在地上的面包片就算是洗干净,我也不愿意吃,但耳朵不一样。为什么只有第五起和第七起案件生成了这种黑暗生物,而第六组却没有?”被卡里诺接回耳朵的伯特霍尔德不小心用脚踩扁了一只在地板上蛄蛹的蛆虫,他看着那副画后扭曲成蜗牛壳的人类肢体推测道,“难道是被凶手处理掉了?” “我站在这个角度思考……或许实施者只是在做实验。”与床铺上老埃弗里特的头颅对视着的卡里诺摊了摊手,他绕开了那团已经成为蛆蝇乐园的污血走到了房门口后又对着贴墙的橡木衣柜释放了一记弑魂夺魄,“第六组大概不符合什么条件所以失败了吧?”听闻卡里诺推测的伯特霍尔德虽然很震惊于他为什么会这么想,但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你要去哪?莱斯特兰奇。”本以为要继续搜查的伯特霍尔德没想到卡里诺突然朝楼下走。 “去追寻我的自由。”踏着小碎步的卡里诺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处理完它后我们该下班了……已经四点了,亚克斯利先生。等明天早上第六组的检查结果出来后我们再统一整理这些卷宗。”顺着木质楼梯向下走的卡里诺从落地窗向下看了一眼。 “好吧,好吧,法国佬。”随着卡里诺下楼的伯特霍尔德顺着卡里诺的话附和道,走过楼梯拐角的他见卡里诺正和一名黑发男子交谈着,“嘿,这是你朋友?”黑发男子惨白的脸颊有点微微的凹陷,伯特霍尔德注意到男子正用烟灰色的眼球打量着自己。男子的无神的目光看上去有些涣散,苍白的脸色让他本就浓重的黑眼圈显得更加明显。如果他没有严重的睡眠问题就一定是个写小说的,伯特霍尔德在心里不断观察猜测着陌生男子的身份。 “我没想到你自己找来了,勒萨斯。”戴着黑色软皮手套的卡里诺拧开门把手的同时,那男子也僵硬地点了点头,“我和伯特霍尔德把它处理干净了。”伯特霍尔德虽然很疑惑卡里诺的朋友为什么能进入这片被特制警戒线被封锁的区域,但并没有向卡里诺挑明这件事。 “格林小姐说你在这。”名为勒萨斯的男子平静地回答了卡里诺的问题。或许是没有想好怎么处理多余的碎发,他将自己稍长的头发绑成了个小丸子,“我本来很期待它接下来的变化,但很可惜它现在已经失去观察价值了。”伯特霍尔德发现他绑头发的丝带好像就是魔法部用来扎信件的那款,他忽然明白了勒萨斯为什么能进到这里。 “我们不应该把那只猫狸子交给阿列克谢养的,他总觉得它没吃饱。”卡里诺摘下了黑皮手套,朝伯特霍尔德挥了挥。勒萨斯也熟练地将手搭在了卡里诺的手臂上,他那头被绑得特别糊弄的零散黑发就像是魔法部部长的权威——好像随时都会垮下来。 “再见。”反方向离去的伯特霍尔德也朝卡里诺挥了挥手。虽然他感觉对方刚刚朝自己挥手时眼神聚焦的对象好像不是自己。但他没再多想下去,也没有注意到那滴从红色吊灯滴落在自己肩头的蔓越莓色液体。 嘀嗒,嘀嗒,嘀嗒,咔嗒,嘀嗒。 4.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棕红色木桌在赛维林的凝视中变得模糊,他不自觉地小幅度轻摇下巴,嘴中不断对邓布利多重复着那句话,虽然他更像是在给自己暗示,“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他已经喝下那种东西了。”邓布利多瀑布般的胡子后传出沉重的叹息,又像是不敢与赛维林对视那般假装看起书架上的书名。 “这么说……奎里纳斯他真的已经无可救药了啊。”赛维林痛苦地闭上眼。他在理智已经接受了奇洛无可救药这件事,但却在感性上完全不愿接受。 “是的,我很抱歉。”邓布利多扯了扯自己淡紫色的袖口,他没有预料到特拉弗斯会再次向自己提及奇洛,这和他原定猜想中出入的有些大,“奇洛先生被他影响的太深了。”他意识到了自己又一次以自己为蓝本而过轻的揣测了人与人之间的联结。就像莉莉之于西弗勒斯那样——他曾以为西弗勒斯不会深爱莉莉·伊万斯到那般疯狂的地步。 “您明明可以……更早的时候您明明可以将它剥离的,可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赛维林那双明亮的蓝色眼睛变得黯然,邓布利多完美的形象在他这一刻的黯淡的眼神中产生裂痕。他虽明白邓布利多的潜台词意味着什么,但他却无法接受,也不想接受这样的结果。他从他的潜台词中读出邓布利多之前是有机会将伏地魔从奇洛身上剥离下去的——可他并没有去那么做。亏他之前还想着倘若邓布利多找不到方法自己就豁出去用家族秘术把伏地魔和奇洛分离开来,但如今看来邓布利多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这个方案。 现在的状况就算剥离下去又能怎么样? 奎里纳斯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 “从奎里纳斯踏入霍格沃茨的那刻起,福克斯就开始变得焦躁不安。”邓布利多又摇了摇头,木架上的福克斯尾羽上下起伏,带着一丝金红色的火焰,“之前那个奎里纳斯已经不在了,他的眼神不再清澈……我未曾想过他会变成这样一个不择手段的人。” 赛维林心中一沉,他认识的奇洛根本不是邓布利多揣测和描述的那种人——看来邓布利多只是在为自己接下来的袖手旁观找一个足够“合理”的借口。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感卡在了他的喉咙眼里,他呆滞地看向了邓布利多身后的落地窗,窗外那被暮色笼罩的禁林在脑海中变幻成了一只朝他扑来的澳洲蛋白眼。 一直静静注视着赛维林的邓布利多也沉默了,他微低下头将自己的脸藏在了银发和胡须中。 “这完全是您的责任,邓布利多校长!您本可以把伏地魔同奎里纳斯分离开,可您根本没有这样去做……您甚至没有去尝试过!”赛维林瞪圆了他那双秀气的丹凤眼,他握紧了自己轻压在办公桌上的拳头,轻摇着头诘问着邓布利多,“那天如果您不愿意这样做就该告诉我您的真实想法,那么我现在也不会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生命就这么凋零死去。如果您早一点挑明,我会尽自己所能地自行尝试把那个人从奎里纳斯身上剥离,哪怕我会被那个人的索命咒杀死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当我决定成为傲罗时,我在内心早已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办公桌上的纸张因外泄的魔力而沙沙作响,感受到赛维林失控情绪的邓布利多仍那般神态自若。赛维林字斟句酌地听完邓布利多口中那些带有歉意的借口后,内心更是悲愤难平——奇洛正是在邓布利多保证过的“关照”下啜饮了独角兽血液,可邓布利多竟是像一直在撇清这些发生在奇洛身上的意外会自己存在关联。恶之者驳诘而不行,决之者仓卒而不尽。猜透了邓布利多想法的赛维林失望而决绝地朝着现今魔法界最伟大的巫师发出孤勇的驳难。 赛维林很清楚奇洛只是在内心防线最脆弱的时候被黑魔王蛊惑了,懦弱胆小的奇洛从来不是一个阴狠的人,他也绝做不到那般精绝。那不是属于他的世界,他本可以恢复正常的生活。但这可以被挽救的悲剧还是在邓布利多眼皮下发生了。 被自己提前告知情报的邓布利多本有无数次阻止奇洛真正走上那条歧路的机会,可是他不仅袖置身事外,甚至还默许了奇洛外出狩猎独角兽——邓布利多的默许和隐瞒甚至令他没有机会及时阻拦奇洛喝下独角兽的血。 在赛维林看来,这一切悲剧完全是邓布利多亲手铸成的。 赛维林·佩洛兹·特拉弗斯和奎里纳斯·奇洛是学生时代最好的朋友。内在矛盾仍然尖锐,一切问题的根源尚未解决,被分入拉文克劳的俩人都有着相同的困扰,他们既然不想与黑暗为伍,也不想再陷入与自身孤独内耗的争斗——他们想让自己足够优秀,足够闪闪发光。相似灵魂碰撞出了友谊的火星,意识到自己不再孤独的二人为第一次触及到幽浮在自己体外的己身而震撼,为第一次有人读懂自心而内心而落泪。 相似的灵魂在彼此的精神世界不断的跌倒又爬起,并选择开出希望的花——赛维林接纳了自己的破碎,而奎里纳斯接纳了自己的内在的问题和自卑。这种难得的归属感和安定感令人宽心,他们不再依赖于脑海中的幻想去做事,适宜自己的计划中迭代式地成长,弥补自身的劣势,以局部性的完美逐渐逼近整体性的完美。成为傲罗的赛维林在职业规划时曾想过自己或许会在某一天死在黑巫师或是某种黑暗生物手上,但他未曾想过被黑魔王寄生并喝下独角兽的血这种事会发生在老实又懦弱的奇洛身上。 “特拉弗斯先生,我并不是全能的……我只是一个老头子,不可能什么事都照顾好。”邓布利多起身站在窗前俯视着被夜幕笼罩的霍格沃茨自责地叹了口气,但在赛维林眼中他只是在尽力表现出自责与愧疚来推卸责任以掩盖那个显而易见的现实——邓布利多又为了那个该死的预言而亲手“杀掉”了另一个人。 赛维林不自觉地觑见了神色阴戾的西弗勒斯·斯内普,站在暗处的斯内普似觉察到了他的视线,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伏地魔和奇洛的计划,但所有人又在配合着他演戏。一切都是邓布利多精心编织的童话,伏地魔渴求的魔法石恐怕早已被邓布利多转移到了某处。赛维林不敢相信自己竟能从斯莱特林院长那对幽深空寡的眼中感受到怒意。 原来邓布利多从始至终想的不过是榨干奎里纳斯最后的一丝价值,他的生命不过是救世主养成计划的垫脚石。 “您明明有无数次能够阻止他的机会。”转身凝视着螺旋楼梯的赛维林再一次地闭上了眼,面部表情崩坏到他不得用手捂住自己的脸,“我不喜欢您,但我不得不相信您。因为现在的英国魔法界除了您以外没有人可以对抗那个人,为此我可以涉险近距离替您探听他的情报。我曾希望您能救下奎里纳斯或是将他的异常告诉我。”赛维林的面庞逐渐与邓布利多记忆中英国曾经的魔法法律执行司司长托基尔·特拉弗斯的面庞重合,相似的话语和一致的姓氏让他又想起了一些本想忘却的旧事。 “或许真的是我错了,赛维林。”邓布利多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透着说不出的落寞。 “但您已经没有机会再去弥补他了。我和奎里纳斯都只是一个小人物,我本以为我冒死换来的情报足以换得您的保证,但我没想到您的保证只是好看的矮妖金币。”赛维林仰起头微闭上眼,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泪水从眼角处漏下,“我不会原谅您,邓布利多先生。” …… 他从余光处小心地望向正喝着南瓜汽水的奎里纳斯,他像还是从前那样喜欢罗斯默塔夫人特制的南瓜汽水。 暂时接替莱斯特兰奇岗位的赛维林坐在斯内普的旁边,靠在高背椅上的邓布利多又一次地让赛维林意识到——看上去和从前一样腼腆的奎里纳斯竟早已无可救药。微闭上眼睛的赛维林在自己心中再次为对方感到悲哀和不值当。 这是他现在仅能付出的善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