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花家事大纲·孟春纪】019擒傅瑕厉公复国 杀子颓惠王反正『东周列国志』

【阅前提醒】本系列『种花家事』专栏是采用“附经而作”的整理模式，即先将“冯梦龙-蔡东藩”十二部历史演义的公版原经抄录于专栏；然后进行分段分节，并添加小标题；之后对各部分进行叙述，置于节前；最后注解附录于相应位置。由于工程量浩大，因此每篇专栏发表时并不完善，前期以跑马圈地为主，写得较为简略。待第一遍完成后，会再进行第二遍、第三遍……增修，以求能趋于完善。总而言之，本系列是以种花家十二部信史流历史演义小说为大纲底本，以种花家古典传统历史文献为参照准绳，兼采历史演义与历代笔记小说为补充，最终杂糅整合而成。在初步计划中，『种花家事』系列共有本纪十二，上起诸夏共和行政，下迄中华再造共和，以求取其间两千七百九十年历史之精要：

孟春纪·东周列国志；仲春纪·前汉演义；季春纪·后汉演义；孟夏纪·两晋演义；仲夏纪·南北史演义；季夏纪·唐史演义；

孟秋纪·五代史演义；仲秋纪·宋史演义；季秋纪·元史演义；孟冬纪·明史演义；仲冬纪·清史演义；季冬纪·民国演义……  

〇、山话嵓语

1.鸟瞰概览

        今天继续更新冯梦龙先生的《东周列国志》，书接上回CV13394838，本篇是第019章回。郑厉公再次复位后，加入了齐桓公建立的东大周八国首脑公约组织框架，至此齐桓始霸。后郑厉公因偷袭盟友宋桓公而被联盟其他成员所唾弃，只得背齐朝楚。楚国继续入侵中原，楚文王打着为息侯报仇的旗号暴揍蔡国，风头一时无二，但不承想祸起肘腋，巴国暗通楚国内反对者大败楚文王，不久楚文王因伤重不治而亡。卫惠公为报当年周天子册封黔牟之仇，趁着周王室内乱之机，提刀上洛废立天子，幸亏郑厉公靠着残存的小霸之基拨乱反正，重新拥立周惠王复位，但功成之后，郑厉公却猝死于归途。陈公子完入齐以避陈乱，不承想竟然成为了未来代齐田氏之祖。鲁庄公应母文姜遗命迎娶齐哀姜，新的鲁乱开始酝酿。

2.目录概要

㈠郑厉篡国——①子突谋郑；②傅瑕贪生；③计诛子仪；④卸磨杀驴；⑤秋后算账；⑥倒行逆施；⑦鲁庄论妖——在齐桓公代周天子九合诸侯第一会北杏衣裳之会中，郑国子仪背周盟楚拒绝参会，于是齐桓公决定坐视当时被郑大夫祭足逐出郑国的废公子突伐郑，最终郑厉公在内应的帮助下弑杀郑君子仪及其二子，成功复位，即郑厉公。

㈡齐桓始霸——①鄄地初会；②鄄地再会；③齐始霸也——郑厉公复位后，由于得国不正，主动向齐桓公靠拢，以获得诸侯认可，于是齐桓公在鄄地两会诸侯，成功打造出了东大周八国首脑公约组织框架，而齐桓公被公推为常任盟主，至此齐桓公完成了霸业建制，春秋首霸之业拔锚起航！

㈢桃花之殇——改嫁楚文王的桃花夫人息妫，得知了当年蔡哀侯挑唆楚王灭息的真相，于是请求楚王报仇，楚文王遂以给息妫出气为由攻打蔡国，蔡哀侯被迫携带蔡国重宝肉袒去楚营负荆请罪。《东周》原著虽未挑明蔡哀侯的下场，但此后原著中就再未出现蔡哀侯，可以视为彻底下线，算是圆了《史记》中的矛盾点（《史记》中楚世家和蔡世家对于蔡哀侯的晚年境遇记叙出现矛盾）。

㈣郑厉反复——①背盟袭宋；②楚文伐郑；③幽地会盟；④背齐盟楚——郑厉公为人睚眦必报，其第一次得位时，被宋庄公挟恩索报，敲诈了不少利益，因此再次复位时，即使和宋国同处于齐桓阵营依然决心报仇，后来齐宋伐郳，郑厉公诈以援宋为幌子，成功偷袭宋国，但事后却被盟友集体唾弃。楚文王见机，立刻伐郑，果然无人来救，郑厉公扛不住楚国的威胁，求助齐桓，但齐桓虽为盟主也无法说服其他盟友援助郑厉公这种无信无义的小人，结果郑厉公直接脱离齐桓阵营，开始背齐朝楚。

㈤楚文之死——①楚文大败；②鬻拳强谏；③息侯索命——楚文王因无情杀死败将而引得阎氏一族不满，于是阎氏一族勾结巴国里应外合大败并击伤楚文王。守门大阍鬻拳认为既然败将必死，那败王又怎能毫无惩罚，遂拒绝战败的楚文王进城，除非楚文王获得一场大胜将功补过。于是楚文王带残兵伐黄，大胜而归，但由于没有得到及时的休息，楚文王伤情忽然恶化，猝死于归途。后楚文王归葬，鬻拳自戕于楚文王墓之甬道，以为楚文王世代守门。

㈥提刀上洛——①周卫旧怨；②周室乱起；③五大夫乱；④卫惠伐周——周王室遇到五大夫之乱，卫惠公为报当年天子册封卫君黔牟之仇，趁机提刀上洛，废立天子，周惠王被逐，出奔到郑。

㈦郑厉复周——①奇货可居；②齐桓伐鲁；③卫共姬谋；④纳王不利；⑤流年不利；⑥周王复位；⑦郑厉之死——周惠王出奔到郑，虽周郑交恶，但自绝于盟友的郑厉公却是兴奋莫名，认为奇货可居，于是与西虢国合作协助周惠王平乱复位。但周惠王看出了郑厉公的狼子野心，因此复位后，只赠予郑国大量的经济利益，却不给予丝毫政治利益。郑厉公大怒，心火淤积，猝死于归途。

㈧田齐溯源——①陈国之乱；②田完入齐；③观国之光；④莫之与争——未来代齐的田齐之祖陈公子完因卷入陈国嫡争而被迫逃齐，之后靠着聪明才智成功在齐桓公治下站稳脚跟，最终在八世之后，夺得齐政，代齐为田。

㈨哀姜嫁鲁——①文姜薨逝；②抛妻弃子；③母命难违；④齐鲁蜜月；⑤盛大婚礼；⑥养小叔子——鲁庄公为追求鲁国第一美女孟任，谎称自己不是玩玩，而是认真的要娶她为正妻，并割臂以誓，但当孟任拜完堂后才知道，她其实只是一个侧室而矣，鲁庄公未过门的正宫夫人乃是霸主齐桓公的侄女，是地位远超自己的齐国公主哀姜。后鲁庄公之母文姜终于薨逝，但鲁庄公却不得不遵守母命，抛妻弃子迎娶了齐哀姜。但鲁庄公的正宫夫人哀姜过门后，痛恨丈夫纳妾孟任的行径，于是就以牙还牙，出轨并包养了鲁庄的兄弟庆父，也就是三桓之一孟孙氏们的支祖。她要让鲁庄公让鲁国都为男人的薄情而付出惨痛的代价！这就为鲁国后来的大乱埋下了伏笔。

一、郑厉篡国

（1）子突谋郑

        周僖王元年（鲁庄公十三年，齐桓公五年，郑子仪十三年，元始前681年）春，周僖王新登大宝，小姑父齐桓公遂代周天子举办北杏衣裳之会以盟诸侯，而郑国不仅没有参会还拒绝谢罪。于是齐桓公打算伐郑之罪。而管仲却笑道，“无需如此费力，只需以静制动就可取郑伯性命。”

        齐桓公忙问，计将安出？管仲说道，“当年郑国大夫祭足驱逐郑伯子突，子突逃至蔡国后盘踞于栎城，秣兵历马，时刻打算重夺郑伯之位。而去年祭足卒，郑伯必不能御子突，故我们不用直接伐郑，只需静观其变坐视子突复位即可。一旦子突复位成功，则郑伯子仪必死。而子突为人刻薄寡恩，为郑人不喜，今又得国不正，就必会亲善齐国以求认可，如此齐国不出一兵一卒就可唾手而得郑盟矣。”

        齐桓公大喜，遂依仲父之言，坐看郑伯之败。果然此时盘踞在栎城的子突得知仇家郑国权臣祭足去世后大喜，正在动员兵马伺机而动〖山录||《史记·郑世家》——郑子……十二年，……郑祭仲死。〗。郑公子突野心勃勃，下野之后，虽锦衣玉食，但却从未稍息复位之心，只因祭足之阻，一直不能如愿。而如今祭足终于被自己熬死，那复郑将再无阻隔。于是准备妥当的郑厉公立刻发兵，连夜杀奔郑国大陵〖山注|| 郑厉公欲除掉权臣祭足，不慎事泄，被祭足逐出郑国（第11回CV13213202）；郑厉公出奔到蔡国，篡夺栎城，后多次联合诸侯伐郑，无果（第12回CV13231935）；后郑国公子子仪继位，投向强大的楚国，一时间郑厉公无计可施，只得继续蛰伏（第13回CV13259609）〗。

（2）傅瑕贪生

        周僖王二年（鲁庄公十四年，齐桓公六年，郑子仪十四年，元始前680年），郑公子突长途奔袭大陵，大陵守军乃是郑将傅瑕，傅瑕以前曾多次成功御拒子突，故心生小觑之心，竟放弃城防，直接率军出城交锋，却不承想等到傅瑕与子突激战焦灼之时，子突安排的预备队忽然杀出，绕过傅瑕直接冲入大陵，很快大陵失守，而傅瑕也在公子突的前后夹击中落败被俘〖山录||《左传·庄公十四年》——郑厉公自栎侵郑，及大陵，获傅瑕。〗。

        郑公子突见到被俘的傅瑕时，想起这么多年来的被拒之辱，立刻就要将其斩杀，以泄心头之恨。却不承想，傅瑕此人极为贪生怕死，竟然当场表示愿意返回国都，为子突当内应。而傅瑕为释子突之疑，还主动将自己的妻儿交给子突为质。子突想了一下轻笑一声，就欣然同意了〖山录||《左传·庄公十四年》——傅瑕曰：“苟舍我，吾请纳君。”与之盟而赦之。〗。

        傅瑕潜入郑都新郑，夜见正卿叔詹。子仪继位前，叔詹曾提议迎回子突，但被祭足阻挠，只得作罢。因此傅瑕选择联络叔詹，并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此时祭足已死，叔詹自然同意迎回子突，但却不愿弑杀子仪留下千古骂名。而傅瑕的确是豁出去了，立刻表示愿意代劳亲自动手弑杀子仪。

        商议妥当后，傅瑕先潜出郑都，然后再装作极为狼狈的样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瘸一拐的进城。沿途告知众人，公子突夜袭郑国，大陵已经失守。而郑君子仪见傅瑕日夜不停千里急奔的赶回郑都报信，且妻儿全部失陷在敌手，感念其忠心之下，不忍责罚也不疑有他，就直接留在身边听用，以戴罪立功〖山录||《史记·郑世家》——十四年，故郑亡厉公突在栎者使人诱劫郑大夫甫假，要以求入。假曰：“舍我，我为君杀郑子而入君。”厉公与盟，乃舍之。〗。

（3）计诛子仪

        周僖王二年（鲁庄公十四年，齐桓公六年，郑子仪十四年，元始前680年）夏六月甲子，公子突兵临城下，子仪立刻带傅瑕上城楼督战，而叔詹不愿让人知道自己已经背主参与了政变，于是主动请缨搦战子突，交战之时叔詹也打得十分卖力，但子仪却想不到此时叔詹其实是在假打，边打边和子突聊天，将自己这边的计划告知子突。

        等到说得差不多后，叔詹忽然卖个破绽，带兵撤退，子突则命令全军突击，丝毫不担心会被城门堵在城下。而这正是叔詹与傅瑕商量的计划，叔詹一诈败，傅瑕立刻趁着子仪心神激荡的时机袭杀子仪。子仪不备，当场被杀，而侍卫还没有反应过来，叔詹安排给傅瑕的军士，就即刻动手，最后以有心算无心很快就控制住了城楼。然后城门大开，叔詹和子突先后入城〖山录||《左传·庄公十四年》——六月甲子，傅瑕杀郑子及其二子，而纳厉公。〗。

（4）卸磨杀驴

        周僖王二年（鲁庄公十四年，齐桓公六年，郑子仪十四年，元始前680年）夏六月甲子，郑厉公在内外勾结下成功攻入新郑。傅瑕一见大军入城，为了讨好子突，也为了剪除后患，立刻在前引导军士前往郑宫。而叔詹和子突却极为默契，不约而同的给自己找了个事，在城里打转，就是不急着进宫。等到听说傅瑕甫一入宫就亲手斩杀了子仪的两个儿子后，立刻不约而同的就都办完了事，先后往宫中急赶。子突赶到之后看到二子的尸体，确认无误后，立刻放声大哭，言道，“子仪虽窃据君位，但实是被奸臣胁迫，并非本愿，且已伏诛。其二子何辜，怎能枉加刀兵，子仪为我兄弟，怎能绝其子嗣，我若不替我侄子报仇，还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山录||《史记·郑世家》——六月甲子，假杀郑子及其二子而迎厉公突，突自栎复入即位。〗

        言罢，立刻命人擒拿傅瑕，以“弑杀子仪及其二子”为名，即刻押赴市曹斩首〖山录||《左传·庄公十四年》——厉公入，遂杀傅瑕。〗。而叔詹则以“为防犯人在路上胡言乱语造谣生事”为由，命人先拿布堵上其嘴再押送行刑。就这样傅瑕为活命绞尽脑汁机关算尽，但到头来却只是一场空〖山录||《史记·郑世家》——厉公于是谓甫假曰：“子之事君有二心矣。”遂诛之。假曰：“重德不报，诚然哉！”〗。

（5）秋后算账

        周僖王二年（鲁庄公十四年，齐桓公六年，郑子仪十四年，元始前680年）夏六月甲子，郑厉公复位之后，立刻开始翻旧账：凡是当初和祭足联手驱逐郑厉公的一律处死；凡是当初在迎回子仪还是子突的议题中附和祭足选择迎回子仪的一律罢黜。这场大清洗一直持续到两年后的九月才达到最高潮。

        周僖王四年（鲁庄公十六年，郑厉公二年，元始前678年）秋九月，复位两年后，自以为局势稳固的郑厉公开始更大规模的秋后算账，公子阏与祭足关系不错，直接处死，大夫强鉏是祭足一系人员，也直接被判处刖刑砍去双足，其他和祭足派系有牵连的人员也都随时面临着死亡〖山录||《左传·庄公十六年》——郑伯治与于雍纠之乱者。九月，杀公子阏，刖强鉏。〗。

        正当郑国高层人人自危之时，幸亏楚文王发现郑国政乱，窥得时机突然伐郑，人心惶惶的郑国根本无法御敌，结果被楚文王势如破竹的一举打到郑厉公以前的老窝栎城。此时郑厉公才终于意识到问题，再这么清洗，恐怕郑国都要亡了，于是赶紧停下国内清算，勉强动员出军队熬走了楚军〖山录||《左传·庄公十六年》——郑伯自栎入，缓告于楚。秋，楚伐郑，及栎，为不礼故也。〗。之后郑国的这场清洗才逐渐息止。

（6）倒行逆施

        要说郑厉公对政敌祭足党羽的秋后算账，虽然刻薄，但也还处于能够理解的范畴。而离谱的是，郑厉公竟然连保持中立的人都没放过，这就大伤国本了。比如郑庄公有庶兄原繁，无缘君位，因此对于郑庄诸子的嫡争全无兴趣。他的原则是，谁当郑伯他就辅佐谁。本来原繁靠着中立，安稳渡过了郑昭、郑亹、郑仪三朝乱局，但对心理扭曲的郑厉公来说，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嫡争没有中间派。所以轮到郑厉复位后，原繁等中立之人竟也在清洗之列〖山录||《史记·郑世家》——入而让其伯父原曰：“我亡国外居，伯父无意入我，亦甚矣。”原曰：“事君无二心，人臣之职也。原知罪矣。”遂自杀。〗。

        周僖王二年（鲁庄公十四年，齐桓公六年，郑子仪十四年，元始前680年）夏六月，郑厉公刚刚复位，就迫不及待的开始清洗。大夫原繁临刑前勃然怒斥郑厉公道：“我为郑臣，自只辅弼郑伯即可，而你尚有兄弟八人在世，难道还要众臣继续猜测谁为新君吗？”言罢不待郑厉公回应便自戕而死〖山录||《左传·庄公十四年》——使谓原繁曰：“傅瑕贰，周有常刑，既伏其罪矣。纳我而无二心者，吾皆许之上大夫之事，吾愿与伯父图之。且寡人出，伯父无里言；入，又不念寡人，寡人憾焉。”对曰：“先君桓公命我先人典司宗祏。社稷有主而外其心，其何贰如之？苟主社稷，国内之民其谁不为臣？臣无二心，天之制也。子仪在位十四年矣，而谋召君者，庸非贰乎。庄公之子犹有八人，若皆以官爵行赂劝贰而可以济事，君其若之何？臣闻命矣。”乃缢而死。〗。

        这一下将不站队的中立派都给吓住了，比如郑庄公胞弟段的孙子公父定叔。当年段欲弑兄篡位，却反被郑伯克段于鄢。后段出奔共，不过郑庄公对于其留在国内的族人并没有苛待，而是依然按照公族待遇供养。段之孙公父定叔就这样继续在郑国生活，虽然没有被牵连，但公父定叔自知出身不好，故在郑国一直谨小慎微，活得如同一个透明人。可当看到郑厉公连原繁这样的中立人都不放过时，立生恐惧，生怕哪天自己也被一时兴起的郑厉公给搞死，于是趁乱投奔了祖父段留在卫国的族人〖山录||《左传·庄公十六年》——公父定叔出奔卫。〗。

        等到两年多后，楚文王伐郑〖山录||《春秋·庄公十六年》——秋，荆伐郑。〗。郑厉公终于知道厉害了，且政敌嫡系也清算的差不多了，于是就打算停止大清洗，聚拢人心抵御强楚。可此时郑国剩下的人早已人心惶惶，根本不信郑厉公的说法，结果纵有强敌在外，郑国内部仍是一盘散沙。

        面对如此境况，郑厉公就想起了当年被自己吓得出奔到卫的公父定叔。当初郑厉公也没有打算针对叔父段遗脉下手，毕竟自己和叔父段一样都是篡兄之人，臭味相投之下，只会惺惺相惜，又怎后对其后人大开杀戒呢？不过是自己清洗的架势太吓人，结果将公父定叔吓坏了，才搞出这样的乌龙，本来当时郑厉公也不在意，走就走了，正好为公室省些钱，但此时却正可以拿来安抚人心。

        周僖王四年（鲁庄公十六年，郑厉公二年，元始前678年）秋十月，郑厉公为表达自己停止清洗的决心，立刻命人以重礼迎回公父定叔，途中担心公父定叔不信，还亲自派人解释道：“不可使共叔无后于郑。”公父定叔这才放心的返回郑国。抵达新郑时，郑厉公立刻亲自迎接，由于此时是十月，见面后，郑厉公就对公父定叔祝福道：“十是盈数，大侄子你值此良月归国，大吉呀！”〖山录||《左传·庄公十六年》——三年而复之，曰：“不可使共叔无后于郑。”使以十月入，曰：“良月也，就盈数焉。”〗

        果然，公父定叔的盛势归国立刻安定了郑国人心，毕竟当年叛贼段的孙子都没事了，那其他身世清白的人不就更没事了。再加上郑厉公一些安定人心的小举措，郑国终于安定下来，很快郑人就动员起来，御敌强楚。此时楚文王一看郑国恢复了生机，感觉后面的仗不好打了，于是就见好就收，带着战利品班师回国了。

        当然郑厉公对前朝势力也不是一味杀伐，比如叔詹，当年不仅提议迎回子突，并且在郑厉公复位的过程中也立下汗马功劳，因此郑厉公并没有吝啬，依然将叔詹封为郑国正卿，掌管郑国政务。至此郑厉复国后的风波才终于暂告一段落，而叔詹也借此东风成为了郑国“三良”之首。

（7）鲁庄论妖

        郑厉公复位后的大开杀戒不仅为其死后博得了恶谥厉，还将郑庄公留下的小霸之基给彻底霍霍了，郑庄公时培养的精英大都是以托孤大臣祭足为首，而郑厉公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将他们全部打成祭党进行清洗。结果就是小霸郑庄公留下的人才大都遭了灭顶之灾，而侥幸得恕之人也是人心惶惶，自匿于朝。

        不久鲁庄公就听说了郑厉公倒行逆施的祸国行径，于是询问大夫申，六年前齐襄公被彭生化妖所杀，而同时的郑国南门也出现了蛇妖相争之事，当时外城门的蛇妖咬死了内城门的蛇妖，正应今日外子突杀内子仪之事，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妖邪吗？〖山录||《史记·郑世家》——初，内蛇与外蛇斗于郑南门中，内蛇死。居六年，厉公果复入。〗

        大夫申呵呵笑道，妖由心生。心守正道，则妖不生；心弃正道，则妖必兴。故人只要谨守正道，就不必忧惧妖邪之事〖山录||《左传·庄公十六年》——初，内蛇与外蛇斗于郑南门中，内蛇死。六年而厉公入。公闻之，问于申 曰：“犹有妖乎？”对曰：“人之所忌，其气焰以取之，妖由人兴也。人无衅焉，妖不自作。人弃常，则妖兴，故有妖。”〗。

        话说齐桓公归国，管仲奏曰：“东迁以来，莫强于郑。郑灭东虢而都之，前嵩后河，右洛左济，虎牢之险，闻于天下。故在昔庄公恃之，以伐宋兼许，抗拒王师，今又与楚为党。楚，僭国也，地大兵强，吞噬汉阳诸国，与周为敌。君若欲屏王室而霸诸侯，非攘楚不可；欲攘楚，必先得郑！”

        桓公曰：“吾知郑为中国之枢，久欲收之，恨无计耳！”宁戚进曰：“郑公子突为君二载，祭足逐之而立子忽，高渠弥弑忽而立子亹，我先君杀子亹，祭足又立子仪。祭足以臣逐君，子仪以弟篡兄，犯分逆伦，皆当声讨。今子突在栎，日谋袭郑；况祭足已死，郑国无人。主公命一将往栎，送突入郑，则突必怀主公之德，北面而朝齐矣！”

        桓公然之。遂命宾须无引兵车二百乘，屯于栎城二十里之外。宾须无预遣人致齐侯之意。郑厉公突先闻祭足死信，密差心腹到郑国打听消息，忽闻齐侯遣兵送己归国，心中大喜，出城远接，大排宴会。

        二人叙话间，郑国差人已转，回说：“祭仲已死，如今叔詹为上大夫。”宾须无曰：“叔詹何人？”郑伯突曰：“治国之良，非将才也！”

        差人又禀：“郑城有一奇事，南门之内，有一蛇长八尺，青头黄尾；门外又有一蛇，长丈余，红头绿尾，斗于门阙之中，三日三夜，不分胜负。国人观者如市，莫敢近之。后十七日，内蛇被外蛇咬死，外蛇竟奔入城，至太庙之中，忽然不见。”

        须无欠身贺郑伯曰：“君位定矣。”郑伯突曰：“何以知之？”须无曰：“郑国外蛇即君也，长丈余，君居长也。内蛇子仪也，长八尺，弟也。十七日而内蛇被伤，外蛇入城者，君出亡以甲申之夏，今当辛丑之夏，恰十有七年矣。内蛇伤死，此子仪失位之兆，外蛇入于太庙，君主宗祀之征也。我主方申大义于天下，将纳君于正位，蛇斗适当其时，殆天意乎！”郑伯突曰：“诚如将军之言，没世不敢负德！”

        宾须无乃与郑伯定计，夜袭大陵。傅瑕率兵出战，两下交锋，不虞宾须无绕出背后，先打破大陵，插了齐国旗号。傅瑕知力不敌，只得下车投降。

        郑伯突衔傅瑕十七年相拒之恨，咬牙切齿，叱左右：“斩讫报来！”傅瑕大呼曰：“君不欲入郑耶，何为杀我？”郑伯突唤转问之，傅瑕曰：“君若赦臣一命，臣愿枭子仪之首。”

        郑伯突曰：“汝有何策，能杀子仪？不过以甘言哄寡人，欲脱身归郑耳。”瑕曰：“当今郑政皆叔詹所掌，臣与叔詹至厚，君能赦我，我潜入郑国，与詹谋之，子仪之首，必献于座下。”

        郑伯突大骂：“老贼奸诈，焉敢诳吾!吾今放汝入城，汝将与叔詹起兵拒我矣。”宾须无曰：“瑕之妻孥，见在大陵，可囚于栎城为质。”傅瑕叩头求哀：“如臣失信，诛臣妻子。”且指天日为誓。郑伯突乃纵之。

        傅瑕至郑，夜见叔詹。詹见瑕，大惊曰：“汝守大陵，何以至此？”瑕曰：“齐侯欲正郑位，命大将宾须无统领大军，送公子突归国。大陵已失，瑕连夜逃命至此，齐兵旦晚当至，事在危急。子能斩子仪之首，开城迎之，富贵可保，亦免生灵涂炭。转祸为福，在此一时。不然，悔无及矣！”

        詹闻言嘿然，良久曰：“吾向日原主迎立故君之议，为祭仲所阻；今祭仲物故，是天助故君，违天必有咎，但不知计将安出？”瑕曰：“可通信栎城，令速进兵，子出城，伪为拒敌，子仪必临城观战，吾觑便图之，子引故君入城，大事定矣。”

        叔詹从其谋，密使人致书于突，傅瑕然后参见子仪，诉以齐兵助突，大陵失陷之事，子仪大惊曰：“孤当以重赂求救于楚，待楚兵到日，内外夹攻，齐兵可退。”

        叔詹故缓其事，过二日，尚未发使往。谍报：“栎军已至城下。”叔詹曰：“臣当引兵出战，君同傅瑕登城固守。”子仪信以为然。

        却说郑伯突引兵先到，叔詹略战数合，宾须无引齐兵大进，叔詹回车便走，傅瑕从城上大叫曰：“郑师败矣！”

        子仪素无胆勇，便欲下城，瑕从后刺之，子仪死于城上。叔詹叫开城门，郑伯同宾须无一同入城。傅瑕先往清宫，遇子仪二子，俱杀之。

        迎突复位，国人素附厉公，欢声震地，厉公厚贿宾须无，约以冬十月亲至齐庭乞盟。须无辞归。

        厉公复位数日，人心大定，乃谓傅瑕曰：“汝守大陵，十有七年，力拒寡人，可谓忠于旧君矣；今贪生畏死，复为寡人而弑旧君，汝心不可测也，寡人当为子仪报仇！”喝令力士押出，斩于市曹，其妻孥姑赦弗诛。

        髯翁有诗叹云：郑突奸雄世所无，借人成事又行诛。傅瑕不爱须臾活，赢得忠名万古呼。

        原繁当先赞立子仪，恐其得罪，称疾告老，厉公使人责之，乃自缢而死。厉公复治逐君之罪：杀公子阏；强鉏避于叔詹之家，叔詹为之求生，乃免死，刖其足；公父定叔出奔卫国。后三年，厉公召而复之，曰：“不可使共叔无后也！”祭足已死勿论。叔詹仍为正卿，堵叔、师叔并为大夫，郑人谓之“三良”。

二、齐桓始霸

（1）鄄地初会

        周僖王二年（鲁庄公十四年，齐桓公六年，宋桓公二年，郑子仪十四年，卫惠公二十年，元始前680年）冬，郑厉公复位，宋桓公也被打服，于是齐桓公代周天子邀宋卫郑三国于鄄（juan4）地会盟。齐桓公提前派人告知周僖王，周天子大悦，立刻派周室大夫单伯前来参加盟会，以代表东周王室为齐桓公站台背书〖山录||《春秋·庄公十四年》——冬，单伯会齐侯、宋公、卫侯、郑伯于鄄。〗。

        此次鄄地初会乃是简便之会，即只邀请上次既没有参加北杏会盟又没有参加征伐团建的几个诸侯，这样就可以减轻铁杆盟友们不必要的奔波劳顿之苦。此举大获盟友诸侯的好评。会上，诸侯基本承认了郑厉公的继位合法性，也接受了宋桓公的再次归盟，此次初会补上了齐桓霸业建制剩下的组织框架，为之后的霸业发展打下了良好的会盟基础〖山录||《左传·庄公十四年》——冬，会于鄄，宋服故也。〗。

（2）鄄地再会

        周僖王二年（鲁庄公十四年，齐桓公六年，宋桓公二年，郑子仪十四年，卫惠公二十年，元始前680年）冬，鄄地初会结束后，郑厉公提出，想请齐桓公帮忙与陈侯说情。原来当年小霸郑庄公时期，陈郑两家结为亲家，当时陈桓公将二女下嫁给郑昭公和郑子仪。但结果郑昭公被郑厉公篡权驱逐到卫，而郑子仪则是连同俩儿子全被郑厉公给弄死了。这让陈国怎么咽的下这口气，所以郑厉公复位后，郑陈交恶。而郑厉公此时君位不稳，就想修复一下国际关系，遂请求齐桓公帮忙说和一下。

        齐桓公一听，脑仁直接给干烧了，如今陈国执政的是郑昭与子仪的四舅哥陈宣公，人家两个妹夫都被你祸祸了，两个妹妹全都守了寡，而子仪与妫氏的俩儿子更是全被你杀了，你是一点余地都不留，这时候你让陈侯原谅你，还让我去说和？要不是看在你爹小霸的面子上，我现在都有点儿想揍你了。

        郑厉公也知道有些强人所难，于是赶紧解释道，我知道做得过火了，这不是正想法子补救吗？大嫂守寡这事我不负责，毕竟大哥忽是被公子亹篡权杀害的。至于我弟弟子仪嘛……既然我害死了陈侯的妹夫子仪和两个外甥，那我再赔他一个更年轻的妹夫外加两个新外甥就是了。你看我儿子踕，就比他叔年轻的多，还跟我一样，自幼善解人意，最是善良孝顺。这不，我最富同情心的儿子踕刚回家，就心疼他叔母妫氏守寡丧子的惨淡生活，所以一直热心帮助，不辞辛劳的终于让他叔母又怀上了。这么善良的儿子，我保证肯定立他为储君，那他和妫氏生下的就是我郑国的好圣孙。我做主，我儿子踕继位后一定立妫氏长子为世子储君。并且只要陈侯点头，我一定让我儿子踕给陈国至少生两外甥，以偿子仪二子之死。这点大家可以放心，我儿子踕最乐于助人，最富爱心，一定能说到做到〖山录||《左传·宣公三年》——文公报郑子之妃曰陈妫，生子华、子臧。〗。

        齐桓公听罢就陷入了沉思，虽然郑厉公连同这个好儿子的确都忒不是玩意，但事已至此，也不可能让陈侯这俩外甥死而复生了。若郑厉公真能保证还给陈国俩外甥，并发誓立为储君，那对陈国来说未尝不是此时的最优解。何况，陈郑都是我的盟友，若不化解此仇，将来极不利联盟团结。权衡后，齐桓公就答应了郑厉公的请求，并向陈侯发出了邀约。

        陈宣公接见齐桓公派去的使者，听完郑厉公开出的条件后，一时有些难以抉择。若从个人情感来说，他和郑厉公那肯定是不共戴天，自己妹夫和外甥他说杀就杀，害得我俩妹妹全都守了寡，哪个当哥的能无动于衷。但从国家角度权衡，陈宣公也确实动心了，毕竟陈国之所以与郑国联姻，不就是希望自己的外甥能够继郑伯位，这样陈国作为郑伯母族就能从郑国获得政治经济利益。况且此次有齐桓公作保，自己未出生的外甥肯定能成为郑国储君，若将来一旦登基，陈国立刻就能所赢无数。思来想去，最终陈宣公同意了郑厉公的求和请求，并亲赴鄄地会见齐桓公和郑厉公商议相关事宜。

（3）齐始霸也

        周僖王三年（鲁庄公十五年，齐桓公七年，宋桓公三年，郑厉公后元年，卫惠公二十一年，陈宣公十四年，元始前679年）春，陈宣公受齐桓之约，前往鄄地与齐宋卫郑四君会盟。会上，陈宣公正式同意了妹妹陈妫改嫁郑厉之子踕的婚事；而郑厉公也当场发誓，必立子踕为本届储君，并承诺，只要陈妫生男，必为郑国下届储君，至此郑陈成功和解。

        齐桓公大悦，立刻拉着宋、陈、卫、郑四君于鄄地再盟，四君心悦诚服的认齐桓公为盟主，外加北杏之会的蔡邾，柯地之会的鲁，以及伐宋中途加入的曹国，齐桓公成功搭建了东大周八国首脑公约组织框架。而齐桓公更是以无可争议的实力和名分，成为了该公约组织的终身常任委员会总盟主。集诸侯之力匡扶天下，齐桓霸业至此而始！〖山录||《左传·庄公十五年》——十五年春，复会焉，齐始霸也。〗

        再说齐桓公知郑伯突已复国，卫、二国，去冬亦曾请盟，欲大合诸侯，刑牲定约。仲曰：“君新举霸事，必以简便为政。”

        桓公曰：“简便如何？”管仲曰：“陈、蔡、邾自北杏之后，事齐不贰；曹伯虽未会，已同伐宋之举，此四国，不必再烦奔走。惟宋、卫未尝与会，且当一见。俟诸国齐心，方举盟约可也。”

        言未毕，忽传报：“周王再遣单蔑报宋之聘，已至卫国。”管仲曰：“宋可成矣。卫居道路之中，君当亲至卫地为会，以亲诸侯。”

        桓公乃约宋、卫、郑三国，会于鄄地，连单子、齐侯，共是五位，不用歃血，揖让而散。诸侯大悦。

        齐侯知人心悦从，乃大合宋、鲁、陈、卫、郑、许诸国于幽地，歃血为盟，始定盟主之号。此周釐王三年之冬也。

        〖山注|| 关于幽地之盟，原著是说的周僖王三年冬，即鲁庄公十五年。但《左传》上记载是在鲁庄公十六年冬十二月，即周僖王四年冬；而周僖王三年也的确有会盟，但是是在春天，并且是鄄（juan4）地第二次会盟。而再查《史记》，上面记载的一个关键会盟正是鄄地第二次会盟，时间是卷四的周僖王三年，卷三十二的齐桓公七年，以及卷四十二的郑厉公后元年，而此三卷关于此次会盟的评价正好与《左传》鲁庄公十五年（周僖王三年）春记载的鄄地第二次会盟完全一致——齐始霸。因此我判断，原著想说的应该就是周僖王三年春的鄄地第二次会盟——因为根据原著这一次会盟定盟主之号正是“齐始霸”——但作者却误将周僖王四年冬的幽地会盟张冠李戴到了此处。〗

三、桃花之殇

        周庄王十四年（楚文王七年，元始前683年），楚文王灭息，息侯夫人息妫被楚文王虏到楚国强娶为齐。息侯悲愤交加，很快就殉情了。身在楚王深宫的桃花夫人息妫为息侯之死悲痛欲绝，故终日郁郁寡欢，以泪洗面，迟迟不能释怀。但楚文王却对桃花夫人息妫喜欢的不能行，对其是宠幸无比。故三年之内，楚文王就与息妫接连生下二子，长子名叫熊囏，次子名叫熊恽。但成婚之后，息妫连续三年却再未对楚王说过一句话。不过楚王不以为忤，反而愈加宠爱〖山注|| 前情：蔡哀侯因调戏大姨子息妫而被息侯出卖，于是蔡哀侯趁着被楚文王俘虏的时机不断夸赞息妫之美艳，楚文王心动之后，灭掉息国，掳走息妫，并封息妫为夫人，时人称为桃花夫人。而息妫虽然设法保住了息侯的性命及宗祀，但息侯遭此打击一蹶不振，不久就殉情而终（第17回CV13388296）。〗。

        周僖王二年（鲁庄公十四年，齐桓公六年，楚文王十年，元始前680年），息妫终于调查出了当年楚文灭息的前因后果，原来是蔡哀侯这个王八蛋故意在楚王面前吹嘘自己的美貌，才将楚文王引到了息国，最终导致了息国灭亡，而自己也彻底成为了红颜祸水的代名词〖山录||《左传·庄公十四年》——蔡哀侯为莘故，绳息妫以语楚子。楚子如息，以食入享，遂灭息。〗。

        暴怒的息妫立刻准备狠狠的收拾蔡国，以给息国息侯乃至自己出口恶气。她息妫修炼三年的闭口禅今日也该显威破国了。一日，楚文王与息妫游玩，息妫忽然开口说话，楚文王又惊又喜，连忙询问息妫这三年不言不语的原因。息妫对曰：“我命途多舛，不得不一女侍二夫，我既然不能以死守贞，又怎敢随意言语而引外人耻笑！”〖山录||《左传·庄公十四年》——以息妫归，生堵敖及成王焉。未言。楚子问之，对曰：“吾一妇人而事二夫，纵弗能死，其又奚言？”〗

        楚文王为了让息妫以后不再不言不语，稍一沉思，就想出了一个骚操作。楚文王为取悦桃花夫人，竟然对息妫说道：“若非当初我听了蔡侯那厮的谗言，又怎敢虏劫冒犯夫人，都怪那厮让我知道了夫人的美貌，这才让我忍不住去追求夫人，以致息侯早亡。估计就是蔡侯在那偷偷嘲笑夫人，且看我痛扁那厮后，再当着蔡侯的面讨伐蔡国，以帮夫人出气，顺便为息侯报仇雪恨。”然后蔡哀侯就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了〖山录||《左传·庄公十四年》——楚子以蔡侯灭息，遂伐蔡。〗。

        秋七月，楚文王以“为息妫出气，为息侯报仇”的理由，押着还羁在楚国的蔡哀侯，带着人马兵临蔡都城下〖山录||《左传·庄公十四年》——秋七月，楚入蔡。〗。蔡人一见蔡哀侯在楚人手上，还被刀架着脖子，自不敢放开手脚反抗，结果大败输亏。蔡哀侯无奈之下，只得倾尽蔡国国库之藏以古降礼肉袒见楚王，才勉强获得了楚文王的宽宥。然后楚文王志得意满的退兵回朝，兴高采烈的向桃花夫人息妫邀功去了〖山注|| 因为《史记》中楚世家和蔡世家对于蔡哀侯的晚年境遇记叙出现矛盾——楚世家说上次俘虏蔡哀侯后很快就放了；蔡世家却说没有放直接被囚禁到死。于是《东周》原著试图将罢搁抹平，遂写成楚文王先放了蔡哀侯，再猛搞蔡哀侯，但不细写蔡哀侯的下场，让其悄悄从原著中下线，也算是圆上了剧情。〗。

        却说楚文王熊赀，自得息妫立为夫人，宠幸无比，三年之内，生下二子，长曰熊囏，次曰熊恽。

        息妫虽在楚宫三载，从不与楚王说话。楚王怪之，一日，问其不言之故。息妫垂泪不答，楚王固请言之，对曰：“吾一妇人而事二夫，纵不能守节而死，又何面目向人言语乎？”言讫泪下不止。

        胡曾先生有诗云：息亡身入楚王家，回看春风一面花。感旧不言常掩泪，只应翻恨有容华。

        楚王曰：“此皆蔡献舞之故，孤当为夫人报此仇也，夫人勿忧。”乃兴兵伐蔡，入其郛，蔡侯献舞肉袒伏罪，尽出其库藏宝玉以赂楚，楚师方退。

四、郑厉反复

（1）背盟袭宋

        周僖王三年（鲁庄公十五年，元始前679年）春，齐宋陈卫郑五国之君会于鄄，齐始霸也。此会除了确定郑厉公复位的合法性并化解陈郑之仇外，还重点研究了一下宋与郳之间的矛盾。原来去年由于宋国的背盟，被齐桓公带着诸侯叽哩咣啷一顿猛揍，此战最后以宋国的认罪请盟而结束。但等到齐桓带着联军班师之后，宋国的邻国郳竟然趁火打劫，冒充联军趁着宋人松懈的档口忽然出手，打了宋国一个措手不及。

        于是宋国就向齐桓告了一状，齐桓倒是没多想，说不定是郳国响应自己号召伐宋，但是没有找到组织后就自行伐宋了，结果给整误会了。于是齐桓公就约郳和宋到鄄地谈谈，话说开就是了。但万万没想到，郳国胆敢不来。那事实就很清楚了，郳国压根不是响应齐桓号召讨伐宋国，而就是冒充联军浑水摸鱼，虽然都是伐宋，但这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于是鄄地大会决议，联军讨伐郳国〖山录||《春秋·庄公十五年》——秋，宋人、齐人、邾人伐郳。〗。

        周僖王三年（鲁庄公十五年，齐桓公七年，宋桓公三年，郑厉公后元年，元始前679年）冬，齐桓公带领宋齐邾三国兵马讨伐郳国。郳乃小国，你让它浑水摸鱼偷袭大国可以，但若让它动真格的硬刚大国，那就是强人所难了，于是很快郳就落败了，但正当齐宋联军准备再接再厉，扩大战果时，后方忽然传来急报，郑厉公竟然趁着齐宋伐郳的档口，谎称援宋，悍然偷袭宋国。齐宋二君大惊，只能见好就收，赶紧回师〖山录||《左传·庄公十五年》——秋，诸侯为宋伐郳。郑人间之而侵宋。〗。郑厉公一看宋军回师，也赶紧撤兵，然后带着战利品奏凯而归。

        最终齐桓公等人终于搞明白了前后因果。原来郑厉公当年被赶下台后，不断复盘失败的原因。他认为自己之所以被搞下台，首要原因肯定是权臣祭足党羽势力的一手遮天；但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宋庄公仗着拥立之功不断对自己进行勒索，导致自己在郑国不得人心，才被祭足有机可乘。如今祭足党羽已经被自己清洗的差不多了，但另一个罪魁祸首宋国还安然无恙，这怎么能行。

        于是鄄地再会诸侯谈到为宋伐郳时，郑厉公表现的最积极，一副与郳国不共戴天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郳国侵略的是郑国。但等到联军即将开拔时，郑厉公又找借口拖延。但一个小国郳，齐宋就能稳杀，自然就不再等了。至于郑国，看当时的积极劲众人也没有怀疑，只当是刚刚复国，关系还没有捋顺，动员时耽误了，于是贴心的让郑国不必参战了。

        但万万没想到这竟然是郑厉公玩的阴谋，郑国压根就不是要伐郳，从一开始他瞄准的就是宋国，于是等到齐宋联军开拔伐郳后，郑厉公立刻假装迟到，带着大军“忙里忙慌”的往宋国赶。宋人也没多想，虽然已让郑军不必参战，但看人家风尘仆仆远道而来，也不能一口水都不让喝，于是就招待了一下郑军，然后就突然被伐了。

        搞清楚事实真相的齐桓公是哭笑不得，万万没想到，郑厉公的睚眦必报不仅针对国内人，对国外也是如此，如今已过了十几年，连宋君都换两届了，郑厉公竟然还记得这茬。最后齐桓公权衡了一下，看在他爹小霸的面上，这次就不动干戈了，就当是宋国为当年宋庄公的忘恩负义买单了。此事也就暂告一段落。

（2）楚文伐郑

        郑厉公复位前，南方楚国已经摆平汉东缓冲带中的姬姓诸侯群，打通了北向的通路，于是开始经略蔡郑等中原屏障。小霸郑庄公在时，还能合纵诸侯以御荆楚〖山录||《左传·桓公二年》——蔡侯、郑伯会于邓，始惧楚也。〗。但小霸陨落后，郑庄四子争嫡，小霸之基重创，郑国已无力御楚。且当年小霸射王中肩，与周交恶，于是郑国逐渐开始背周朝楚，而郑厉公复位之后，由于得国不正，为了获得国际认可，只得又盟齐朝周。

        楚国闻郑厉公背楚后大怒，但此时齐桓势大，楚文不敢轻易讨伐已加入齐桓之盟的郑国。但万万没想到，郑厉公这二百五竟然为了陈年旧账，偷袭宋国，背刺齐桓之盟。这可就是你郑国自己找死了。这时伐郑，齐桓之盟必不会援郑，否则齐桓公必无法对盟内诸侯交代。

        而更令楚国惊喜的是，郑厉公竟然更二百五到继续在国内大清洗，祭足嫡系党羽早已经被清洗干净了，郑厉公竟然还嫌不过瘾，又继续大肆株连，结果都到了郑厉公继位后的第二年九月，郑厉公还在那乐此不疲的消消乐呢。这郑厉公外背盟友，内虐国人，这就是上杆子等着被楚国揍呢！〖山录||《左传·庄公十六年》——郑伯治与于雍纠之乱者。九月，杀公子阏，刖强鉏。公父定叔出奔卫。〗

        周僖王四年（鲁庄公十六年，齐桓公八年，楚文王十二年，郑厉公后二年，元始前678年）秋，楚文王以郑厉公复位通知楚国太晚为由兴兵伐郑，此时郑国已经被郑厉公折腾废了，于是楚国势如破竹，一举打到郑国的陪都栎，郑厉公此时内不能聚人御辱，外不能请盟援助，最后只得谢罪请赦，楚文王这才心满意足的班师回朝〖山录||《左传·庄公十六年》——郑伯自栎入，缓告于楚。秋，楚伐郑，及栎，为不礼故也。〗。

（3）幽地会盟

        周僖王三年（鲁庄公十六年，齐桓公八年，宋桓公四年，郑厉公后二年，卫惠公二十二年，陈宣公十五年，元始前678年）冬十二月，郑国先齐桓公求援，于是齐桓公传檄诸侯会盟于幽地〖山录||《左传·庄公十六年》——冬，同盟于幽，郑成也。〗。宋、鲁、陈、卫、郑、许、滑、滕等国纷纷前来参会。由于在前两次诸侯会盟中，齐桓公与管仲应对得力，因此这一次定盟主之号十分顺利，诸侯一致认可了齐桓公的盟主名位。

        但会上，在谈到郑国的问题时却出现了冷场，一则是楚国的确很强，二则就是郑厉公实在太不是东西。上次鄄地会盟大家说的好好的，讨伐郳国，你郑国不愿去也没关系，但万万没想到，你郑厉公竟敢借此设局，暗算背刺盟友宋国，这种卑鄙小人，你让哪个盟友愿意帮助啊。就算齐桓公有心转圜，也实在张不开嘴，结果直到会盟结束，援郑御楚的议题也没有任何进展。

（4）背齐盟楚

        周僖王五年（鲁庄公十七年，齐桓公九年，郑厉公后三年，元始前677年）春，在幽地之会上一无所获的郑厉公大怒，竟然决定直接背齐盟楚。齐桓公闻讯大怒，立刻派人谴责郑厉公。于是郑厉公派出上卿叔詹前去齐国论理，而叔詹面见齐侯时，直接要求齐桓公帮助郑国抵挡楚国的压力，这样郑国才敢重新盟齐朝周。齐国直接严词拒绝了郑国要求联盟此时就与楚正面开战的无礼要求，继而又痛斥郑国背齐事楚的无耻想法。但叔詹认为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是强郑所难，遂与齐桓公理论了起来。

        齐桓公大怒，你郑国要脸吗？你们内戮国士、外袭盟友，这才导致被楚国侵略时无人可用无国来援。如今不赶紧内修政务，外合盟友，以图自强，却打算直接以身事贼，还这么理直气壮，简直是无耻之尤！齐桓公恼怒叔詹之无理，毕竟就算是你们郑国小霸复生，此时也不敢跟我这么说话，更何况你区区一个小国臣子，谁给你的胆子。于是齐国就直接将叔詹囚禁，施以颜色〖山录||《春秋·庄公十七年》——十有七年春，齐人执郑詹。〗。

        不过齐桓公也只是小惩大诫给其一个教训，毕竟敢跑到齐国谈散伙，若不给点惩戒还如何立威，但齐桓也并不打算真的囚禁折辱，毕竟擅自囚禁盟国的来使影响太坏，于是齐国只将其软禁于军府之中，故意看管不严。同年秋，叔詹趁着警卫“放松”之机成功逃脱〖山录||《春秋·庄公十七年》——秋，郑詹自齐逃来。〗。此事之后郑国直接背齐事楚，不再朝齐〖山录||《左传·庄公十七年》——十七年春，齐人执郑詹，郑不朝也。〗。     

        适郑伯突遣使告复国于楚，楚王曰：“突复位二年，乃始告孤，慢孤甚矣。”复兴兵伐郑，郑谢罪请成，楚王许之。

        周釐王四年，郑伯突畏楚，不敢朝齐，齐桓公使人让之，郑伯使上卿叔詹如齐，谓桓公曰：“敝邑困于楚兵，早夜城守，未获息肩，是以未修岁事。君若能以威加楚，寡君敢不朝夕立于齐庭乎？”

        桓公恶其不逊，囚詹于军府，詹视隙逃回郑国，自是郑背齐事楚，不在话下。  

五、楚文之死

（1）楚文大败

        楚武王时，中原大乱，王政不兴。楚国遂趁机大举扩张，侵伐周边诸侯国。后楚武灭权，派斗缗就地管理权人，但是权之民不愿当亡国奴，而斗缗也是野心勃勃，于是两边一拍即合，斗缗遂勾结权国遗老起兵反叛。楚武王大怒，大破叛军，击杀首恶斗缗后，血腥围杀权国附逆遗民，之后将剩余权人强迁至那处〖山注|| 此处的地名“那处”有意思，于是我就查了一下，这个“那”应该是被借形，原字右侧还是“阝”，不过左侧是一个类似于“月”但中间两横突出来的字，这个字的读音应该是nuo2。〗，之后命阎敖管理那处及权遗民〖山录||《左传·庄公十八年》——初，楚武王克权，使斗缗尹之。以叛，围而杀之。迁权于那处，使阎敖尹之。〗。

        至楚文王时，楚国曾经和巴君因为伐申之事而交恶，于是巴君突袭楚国那处，此时不知楚巴已交恶的守将阎敖被诈，最终不敌巴军，只得弃守那处并跳入水中方得脱身。阎敖按理说肯定有罪，但事出有因，但罪不至死。可是楚国有一条不成文的残酷规则，即凡是战败的将军一般都是死罪。这一条规则虽然很不近人情，但却极大的增强了楚军的战斗力，故战场之上楚将皆视死如归，手下兵士自然也是人怀怒心如报私仇。不过这条规则同时也为楚国埋下了不少祸患，比如楚文楚成这两父子的非正常死亡或多或少都和这条冷酷的规则有关〖山录||《左传·庄公十八年》——及文王即位，与巴人伐申而惊其师。巴人叛楚而伐那处，取之，遂门于楚。阎敖游涌而逸。〗。

        楚文王因为阎敖败师丢城直接将其斩杀。这导致阎氏之人的震怒，遂私下约巴君伐楚，而阎氏之人愿为内应，事成之后只求巴君根据功劳接纳阎氏之人并给予官职即可。巴君闻讯大喜，遂立刻答应了阎氏之人，而为防有诈，巴君要求阎氏之人先派出部分族人到巴地定居，阎氏之人本就是诚心投诚，自然同意。很快双方便已谈妥，只待伐楚时，给楚文王来个狠的！〖山录||《左传·庄公十八年》——楚子杀之，其族为乱。〗

        周惠王元年（鲁庄公十八年，齐桓公十年，楚文王十四年，元始前676年）冬，巴君起兵伐楚，楚文王闻讯大怒，动员楚军御敌，但此时其尚不知阎氏之人的反叛，故在军中招募了不少有心加入的阎氏之人〖山录||《左传·庄公十八年》——冬，巴人因之以伐楚。〗。

        周惠王二年（鲁庄公十九年，楚文王十五年，元始前675年）春，还蒙在鼓里的楚文王准备妥当后，亲自带兵迎敌。双方在津地遭遇并大战，而楚军中的阎氏之人在战斗的关键时候忽然倒戈，很快楚军阵乱大败。而楚文王更是面颊中箭，不得不仓皇败退〖山录||《左传·庄公十九年》——十九年春，楚子御之，大败于津。还。〗。

（2）鬻拳强谏

        但等楚文王带着残军撤到城下时，大阍竟然拒绝开门，而此大阍不是别人，正是断足大夫鬻拳〖山录||《左传·庄公十九年》——鬻拳弗纳。〗。鬻拳认为：凡是楚将大败，一律处死，那楚王大败，即使法不加于尊，但也没有资格回城，否则楚王今后还有何面目以此严管诸将。于是鬻拳要求楚王至少获得一场胜利才有资格回城。并提示楚王，楚国旁边有个小诸侯黄国，自楚武沈鹿之会后就久不朝楚，故楚文王可以趁机伐黄。只要胜利，鬻拳必大开城门跪迎请罪于楚王〖山注||《东周》原著中关于鬻拳守门之事大致过程是：因为蔡哀侯调戏大姨子息妫，震怒的息侯与楚文王合谋俘虏蔡哀侯，楚文王本打算按照约定烹杀蔡哀侯，但大夫鬻拳劝谏楚文王不可轻杀诸侯，以防东周其他诸侯对楚同仇敌忾，楚王不听，鬻拳兵谏，楚王纳谏。事后鬻拳自断双足以赎己过，楚王奉鬻拳为太伯，封其为大阍，以掌管楚国方城的大门（第17回CV13388296）。〗。

        周惠王二年（鲁庄公十九年，楚文王十五年，元始前675年）春，黄国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楚文王自知理亏鬻拳，遂带着残兵就去攻打黄国。两军在踖陵交锋，而楚文王带伤上阵，亲自击鼓助威，楚军士气大振，一战而胜。而楚王面颊之伤也开始有愈合之象，楚文大喜，遂决定安营扎寨，打算再接再厉，一举灭黄〖山录||《左传·庄公十九年》——遂伐黄。败黄师于踖陵。〗。

（3）息侯索命

        但等到夜晚熟睡之时，楚文王竟梦见自己跪在刑堂之上，而旁边竟然站着早已去世的息侯，只见息侯对着天帝痛诉楚文王无故灭息并夺妻息妫的恶劣罪行。诉毕，息侯就以手扇楚王面颊，楚王大痛，立时醒来，却发现只是一梦。但正当楚文王以为只是虚惊一场时，忽然面颊上的箭创猝然崩裂，一时血流不止。楚文王大惊赶紧命人连夜撤军，可惜当走到楚国湫地时楚文王就因伤重不治而猝然驾崩了〖山录||《左传·庄公十九年》——还，及湫，有疾。夏六月庚申，卒。〗。

        周惠王二年（鲁庄公十九年，楚文王十五年，元始前675年）夏六月庚申，楚文王驾崩，其与桃花夫人息妫所出的长子熊囏在群臣的拥护下顺利继位〖山注|| 按照原著推断也是十五年，但《史记》卷四十记载，楚文王只在位十三年，但我根据《左传》记载的时间推断是十五年，细究之下，史记是将少的两年加给了继位的熊囏。权衡之下此处我依然将楚文王安排成在位十五年后去世。〗。

        大阍鬻拳连续两次犯王尤其是最后间接导致了楚文王的驾崩，于是最终选择自刭，不过死前请求将自己葬于楚文王墓道门口，以永世为楚文王守门。熊囏感其爱君之心，遂依其言将其葬于墓前甬道的门口，准其永世做楚文王的大阍，并让其子孙世袭楚国大阍之位〖山录||《左传·庄公十九年》——鬻拳葬诸夕室，亦自杀也，而葬于绖皇。〗。

        再说周釐王在位五年崩，子阆立，是为惠王。

        惠王之二年，楚文王熊赀淫暴无政，喜于用兵。先年，曾与巴君同伐申国，而惊扰巴师，巴君怒，遂袭那处，克之，守将阎敖游涌水而遁，楚王杀阎敖，阎氏之族怨王，至是，约巴人伐楚，愿为内应。

        巴兵伐楚，楚王亲将迎之，大战于津，不提防阎族数百人，假作楚军，混入阵中，竟来跟寻楚王，楚军大乱，巴兵乘之，遂大败楚，楚王面颊中箭而奔，巴君不敢追逐，收兵回国。阎氏之族从之，遂为巴人。

        楚王回至方城，夜叩城门，鬻拳在门内问曰：“君得胜乎！”楚王曰：“败矣！”鬻拳曰：“自先王以来，楚兵战无不胜，巴。小国也，王自将而见败。宁不为人笑乎？今黄不朝楚，若伐黄而胜，犹可自解。”遂闭门不纳。

        楚王愤然谓军士曰：“此行再不胜，寡人不归矣！”乃移兵伐黄，王亲鼓，士卒死战，败黄师于踖陵。

        是夜宿于营中，梦息侯怒气勃勃而前曰：“孤何罪而见杀？又占吾疆土，淫吾妻室，吾已请于上帝矣。”乃以手批楚王之颊，楚王大叫一声，醒来箭疮迸裂，血流不止，急传令回军。

        至于湫地，夜半而薨。鬻拳迎丧归葬，长子熊嗣立。鬻拳曰：“吾犯王二次，纵王不加诛，吾敢偷生乎？吾将从王于地下！”乃谓家人曰：“我死，必葬我于绖皇，使子孙知我守门也。”遂自刭而死。熊囏怜之，使其子孙世为大阍。

        先儒左氏称鬻拳为爱君，史官有诗驳之，曰：谏主如何敢用兵，闭门不纳亦堪惊。若将此事称忠爱，乱贼纷纷尽借名！

六、提刀上洛

（1）周卫旧怨

        周桓王二十年（鲁桓公十二年，卫宣公十九年，元始前700年），娶媳扒灰的卫宣公终于死了〖山录||《左传·桓公十二年》——丙戌，卫侯晋卒。〗。但其与儿媳宣姜生下的孽子卫惠公却靠着连杀两兄登基为君。由于卫惠公得国不正且手段太脏，最终导致卫人不服，皆欲逐之〖山录||《左传·桓公十六年》——宣姜与公子朔构急子……寿子载其旌以先，盗杀之。急子至，……又杀之。二公子故怨惠公。〗。

        周庄王元年（鲁桓公十六年，卫惠公四年，元始前696年），卫惠公跟着宋鲁陈蔡四国讨伐郑昭公〖山录||《春秋·桓公十六年》——夏四月，公会宋公、卫侯、陈侯、蔡侯伐郑。〗。卫人趁机在国内发动政变，拥立卫已故世子急子的胞弟黔牟为君〖山录||《左传·桓公十六年》——十一月，左公子洩、右公子职立公子黔牟。〗。卫惠公向天子告状，但周庄王不喜卫惠公的卑鄙无耻，遂册封认可了黔牟的卫君合法性。卫惠公大怒，但形势比人强，不得已之下只能出奔到齐，投奔大舅齐襄公先保住性命再说〖山录||《春秋·桓公十六年》——卫侯朔出奔齐。〗。卫惠公至此开始狠狠的恨上了周天子。

        周庄王八年（鲁庄公五年，卫黔牟七年，元始前689年），卫惠公的大舅齐襄公带着鲁宋陈蔡四国伐卫君黔牟〖山录||《春秋·庄公五年》——冬，公会齐人、宋人、陈人、蔡人伐卫。〗。卫君黔牟不敌，求救于周天子。次年周庄王派王子突救黔牟〖山录||《春秋·庄公六年》——六年春王正月，王人子突救卫。〗。但可惜周室世衰，无力拒敌，最后齐襄公看在天子的面上，同意放黔牟一条生路，于是卫惠公复国，但是元凶首恶黔牟却被周天子保下了〖山录||《左传·庄公六年》——六年春，王人救卫。夏，卫侯入，放公子黔牟于周，放甯跪于秦，杀左公子洩、右公子职，乃即位。〗。

        至此，新仇旧怨之下，卫惠公更加痛恨周王室，一直伺机报复，以泄心头之恨，而这也就为后来的卫惠公提刀上洛废立天子埋下了伏笔〖山注|| 卫惠公为继位，使用毒计弑杀了排在前面的第一第二继承人，卫人不服，趁着其伐郑之时，拥立公子黔牟（第12回CV13231935）。而卫惠公是齐襄公妹妹宣姜的儿子，因此齐襄公联合诸侯伐卫以拥立卫惠公，事后公子黔牟被周国收容（第14回CV13330142），至此卫周结怨，以致于卫国久不朝周，直至齐桓公代天子伐卫功成，才迫使卫惠公重新请盟朝周（第18回CV13394838）。〗。

（2）周室乱起

        周庄王有一妾生子，名为子颓，乃是庄王与宠妾姬姚所生，因此庄王爱屋及乌，对子颓极为宠爱〖山录||《史记·周本纪》——初，庄王嬖姬姚，生子颓，颓有宠。〗。子颓好牛，于是周庄王就给他大量的土地和财货，让他建了一个大型养牛场，而其也不客气，竟然养了数百头牛〖山录||《史记·秦本纪》——周王子颓好牛，臣以养牛干之。〗。子颓极为喜欢这些牛，因此不仅喂牛食五谷，还给它们披文绣，封号文兽。而子颓和自己的手下出行时则均以牛为坐骑，一路上浩浩荡荡，践踏无忌。但周庄王极为溺爱子颓，竟毫不为忤。

        周庄王驾崩时，其子周僖王继位，此时王子颓虽有结党，但还没有成势，也就是花费太大。故周僖王看在其是自己弟弟的面上，也就由他胡闹，并未严加约束。而这种情况等到周僖王五年的僖王驾崩时出现了转折。

        僖王子阆继位，是为周惠王。而周惠王就很看不惯王叔子颓的所作所为，并且此时子颓结党之势已成，竟然已有五位当朝大夫为其党羽，分别是：蔿国、边伯、子禽祝跪、詹父、石速。此五人和子颓狼狈为奸强取豪夺，从而使手中的财富土地骤增，故被国人合称为五大夫。由于此时子颓一党已有威胁国本之势，于是周惠王决定亲自动手削抑其势力。

（3）五大夫乱

        周惠王首先是借故从宫中撵走大夫石速。因为石速此人掌管着整个周王室的食物供应，若此人下毒，可谓是防不胜防，于是周惠王在一次用膳时忽然挑出了一个“膳不精细”的毛病，紧接着就立刻罢黜了石速〖山录||《左传·庄公十九年》——而收膳夫之秩。〗。

        然后周惠王就直接磨刀霍霍了，其见大夫子禽祝跪、詹父的田地不小，于是就直接强征过来收归周王室所有。之后周惠王又开始增修王宫并修筑苑囿，正好其见王宫旁边子颓之师蔿国的苗圃以及大夫边伯的房子占地面积不小，遂以扩建苑囿为由，将其土地以及其上的苗圃和建筑一律强征入王宫〖山录||《左传·庄公十九年》——初，王姚嬖于庄王，生子颓。子颓有宠，蔿国为之师。及惠王即位，取蔿国之圃以为囿。边伯之宫近于王宫，王取之。王夺子禽祝跪与詹父田。〗。

        周惠王这一通小连招让五位大夫大恨，于是五人一合计决定作乱，拥立子颓为王。而此时的子颓被侄子周惠王几次敲打，亦是极为怨恨周惠王，故双方是一拍即合。正巧周国的附属诸侯苏子因当年周桓王擅自将自己的领土赐给小霸而对周王室不满〖山录||《左传·隐公十一年》——与郑人苏忿生之田。〗。因此三方一合计，舍得一身剐敢把天子拉下马，干他！

        周惠王二年（鲁庄公十九年，元始前675年）秋，王子颓与五大夫联合作乱，他们靠着苏子之兵发动政变，欲夺惠王之位。但奈何此次政变并不得人心，周惠王虽看似强取豪夺，但夺的都是子颓一党的利益，而子颓当年仗着庄王宠爱，横行无忌，早已天怒人怨，因此周惠王之举看似霸道，但国人不仅不反对反而拍手叫好〖山录||《左传·庄公十九年》——故蔿国、边伯、石速、詹父、子禽祝跪作乱，因苏氏。〗。

        是故王子颓政变看似气势汹汹，但由于不得人心，迟迟无法调动周国军队。而苏子一个附属诸侯，虽有些军队，但常年夹在周郑之间，早已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了。因此政变方兵力严重不足，很过就被周惠王镇压，王子颓无奈，只得带着五大夫出奔到苏君的温邑。周惠王遂发兵围温，苏君不能敌，只得带着王子颓及五大夫再出奔卫〖山录||《左传·庄公十九年》——秋，五大夫奉子颓以伐王，不克，出奔温。苏子奉子颓以奔卫。〗。

（4）卫惠伐周

        卫国当年因为公子黔牟之事与周结怨，虽后被齐桓公敲打勉强重新朝周，但心中仍怀私愤。而此时王子颓来投，立刻让卫国看到了可居之奇货。只要运作得当不仅可以打着王子颓的旗号，光明正大的伐周，事成之后还可以获得重利。于是卫惠公大喜，不仅收容了子颓，还通过当年出奔到南燕的王子克余党成功游说了南燕君，之后卫惠公遂联合南燕一同提刀上洛带兵伐周〖山录||《左传·庄公十九年》——卫师、燕师伐周。〗。

        周惠王二年（鲁庄公十九年，郑厉公后五年，卫惠公二十五年，元始前675年）冬，王子颓在五大夫与卫、南燕的支持下再次政变，而这次由于有了强力盟友的加入，政变竟然一举功成。之后王子颓成功继位，而玩脱了的周惠王则被迫出奔到郑，勉强得存〖山录||《左传·庄公十九年》——冬，立子颓。〗。

        郑厉公闻楚文王凶信，大喜曰：“吾无忧矣。”叔詹进曰：“臣闻‘依人者危，臣人者辱'，今立国于齐、楚之间，不辱即危，非长计也。先君桓、武及庄，三世为王朝卿士，是以冠冕列国，征服诸侯。今新王嗣统，闻虢、晋二国朝王，王为之飨醴命宥，又赐玉五珏，马三匹。君不若朝贡于周，若赖王之宠，以修先世卿士之业，虽有大国，不足畏也。”

        厉公曰：“善。”乃遣大夫师叔如周请朝。师叔回报：“周室大乱。”

        厉公问：“乱形如何？”对曰：“昔周庄王嬖妾姚姬，谓之王姚，生子颓，庄王爱之，使大夫蔿国为之师傅。子颓性好牛，尝养牛数百，亲自喂养，饲以五谷，被以文绣，谓之‘文兽'。凡有出入，仆从皆乘牛而行，践踏无忌，又阴结大夫蔿国、边伯、子禽、祝跪、詹父，往来甚密。釐王之世，未尝禁止。今新王即位，子颓恃在叔行，骄横益甚，新王恶之，乃裁抑其党，夺子禽、祝跪、詹父之田。新王又因筑苑囿于宫侧，蔿国有圃，边伯有室，皆近王宫。王俱取之，以广其囿。又膳夫石速进膳不精，王怒，革其禄，石速亦憾王。故五大夫同石速作乱，奉子颓为君以攻王，赖周公忌父同召伯廖等死力拒敌，众人不能取胜，乃出奔于苏。先周武王时，苏忿生为王司寇有功，谓之苏公，授以南阳之田为采地。忿生死，其子孙为狄所制，乃叛王而事狄，又不缴还采地于周。桓王八年，乃以苏子之田，畀我先君庄公，易我近周之田，于是苏子与周嫌隙益深。卫侯朔恶周之立黔牟，亦有夙怨，苏子因奉子颓奔卫，同卫侯帅师伐王城。周公忌父战败，同召伯廖等奉王出奔于鄢。五大夫等尊子颓为王，人心不服。君若兴兵纳王，此万世之功也！”

        厉公曰：“善。虽然，子颓懦弱，所恃者卫、燕之众耳，五大夫无能为也，寡人再使人以理谕之，若悔祸反正，免动干戈，岂不美哉？”

七、郑厉复周

（1）奇货可居

        周惠王三年（鲁庄公二十年，郑厉公后六年，卫惠公二十六年，元始前674年）春，被王子颓勾结卫惠逐出洛邑的周惠王出奔到郑，本来周惠王还担心得不到好脸色，甚至可能会被郑人刁难。毕竟从郑庄公时起，周郑的关系就异常紧张，诸如周郑交质、郑刈周麦、褫郑卿士、射王中肩等等之事，可谓是数不胜数〖山注|| 周郑交质、郑刈周麦（第05回CV13083846）；射王中肩（第09回CV13156230）；郑厉公夺栎城（第12回CV13231935）〗。

        但不承想，正在因与齐桓交恶而焦头烂额的郑厉公知道此事后竟然大喜，连呼奇货可居，不仅亲率郑国文武百官前来觐见，还以周王落脚之地过于简陋根本配不上天子之尊为由，命人护送周惠王到陪都栎城居住。栎城是郑厉公当年出奔时的落脚之处，当年郑厉公一直将栎城视为自己东山再起的根据地。而其出奔栎城时又几乎搬空了郑国国库，于是这些财富，大部分都投入到了栎城的建设之中，郑厉公在栎城居住了十七年，也建设了栎城十七年，故栎城内宫室齐整，交通便利，正可配得上周惠王的身份。周惠王受到此等礼遇自然是大为感动，连连夸赞郑伯仁义无双〖山录||《左传·庄公二十年》——郑伯遂以王归，王处于栎。〗。

（2）齐桓伐鲁

        这时候估计有小伙伴奇怪了，齐国呢，怎么不见尊王攘夷的齐桓公出来救一救呢？此事则要从齐桓公的后宫开始说起。齐桓公继位后不久，就向周王室求娶王姬为妻，时日无多的周庄王欣然同意，并将太子周僖王托孤于齐桓，迎娶过程中，郑卫两姬姓国各陪嫁一位公主，而卫国陪嫁的乃是卫惠公的女儿卫共姬〖山录||《左传·庄公十一年》——冬，齐侯来逆共姬。〗。

        卫共姬的长相颇肖姑姑许穆姬，而许穆姬乃是齐桓公的初恋情人，因此卫共姬嫁齐后，深受齐桓公的喜爱。而卫共姬又十分擅长宫斗，例如，卫共姬入宫后，坚绝不听郑卫之音，甚至将陪嫁来的卫国乐师全部打发，这就引起了齐桓公的好奇，于是询问缘由，然后卫共姬趁机劝谏齐桓勿听淫乐。齐桓公有感于其为公而忘私的拳拳之心，遂纳谏少听郑卫之乐，并因此误认为卫共姬有爱君甚于己，遂逐渐独宠卫共姬。〖山录||《列女传·齐桓卫姬》——桓公好淫乐，卫姬为之不听郑卫之音。〗。

        卫共姬此举看似是劝谏齐桓，实则却是让齐桓下意识的疏远和自己一同陪嫁来的郑姬，这润物无声的手段心机，郑姬是绝对无法抗衡的。果然之后，齐桓公每每起念去郑姬宫中，就会自然想起卫共姬不听郑卫之音的劝谏，而去郑姬宫中，郑姬安排礼乐必有郑乐，但齐桓又不能明着要求郑姬不听郑音，故只得改去宠幸其他妃子，而郑姬一时还搞不明白症结，误以为是哪里惹齐桓不快，方被冷落。后王姬薨逝，卫共姬专宠于君，独霸齐桓后宫。

        周惠王二年（鲁庄公十九年，齐桓公十一年，陈宣公十八年，宋桓公七年，郑厉公后五年，卫惠公二十五年，元始前675年），陈宣公娶卫国公主，而鲁国作为同姬姓国则陪嫁一女为媵，由鲁公子结负责送亲，但当送婚队伍经过鄄地时，正遇齐宋会盟，鲁公子结欲结交齐宋二君，竟然让送亲队伍自去，而自己则赴鄄地会见二君，齐宋并不知公子结的任务，误以为是鲁君派来会盟的，大悦之下，遂由公子结代表鲁国，三方一同会盟〖山录||《春秋·庄公十九年》——秋，公子结媵陈人之妇于鄄，遂及齐侯、宋公盟。〗。

        然后事情就大条了，等到开心的齐桓公优哉游哉的回国后，卫共姬的娘家人就跑来告状了。他鲁公子结在送鲁国陪嫁卫公主的媵的路上竟然半途溜号，这太不将卫国放在眼中了，而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你大盟主喊去会盟了……齐桓公听完，脑仁都直接被干烧了，什么情况，这鲁公子结也太胡闹了，送亲这么大的事都敢疏忽，还是卫国的亲事。这我要是不给卫姬个交代，以后大盟主估计就只能天天睡沙发了！

        周惠王二年（鲁庄公十九年，齐桓公十一年，卫惠公二十五年，郑厉公五年，元始前675年）冬，周惠王被卫共姬的父亲卫惠公驱逐到郑，但同时的齐桓公却因鲁公子送卫公主之媵非礼，而正与宋陈两国讨伐鲁国。结果等到天子有难的消息传来时，齐桓公和宋陈正被绊在鲁国鏖战，一时间难以抽身，遂错失了尊王的先手优势〖山录||《春秋·庄公十九年》——冬，齐人、宋人、陈人伐我西鄙。〗。

（3）卫共姬谋

        周惠王三年（鲁庄公二十年，齐桓公十二年，卫惠公二十六年，郑厉公六年，元始前674年）春，卫惠公提刀上洛废立天子的消息风传天下，正在伐鲁非礼的齐桓公得知后勃然大怒，立刻从鲁国抽身，返回齐国和管仲密议伐卫事宜〖山录||《列女传·齐桓卫姬》——桓公与管仲谋伐卫。〗。

        商议结束后，齐桓公回后宫歇息，因为要伐卫共姬的老爹，心中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就进了卫共姬的宫中。但进屋后却见卫共姬脱簪解佩，跪于堂前。齐桓大惊，忙问其故，卫共姬答曰：“愿请卫之罪。”齐桓佯装不解，问道：“卫有何罪，吾怎不知？”卫共姬答道：“妾闻之：人君有三色，显然喜乐容貌淫乐者，钟鼓酒食之色。寂然清静意气沉抑者，丧祸之色。忿然充满手足矜动者，攻伐之色。今妾望君举趾高，色厉音扬，意在卫也，是以请也。”齐桓公大奇，遂先宽言安抚，后在卫共姬的梨花带雨攻势下，齐桓公终于承诺，明天再与群臣商量一下。若能更好的解决此事，就不出兵〖山录||《列女传·齐桓卫姬》——桓公与管仲谋伐卫。罢朝入闺，卫姬望见桓公，脱簪珥，解环佩，下堂再拜，曰：“愿请卫之罪。”桓公曰：“吾与卫无故，姬何请耶？”对曰：“妾闻之：人君有三色，显然喜乐容貌淫乐者，钟鼓酒食之色。寂然清静意气沉抑者，丧祸之色。忿然充满手足矜动者，攻伐之色。今妾望君举趾高，色厉音扬，意在卫也，是以请也。”桓公许诺。〗。

        次日，齐桓公再与管仲密议，将卫共姬昨日之事告知。管仲闻后却是冷笑一声没有说话，然后以笔书写道，君上该换一批内侍了。写罢不待齐桓言语，就起身告辞而去。齐桓公一看内容，立时明白因果，遂惊怒不已，什么“人君有三色”，不过是隔墙有耳矣。

        暴怒的齐桓公立刻命人调查内侍成分，有问题的全部打发，然后重新招募一批家底干净的入宫。之后，齐桓公再召管仲密议，管仲言道，卫姬既然知道了，估计卫国此时也已经知晓了，卫姬名为请罪实是示威，故我们暂时不宜出兵。且此时齐郑不和，郑伯既已先手奉得天子，必会阻挠齐国勤王，故君上正好可以先趁着这个时间将后宫整治一番，待郑伯纳王结果出来后，我们再做计较〖山录||《列女传·齐桓卫姬》——明日临朝，管仲趋进曰：“君之莅朝也，恭而气下，言则徐，无伐国之志，是释卫也。”桓公曰：“善。”〗。

（4）纳王不利

        周惠王三年（鲁庄公二十年，齐桓公十二年，卫惠公二十六年，郑厉公六年，元始前674年）春，郑厉公决定先礼后兵，先派郑使者前去游说卫与南燕放弃附逆，但皆被两国严词拒绝，并力逐郑使。郑厉公大怒，立刻发兵突袭洛邑，然子颓固守，郑军不能克，只能无功而返。不过南燕国驻守洛邑的将领燕仲父竟欲偷袭撤退的郑军，结果反被郑厉公击败擒获〖山录||《左传·庄公二十年》——二十年春，郑伯和王室，不克。执燕仲父。〗。

        当年夏，郑厉公押送俘虏燕仲父去栎城朝见周惠王献捷。周惠王大悦，遂决定御驾亲征，跟随郑厉公一同出兵，讨伐子颓叛军，郑厉公大喜，立刻安排再伐事宜〖山录||《左传·庄公二十年》——夏，郑伯遂以王归，王处于栎。〗。

        当年秋，郑厉公奉周惠王突袭郑庄时郑国割给周桓王的郑之故地邬〖山录||《左传·隐公十一年》——王取邬、刘、蒍、邘之田于郑。〗。得手后郑军立刻顺势直驱洛邑成周，由于此次有周惠王的亲自出马，致使成周守军因不敢弑王而缩手缩脚，所以很快郑军便攻破了成周。但后来的洛邑王城却是由王子颓亲自坐镇，守军并不虚周惠王这个在野之王，因此郑军迟迟无法破城，而卫与南燕的附逆之军即将到达战场，郑厉公感觉此次胜算不大，遂从成周取回周国传国宝器并奉还给周惠王后，就立刻班师回国〖山录||《左传·庄公二十年》——秋，王及郑伯入于邬。遂入成周，取其宝器而还。〗。

（5）流年不利

        周惠王三年（鲁庄公二十年，齐桓公十二年，卫惠公二十六年，郑厉公六年，元始前674年），郑厉公伐子颓，杀入洛邑成周，擒拿叛贼南燕仲父，但攻洛邑王城时，却久不能破，只得暂退回郑，功亏一篑〖山录||《左传·庄公二十年》——二十年春，郑伯和王室，不克。执燕仲父。夏，郑伯遂以王归，王处于栎。秋，王及郑伯入于邬。遂入成周，取其宝器而还。〗。

        齐桓闻讯大喜，欲趁郑厉公失败之机再次起兵勤王，以扶天子，匡天下。但不承想，这一年齐国却是天灾人祸不断。当年夏，齐遇大灾，齐桓公不得不暂缓计划，转而镇抚灾民〖山录||《春秋·庄公二十年》——夏，齐大灾。〗。好不容易等到赈灾结束，齐国又遇到了戎人寇边，于是当年冬，齐桓公又不得不再次暂缓勤王，转而伐戎〖山录||《春秋·庄公二十年》——冬，齐人伐戎。〗。从而致使齐桓尊王之事被不断耽搁，直到郑厉公成功纳王复位，齐国错失良机。

（6）周王复位

        周惠王三年（鲁庄公二十年，郑厉公后六年，齐桓公十二年，卫惠公二十六年，元始前674年）冬，郑厉公听闻王子颓沉迷舞乐，荒废朝政军务，知其必败。而郑厉公虽欲独占勤王之功，但郑国连续数战一直无法得志，终于让郑厉公认清了现实，故只能分润功劳以向其他诸侯寻求臂助〖山录||《左传·庄公二十年》——冬，王子颓享五大夫，乐及遍舞。郑伯闻之。〗。

        此时晋之邻有国西虢，颇有实力。而周惠王被逐的前一年，西虢国曾与郑厉公一起做媒，成功为周惠王迎娶了陈国第一美女妫氏〖山录||《左传·庄公十八年》——虢公、晋侯、郑伯使原庄公逆王后于陈。陈妫归于京师，实惠后。〗。故此时郑厉公欲寻投资，自然第一个就想到了同为媒人的西虢公。当西虢公听完郑厉公做的勤王项目前景汇报后，亦感机会难得，遂决定加码投资，而与郑厉公相约出兵讨伐逆贼子颓〖山录||《左传·庄公二十年》——见虢叔，曰：“寡人闻之，哀乐失时，殃咎必至。今王子颓歌舞不倦，乐祸也。夫司寇行戮，君为之不举，而况敢乐祸乎！奸王之位，祸孰大焉？临祸忘忧，忧必及之。盍纳王乎？”虢公曰：“寡人之愿也。”〗。

        周惠王四年（鲁庄公二十一年，郑厉公后七年，卫惠公二十七年，元始前673年）春，郑虢两军在郑国弭地汇合。同年夏，联军出兵攻打洛邑王城。五大夫急找子颓商量对策，但子颓正在养牛，拒绝打扰。而周人本就不服子颓的统治，一听说是王师归来，立刻趁着守军漏洞开门迎接。王师进城后立刻除逆，但子颓却舍不得他的文兽，逃命时竟然还要带着文兽一起逃，结果很快就被追上，和五大夫一起全部被消灭〖山录||《左传·庄公二十一年》——二十一年春，胥命于弭。夏，同伐王城。郑伯将王自圉门入。虢叔自北门入，杀王子颓及五大夫。〗。

（7）郑厉之死

        周惠王四年（鲁庄公二十一年，郑厉公后七年，卫惠公二十七年，元始前673年）春，周惠王复位后，表面上对郑厉公十分感激，于是就将当年郑庄公赠予周桓王的郑虎牢以东大片土地重新赏赐归还给郑厉公，并为酬谢郑厉公为周惠王说媒迎娶陈国妫氏之功，周惠王又亲赐王后妫氏才有资格使用的鞶鉴一套〖山录||《左传·庄公二十一年》——郑伯享王于阙西辟，乐备。王与之武公之略，自虎牢以东。……郑伯之享王也，王以后之鞶鉴予之。〗〖山注||《史记·卫世家》记载周惠王复位的时间是卫惠公二十九年，不过核算《左传》和原著的时间，应该是卫惠公二十七年。〗。

        周惠王看似很大方，赠予了郑厉公大量的经济利益，但其实周惠王是在装糊涂。郑厉公此次勤王所求为何，周惠王十分清楚。郑厉公想要的并不是这些经济利益，而是政治利益，即恢复郑桓、武、庄三代郑伯为周卿士的特权。如此郑厉公便可复制小霸郑庄公假天子以令诸侯的谋霸之路，顺势摆脱此时与齐交恶而导致的几无盟友的窘境。

        但可惜，周惠王也不傻，看似割让了大量的经济利益，但政治利益却是一点也不让郑厉公沾。你拿完赏就赶紧回家，大家以后少来往。你爹当年靠着周朝卿士之职作了多少妖你自己不知道？我周朝天子都被你爹祸祸成了什么样了，周平王被你老爹当场逼迫质子于郑，周平太子狐质到郑国死得不明不白，周桓王更是差点被你爹当场射死……这一桩桩一件件，还想回来继续当周卿士，做梦去吧你！

        周大夫原伯知道此事后说道：“郑伯想学他爹郑庄公不做好事，必遭不幸！”果然，当年五月，在郑厉公班师途中，由于没有达到勤王的政治目的，而越想越气的郑厉公，竟然在途中忽发重病，结果刚回到家就薨逝了，之后郑世子捷继位，是为郑文公〖山录||《左传·庄公二十一年》——原伯曰：“郑伯效尤，其亦将有咎。”五月，郑厉公卒。〗。

        周惠王听说郑厉公猝死，大悦，立刻巡视西虢国，以嘉奖另一功臣西虢公勤王之功，西虢公大喜，严命工匠日夜赶工，竟赶在周惠王来到前，在玤地为天子修建起了一座宏伟的行宫。周惠王大悦，遂以大功赏赐西虢公酒泉邑，并加赠酒爵数尊。之后周惠王游兴甚高，直到冬天快过年时才返身归国，而西虢公也是招待殷勤，数次挽留后，方依依不舍的携全国臣民恭送天子归朝〖山录||《左传·庄公二十一年》——王巡虢守。虢公为王宫于玤，王与之酒泉。郑伯之享王也，王以后之鞶鉴予之。虢公请器，王予之爵。……冬，王归自虢。〗。

        那边周虢的君臣相欢，让这边的郑文公直接破大防了，毕竟整个勤王过程中，郑国都是主力，而西虢国不过是最后拉来的风投，结果周天子却反而给予了虢国更高规格的待遇，尤其是赠虢的天子酒爵可比赠郑的王后之鞶高出几个档次，至于赠郑的虎牢东土，虽比酒泉邑大，但那本来就是郑国领土，是当年被周桓王用未占领的苏氏之田强换去的，如今你拿来当好人，你周天子还要不要脸。至此刚刚因为勤王而缓和的周郑关系再次交恶〖山录||《左传·庄公二十一年》——郑伯由是始恶于王。〗。

        此次周郑再次交恶，意味着当年小霸郑庄公开辟出的假天子以令诸侯的谋霸道路彻底断绝。但平心而论，郑庄公开辟实践的假天子以令诸侯道路其实并不具备可行性。假者借也，即借天子之力为己所用，通过狐假虎威以增己实力谋图霸业。但问题是，若天子太强，怎会容许小霸肆意借力招摇撞骗，那就必须先让天子变弱，可若天子太弱，又借不出力，无法让小霸扯虎皮拉大旗的号令天下谋图霸业。因此郑庄公的假天子以令诸侯之法必会因为难以端水让天子实力恰到好处而注定失败。不过此时春秋首霸齐桓公开辟的奉天子以令诸侯的谋霸道路已经展开，春秋首霸之业，即将奠定。

        一面使人如鄢迎王，暂幸栎邑。因厉公向居栎十七年，宫室齐整故也。一面使人致书于王子颓，书曰：突闻以臣犯君，谓之不忠；以弟奸兄，谓之不顺。不忠不顺，天殃及之，王子误听奸臣之计，放逐其君。若能悔祸之延，奉迎天子，束身归罪，不失富贵。不然，退处一隅，比于藩服，犹可谢天下之口，惟王子速图之。

        子颓得书，犹豫未决，五大夫曰：“骑虎者势不能复下，岂有尊居万乘，而复退居臣位者？此郑伯欺人之语，不可听之！”颓遂逐出郑使。郑厉公乃朝王于栎，遂奉王袭入成周，取传国宝器，复还栎城，时惠王三年也。

        是冬，郑厉公遣人约会西虢公，同起义兵纳王，虢公许之。惠王四年之春，郑、虢二君，会兵于弭。夏四月，同伐王城，郑厉公亲率兵攻南门，虢公率兵攻北门。

        蔿国忙叩宫门，来见子颓。子颓因饲牛未毕，不即相见。蔿国曰：“事急矣！”乃假传子颓之命，使边伯、子禽、祝跪、詹父登陴守御。

        周人不顺子颓，闻王至，欢声如雷，争开城门迎接。蔿国方草国书，谋遣人往卫求救，书未写就，闻钟鼓之声，人报：“旧王已入城坐朝矣！”蔿国自刎而死，祝跪、子禽死于乱军之中，边伯、詹父被周人绑缚献功。

        子颓出奔西门，使石速押文牛为前队，牛体肥行迟，悉为追兵所获，与边伯、詹父一同斩首。

        髯翁有诗叹子颓之愚云：挟宠横行意未休，私交乘衅起奸谋。一年南面成何事？只合关门去饲牛。

        又一诗说齐桓公既称盟主，合倡义纳王，不应让之郑、虢也，诗云：天子蒙尘九庙羞，纷纷郑虢效忠谋。如何仲父无遗策？却让当时第一筹。

        惠王复位，赏郑虎牢以东之地，及后之鞶鉴；赏西虢公以酒泉之邑，及酒爵数器。二君谢恩而归。郑厉公于路得疾，归国而薨。群臣奉世子捷即位，是为文公。

八、田齐溯源

（1）陈国之乱

        周桓王十三年（鲁桓公五年，郑庄公三十七年，陈桓公三十八年，蔡桓侯八年，卫宣公十二年，元始前707年）春正月甲戌，执政三十八年的陈桓公去世，其弟公子佗忽然发动政变，弑杀储君世子免自立为君（第九回CV13156230）。而被杀的世子免有三位弟弟，于是三人联手蔡国设计除掉了公子佗（第十回CV13173631）。之后三兄弟在继位问题上相约兄终弟及，依次继位，后来此三人分别是陈厉公跃、陈庄公林以及陈宣公臼立。

        陈公子完就是陈厉公的儿子，但陈宣公时因为卷入了后继人之争，而引来杀身之祸。之后公子完逃入齐国，被齐桓公收容，最终靠着老实本分成为了齐国大夫。但齐桓公是万万想不到，老实本分的公子完，其后裔竟能篡夺姜齐之国并成功借壳上市成就田齐之名，而陈公子完也就自然成为了田齐之祖〖山录||《左传·庄公二十二年》——陈厉公，蔡出也。故蔡人杀五父而立之。生敬仲。……及陈之初亡也，陈桓子始大于齐。其后亡也，成子得政。〗。

（2）田完入齐

        周惠王五年（鲁庄公二十二年，齐桓公十四年，陈宣公二十一年，元始前672年）春，陈宣公极为宠爱宠妾所生子款，就欲传位于款。但恐原储君世子御寇怀恨阻挠，于是陈宣公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罗织罪名除掉了嫡长子公子御寇〖山录||《左传·庄公二十二年》——二十二年春，陈人杀其大子御寇。〗。

        此时的陈厉公之子完，由于与公子御寇相善，因此陈宣公就打算斩草除根，直接清洗公子完等世子党羽。于是公子完见势不妙，立刻和同党颛孙逃到齐国。而齐桓公雄才大略，平生最敬重人才，考察之后认为公子完有大才，遂欲赐以卿位。公子完又惊又喜，但他很清楚，自己一个外人，且是一介逃犯，猝临卿位，难以服众，实非善事。故此时自己当潜龙勿用以作后图，遂坚辞不受。有才华还知进退，齐桓公更加喜欢了，也知其顾忌，遂转封其为工正，以掌齐国百工营造〖山录||《左传·庄公二十二年》——齐侯使敬仲为卿。辞曰：“羇旅之臣幸若获宥，及于宽政，赦其不闲于教训，而免于罪戾，弛于负担，君之惠也，所获多矣。敢辱高位以速官谤？请以死告。《诗》云：‘翘翘车乘，招我以弓，岂不欲往，畏我友朋。’”使为工正。〗。

        一日白天齐桓公去找公子完饮酒，两人相谈甚欢，于是到了晚上还是依依不舍，齐桓就让公子完拿蜡烛出来，继续喝酒。但公子完却拒绝道：“大夫招待君主前必须占卜，我之前只占卜了白天，没有占卜夜晚，不能妄自留齐侯宴饮。”齐桓公被但并不生气，反而对公子完仁义尊礼的行为非常赞赏。故之后齐桓公对其颇为敬重，这为公子完一族在齐国扎根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山录||《左传·庄公二十二年》——饮桓公酒，乐。公曰：“以火继之。”辞曰：“臣卜其昼，未卜其夜，不敢。”君子曰：“酒以成礼，不继以淫，义也；以君成礼，弗纳于淫，仁也。”〗。

        陈公子完，谥号敬，在家排行仲，故又被称为陈敬仲。但当其被齐桓公封为工正后，为示自己世为齐臣，遂与陈国一刀两断，改氏为田，田齐之名溯源于此。齐桓公此时绝对想不到这位守礼仁义的田氏公子完的后世子孙，最终竟能鸠占鹊巢，取齐侯而代之，硬生生的将姜齐变成了田齐。而此时这位严格尊礼的公子完正是未来田齐的氏祖。

（3）观国之光

        昔公子完出生时，有周史过陈，陈厉公遂请其为新生子完卜筮。周史应命，竟得《观》之《否》卦〖山录||《左传·庄公二十二年》——其少也，周史有以《周易》见陈侯者，陈侯使筮之，遇《观》 之《否》 。〗。

        《观》卦上巽☴下坤☷，《否》卦上乾☰下坤☷。周史得《观》之六四爻曰：“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大吉之象，此卦预示着公子完将为王宾客，有大出息。但左右却大惊曰，得“观国”又为王之宾客这难道是说公子完将来要成为陈国之侯，但陈厉公三兄弟相约兄终弟及，此难道是公子完要篡陈国之兆乎？

        周史摇头笑道，坤者土也，巽者风也，乾者天也，《观》《否》合卦乃风行天下之意，故公子所“观”之国乃是异姓国，而风运土而成山，故公子所“观”之国必为山之国，而万国之中，唯有姜姓乃大岳后裔之国，故公子所“观”必姜姓国也。然风土成山必非一日之功，是故最终得国的不是公子而是公子的后裔。何时得国，风运陈土而行天下，陈国衰时就是公子得国之日！〖山录||《左传·庄公二十二年》——曰：“是谓‘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此其代陈有国乎。不在此，其在异国；非此其身，在其子孙。光，远而自他有耀者也。《坤》，土也。《巽》，风也。《乾》，天也。风为天，于土上，山也。有山之材而照之以天光，于是乎居土上，故曰：‘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庭实旅百，奉之以玉帛，天地之美具焉，故曰：‘利用宾于王。’犹有观焉，故曰其在后乎。风行而著于土，故曰其在异国乎。若在异国，必姜姓也。姜，大岳之后也。山岳则配天，物莫能两大。陈衰，此其昌乎。”〗

（4）莫之与争

        陈公子完成年后，家中为之娶妻懿氏，婚前懿氏请人占卜，得大吉之卦，卦辞曰：“凤皇于飞，和鸣锵锵，有妫之后，将育于姜。五世其昌，并于正卿。八世之后，莫之与京。”意思是公子完将来会在姜姓国发育，五世后成为正卿，八世后无人再敢与争锋。懿氏大喜，遂嫁公子完，生子稚孟夷〖山录||《左传·庄公二十二年》——初，懿氏卜妻敬仲，其妻占之，曰：“吉，是谓‘凤皇于飞，和鸣锵锵，有妫之后，将育于姜。五世其昌，并于正卿。八世之后，莫之与京。’”〗。

        后田稚孟夷生愍孟庄，田愍孟庄生文子须无，田文子所生桓子无宇有宠于齐庄〖山录||《左传·庄公二十二年》——及陈之初亡也，陈桓子始大于齐。〗。后田桓子生田僖子乞，此时公子完五世孙田乞以小斗进大斗出之法，市恩于民，齐相晏婴言道：“齐国之政其卒归于田氏矣。”待晏婴卒后，田乞左右横跳，终成齐相，正应“五世其昌，并于正卿”之辞〖山录||《史记·田世家》——田厘子乞事齐景公为大夫，其收赋税于民以小斗受之，其禀予民以大斗，行阴德于民，而景公弗禁。由此田氏得齐众心，宗族益强，民思田氏。晏子数谏景公，景公弗听。已而使于晋，与叔向私语曰：“齐国之政其卒归于田氏矣。”……悼公既立，田乞为相，专齐政。〗。

        田乞生田成子常，田常杀齐简公而立齐平公〖山录||《史记·田世家》——田氏之徒恐简公复立而诛己，遂杀简公。简公立四年而杀。于是田常立简公弟骜，是为平公。平公即位，田常为相。〗。后二年，楚灭陈〖山录||《史记·陈世家》——二十四年，楚惠王复国，以兵北伐，杀陈愍公，遂灭陈而有之。〗。而田常也裂齐以居，其地竟大于齐平公之土。此正应“陈衰，此其昌乎”之辞〖山录||《左传·庄公二十二年》——其后亡也，成子得政。〗。

        田成子生田襄子盘，田襄子生田庄子白，田庄子伐晋、鲁、葛等国，竟无一敌手，正应“八世之后，莫之与京”之辞。田庄子生田太公和，竟迁齐康公于海上，并赂天子而成诸侯。至此，田氏代齐终于功成！〖山录||《史记·田世家》——太公乃迁康公于海上，食一城，以奉其先祀。明年，鲁败齐平陆。三年，太公与魏文侯会浊泽，求为诸侯。魏文侯乃使使言周天子及诸侯，请立齐相田和为诸侯。周天子许之。康公之十九年，田和立为齐侯，列于周室，纪元年。〗

        周惠王五年，陈宣公疑公子御寇谋叛，杀之。

        公子完，字敬仲，乃厉公之子，与御寇相善，惧诛奔齐，齐桓公拜为工正。

        一日，桓公就敬仲家饮酒甚乐，天色已晚，索烛尽欢，敬仲辞曰：“臣止卜昼，未卜夜，不敢继以烛也。”桓公曰：“敬仲有礼哉！”赞叹而去。

        桓公以敬仲为贤，使食采于田，是为田氏之祖。

九、哀姜嫁鲁

（1）文姜薨逝

        齐襄公德骨亲妹文姜，被其父齐僖公发现，遂远嫁文姜于鲁桓公（见第09回CV13156230）；但等齐僖公薨逝后（见第11回CV13213202），齐襄公趁文姜的夫君鲁桓公入齐议事之机，邀文姜归宁，重续孽缘。不承想被鲁桓公撞破，于是齐襄公一不做二不休的派彭生弑杀鲁桓公（见第13回CV13259609）；之后文姜之子鲁庄公继位，至此齐襄公与文姜之间便再无阻碍开始尽情的进行德骨。

        周庄王十一年（鲁庄公八年，齐襄公十二年，元始前686年）冬十二月，齐襄公去姑棼城外的贝丘山狩猎，被堂兄弟公孙无知和齐将连称密谋弑杀，文姜与其兄长的德骨兽行终于结束，期间文姜为了亲上加亲再加亲，强令鲁庄公不得娶正妻，而要他必须等到尚在襁褓中的齐襄公幼女成人后，前去迎娶并立为正妻（见第14回CV13330142）。        

        齐襄公被公孙无知和连称弑杀后，彻底守寡的文姜逐渐春心难制，遂一病不起。鲁国遍寻良医，但心病难治，一直不见成效，直到莒国的一名医生前来揭榜，而这名医生的医术并不出色，可见其远道而来，就索性让他试了一下，谁曾想文姜竟然很快就痊愈了。

        原来，鲁国刚开始请的都是医术高超的名医，而医生这一行是很吃经验的，而经验是要靠时间和病例堆叠的，因此这些名医成名时都已青春不再，自然无法医治文姜由于久旷而产生的心病。而这名莒国医生虽然医术不行，但却年轻帅气，故给文姜诊脉时，当即被文姜相中，顺势就以治病为由，冠冕堂皇的将其留下来做了一名“贴身”大夫，而久旷的病根一除，自然很快就痊愈了。

        后来，为了掩人耳目，也为使这名莒医能够更加方便的给自己“治病”，文姜竟然分别在周惠王二年（鲁庄公十九年，元始前675年）秋和周惠王三年（鲁庄公二十年，元始前674年）春二月，频繁以治病为名跟着莒医到莒国日夜疗养〖山录||《春秋·庄公十九年》——夫人姜氏如莒。〗〖山录||《春秋·庄公二十年》——二十年春王二月，夫人姜氏如莒。〗。

        而这名莒医回到莒国后还极为贴心的主动为文姜寻找年轻力壮的“药引”治病，而文姜也是来者不拒。就这样一直持续到周惠王四年（鲁庄公二十一年，元始前673年）秋七月，文姜感到大限已到，急忙返鲁，终在戊戌日赶回鲁国后撒手人寰〖山录||《春秋·庄公二十年》——秋七月戊戌，夫人姜氏薨。〗。

        因私欲而给鲁国带来无尽风波的文姜终于薨逝，但新的鲁难却刚刚开始，因为文姜的兄长兼姘头齐襄公的幼女齐哀姜此时已经成人了，是故文姜临终前特意向鲁庄公强调此事，要求其必须迎娶哀姜，否则九泉之下不得安息。于是鲁庄公守孝三年后，于周惠王七年（鲁庄公二十四年，元始前670年）夏，前去齐国迎娶齐哀姜，此时的的鲁庄公已经中年。同年秋，齐哀姜如鲁，被立为鲁国夫人，以正鲁国六宫之位。

        由于鲁庄公自卑于自己的年纪，于是迎娶齐哀姜时规格极高，甚至其中有不少地方已经严重越礼，大夫御孙苦谏无果，只得叹道：“妇人乱鲁之象并没有因为文姜的薨逝而终止，反而愈加严重，鲁乱已不远矣！”

        文姜一生的功过较难评说，虽然因为其私欲直接造成丈夫鲁桓公惨死于其兄长兼姘头齐襄公之手，从而造成鲁国政局震荡。但之后其作为纽带一直维系着齐鲁的关系，几次齐鲁外交危机都是由她设法从中转圜。并且其在辅佐儿子鲁庄公执政方面还算尽心，也没有弄权出卖鲁国利益，故鲁庄公一朝，鲁国国力稳中有升。但是其临终因当年的德骨旧情，不忘逼迫儿子抛妻弃子去与齐国联姻，而联姻对象还是自己兄长兼姘头齐襄公的幼女。最终搞出了鲁庄公与哀姜这对儿老夫少妻的畸形婚姻，这就为之后接连不断的鲁乱埋下了伏笔。

（2）抛妻弃子

        初，年轻的鲁庄公在党氏家附近筑台，忽遇党氏之女孟任，见其容色殊丽，惊为天人。于是见色起意，前去求娶〖山录||《左传·庄公三十二年》——初，公筑台临党氏，见孟任，从之。〗。但少女孟任并不同意，然后鲁庄公就开始了甜言蜜语、海誓山盟等一系列的渣男操作，不仅诓骗人家小姑娘，说自己是认真的，会负责的；还瞎许诺一定会明媒正娶，一定要封孟任为正妻云云。后见孟任不信，就一发狠直接血誓，并割臂以血誓神〖山录||《左传·庄公三十二年》——閟。而以夫人言，许之，割臂盟公〗。孟任被鲁庄公这一爷们之举所触动，就同意了鲁庄公的求婚〖山录||《史记·鲁世家》——初，庄公筑台临党氏，见孟女，说而爱之，许立为夫人，割臂以盟。〗。〖原著写的是孟任割臂血誓，感觉有点不可理解，于是就查了一下资料，《左传》记载的割臂主语的确是孟任；而《史记》记载的割臂主语是鲁庄。我感觉理解成鲁庄公割臂比较靠谱，毕竟鲁庄公自己海誓山盟发毒誓，却割的是小姑娘的手臂，然后小姑娘就从了，这脑回路也未免太清奇了点儿。〗

        鲁庄公担心夜长梦多，等不及回宫，就趁着小姑娘智商暂时下线，赶紧将生米煮成熟饭，然后才放心的携美回家……然后就食言了。当然准确的说这件事的责任不能完全怪鲁庄公，因为这还牵扯到齐鲁两国之间的一场凶险的政治博弈。

        周庄王七年（鲁庄公四年，齐襄公八年，元始前690年）春，鲁庄公的舅舅兼继父齐襄公在杀掉鲁桓公的父亲后与其母文姜在光天化日之下于鲁国祝丘行德骨之事〖山录||《左传·庄公四年》——四年春王二月，夫人姜氏享齐侯于祝丘。〗。同年冬，鲁庄公被强请去问安，而文姜为了亲上加亲，强令鲁庄公娶齐襄公的幼女齐哀姜。当时齐哀姜刚出生，尚处襁褓，于是文姜就让鲁庄公空悬正宫之位，等到齐哀姜适龄后，再迎娶齐哀姜为鲁国夫人。父亲刚被这对奸夫淫妇弄死，而自己又身处险境，弄不好就要步其亡父的后尘，鲁庄公思虑再三，只得就范。就这样齐襄公成了鲁庄公的舅舅兼继父再兼岳父，这可真是亲上加亲再加亲。而鲁庄公被迫答应后，齐襄公大喜，立刻拉着鲁庄公母子去齐国的禚地狩猎，以昭告天下〖山录||《左传·庄公四年》——冬，公及齐人狩于禚〗。

        而这可害苦了孟任，一直到死都没有获得夫人名号，即使最后靠着年轻耗死了恶婆婆文姜，但孟任那时却已年老色衰，自然无法与正是千娇百媚年纪的大国公主哀姜相比。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当年的海誓山盟已如过眼云烟，孟任至死都只是侧室，哪怕死后，鲁庄公也依然只以妾礼安葬，全然忘记了自己曾经的割臂血誓。若未来鲁庄公地下有灵，那之后的鲁国境遇会告诉他，鬼神不可轻欺，冥冥之中自有报应。

（3）母命难违

        周惠王四年（鲁庄公二十一年，齐桓公十三年，元始前673年）， 曾经尚是婴儿的哀姜此时已出落成快二十岁的大姑娘了，本来她早应该嫁鲁，但怎奈齐襄坏事做尽被手下人公孙无知弑杀，鲁庄公遂有悔婚之意。而因婚约限制，哀姜也不能转嫁，结果双方就一直僵在了那里。直到秋七月戊戌，文姜薨逝时，事情才迎来转机。原来文姜临死前，强令病床前的儿子必须当着自己面立誓马上娶哀姜为正妻，否则自己就死不瞑目，直到这时，鲁庄公才迫于母命不得不就范〖山录||《左传·庄公二十一年》——秋七月戊戌，夫人姜氏薨。〗。

        周惠王五年（鲁庄公二十二年，齐桓公十四年，元始前672年），春正月癸丑日，鲁庄公安葬了文姜〖山录||《左传·庄公二十二年》——癸丑，葬我小君文姜。〗。之后依诺，于当年冬亲自前往齐国下聘礼，约定只待鲁庄公三年守孝期满，就正式迎娶哀姜为正妻〖山录||《左传·庄公二十二年》——冬，公如齐纳币。〗。齐桓大悦，毕竟侄女这事一直是自己的心病，虽然自己霸业小成，但也不能带着兵逼迫鲁庄公娶妻，若如此那世人还怎么看自己这个乖侄女。如今见大外甥鲁庄公这么识相，齐桓自然要盛情款待。于是直到次年春，鲁庄公才艰难推辞掉齐桓公的不断挽留，受宠若惊的返回鲁国〖山录||《左传·庄公二十三年》——二十有三年春，公至自齐。〗。

（4）齐鲁蜜月

        周惠王六年（鲁庄公二十三年，齐桓公十五年，元始前671年），这一来一往后，齐桓鲁庄大有相见恨晚之势，之后齐鲁直接进入到蜜月期，当初齐鲁争锋闹的不愉快被一扫而空。春时，鲁桓公刚从齐国回来几天，齐桓公就又想自己这个大外甥了，于是又立马派人盛情邀约鲁庄公夏天来齐国参观社神祭祀。这热情的让鲁国人都发憷，感觉有猫腻，于是曹刿赶紧劝鲁庄公不要去，想想自己父亲鲁桓的下场，千万不要去〖山录||《左传·庄公二十三年》——二十三年夏，公如齐观社，非礼也。曹刿谏曰：“不可。夫礼，所以整民也。故会以训上下之则，制财用之节；朝以正班爵之义，帅长幼之序；征伐以讨其不然。诸侯有王，王有巡守，以大习之。非是，君不举矣。君举必书，书而不法，后嗣何观？”〗。但鲁庄公也开始欣赏自己这个小舅舅，于是不顾群臣反对又去齐国了，玩了好一通才依依不舍的返回鲁国〖山录||《左传·庄公二十三年》——夏，公如齐观社。公至自齐。〗。

        然后，没几天鲁庄和齐桓就又互相想念起来，于是当年夏二人又相约到谷地见面，两人见面后相谈甚欢，一连几日游玩，才最终在双方群臣的各自苦劝下，依依不舍的相别〖山录||《左传·庄公二十三年》——公及齐侯遇于谷。〗。但两人刚回家不久，就又又又相互思念起来了，于是就于当年冬十二月甲寅，以商议明年齐鲁联姻为由在扈地再次相会〖山录||《左传·庄公二十三年》——十有二月甲寅，公会齐侯盟于扈。〗。

（5）盛大婚礼

        周惠王七年（鲁庄公二十四年，齐桓公十六年，元始前670年）夏，三年守孝期满的鲁庄公依照文姜遗命，亲自前往齐国迎娶哀姜〖山录||《左传·庄公二十四年》——夏，公如齐逆女。〗。此时由于其和齐桓公的惺惺相惜，因此对这场婚礼已经没有什么怨怼，于是在主观能动性下，兴高采烈的在鲁国为哀姜准备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当年秋，在小舅舅齐桓公依依不舍的祝福下，鲁庄公带着哀姜回到了鲁国〖山录||《左传·庄公二十四年》——秋，公至自齐。八月丁丑，夫人姜氏入。〗。鲁人立刻按照之前鲁庄公的要求，对哀姜进行了热烈的欢迎。本来依照周礼，婚礼上宾客随份子，男宾根据财力用玉帛禽鸟即可，而女宾只用拿些榛栗枣脩等表示喜庆的零嘴给新娘子讨个早生贵子的口彩就行了。但这一次鲁庄公提前打招呼，鲁国姬姓同宗的亲戚随份子时，无论男女都必须一律用玉帛〖山录||《左传·庄公二十四年》——戊寅，大夫宗妇觌，用币。〗。同宗的御孙听说后，十分愤怒，倒不是心疼钱，而是认为男女有别乃周礼之要，今鲁庄公因哀姜而乱周礼，鲁乱将至矣！〖山录||《左传·庄公二十四年》——秋，哀姜至。公使宗妇觌，用币，非礼也。御孙曰：“男贽，大者玉帛，小者禽鸟，以章物也。女贽，不过榛栗枣脩，以告虔也。今男女同贽，是无别也。男女之别，国之大节也。而由夫人乱之，无乃不可乎！”〗

（6）养小叔子

        周惠王七年（鲁庄公二十四年，齐桓公十六年，元始前670年）秋，鲁庄公依文姜遗命迎娶了杀父仇人齐襄公之女哀姜。而鲁庄公担心父亲鲁桓公在天之灵知道后难以接受，于是就在迎婚前，对鲁桓祭庙进行了大规模翻修，甚至不顾大夫反对，做了一些有僭越之嫌的操作，比如将鲁桓祭庙的柱子全部漆成丹红色，比如在房椽上雕刻大量的精美花纹。〖山录||《左传·庄公二十三年》——秋，丹桓宫之楹。〗〖山录||《左传·庄公二十四年》——二十有四年春王三月，刻桓宫桷……二十四年春，刻其桷，皆非礼也。御孙谏曰：“臣闻之：‘俭，德之共也；侈，恶之大也。’先君有共德而君纳诸大恶，无乃不可乎！”〗

        但不知是因为鲁桓之灵发怒，还是鲁庄背弃孟任血誓的惩罚，哀姜嫁进门后，虽一直深得鲁庄宠溺，但就是一直没有生子，反倒是陪嫁哀姜来的妹妹叔姜生了儿子启。好在此时鲁庄公还有其他庶出子嗣，其中比较出色的有孟任所生之子般，以及须句子爵的女儿风氏所生之子申。

        然后哀姜就尴尬了，身为长房却没有儿子，这到哪都是很糟糕的事情。而哀姜见自己一直无所出，且年纪远小于鲁庄公，一旦鲁庄公薨逝，那自己的境遇可就凄凉了。于是为将来计，哀姜就开始给自己找下家。

        当时的鲁国权贵分为两派——鲁庄公与季友一派；庆父与叔牙一派。哀姜自然不敢找鲁庄一派的季友，然后哀姜就相中了另一派的庆父，而庆父也不忌讳，很快二人就勾搭成奸。之后二人便经常趁着鲁庄公外出之时寻机私通〖山录||《史记·鲁世家》——先时庆父与哀姜私通。〗。而鲁难至此开始发酵……

        是年，鲁庄公为图婚之事，会齐大夫高傒于防地。

        却说鲁夫人文姜，自齐襄公变后，日夜哀痛想忆，遂得嗽疾，内侍进莒医察脉。文姜久旷之后，欲心难制，遂留莒医饮食，与之私通。后莒医回国，文姜托言就医，两次如莒，馆于莒医之家。莒医复荐人以自代，文姜老而愈淫，然终以不及襄公为恨。

        周惠王四年秋七月，文姜病愈剧，遂薨于鲁之别寝。临终谓庄公曰：“齐女今长成十八岁矣。汝当速娶，以正六宫之位。万勿拘终丧之制，使我九泉之下，悬念不了。”又曰：“齐方图伯，汝谨事之，勿替世好。”言讫而逝。

        庄公丧葬如常礼，遵依遗命，其年便欲议婚。大夫曹刿曰：“大丧在殡，未可骤也。请俟三年丧毕行之。”庄公曰：“吾母命我矣。乘凶则骤，终丧则迟，酌其中可也。”遂以期年之后，与高傒申订前约，请自如齐，行纳币之礼。

        齐桓公亦以鲁丧未终，请缓其期。直至惠王七年，其议始定，以秋为吉。时庄公在位二十四年，年已三十有七岁矣。意欲取悦齐女，凡事极其奢侈。又念父桓公薨于齐国，今复娶齐女，心终不安，乃重建桓宫，丹其楹，刻其桷，欲以媚亡者之灵。大夫御孙切谏，不听。

        是夏，庄公如齐亲迎，至秋八月，姜氏至鲁，立为夫人，是为哀姜。大夫宗妇，行见小君之礼，一概用币。

        御孙私叹曰：“男贽大者玉帛，小者禽鸟，以章物采，女贽不过榛栗枣修，以告虔也。今男女同贽，是无别也。男女之别，国之大节，而由夫人乱之，其不终乎？”

        自姜氏归鲁后，齐、鲁之好愈固矣。齐桓公复同鲁庄公合兵伐徐、伐戎，徐、戎俱臣服于齐。郑文公见齐势愈大，恐其侵伐，遂遣使请盟。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