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现实向)心病 第九十章 我自己的儿子我嫌弃什么?
“辫儿,喝水么?” 睡得迷迷糊糊,杨九郎伸手摸张云雷,摸了个空。
杨九郎猛地坐起来,卫生间里透出隐隐的光。
松了一口气,杨九郎进了卫生间:“怎么不叫我?”
“吵醒你啦?”
杨九郎拉过凳子坐在张云雷跟前,摸摸他的肚子:“疼么?”
上半身全是鸡皮疙瘩,张云雷冷汗直冒,杨九郎去拿了件衣服给他披上。
北京的春夜,有点凉。
还是不行。
张云雷趔趄着往起站:“算了,睡觉。”
杨九郎扶住他,这是自己在卫生间待了多久,腿麻成这样?
“你倒是叫我一声啊!不听话!”
张云雷干笑,杨九郎轻轻抖他的腿。腿麻渐渐消退,张云雷在屋里心神不宁地乱走。
杨九郎叫他过来,半支开塞露挤进去,终于通畅了。
这么难堪的事,还好是九郎。
“你就一点都不嫌弃?”
“自己儿子我嫌弃什么?”杨九郎给张云雷擦屁股,“把你养这么大容易么我?”
摸摸张云雷的后背,杨九郎给他把汗擦了,又把他背后的被子掖好。
张云雷哼出一声娇娇的“爸~~~~”
杨九郎把脸贴在他湿凉凉的额头上:“睡吧,好孩子。”
张云雷的伤不仅仅是腿脚胳膊,内脏的损伤虽然不像外伤那么直观,但是症状却是极为明显。
说相声的没几个身体好的。师父刚出名那会儿求诊名医治疗糖尿病,医生劝诫他要顺应天时,天黑了要睡,不能熬夜。师父却说,既入江湖内,便是薄命人,说相声的,就是这个命。
“就是这个命啊!”杨九郎长叹一声,是命就得认,不然,还能怎么办呢?只希望张云雷的身体能好一点,再好一点,希望他俩的名气能越来越大,钱能越来越多,环境能越来越好,别再让这个可怜小孩儿受罪了。
张云雷像拱奶的小狗宝宝一样在杨九郎怀里拱来拱去,杨九郎拍了他屁股一下:“不老实!”
张云雷哭出来:“我哪有她们说的那么坏!我爸说我是最乖的宝宝!”
“就是最乖的宝宝!别人要是在你这个位置上,早就去报复社会了!她们知道个屁!”
张云雷破涕为笑:“师父听见骂死你!”
“你个小没良心的,还要跑去告密不成?”杨九郎故作恼怒,“又想上房揭瓦?”
“我不想上房!”张云雷的食指和中指一步步往下走,“我想……”
“再忍忍!”杨九郎抓住他不老实的手打了两下,“看下回检查结果怎么样。”
“结果好就奖励我一百块钱!”张云雷嘟嘴,“这么大的人了,还没有安迪的钱多。”
杨九郎刮他的鼻子:“你也知道你这么大的人了,天天不是哭就是闹!”
这个定期不定期的检查,真是好烦啊。没有检查的日子里,不想不看,似乎就能骗自己,说张云雷能走路了,张云雷能转圈圈了,张云雷能抬腿了,看,越来越好,总有一天能好得和平常人一样。可是一想到要去检查,闭上的眼睛被用力扒开,你不得不再一次说,对,张云雷没好,张云雷不知道能不能好。每一次检查都是一次折磨,张云雷和杨九郎像是被关在笼舍里的困兽,鼓起勇气去按铃,不知道小窗打开,出现的会是食物还是电击。不,要是电击就好了,真正的可能是,你不知道会不会这一次就有人说:来,砍你一条腿。
就要哭就要闹,张云雷在杨九郎怀里发泄恐惧,杨九郎忍着自己的恐惧,给张云雷许诺:好,检查完了爸带宝宝去吃好吃的,买新衣服,咱们看电影,行,你想干什么都行……
能不能好,到底能不能好啊?
都这样了,杨九郎哪有心情去看黑子们说什么,得先让张云雷心情好,心情好了,才能吃得香才能睡得稳,才能长肉,才能增强抵抗力,才能恢复得好。
才能活得久一点儿,以后少受点儿罪。
“翔子,你也信命么?”
“以前不信。”
以前不信。
接受着唯物主义教育长大,哪会想什么命。直到16年,张云雷出了事。
杨九郎恨,恨得咬牙切齿夜不能寐,恨得多少次想冲进病房一把掐死张云雷:老子给你说了多少回!不要和李欧缠一块儿!不想活了你来找我,咱俩同归于尽!都别活!
可是不能。
恨啊,总得找个人恨吧,那就恨李欧,恨师父,恨张云雷的爸妈,恨自己。
师父和他说:“这是小辫儿的命。”
命么?
好吧,那就认命,那就恨命。
总好过恨人。
“辫儿,别听别人胡说八道。”杨九郎捋开张云雷的顺毛亲他,“他们吃得饱穿得暖,有学上有家回,他们站在高处对着泥淖里的人指手画脚,觉得别人都低贱,就他们清高!可是把他们任何一个,任何一个,放在你的位置,他们一个都出不来。长这么大,你没做过一件坏事,没害过一个人,没说过别人一句坏话,没占过别人一点便宜!他们行么?”